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她分散出去的一小部分灵识而已!
与此同时,桃源居客房中的本体惊醒,感官连通,她好像正在与戚庭肌肤相贴。
墨心竹躺在床上,她将被子卡得紧紧的,翻了个身后蜷起身躯,那边的灵识根本不受控制,感受到温度后不但没有远离,居然还主动往戚庭身上蹭了蹭。
墨心竹唾骂自己:“不知羞耻。”
*
许久,城主终于答应戚庭的计划,戚庭带着墨心竹的灵识凯旋。
客房的门虚掩着,里面的人知道他要回来,提前一步将门打开。
那团灵识一路颠簸,晕头转向地从戚庭袖袋里钻出,视线清明后,如蒙大赦,逃命一样钻回本体。
她将自己裹得更紧,静静等待师兄开口教训。
他可能会质问她:为什么要夜闯城主府,是不是觉得你很厉害,是不是别有居心?
墨心竹一边想象,一边自问自答:“要不是我,那个城主才懒得搭理你。”
树没砍成,反而帮了人家一把,到头来还要被师兄责骂,吃力不讨好,亏死了。
墨心竹越想越委屈。
“他一开口我就哭,哭他个措手不及。”她吸了吸鼻子,开始酝酿情绪。
没爹疼没娘爱,养的山雀好吃懒做,只能看不能吃……
从小到大的悲惨境遇迅速在脑海里回现,她屏气凝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道: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等了半晌,眼泪都要干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戚庭将外袍丢在椅上,揉了揉手腕,被灵团蹭过的地方痒意未散。
又过片刻,墨心竹听见水声,戚庭在洗漱。她重新酝酿一轮,等一切结束后,戚庭终于开口说话,没有不耐,语气比平时还要温和:“师妹,睡了吗?”
深吸一口气、蓄势待发的墨心竹愣了愣。
戚庭没有得到答复。
“好梦。”他轻柔地说。
师兄不按套路出牌,墨心竹就着被子揩了揩眼泪。
不行,情绪上来了,憋得慌。
墨心竹确信自己时日无多,矫情起来谁都拦不住。
你敢不顺着我的心意走?我死不瞑目给你看!
于是跳下床,几步跑到隔壁,一把将刚躺下的戚庭从床上揪起。
“起来,我们谈谈!”
她用力过猛,拽着领口把戚庭衣服扯散,然后呆了半晌。
空气死一般寂静。
戚庭垂眸看着身前两只手,也不生气,就是突然矜持起来了。
他分别拨开左右两只魔爪,从容理了理褶皱衣物,无奈道:“谈什么。”
墨心竹情不自禁咽口唾沫,一溜烟跑回去,嗖的钻进被窝:“明天再说。”
这回轮到戚庭不乐意。
大师兄慢悠悠走过来,迅速牵起小师妹的被角。
注意,不是抖开,流氓才抖开,流氓还会扯人衣服。
先往里掖了掖,不太顺手,索性隔着被子,推着背将人翻了一面,墨心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她弓着背,缩成一团很懵的球,然后被整个兜起。戚庭将宽大厚重的被子团成一个汤圆,墨心竹是馅儿。
墨心竹馅儿的汤圆被戚庭放在榻上前后左右滚滚圆润。
“现在就谈。”
“不谈,你回去!”
戚庭只好遗憾地继续滚汤圆。
作者有话说:
日六失败【点烟疲倦.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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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流火
墨心竹抱膝蜷在床上, 她不知道戚庭怎么办到的,周围的棉被将她团得非常紧实,换句话说, 很闷,闷得让人透不过气。床上垫了很厚的棉絮,她的肢体柔软轻盈,团成球后被人翻来覆去, 感觉不到疼痛, 顶多就是有点晕,有点热。
她一声不吭地当着戚庭手下的不倒翁,这位师兄玩心太重, 原以为滚两下就能放过她,结果他乐此不疲,直到手下的汤圆露了馅儿。
墨心竹撑不住了,好晕!好热!
真把她当球呢?
“别弄了!”
大喝一声,扑腾着撑开棉被,一个脑袋露出来, 张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凉爽且新鲜的空气。她的发丝凌乱, 就着烛火, 能看见脸上因热泛出潮红,眸里沁着雾气,眼尾和双颊一样, 连着一片旖旎暖色。
她只露出一个脑袋, 下半身仍旧裹着被子,戚庭强制她裹起来, 甚至拿起桌上发带打了个结。
墨心竹:“……”
刚刚一时冲动跑到隔壁扯师兄衣领, 现在才意识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两个人还都穿着寝衣的状态是多么不典雅。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嗔怒地瞪了一眼戚庭,身体扭动几下,捆绑的发带很快松动,她自己用手拽好。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师妹,大半夜跑到隔壁扯师兄衣服,是不是有点不道德。嗯?”
“对不起。”墨心竹很果断,是,她无理取闹,行了吧,“你可以走了。”
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戚庭蓦地低头,墨心竹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些许湿润。
“难受?”他问。
“噢,我把你团成汤圆,放在案板上滚来滚去,你不难受。”墨心竹语气有点冲,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真想一个头槌撞到他心口,撞吐血最好,让她见识一下师兄身体流淌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如此恶劣,不止血,大概连心都是黑的。
肯定是黑的。
没有一个正经师兄会这样来回折腾师妹。
他手法熟练得很,哼。
墨心竹鄙视地看了戚庭一眼:你不正常。说说,以前滚过多少汤圆?
戚庭若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恐怕只能回答四个字:天赋异禀。
不过仔细想想,或许是之前揉灵团积攒下的经验,手感很像蓬松的面。无论如何,他只在墨心竹身上试验过这种手法,这就是传说中的熟能生巧吧。
保险起见,再加三个字:只有你。
况且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戚庭抬手,靠近时,墨心竹能感觉床上软絮凹陷,褶皱凌乱,只要人躺上去,就像陷进软绵绵的棉花堆里,连衣料摩擦都倍感舒心。
墨心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双手拽紧被子并拢,脖子往后缩,后脑瓜无路可退,咚一下抵住墙——还好没有使猛劲。
讲真,一个男人,要不是他长得好看、要不是二人挺熟、要不是墨心竹心里多少有点若隐若现的遐思、要不是俩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她会放任一个男人大半夜坐在自己床边?她还能心平气和与他谈话?
呵,想都不要想,下一刻,那人的脸绝对会被她踩到地上,绝对!
墨心竹倔强地为自己找了诸多借口,到底没有呵斥戚庭让他停手。
她后脑抵着墙,微不可察地偏了下脑袋,算作最后的挣扎。
然后眨了一下眼。
“你干什么……”
戚庭用指腹擦过她的眼睫,收回时捻了捻上面的湿润:“为什么哭。”
墨心竹半个脑袋缩回被里,视线没有从他手上挪开,如实回答:“我以为你会骂我。”
无论距离远近,戚庭的手都很好看,尤其是现在,修长的五指染上一层暧昧光晕,微暖,因为长时间练剑有些粗糙,抹在皮肤上的感觉也是这样。十指交叉扣上去的感觉肯定不会错……不是,她才没想扣。话说,床边帷幔为什么是粉色的?墨心竹仰头望向那层洒下的薄纱,在她身后,那堵看不见的墙上,二人黑影交织。
“你没有骂我。”墨心竹侧了侧脑袋,疑惑道,“为什么?”
浪费她那么多感情。
“你能和树灵交流,帮了我很大的忙。”手上的泪痕干了,戚庭接着说,“虽然我确实觉得你不该偷溜进城主府,师妹,商量一下,以后做出这种大胆的举动之前,能不能提前告知,很危险。”
墨心竹腹诽:告知了还叫偷溜吗?告诉你才是最危险的。
她态度含糊地“唔”了一声。
戚庭倾身向前,墨心竹无处可躲,只能贴着墙慢慢往下滑。
“……我考虑一下。”她说。
好怪的姿势。
“师兄。”墨心竹终于忍不住,“我们好像不应该出现在同一张床上。”
虽然并没有贴得特别很近……
近了还得了?他还想怎样近?
戚庭没有怎样,只是伸臂揉了揉墨心竹脑袋,语重心长地教育:“好好说话,注意影响。”
“……”
墨心竹败了,好吧。
但是谁才要注意影响,她隔着被子轻轻踹了戚庭一脚,闷声道:“你走。”
他真走了。
赏枫会持续三天,普通百姓可以悠闲玩乐,他们不行,还有正事要做。
我为什么总帮人族做事?墨心竹倒在床上,感觉随时会被咔嚓掉。
于是在梦里大战须霍三百回合,每回合须霍至少死一次,整整死了三百零一次,因为墨心竹冷酷无情,不让他凑整。
*
顾玦眼里,城主府一切如常。
树灵压制,他体内的怨念尚没有完全侵占他的意识,倘若这时候突然有一群修士冲进房门将他按住,怨念破罐破摔,很难说会拉多少人同归于尽。亦不能让它察觉到有谁发现端倪,这是它和树灵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树灵懵懂,不想让任何人遭受伤害,顾虑很多而且想不出完美的解决方式,两年来,只能默默与之抗衡,日复一日等待力气耗尽。
受了之前一击,枫树叶已落半,它比想象中坚持要久,赏峰会第二日,仍在悄无声息地庇佑红叶城,城主府很大,只要不在顾玦眼皮底下行事,它依旧能像往常一样,为这座府邸盖上一层隐匿的面纱。
赏枫会进行到第二日下午,顾玦终于从顾离渊安排给他的繁杂事项中脱身。
抬手揉了揉酸胀的脖颈,他再次唤道:“齐帆。”
回应的依旧是流云,齐帆如她之前所言,被城主调去了赏枫会。
潜藏在顾玦身体中的怨念急不可耐,只差一点,那个阻碍它的树灵马上就要死了,终于要死了!
它急需活人的生气与血肉滋养它的意识,增长它的力量。
眼前的女子虽然年纪尚小没有修为,但说不定……
不行,它最终收回了这个想法,虽然两年过去了,它好不容易等到树灵之力衰竭,可现在仍在城主府中,离那棵树越近,受到的压制越大。
万一对方和它一样有所保留……
不能冒险。
它需要去外界,去人多的地方,那棵树昨天受它一击,不知还有没有力气阻挠它外出,或者去红叶城西南角的流火园,游人全部集中在那片地方赏枫,距离城主府很远。不如趁树灵力量薄弱时猛冲一把,那东西现在脆弱极了,正面对上有风险,但它不可能一次护住所有人,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将活人吃了大半,足够一举冲破禁锢。
谁愿与那懦弱的树灵继续耗下去。
两年,它终于等到这一天!
到时,别说顾玦,整个红叶城都将被它控制。
“少城主?”流云疑惑地唤了一声,“您有什么吩咐?”
顾玦回过神来,他本能抗拒心中那股强烈的渴望,可惜……
“我要去流火园。”
“少城主要去赏枫吗?”流云欢快地拍了一下掌,“您要坐哪辆车轿?”
红叶城中修士修为会被压制,权贵往来多乘车马,少城主顾玦自然也不例外。
“随便。”
出门之前,顾玦最后一次去往树灵所在院落。巨枫树皮上仍然保留了前夜的裂痕。
它试着再度向树干发起攻击,看看能不能一口气解决了,树灵不甘示弱,四周狂风顿起,大有鱼死网破之势。
嘁,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它不甘地收回力量,用意念影响顾玦跨上车马。
“又是一年盛会。”掀起车帘,顾玦看着街边行人,不由自主道,“安宁和乐,真好啊。”
车帘落下,骏马蹄声清亮,拉车向流火园奔去。
*
流火园是红叶城中最大的园林,其中培育了无数名贵枫树,或高大峻拔,或小巧玲珑,收尽世间奇株,可谓应有尽有。
此时游人鼎盛,觥筹交错有,争端摩擦亦有。
“小齐大人!”那人汗涔涔地跑向一位年轻男子,指着不远处,哀嚎,“您快过去看看吧,别闹出事故。”
齐帆是城中将军之子,年轻有为,此次奉命前来维持园中秩序,忙得一塌糊涂。
他额头上青筋紧跳,俊朗的面容呈现出忍耐之状,咬牙切齿道:“又怎么了。”
那人欲哭无泪:“吵起来了,两边撸起袖子准备开干,拦不住啊。”
“走。”齐帆冷着脸朝那边走去。
*
“这是我看上的位置!”
“先来后到。”
“我先到!”
“谁看见了?告诉你,我昨天就在这里,你有我早?”
当真是挥拳就往脸上砸,两个争抢地盘的年轻人扭打成一团。
……
不远处的高大枫树下聚集了一群人,他们正在远观那场闹剧。
三十上下的灰袍男子架腿坐在石头上:“梅舒白,你看看他们,像什么样子!”
长者语气缓慢:“年轻人嘛,轻狂一些很正常。”
陆朝不忍直视,真是有够轻狂的,连劝架的都不放过。
很快,俩人互殴变成了打群架。
他见不得这种场面,怎么能打这么久?
梅舒白劝他:“来来来,喝茶,大家一起喝。赏景嘛,别在意这么多。这处糟心,你看那里。”
所指之处男俊女美,他们席地而坐,山雀在枝上叽叽喳喳,岁月静好。
少女用树枝拨弄叶堆,里面埋了几个红薯:“师兄,这样真的可以吗?点不着啊。”
男子捡来一把落枝,往下一丢:“这样试试?”
火苗一下蹿得老高,树上的鸟雀被熏倒,少女及时伸手将它接住。
“会不会糊?”
“肯定会。”男子接过树枝继续拨弄,火越烧越旺,“不如架几只鸟雀来烤。”
旁人看了大吃一惊,还能这样?
很有一番野趣,他们跃跃欲试。
齐帆好不容易从群架中脱离,接二连三的事故让他应接不暇。
“禁止明火!”连忙冲上去灭火,接着又厉声道,“禁止捕杀生灵。”
少女抢回山雀:“我自己养的。”
谁会养山雀,齐帆不信:“你叫它一声它会答应吗?”
墨心竹捏着雀球:“山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