系统说不可以让美强惨黑化噢——折桂小神仙【完结】
时间:2023-04-12 14:54:37

  “多谢王使,想来行官所说无误。”
  “那臣方才所说一事……”江萨亚的手心落了空,见谢今朝有用完了便收手之势,不由上前追问。
  “孤要承下的,是东宫之中多了一条人命须担负。而王使所说之意,不过是几句亦真亦假的言语。而眼下孤还并未有何要依靠王使才得以解决的疑问,这笔买卖合不合的来,尚无定论。”
  谢今朝背过身去,拒绝之意足已分明:“此事亦如姻亲强求不得,再说便是。”
  他这是将自己戏耍了一番?
  江萨亚眉头蹙起,在他即将踏出门去的那一刻疾声道:“古往今来这等强求之事还少吗?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若这信纸背后所指之人是殿下最为亲信的皇帝呢?谁又说没这个可能?”
  谢今朝偏过头去,“不会。”
  ……
  行不通啊。
  江萨亚自嘲地勾起唇角,回想着方才所见的那张薄薄纸片上的胡语,思虑自己一念之间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若是说,他还错漏了一句,那最后的落笔还有结尾呢?
  【方割主于万丈而不救,敌死而不辞,势侔而不救——】
  【是为胤帝之命也。】
  再踏出殿外,天色已然见了暗。那不知从何处惊起的夜鸦在宫墙之上盘旋不定,啄食冬季残留下的伤痕,击破万仞下冗长而沉淀的缄默。
  他复又想起那日夜半茶凉灯落,当今皇后半张面孔隐于暗影之中的模样。在这宫里谁不是有所需时便交一声好,对内如此,对外臣亦如是。
  可为了努尔古丽的后日,他不得不狠下心。
  只是太子心思太过难测,皇后所言及的引蛇出洞之法竟半点行不通。究竟是这胤都太子与其夫人当真情深如此,还是他如商人重利,不愿为自己多招惹不便呢。
  他将路途堵死而行将不得,他便只能改弦易辙,再去好好劝一劝努尔古丽有所行动了。
  ————
  东宫,保和殿。
  或许是今日有些累了的缘故,卫时谙晚膳间也并未觉着饿,反倒是没什么胃口。进了些食点后,她便恹恹地趴在桌上,看着灯芯出神。
  半刻前少艾说殿内的长明灯快熄了,可那灯芯子也不知是拿什么养着的,灯罩愣是如何也揭不开。加之那灯架本就高,卫时谙踩了软凳上去但人身不稳,连个劲也使不上,索性便放弃管顾它,等着谢今朝回来再续灯。
  “娘娘,这能行么?不若我去找云峥来,万一这灯灭了可如何是好。”
  “应当还能再燃些时辰,若是殿下真到那时也回不来,再去找云峥吧。”卫时谙想了一想,“这长明灯不是有规矩说,不可经他人之手么?还是暂且先别破了规矩,且等等吧。”
  殿内烧了炉火,热气升腾之下竟引得人越发昏昏欲睡。卫时谙撑着头,只觉眼皮子越来越沉重,下一刻便阖上了双眸,脸庞却落进了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中——
  “殿下?”
  卫时谙揉了揉眼眸,抚着桌案边缘站起身来,听得身前人轻笑道:“困成这样了还要等着我么?怎不去寝殿先行休息?”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八章
  “没有, 是这儿炉火太热啦。”卫时谙揉着有些酸麻的腿,就着谢今朝牵着她的手, 将他带坐至桌前, 再命宁见呈上期间一直以热水温着的菜盏。
  “殿下还未用膳吧?”
  “未曾。宫里事务繁忙,拖住了些时辰。”谢今朝报以一笑,望见桌上齐整的饭食, 却并无什么胃口。
  卫时谙替他舀了一碗羹汤,“如今父皇的病症迟迟不见好,殿下日日公事纷多,还当多保重身体。”
  “嗯。”谢今朝如是应答了一句,复而思忖半晌, 才回过神来又添上了一句:“谙谙今日去了何处?”
  “殿下忘了?”卫时谙咬着指尖, 仍旧保留了午间的那个说法,“沈家姑娘邀我去长宁坊看头面呀。”
  “原是如此,可买了些首饰不曾?”谢今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 只是眸光仍旧凝在面前渐凉的盘里, 那为了点缀单薄的菜肴而放上去的一尾芫花上。
  他的心不在焉也自然能令卫时谙察觉, 她想着或许他近几日因圣上头疾多有困扰, 而前朝大事小事不断, 劳心伤神也是难免之事。
  “没什么合眼缘的, 况且我妆奁里上回殿下添置的还有不少呢。”
  片刻无言。
  谢今朝并未进食多少, 不过草草用了些羹汤便罢,桌上的那些菜肴来时如何, 去时也依旧是那般模样, 像是从不曾被人用过。
  他站起身来, 脑海中仍旧思虑着今日晚前江萨亚同他说得那番话, 亦还有兰若留下的那张遗留了一半的笔迹。
  “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 若这信纸背后所指之人是殿下最为亲信的皇帝呢?谁又说没这个可能?”
  那日身在凤栖宫,他于日前见兰若姑姑的最后一面,问的也是:
  “所以,母后的薨逝与孤所知晓的缘由有出入,是么?”
  “是因为父皇?”
  一个肯定的答案,还有一个仍需他去肯定的答案,矛头全数指向了父皇。可令他如何能相信,那时母后薨逝,父皇拉着尚且年幼的他跪于灵前整整一日,也替西去的外祖立了碑。
  在灵堂之中,父皇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如若滚烙印在心口,他深知北狄覆灭的深重冤屈,也毅然决然要依父皇所言,为外祖一族之死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能让他如此深信至今的,不仅止于当年父皇陈情恳切的言语,还有那双经久不能忘的猩红的眼眸。
  父皇不是喜怒形于色之人。
  至少在他记事起,父皇的面孔除却沉默以外,便是刚毅,亦或是在畅享天伦之时还偶有开怀笑意。
  但从未见他因何事伤悲,更无从见他落泪。
  那时他年岁尚小,得知母亲骤然辞世以后自然扛不住崩塌的绝望。而父皇的神色十年如一日沉淀,从接到消息后开始着手为母后办丧事,直至亲眼见母后棺椁下葬皇陵,他依旧一切如常,看不见眸色里的悲哀,也不见掉一滴泪。
  他当下便想,父皇对母后的情谊果真为假。他是个冷血冷情的木偶人,不会哭也不会笑。或许母后的远走对于他而言,和当廷杖毙一位臣子也并无区别。
  等到这阵风在前朝后宫刮尽,新后继立,尘埃落定之时,等到他以为父皇已然要将母后忘了之时,父皇却突然召他前去,与他同跪于凤栖宫的灵位前,整整待了一日。
  那也是他头一回见父皇落泪,在母后的灵位前,哭得不能自已。他倒在人走茶凉的桌案前,指着大殿内飘拂的北域纱绸失声说不出半个字,指节颤抖妄图扶住桌椅,却抓不住任何。
  失态如此,那一日里父皇紧咬着牙对他说出的每一句都成了他坚守至今的信条。八年北疆浩风猎猎,每一粒沙土就着辛辣的酒水,混着父皇当年的那番话在心里烧出一场大火,坚燃不息。
  一个人即便再能伪装,可他的眼睛装不出来,即便眼睛能装,泪装不出来。以前种种真情实意皆是假的也好,他信那一日父皇所说的是真的。
  他对母后不能言的情意,写在了泪里。
  可如今种种指向与猜忌却在告诉他,母后的薨逝没那么简单,而是父皇在其中干预所致,这荒唐说法叫他如何能信?
  江萨亚生在大都王帐下,又会知晓些什么他所不能探知的内容,而以此为挟百般试探,想要让他来解决漠北来使公主的婚嫁危急。
  “长明灯的灯芯快熄了,我试着换下旧的来,可那灯罩的构造我实在不明白,便只好等着殿下回来了。殿下晚间可有空闲,不若……殿下?”
  “谙谙说什么?”谢今朝陡然之间被拉回思绪,指尖松了袖口的金线,转而重新拾起笑意,问道。
  卫时谙张了张口,抬起手又倏尔放下,笑道:“我是说,殿下可是还有要事要忙,不若便去吧。”
  “记着多注意歇息。”
  谢今朝如是颔首,“晚间时候我便来陪你,谙谙困了便先睡下,不必等我了。”
  卫时谙福了身子,再回到寝殿时,那盏长明灯已然将灭不灭,火星子只剩下了最后一小截,埋在积了一日的蜡油里头,眼看着便要熄了。
  “少艾,再替我添个凳子吧。”
  胳膊别着劲总使不上力气,果然人换了俯瞰的高度,便顿时顺利了许多。卫时谙轴下那牢固不已的灯罩,添了新的明烛在其中,燃起火折子将长明灯重新点上,一室之内又添了一分光亮。
  “娘娘小心烫。这盏长明灯此前是殿下日日看照,怎今日由娘娘自己来了?”少艾搬着椅凳,“娘娘方才没同殿下提起么?”
  “殿下要务繁多,这些小事还是不必去烦忧他了。”卫时谙拢了拢衣裳,“备水净身吧,今夜我得早些歇下,明日还需赶一早去宝华山呢。”
  留了一盏长明灯在殿内,卫时谙入睡得早,连夜半时分谢今朝何时就寝,又何时将她拥入怀中的都不知道,一夜无梦。
  虽说谢今朝生辰在即,但皇帝日日传召其入大内理政,再加之侍疾看顾,每每天不亮便须赶往内宫。五更天一过,卫时谙身旁便没了温度,直至她醒来也应如是。
  二人可谓是早出晚归,落不着闲,也说不上话。
  暨日卫时谙出门是,庭院中的浓雾还未散去。化了雪后的花草枝叶渐露,在雾气之中虚实不定,隐隐绰绰而看不真切,无端使人心觉仿若仙境。
  不过这里再晦朔不明也是身处皇城之中,哪里称得上什么仙境。
  卫时谙摇了摇头,复又怕山头森冷,便披上了厚实的氅衣,与少艾一并乘了轼车,向宫门外驶去。
  沈弄溪来得要稍迟一些,到山脚下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照亮了蜿蜒盘旋的山路。
  “叫你久等了,我当再起早一些的,还是犯了懒劲儿。”
  “哪有,我不过刚到没几时。”卫时谙拉住沈弄溪的手,“你府上到这宝华山抄不了近道,只能从官道走,故而要比我多费些时辰的,不打紧。”
  山腰处便是大相国寺,沉沉中固之声弥散在晨光熹微之中,引人心气不住和缓,散去了不少因登高而淌下的急汗。
  “我大约是明白这老师父为何会腿脚不便了。”沈弄溪气喘吁吁道,“成日里在陡峭山路上跑来回,一遍都够呛,莫不要说再多行几趟了。”
  最后一声钟响彻于山林黛青,二人也终于顶峰之上见得日出,转而望掩在大石松林后的一处漆红宅子门前,正有一位老妇人背手站立,似是已等待良久。
  “二位姑娘还请寒舍一叙。”
  别的话半句不多说,卫时谙提步便跟了进去,打量着这清闲的小院。只需一方石桌矮凳,一缸池鱼,再添上几盏春枝,如同眼前这位年迈的绣娘一般,茕茕孑立,但独有一番自由在。
  “老身芸娘,我家弟子已告知了我二位姑娘的来意,只是还需姑娘再另付我一份酬劳,我方可接下姑娘的绣活。”
  卫时谙点了点头,“烦请知会我还需付几多银两,我即刻便去取。”
  芸娘一听这话,倒是不急着应答,反而低声笑将起来。她拊掌道:“姑娘,老身并不缺粮饷,这所谓酬劳,自然指的不是银钱,而须姑娘替老身揭个谜底。”
  “老身花了整整三月,绣成一副金丝象,名曰龙游河川景,姑娘觉着如何?”芸娘引着二人去了绣房,指着那金线盘缠骁勇矫健的长龙,爪下绣的是流水人家,亦或是挑着担子忙碌生计的行人,还有散着热气闹腾的十里铺,实为与这壮阔之名不甚应景。
  卫时谙没多犹豫,看着这怎么瞧也有些古怪的布景,直言道:“龙游河川景,有龙却并无河川,敢问芸娘的谜语在何处?”
  芸娘回身观望一眼二人,笑道:“姑娘们皆是有备而来,自然也对我苏绣技法略通一二,知苏绣有单、双面绣之分,而老身身后这一副便属双面绣。老身的谜语就在于,请姑娘猜出此图背后的绣品,名限五字。”
  卫时谙有些讶异,仔细瞧了瞧那副有些怪异的图景,看上去有些地方还存留着空白,应当不是成品。而小桥流水与大山川泽差别过大,若说真是有何出彩的地方,倒不如是龙爪之下绘出的人间景气。
  比起山川,比起腾空飞龙,都更有活气。
  所以所谓大好河山,不过求得一个盛世太平,重头戏永远都在人间处。
  所以这蟠龙游历万步,象征天子巡视而见百姓富足,自是一派千里江山无限好,意在人而不在景。
  故而,这绣画的背后才会是本该展于龙爪之下的锦绣河山,巍巍城鼎,伐鼓枞金。
  沈弄溪扯了扯卫时谙的衣袖,小声道:“我对书画一向不通,谙谙可有几分主意了?”
  卫时谙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身对好整以暇待着她给出答案的芸娘道:“小女便斗胆猜测一番,绣画背后的布景,应当属千里江山图。”
  “龙游河川景,千里江山图。”
  芸娘了然一笑,未说是也未说不是,只将那摆在织机展架上的绣样做了翻,框图转圜之间,清流激湍入眼,千里之趣现于咫尺。
  猜对了。
  “姑娘聪慧,老身便允诺接下姑娘这一单绣活。只是这千里江山还差半壁无摹本可供参照,要耗费些时辰,故而还请姑娘等上一等,待老身先将此图补全,再行为姑娘的绣衣做工。”
  芸娘说着话便要接下少艾身旁放置的木箱子,却被卫时谙唤住,“芸娘且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许是昨日铺子里的那位绣娘多有提点,说了一嘴她的师父正在磨着绣江山图,这才叫卫时谙留了心。晚间再去内室里翻找,果真找着了当年一并从将军府上带来的字画摹本,一共三册,其中一册便是因当年原身喜爱,而特去求爹爹帮忙辗转了数月,才寻得的大家笔绘,之后也一并被收入了房中当做消遣带进了东宫。
  原身写得一手好丹青,画工也颇有造诣,但这两处优异在卫时谙进入这句身体后通通作废,想来也实在可惜。
  不过如今也算是物尽其用,留在内室里落满灰尘,倒不如为眼前这绣图添分颜色,省得暴殄天物了。
  “我有千里江山图的整图摹本,特来赠予芸娘您。”卫时谙将画卷递上,躬身道:“我夫君生辰在即,想来等不了太多时日,只盼芸娘能为着我这紧迫的时日,将我的绣活提早一些日程,可好?”
  “姑娘竟有千里江山图摹本?这摹本只有前朝传下的全册,在京中乾亲王府中。老身的这半壁摹本只是工笔图,也是前朝一位名钟朗的寒门子凭着记忆刻画而出,今日未曾想……”
  得以一见前朝旧本之真迹。
  只不过,这姑娘当真是有备而来,连江山图的摹本都备了完善,可谓正中下怀。若如此投机取巧,倒是显得她方才思索谜底有些故作姿态了。
  “敢问姑娘是来此之前便知老身的绣品为何物?”
  钟鸣鼎食之家,想来与亲王府之间有所走动,倒也不算稀奇。卫时谙将摹本递上前去,再行道:“不知。只是听闻巧娘提起您爱摹山河图,我思来想去便从家中摘了此本作礼。娘子也知,求人办事总不得空手而来不是?一点儿薄礼,烦请芸娘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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