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是我未亡人——春山听弦【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18 17:24:11

  她回头上岸,刚上岸便愣住了。
  本来这个广场附近来来往往的全是小水匪们,既然要办寿宴,总得有很多人在外面忙活伺候,她之前从这里出去的时候,也的确见到了许多人。
  而现在这些人都死了。
  岸上两边堆满了尸体,往边上一站还能感受到尸体散发出的热气,这些人是刚死的。而尸体尽头处站着两个穿着与她一般白裙的女子,各自手里拎刀,一个正把手里最后拎着的最后一个人杀掉,另一个则伸手入怀掏了个东西出来,放了一记烟花……红色的,那是信号弹!
  那是流风回雪楼……那是季犹逢身边的人!
  这边出什么问题了!苏照歌刚想转头隐匿,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尽头的女子已经发现了她。
  季玉钟给的令牌有用吗……苏照歌一手拿令牌,一手伸向背后,握住了刀。
  “你是五公子身边的人?”其中一个白裙女子蹙眉看着她:“你怎么没跟在五公子身边?”
  苏照歌一手扣着令牌展示出来,谨慎道:“五公子派我去做一些事。”
  那两个女子对视了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似的,慢慢向她走来,似笑非笑道:“派你去做一些事?”
  苏照歌心想这让我怎么编!
  那女子道:“流风回雪楼所有人忠于楼主,楼主派你去五公子身边只是为了看着他。而你和我说,你去为五公子做一些事?你背叛了楼主,却拿着季家的令牌给我看吗?”
  苏照歌心想季玉钟你怎么混的!
  “别废话了,她不对劲。”另一个女子道:“杀了她,她是苏照歌。”
  苏照歌没有时间多思考,这两个女子是季犹逢身边人,果然不同于其他人,逼上来的一瞬仿佛杀机就在眼下!
  信号弹在天上炸开一团红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寨主回头,心下疑虑大起:“这是……”
  “这是我的人做给我看的。”季犹逢挥手,恢复了他之前那从容轻缓的状态,笑问寨主道:“亲家想要看季家印信?”
  寨主一愣,随即脸色大变:“你!……”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不知道你的这点小算盘?”季犹逢似乎觉得很可笑,摇了摇头笑道:“从你说季银言怀孕了开始我就觉得不对了,果然稍微查一查,果然查出有问题。这种程度就想杀我,你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不起我?”
  卖艺人们听出些不对,曲乐渐歇。季犹逢没看他们,淡淡吩咐道:“继续奏乐,这么好玩的事情,我得有点曲子听才能继续说。”
  季玉钟茫然道:“二哥,怎么了?”
  “你好好呆着,发生了什么也波及不到你。”季犹逢道:“金钗,翠凤,去照顾着点你们五公子。”
  立即有两个白裙女子站到了季玉钟身侧。
  卖艺人们有点吓傻了,叶轻舟踹了坐在自己前面弹琴的人一脚,立刻重新拉弦,乐声又起。
  他实在觉得这个场面有趣,祝寿曲子怎够氛围,立刻选了支《喜相逢》。整个广场上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旋律。
  季犹逢没管,季玉钟万般苦涩之下却在这曲子中品味出了一丝乐趣,心想这拉琴的倒是个妙人,不仅回头看了一眼。
  估计也是从外面绑回来的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季玉钟扫了一眼便回身。
  等等,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再看一眼。季玉钟突然挠头,又回头看了一眼。
  叶轻舟顶着满脸的泥巴和鸡窝头淡定地和季玉钟对视:“……”
  季玉钟:“……”
  天娘的,那是叶久吗?那怎么看上去有点像叶久?季犹逢耳提面命告诉他,芝兰玉树,浑若天人的叶久?他从小到大花费了无数时间模仿学习,连端茶的姿势不对都被罚跪三个时辰的长宁侯叶久?
  季玉钟腿有点软,感觉实在是像,有点不敢认,又有点不敢置信,不禁由心而发一句:“这他……”
  白裙女子立刻道:“五公子何事?”
  季玉钟唯恐暴露,立刻回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有点好奇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今天就十个人?那两个呢?”
  白裙女子恭敬回道:“楼主派她们去外面清场。”
  季玉钟心里一颤——流风回雪楼说「清场」的意思,就是全屠,那信号弹如果是放给季犹逢看的,就证明外面的人已经全都死了。
  “两千坛火油,一千坛酒围烧,如果能烧起来,我确实难以逃生。”季犹逢站了起来,脚尖点点地:“可火油与酒外又有酒坛与泥封保护,你准备怎么把他们点起来?你想办法溜走,千支火箭齐发,把这里化为人间炼狱?可笑。”
  季犹逢淡淡道:“你的人都已经死了,这三千个坛子,不过是哑炮。我告诉过你的,人数对我从不是问题,何况你还如此愚蠢的把你的精锐们都送了出去,你太不听话。我告诉过你长宁侯现下就在随州城,你的人放出去是给圣安司送菜,你就算能跑,也不可能东山再起。无知,短视,不听话,跟季银言一样愚蠢。你已经不适合当这个寨主了。”
  寨主瘫坐在椅子上:“……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与我本来就不在一个级别上,你的谋划,我只需要派出一个下属就能解决。”季犹逢突然笑起来,又道:“可是亲家呀,咱们两个以前,难道不是关系很好吗?怎么就至于到这个份上了呢?是不是季银言不听话,跟你说了些我的坏话,是她教唆你的?”
  寨主倒也算条汉子:“你放屁!你就不是个人!你是个变态……”
  “她能和你说什么呢?说她可笑的身世?说我如何对她不好?这是太伤我的心了啊。”季犹逢慢慢道:“她说的,都是假的。她是逼奸偷人之子,如果不是我给她一口饭吃,一个身份,她活不到今天,又哪里来如今的好日子,她却劝你来杀我,实在是太让我伤心了啊。”
  “但你却是个很好的亲家,其实我要再培养一个寨主,也很艰难。我不禁想到,她还没怀孕的时候,咱们两个明明很好的。”季犹逢道:“不如我给你个选择,亲家,你把季银言带到我这可怜的哥哥面前来,你活剐了她给我谢罪,我就饶了你,你继续做你的水寨寨主,我们还是亲家,我可以给你送一个新的季家小姐,我把她收进嫡系,你我还是秦晋之好,如何?”
  “呸!你别想!”寨主道:“阿细已经被我派人送走了!你就算在这儿把我杀了,也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你再也无法伤害她了!”
  叶轻舟拉着喜气洋洋的曲子,叹了口气。
  “阿细,你这么叫她。”季玉钟可惜道:“她连我给她的名字都不想要了,真可惜。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杀了你了。”
  谁也没看清他怎么出手,只听得细小的破空声一闪而过,随即寨主就浑身一僵,瘫倒在地,不能动了。然而他还活着,双目圆瞪,却说不出来话。
  “这可是我弟弟的杰作,这是种……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叫它蒙汗药,太不贴切了。”季犹逢叹息道:“你只是不能动了,不能说话,不能出声。但你的意识还清醒,并且会一直清醒……清醒地感受到在你身上都会发生什么。”
  寨主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憋的满脸通红:“唔!……唔唔唔!……”
  “其实接下来的事我很想自己做,但是我又觉得你实在是不配。玉钟,看着点哥哥是怎么处理想要背叛自己的人的,你也得学着点,你什么都好,就是手,还太软了。”季犹逢又对着寨主道:“你听说过凌迟吗?”
  叶轻舟拉弦的手一紧。
  他那站出来的白裙暗卫中又走出来一个,走到寨主面前,万分温柔地俯身蹲下,取出了一把轻薄如蝉翼的小刀。
  “那是门技术活,我虽说武功练得还可以,但在这个上面却很没有天赋。上一个被我亲手施与这项刑罚的人……身份比你尊贵一万倍,十年前就死了。她死了之后,我就收了手,从此这些活儿都叫下面的人做了。”
  那白衣女子已经下了第一刀,想必很疼,寨主躺倒在地上呜呜的哼着,眼睛几乎要突出到眼眶之外。
  叶轻舟知道自己不该再听下去了……他现在就可以动手把季犹逢这个噩梦埋藏在火狱之中……但他又忍不住,他自虐般地拉着喜气洋洋的曲子,听季犹逢愉悦地继续讲了下去。
  季玉钟闭上了双眼,这虽然是季犹逢常做的事,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叶久在场。
  别说了,季犹逢,我怕你不得好死。
  “嘘,嘘,亲家,别叫我看不起你,我亲眼观刑的上一位,那还是位金尊玉贵的弱女子呢,她都没有哼的像你这么难看呢。”季犹逢笑着道:“她撑了三天,尚且不是死在我手里,是自己咬舌自尽而亡,你可要比她坚强啊。”
  “还有玉钟,别这么害怕的样子。”季犹逢又看了看季玉钟,温柔道:“这些老事情你都听哥哥讲过多少遍了,怎么还这么害怕呢?”
第86章
  地上的寨主实在不是个能扛住如此酷刑的硬汉,那白裙女子好似专门训练过这门手艺,手起刀落动作极快,没过多少功夫寨主身周便积了一摊鲜血,他呜呜叫着,情状凄惨无比。
  他尚且是一个九尺大汉,经受如此酷刑是这样不堪忍受。郡主当年才十八岁,那是一个一直被他娇养的,戴个不合适的镯子手腕都会被卡红的小姑娘……
  季犹逢还在说:“看看你哭的,亲家,太丑了。我不禁想起上一个人,那小郡主可没有你这样的好待遇,暗室受刑,直到最后都没有说出一句我想听的话来,其意志坚强真是我生平仅见。怎么轮到你,就这样不堪?”
  他耸了耸肩,怅惘道:“难道是我注定如此,连身边的人也不如叶轻舟吗?”
  “你要好好干,大可以下手快一些。寨主不是个金贵人,不必如此细嚼慢咽。”季犹逢吩咐了那行刑的女子一句,随后向四下扫视一圈,发现也没什么人值得他杀鸡儆猴,不禁有些无趣。他又靠回到座椅上,倦倦地看着面前这桩惨剧,似乎觉得还是有些不够味道,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这曲子拉得不漂亮,再喜庆点。”
  季玉钟额角冷汗汩汩而下,果然听得那旋律骤然拔高,几乎有点凄厉了。
  就这样能忍?季玉钟不禁疑惑,心想这是再在忍……
  他还没来得及想完这句话,惊天巨响突然冲上云霄,整个大地震颤起来,火焰拔地而起,随即连续不断的,不详的酒坛子碎裂声响了起来!
  浓郁的酒味和油味混在一起,瞬间就盈满了鼻端,整个广场都在剧烈颤动,季玉钟不会武功,当即被那冲击力冲得趴倒在了地上,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颤。
  季玉钟头晕眼花道:“怎么……”
  这火焰不仅在广场周围,也迅速割裂了广场,幸好他趴得快,他身侧那两个暗卫察觉到不对时立刻跳开躲避,没想到运气奇差,刚落地就被汹涌袭来的火焰吞噬,转瞬就变成了两个裹满火焰的人形,痛苦嘶吼着奔跑挣扎了起来。
  广场上的人有不少和她们是同样的下场,放眼望去,仿若无间火狱。
  季犹逢远比他反应迅速,冲击袭来时迅速稳住了身体。哭声与尖叫声四起,他迅速扫视了一圈四周,发现那些本来被垒在广场四周的火油竟然还是被点燃了!转瞬之间厚厚一层火墙已经包围住了整个广场!
  外面的人都死了!没有碰撞,没有外力,这东西是怎么炸起来的!
  现在没工夫纠结这个了!季犹逢立刻左右巡视,火墙起势迅猛,已经把广场全围住了,但只要试试,应该还能找到薄弱的地方突围!
  他眼力极尖,扫视了一圈后还真找到了一个,当即并指入口,吹出了一声尖锐的呼啸——
  然而没等他这个信号吹完,一直环绕在广场上空的旋律一顿,又拉出了一串极其尖锐的旋律,其意怨恨,几令闻者惊心。随着他旋律走高,又出现了第二声巨响,底下的两千坛火油又碎掉一波,那薄弱的火墙处立刻就被更汹涌的火焰吞没了。
  季犹逢:“……”
  是那琴师!
  然而火势凶猛,已经分割开了广场,他和那琴师之间有点距离,正好被一道横截过来的火墙严严实实地挡上了!
  疯子!季犹逢勃然大怒,心想哪来的疯子,这两千坛火油一炸,他自己也难逃生天!
  来不及去找那疯子算账了,得先想办法逃才能图谋后事……季犹逢左右一瞧,他的暗卫们也被这七零八落的火墙切割的乱七八糟,甚至季玉钟都不在他附近!
  想办法自己逃?去找季玉钟?集合人一起突围?季犹逢避开汹涌火势,思路急转。
  无论如何得带走季玉钟……
  那琴师的调子却还在这火场中盘旋,仿佛夜鸦嘶鸣,无始无终。
  季玉钟却正巧趴在叶轻舟这一侧,中间也隔着很远的距离,他却能看清叶轻舟。
  只见那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琴师端坐在烈火之中,垂眸震弦,神色竟然十分沉静,他仿佛十分沉浸在这旋律里,拉得浑然忘我,完全不顾烈火很快就要侵袭过来了。
  他是想要……四周很热,然而季玉钟心里突然彻寒,他跌跌撞撞站起来,但随着那人的旋律,广场四周火油连炸,震动越来越频繁,他走两步便摔倒,再也站不起来。他嘶吼道:“……叶……叶久!叶久!你住手吧!你也想死吗!够了!”
  叶久充耳不闻,十分沉浸地拉一支乡野的调子。
  他今夜先拉了喜相逢,又拉了一首无名的凄厉调子,现在四下危险万分,他身在火场正中,却换了一支温婉平淡的曲子。
  那曲调婉转温情,与这地狱般的景象格格不入,然而正因这格格不入,又生哀意,听客也痛。
  留人也不住,画楼锦书都是无凭无寄……侯府里你种的那些花都开了,下雨的时候撑伞去看很漂亮,我如今已经能把眉画得很好看,调一些轻佻的情……可是太多年了,你走了太多年了啊!
  雷声连震,油与酒齐齐炸开,火势凶猛处,竟连四周的船形高楼都摇摇欲坠了。
  “苏姑娘!苏照歌!叶久!你想想苏照歌!”季玉钟一点点向他爬过去,嘶吼道:“照歌还活着!她也在这里!你就当为了她!你想想她……你想想照歌……你不能把她也杀了啊!”
  这苏照歌办事怎么这么慢!叶久就在眼前,她跑哪儿去了!
  刃光割裂风声,又割裂生铁。苏照歌险而又险地避过迎面袭来的刀光,抬手一挡,对面刀刃平削过来,竟将她方才从水匪身上摸出来的刀拦腰劈断了!
  季犹逢的暗卫都是顶尖好手,兵器也取自名家,她们有兵器之利,自己在这上面吃大亏了!苏照歌矮身躲过对面封死她动作的两招,还没想出办法来,却突然听得一声巨响,天地都似乎摇晃起来。
  惊变来得突然,对面那两个暗卫没立刻反应过来,然而苏照歌十年生死关头磨练,最不缺专注,完全没管发生了什么,只专心抓准了这个时机立刻虚晃一步冲上去,把手里短刀送进了对面其中一个暗卫腹腔,又劈手夺刀,把这还没死透的暗卫踹进了河道里。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