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淑妃连御膳房都打通了关系？”姚沁雨认为淑妃的手伸的太长了。
“不是，下药的是殿下身边的白芨。”
姚沁雨身子晃了一下，手上的剑落了地。白芨来到她身边的时候才九岁，一个九岁的孩子，竟然如此心机深沉。亏的这许多年，她待白芨亲厚至此。
上辈子只以为她是淑妃安排开监视她的，原来还要送她娘一程。这次重生，她防备着白芨，却一直没有处理她，是为了留着她对付姚启程。
现在不必了，现成的证据，淑妃可以上路了。
她永远忘不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娘被折磨的坐立难安。一旦犯病，咳的撕心裂肺，常常不能躺下，只能靠坐着睡。
最后被折腾的形容枯槁，颜色衰败。可是皇上依旧恩宠不断，对待姚沁雨也更加上心。
“殿下稍坐。”一旁青黛和紫苏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惊讶，他们一起伺候姚沁雨，白芨来的最早，年龄也是她们之中最大的。会说话，也稳妥，最得姚沁雨的心，没想到竟然是这般狼子野心之人。
“殿下喝一口梅子汤缓缓。”青黛忧虑不已，姚沁雨的脸色苍白之中带着灰败。
一旁紫苏紧着打扇子，生怕暑热把人热坏了。
姚沁雨挥挥手，让他们让开。
“卢生可有参与？”
“没有没有，当时卢生才进太医院，连给贵人们诊脉的资格都没有，就是在太医院抄病案，分药材。”金嬷嬷赶紧撇清关系，“这个药是当时的太医院主事调配的。”
当时的主事？已经换人了，因为无法治好她娘的病，太医院上上下下都被处罚，这位主事因为侍奉太后问诊多年，最后是太后求了情，让人告老还乡了。
“今日的话嬷嬷可无半句虚言？”姚沁雨寒声问道，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凉。
“没有，绝对没有。”
姚沁雨没再多问，起身离开了那座小院。一直走到她娘住的院子，她走进去就在庭院里的花架下坐了，不说话也不动。姚沁雨有种深深的倦怠感，很累，心也很冷。她想念自己的母亲，一个不争世事的女子，平日里种种花，识识药，看看书。
她大概是遗传她娘，两人的绣工如出一辙的不好。但是画工还可以，长春殿里现在还挂着她娘生前画的牡丹。姚沁雨成婚的时候，带走了两幅。
姚沁雨就一直坐着，像是生了根，侍女拿来的点心和茶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安远伯和夫人赶了来。
“这是怎么了？”老夫人担心的问道。
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多大功夫，人怎么看着无精打采的。
姚沁雨无意让二老担忧，尤其很多事情她外婆并不知情。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些事还是要慢慢的说。
“可能是热着了。”姚沁雨说道。
“快进屋躺着去。”老夫人命人来扶，又吩咐人去请大夫。
进了屋姚沁雨躺在她娘的床上，雪青色的纱账，她娘最喜欢的颜色。
床褥即使经年没有人用，也是隔几天就要换的。
一呼一吸之间，姚沁雨闻到一股淡雅的香气，跟她娘身上的香气很像。
大夫给开了方子，说是急火攻心，并不严重，调理两三天就好。
“要不还是进宫请太医吧。”老夫人说道，这外面请的大夫总觉得不踏实，平日里他们是觉得没什么，可姚沁雨不同，毕竟是皇上的掌上明珠。
“不用了外婆，我没事，真的没事。”姚沁雨不想把事情闹大，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老夫人又陪了好久，后来午膳都是在这个院子里用的。老夫人心里明镜一样，她自然知道姚沁雨有事瞒着，不然好好的怎么会急火攻心。她也知道最近自家老爷子跟儿子在查一些事，都是爷们儿的事少问。活到这把年纪，老夫人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待自己的夫人离开，安远伯将下人都遣出去，才问道：“殿下可是问出了什么？”
姚沁雨冷静的将所有事情说了，安远伯震惊的无以复加，随即是滔天的愤怒。自己的女儿竟然是被毒死的，淑妃好毒辣的手段。
安远伯气的口不能言，脸色由红转白，又转青，冷静好大功夫才缓过来。他心痛，自己的女儿养的太过单纯，进了宫不争不抢，安居一隅，却遭到如此对待，去世的时候才二十六岁。他和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段时日当真是不好过。如果不是儿子儿媳尽心孝敬，孙子极力劝解，夫人几乎要随着女儿去了。
“明日我要进宫面圣，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外公稍安勿躁，我还有人证没有找齐，外公容我几日。”姚沁雨说道。
“也罢，就再等几日。”安远伯重重的叹了口气，哀戚之情溢于言表。
安远伯看着姚沁雨喝了药睡下才离开，外头日头正足，安远伯吩咐姚沁雨身边的人小心伺候，然后又去了那间小院子，有些事他想再跟那个老婆子确认一下。
姚沁雨本身睡的并不安稳，梦里有好多人来来回回，可是又看不清是谁，具体梦到什么也记不住。
只是刀光剑影，纷纷乱乱。凤鸾殿、长春殿、玉宸殿，几个宫宇不停的变换。
姚沁雨想抓住什么，可以每次一伸手就是虚空，后面有人在追，前面有人要她去追，可是腿好像被捆住了，她根本跑不动。
最后所有的都变成了流沙，在大风中散去。
挣扎着醒来，迷迷糊糊的看见云庭烨坐在床边，忧心不已的看着她，手上还拿着帕子给她试汗。
第30章 噩梦
“可有哪里不适？做噩梦了吗？”云庭烨问道，“我去倒蜜水，略等等。”
他来接姚沁雨回府，被告知在她母亲的院子里午睡，他就赶紧过来看看，才发现人睡的极不安稳。脸色苍白，满头是汗，一呼一吸感觉短促而急躁。
早上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个上午就不舒服了，做了什么梦，能让人这么难过？
服侍姚沁雨喝了蜜水，云庭烨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
“脸色还是不好，现在能走吗，直接召太医来伯府可好？”云庭烨实在不放心。
姚沁雨看到了最为亲近的人，一直憋在心里的愤怒、委屈、悲伤瞬间决堤，她猛然起身抱住云庭烨，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一直流不出来的眼泪，把心给堵住了。看到云庭烨，终于可以释放了。
“你怎的才来，你若是不来，我会一直困在梦里。”姚沁雨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夫君，想起那些乌糟遭的梦，心有余悸。
云庭烨见不得她哭，手忙脚乱的要给她擦眼泪，姚沁雨却无论如何都不撒手。
姚沁雨哀哀的哭的悲戚，将云亭烨的心哭的酸痛不已。
“怎么了这是？”云庭烨吻了吻她的鬓发，“是不是想贤贵妃娘娘了。”
闻言，姚沁雨哭的更为伤心，眼泪完全止不住，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
果真还是想娘亲了吗，云庭烨不再多问只是抱着人安抚。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尽力温柔又温暖的抚慰着人。
直到姚沁雨哭累了，又喝了一盏蜜水，缓了好久。
“我得知了一些事，完全颠覆了我的观念，现在我说给你听，不管怎样，你都要支持我。”姚沁雨殷红着眼睛说道。
“那是自然。”云庭烨会一直站在她身边。
姚沁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她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云庭烨。事无巨细，完完整整。
听完之后，云庭烨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从心里烧出火来。姚沁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挑战他的底线，害死贤贵妃，诬陷皇后，离间公主与皇后的关系。不仅让他们险些错过，更是让一个孩子在深宫之中失去温暖的倚仗，那个时候姚沁雨才八岁。
贤贵妃走了以后，姚沁雨断断续续的病了很久，太医说是伤心过度，他如何不心疼。
合着他们这么多年都是被淑妃一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此事够淑妃死一万次了，皇上有多宠爱贤贵妃大家心知肚明。
云庭烨搂着姚沁雨紧紧的搂着：“沁儿，我在这里，没事了。此事我去办，我先去与皇上皇后说，定要还你公道，还贵妃娘娘一个公道。”
姚沁雨摇头，声音有点弱：“你现在派人回府把白芨和丹砂绑了先审着，然后查当年的太医院主事把他押解回都城，不然人证太单薄。”
说到一半姚沁雨喘了口气：“这事我会亲自与父皇母后去说，淑妃必须死，姚启程也不能留在都城。母亲这样，儿子肯定包藏祸心，别让他挡了大皇兄的路。至于陈家……”
姚沁雨冷笑了一下，等着吧，务必斩草除根。
陈家是淑妃的娘家，这些年仗着淑妃，还有皇子和公主，没少作威作福，这一次……
云庭烨心疼不已，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还在惦记他人，他一直知道姚沁雨心思纯善。
“好，我着人去办，你先歇着。”云庭烨让她躺下。
“没事，我先梳洗，过会儿陪外公外婆还有舅父舅母吃个饭，今日你就陪我宿在这里吧。”姚沁雨不想走，今天得知这些事，让她内心翻腾不已，她想在这个院子里住一夜。
“好。”云庭烨答应下来，然后起身出屋，开始安排一切。
青黛和紫苏过来伺候姚沁雨梳洗，姚沁雨一眼就看到两个丫头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
“你们两个哭什么？”姚沁雨问道，她大概猜到一二。
青黛和紫苏互看了一眼，退后一步双双跪了下来。
“今日得知娘娘的遭遇，奴婢等心痛难当。”青黛倔强的忍着眼里的泪水，“奴婢八岁到殿下身边伺候，娘娘待我们亲厚的很。奴婢每每感念，心绪难平。”
紫苏眼眶浅，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垂泪。
“你们的心思本宫知道，相信我娘泉下有知也会有所感念。我也是被蒙蔽了这些许年，差点酿成大祸。”姚沁雨闭了下眼，其实大祸早就酿成了，夺魂摄魄的大祸，祸国殃民的大祸，只是上天又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所以上辈子到最后姚启程还在骗他，当时他说，她娘确实是病死的。
亏他说的出口，面对一个手下败将，一个阶下之囚，一个已经完全有利用价值的棋子，姚启程竟然连说实话的勇气都没有。
姚沁雨冷笑了一下。
“白芨背主，万死不足惜。”紫苏突然说道，眼中的光有恨意和心酸。这是纯然的背叛，不仅仅是对待主上，对她们四个之间的姐妹之情也是如此。
原本一起长大的情分是不一样的，她们都在殿下左右，白芨年长平日里也会照顾她们，谁料竟是包藏祸心。
“我不会让她活太久的，她和丹砂，我会送她们一起上路。”姚沁雨平淡的说道，眼中却有嗜血的光芒。
两辈子，她被这个背主忘恩的东西戏弄的太惨了。
隐藏的好深啊白芨，九岁的孩子，真真是天生做暗桩的料。不知道姚启程到底许给了她什么，让她这么死心塌地的给他卖命。
“还记的当初我娘嘱咐你们的话吗？”姚沁雨幽幽的问道。
“娘娘说伺候殿下衷心最为重要。”青黛低头试泪，“奴婢等谨遵娘娘教诲，定然不负所托。”
“记得就好，你们起来吧。”姚沁雨疲惫的摸了摸头发，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的，有几分憔悴，“好好给我打扮一下，别让老夫人担心。”
“是。”青黛和紫苏两人忙碌起来。
梳妆完毕，姚沁雨带着人出了屋，走到庭院中，书上挂着一个鸟笼子。里面蹲着的赫然是审问金嬷嬷时，看到的那两只黄莺。
姚沁雨拿了粟米给鸟儿吃，这是她外婆养的，她借来用用要还回去的。
紫苏上前将鸟笼子摘下来，跟着姚沁雨去了老夫人的院子用膳。
可以说姚沁雨是强撑着精神跟长辈吃了饭，景赞现在不在府上，为了专心读书，他特意去城郊的田庄居住，那里清静。
吃完饭，又闲话了一阵家常，姚沁雨才回她娘的院子。侍女已经将厢房收拾出来了。下午姚沁雨休息的房间云庭烨住不合适，那是贤贵妃未出阁时候的闺房。
两人沐浴完就安置下了，经历了这一天的冲击，姚沁雨精神上疲惫不堪，可是心却安静不下来。她紧紧的贴在云庭烨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沉稳有力，一声一声的仿佛是在安抚他。
“夫君。”姚沁雨唤道。
“我在。”云庭烨应道。
接下来是长久的寂静，云庭烨一手搂着人，一手握着姚沁雨的手，十指紧扣。他知道说再多也没用，安安静静的陪伴最好。
任由姚沁雨的眼泪打湿他的衣襟，他轻轻吻着她的鬓发。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落在青瓦之上滴滴答答的。
“夫君你亲亲我。”姚沁雨有点冷，这个冷是由内而外的，抛却所有的矜持，她现在无暇他顾。
云庭烨低头吻住她略显冰冷的嘴唇，极尽温柔的缠绵，唇齿相依有温暖渡过来，像是身体里有小火苗，慢慢的让她解了冷。
第31章 教训
一吻结束，姚沁雨重新窝进云庭烨的怀里，缓缓合眼睡去。
云庭烨望着帐顶，眼中皆是虚空。淑妃如此行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无论是姚沁雨，还是他姑母，所受的委屈绝不能一笔带过。况且那药对于身体真的无碍吗，姚沁雨也吃了三年那个时候还是个几岁的孩子，后来贤贵妃故去，姚沁雨身体一直不好，保不齐就是那些药的遗症。思及此，云庭烨更加愤怒，连孩子都不放过，淑妃果真是蛇蝎心肠，这一夜他注定无法入睡。
紧了紧手臂，把人护在怀里。
次日，云庭烨起床跟景添诚一起去上朝。
昨日的雨下了一夜，早上放晴了。院子里的花被雨洗礼了一番，倒是开的更娇了。有花香暗暗浮动，气息清甜淡雅。
天宇很蓝也很遥远，飘着纱絮般的云，舒展而飘渺。姚沁雨站在院子里出神，直到老夫人来请膳。
老夫人不放心，想留姚沁雨多住几日，自己看顾着总要好些。
姚沁雨婉拒了，回去还有人要审。她尽量让动静小一些，还不知道怎么跟公婆说。好在她院子里的事，她公婆不太过问，也不太敢管。
用过午膳，姚沁雨上了马车回府。
车行一半突然走不动了，外面车夫禀告：“启禀殿下，前面路堵了，小的去查看一下。”
“去吧。”姚沁雨说道，这边酒肆林立，商铺繁多，人也很多。同样路也宽敞，怎么会堵住？现在没有庆典，也没有祭祀。
不过片刻车夫回来禀告：“殿下是有人当街打架、抢人。”
“什么情况？”姚沁雨皱眉。
“前面酒肆中有爷孙二人卖唱，有贵人看中了人家孙女要买回家当奴婢，那爷孙二人不乐意，所以闹了起来。”
“都城之中，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姚沁雨冷笑，真是不知死活，心里本来就淤着一口气，真不知道谁这么晦气撞上来，“哪家的贵人敢如此放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