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疑惑,回去让你父王说与你听,你父王都知道。我来这里是有自己的使命,如今业已完成,也该回去了。”
少宫正要走,却一眼扫到了慕白袖中的人,知道这二人终是因为自己所连累,便随手施法将他们救了。
“你我有缘自会重逢”,她看着慕白撂下一句客套话。
说完,便飞回了雪山顶。
天朗气清,林中几只飞鸟飞过,而刚刚的一切好似幻象。尤其鬼和棣修刚刚苏醒,更觉是在做梦。
棣修顿了顿,率先说道:“既然任务已经完成,我们也该回去,可、可我该怎么回复帝君?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戴高帽的鬼揉了揉脑袋,抱紧了怀里的帽子,上下摸了摸,“我的伞呢?我的伞呢?!”
周围吵吵闹闹,唯有慕白立在原处,看着半空一脸空白。
阿洛将南江汜放在地上,开始给他按压胸部,按了没几下就被南江汜抓住了手腕,“肋骨要断了。少宫呢?”
阿洛说:“她带着天书飞走了。”
南江汜茫然的看了看天空。
少宫飞回了雪山顶,还未等将天书放于基座之上,就看到自己被石块砸的严实的洞门,洞门一侧还有来访者的落款,她看了看字迹,心中五味杂陈。
在很久以前,她曾看着这字迹写下了无数的药方子。如今,天书已经归位,一切也都已经过去了。
少宫施法将岩石重新支起,将天书置于对面石洞的基座之上。天书散发着微弱的幽光,一个没有灵的死物,竟也能看着满心满足似的。
在下界呆的时候多了,雪山上便显得冷清起来。她忽然想起那些天书不想让她看到的过去,想起她曾经不过是一朵剑走偏锋被刺下的小花,意外落入天宫的神水中化成了人形。在那世上还没见过一整天的天光,就丧失了性命,却没想到,这之后,有着万万年的际遇和光阴。
少宫走出洞门,手一挥,雪山上便铺满了盛开的红梅,只是,终归是与那仙人给她看到的有所不同了,这里不是九重天,如今的九重天,也不是曾经那个样子,那里并没有盛开的红梅,也没有置放天书的石洞。
少宫兴致缺缺的一甩袖子挥散了红梅林,不得不承认,过去的终归是留在了过去,记不记得,没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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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卷二这就完结了,但这一章实在太适合做完结章了。soso……
# 齐心同所愿,含意具未申
第39章
南江汜回到自己的山庄上几日未进食,整日整日的拿着经文,一副修禅问道的模样,却半天不翻一页。阿洛由于缺少兄长的关爱,不得已早早成人,每日一碗糖水放在案桌上,到了晚上再原模原样端回去。
七天以后,阿洛实在憋不住了,问道:“那你为何不去找她?”
为何?
南江汜仔细琢磨了一下,那块石头的话,还在他耳边频频回荡着,他整日整日思考的,就是这个。
“我不知道”,他说。
阿洛专注的听着,没明白他不知道什么,以为他还要说下去,谁想他又发起呆了。阿洛泄了气,将糖水挪到自己身边轻声吃了起来。
南江汜被他吃东西的动静吵得回了神志,起身去书房里换书——这一本实在看不下去。他翻书的时候,看到一角白,想起那是前些日子一时兴起给少宫画的像,那时他还没想起这些前尘往事,心思稚嫩的像个少年郎。
心中思念太深,忍不住移步过去,两指推开了卷轴,卷轴上的画像,连同那名字,却忽然不见了。
南江汜强忍的痛苦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瞬间惊慌起来,他跑出书房,叫道:“阿洛!”
阿洛一手拿着勺子,从糖水上方抬起了头。
“你知道少宫吗?”
“啊?谁?”
天书归位,逐渐抹掉了她在这世间的痕迹,这已经是第二次,南江汜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两次,于是再不多想,纵身飞向了雪山。
只是少宫设了结界,这雪山,已不再是他当初来过的样子。这里没有石亭,也没有一南一北那两个石洞,雪山已经全然变了副模样,甚至没有了那逼人的寒意。
南江汜压抑了几天的委屈,忍了一路的惊慌,此刻瞬间崩溃了,他蹲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不多久,只感觉周围温度一变,冻得他骨头打了个哆嗦,再放下手,周围已然是熟悉的景色,少宫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少宫蹲下.身,问道:“哭什么?”
南江汜双眼通红的看着她,凑上前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委屈道:“不公平,凭什么删除我的记忆?你法力强就了不起么?”
虽然不至于痛哭出声,但这一边倒哀怨口一边痛哭流涕的模样,也着实像个孩子。
“天书归位,会自动消除世间的痕迹,但你好得有永生咒,它还不能将你怎样。”
说道这里,南江汜忽然想起了某些历史遗留问题,自顾自解释道,“我和那个公主,真的什么都没有。”随后又说,“我错了。”
少宫忍不住失笑,“什么都没有还道歉做什么?”
“因为我总是觉得,你是因为生气才走的,可我还没和你解释过。”
少宫心软的一塌糊涂,眼睛也红了,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将泪水忍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阳光刚从云海里露出来,少宫已经坐在石亭下欣赏景色了。南江汜掀开帘子,未等伸伸懒腰,又冻得缩了回去。他虽是神胎,但也受不了这里的寒冷,昨夜若不是少宫施法升高了山洞里的温度,今天,她看到的就是半边身体冻残废的瘫子。他根本无法在这里休息入眠,更别说生活下去。
等南江汜收拾好衣衫,调整好状态,才从山洞里走出来。
“突然出来,还有点不适应”,他说。
少宫背对着他,坐在靠椅上看着云海,“以你的体质,无法适应这里的气候。这里只有死人才能适应的了,是个会喘气儿的活物都承受不住。”
南江汜走近她后背,将下巴肆无忌惮垫在她头上,“别赶我走,他们不记得,但我想记得。”
少宫僵着脑袋,左手一指,在旁边化出一把椅子,“去那儿坐着,硌得我头疼。”
南江汜一声轻笑,过去坐下了。
日出东方,山上的景色自然是极美的,“若这里能稍微暖和一点,那真是仙境了。”想了想,又说,“若是能置办几亩菜地,山上还有野物能打猎的话,那就更好了。”
少宫看着云海,语气听不出喜悲,“我在这里住了太久,雪山吸收我的力量化为寒气,我也用它的寒冷为自己疗伤过,这么多年,互相融合,早已容不下其他异类。这么多年,就只见过一种活物能在这里生长起来”,少宫转头看向他,“就是你吃的那雪莲。”
南江汜恍然大悟,“怪不得吃了它能法力大盛。”
少宫接着说:“那是因为,我见它生长开花,觉得新奇不易,彼时我正逢遭受天劫重伤,便用流出的血水浇灌了它几日。我还没问,是谁告诉你的这个。”
南江汜哑然,不知道实话实话算不算出卖。
“你不说我也知道,左右不过那几个人知道此事,是映司,还是冥王?还是太阳星君?难道要我掐指算一卦?”
南江汜盖住了她掐起来的手指,“是,是从冥王那儿听来的。他同师傅喝酒的时候说漏了。”
少宫点点头,知道他有意隐瞒,“嗯,老鬼活的太久,可能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
南江汜一脸尴尬,“终归是我自己要吃那东西的,那场比赛我实在输不起。”
远在地府的冥王连打了几个喷嚏,判官摇了摇门前的铃铛,进来呈上一封折子,“这已经是第七日,死簿已比生簿多出一倍的量,人间更是连着七年降生的婴儿,十有八九都是死胎。我总觉得”,他压低声音,“轮回台里似乎有东西。”
冥王倒吸一口凉气,“可我们几次检修,并未见任何异样啊。”
“这事儿若等九重天追查下来,只怕麻烦,天宫的那群人只管互相推脱责任,此事还不知搁置到何年何月。可我们自己却也查不出什么毛病,眼下可如何是好?”
冥王说:“前些日子,往生河突然裂了一道缝,我就觉得奇怪,这乃是末世之象,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我压下了此事。没想到,现在又轮到了轮回台。当时我没有上报天宫,如今轮回出了这种事,却也不好说了。”
“六道轮回,沟通阴阳,若是轮回出了问题,只怕六界魑魅横行,再无安宁。此事不是我一个鬼族所能扛得住的,大人,须得及早想好对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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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斜,落入云层,不多时便要入夜,少宫看着落日云海,说:“尽快回去吧,这已经是第二夜,除非你一直不停运气,整夜不休息,否则一定会冻伤。”
南江汜卷了一身的被子,懒懒的抬起头,“那我回去休息一夜明日再回来?我怕你又变不见了。”
少宫看了看洞中的天书,沉默片刻,“我同你一起回去。”
南江汜立刻来精神了,“真的?”
“走吧”,少宫站起身,伸手召来天书揣在腰上,施法将这里化出结界。
天已渐黑,“还不快走。”
南江汜披着被子站起身,将她圈在里面,笑意盈盈,“我要把你藏起来。”
少宫轻轻一笑,揽着他的腰往云边一扫,两人卷着被子飞向了云层,南江汜被风力刮得睁不开眼,“诶,你慢点。”
等他终于能睁开一只眼的时候,两人已经落在山庄的门前了。
阿洛抱着笤帚正在扫地,抬眼便看见两个裹在被子里的人,南江汜睁着一只眼看着,觉得这画面十分不利于未成年妖的身心健康,急忙把被子化走了。
阿洛哑了半天正要开口问什么,少宫走过五指往他脸前一盖,那些前尘往事以及被天书修改的因果,便全都灌入了他的脑海。
阿洛刚张开的嘴,瞬间又怔住了。
错身而过时,南江汜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容他自己缓一会。转头兴奋的问少宫:“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少宫四处瞅了瞅他这庄子,落下一句评语,“你这地方,倒有野趣。不过相对于两个人住也有些大了。”
南江汜侧头看着她,眼睛都在发亮,“现在是三个人。”
少宫眼含笑意的回视他一眼,又转头继续往前走。
“有没有藏书间?我将天书搁下。”
“有、有”,南江汜带着她往前走。
少宫看着这一屋子的书,觉得以后的日子该不会闷。心头觉得奇异,一想到以后的日子会在这里一天天的无聊耗下去,竟也隐隐充满了期待。
阿洛将自己关了大半时辰,直到晚上开饭之前,才嗫喏的端来一碗糖水,讨好的说:“姐姐。”
“不必如此拘谨”,少宫斟着酒,“我让你想起这些,不过是省去以后解释的麻烦,毕竟我还要在这儿住一会。”
阿洛转头默默地看了一眼厨房,才又问少宫,“我不知,为何你明知道是禁忌,还要跟他来到这里。”
“难道要他强撑着冻死在雪山上吗?”低头抿一口酒,“其实连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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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的引子而已,先就这样吧。
主要我想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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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很重要,但细纲怎么写我都不满意,已经改了好几版。这周为了补足字数先这样,下周缘更,先搞细纲。
第40章
南江汜将饭菜端上桌,阿洛急忙起身去帮忙,少宫的脸色却突然一变,掐了掐指尖,南江汜疑惑道:“怎么了?”放下饭菜,坐下,给几人倒酒水。
“人界下了好大的雨。”
“你怎么还管起这个?”南江汜笑问,“雨神和龙王会管的。”
人间暴雨如注,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山庄上一晚上的功夫,人间已经下了半年的雨。雨神赤松和东海龙王急的火急火燎。
龙王赶上天来,见赤松正在勉力施法,问道:“神官,连你驱散不了这雨水吗?”
“这雨下的怪异,明明乌云已经全部驱散,可雨怎么还是下个不停?这雨水究竟从何而来?”
龙王伸手助他,却总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用处。于是化出龙身,将雨水尽数吞进肚子里,可雨绵绵不绝,他的肚子却实在容量有限。
龙王飞入东海,将雨水引入海里,并招来几个儿子过来帮忙,人间一时获得片刻安宁。赤松得以喘息,趁机上报九重天。
少宫看着外面的艳阳天,指尖在背后捏了捏,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又疑惑,这世间竟也有她算不出来的事。这怪异的雨水究竟因何而来?
东海已经满了,再也装不下了,这么下下去,不多时,人间就会变成一片海洋。她指尖轻轻施法,将这雨水挪了一半给神族,饶是如此,那雨水也足够人族受的了。
外面的艳阳天忽然阴云阵阵,刮起了冷风,南江汜带着一件大氅,举着伞立在她身后,“忘了,你不怕冷的。看这天色要下雨,赶紧进去吧。”
少宫跟随他回去,路上却一直眉头微皱,刚进入门,外面一道雷劈来,将天空割裂成两半。少宫转身关门的时候,在空中看到了雷神的影子。
龙王捂着自己的胸口,被吓得不轻,“雷神,你是要劈死我么?”
雷神无辜的敞开自己的双手,“不是我劈的。”
龙王:“你让开,我有急事要上报帝君。”
雷神无奈替他接着天雷,护送龙王上去。
少宫立于窗口,看着天上这一切。南江汜见她失神,才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他心思聪敏,立刻察觉到什么,“这雨水怎么了?”
“这雨来的怪异”,少宫说,“非神力所为。估计过不多久,帝君就会来招你上天宫,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天宫太子。”
“所以,你介意的是我上天宫,还是这雨水?”
少宫才终于从窗外挪回了眼,认真看着他,“都介意。”
南江汜闻言笑的像蜜一样,他说:“我对执掌天宫从来没兴趣,先母和师傅也从来没想过把我培养成一名君主。”
“你确定?”少宫问的极其正视。
南江汜一边倒茶一边说:“如果你有法子能让我摆脱这个身份,我高兴都来不及。”
少宫沉默许久,才终于抬手,招来天书,书卷在桌面上展开,“我有些事情想让你知道,关于你父亲的一些,不光彩的事。”
少宫指尖抹过绢面,那些天书所修改、掩埋的真实就统统展现在南江汜的眼前。
南江汜一脸震惊的看完,喝了好几杯茶定了定心神,才道:“还给他便是。我对你从来没说过假话,包括不介意这个神帝之位。”
“甘棠未必能领你的情,这小子骨头硬,不经过一番锤炼得来的东西,他不会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