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你还觉得这和上次一样么?”黎司非说,并没有回答他自己在做什么的意思,“我们对他们的圣女做出了那种事,现在进去不是找死么。等云诏国主的消息吧,他总要见我们的。”
“好。”单永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司非哥,你说为什么,陛下要做这种决定呢?明明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他们有意而为之的事,陛下的所谓的宽厚仁慈,只能到这一步么?”
“他有他的道理,衡明。”黎司非拍了拍他的肩,“对于帝王,宽厚仁慈是给臣民的,而不是给外族人的。你要做边疆的将领,就要明白这个道理。好了,快回去休息吧,奔波一天也累了。”
“哦。”单永暮挠了挠脑袋,似乎需要一些时间消化这件事,“对了,司非哥,这次回去,长公主殿下还没有给你取字么?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拿字称呼你啊?”
“不知道,不过应该很快会有那一天的。”黎司非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走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星星,那么璀璨,那么遥远。
危月燕跟在乌朵后面,比黎司非他们先一步进入了大寨。寨子里准备了欢迎的仪式,看起来相当热闹。危月燕看着乌朵:“怎么这么热闹?是在准备什么?”
“算是战前祭祀。也算是迎接你回来的仪式吧,高兴点。”乌朵回答道,“在外面受了委屈,在家里都得补回来。别太担心,好好休息吧。”
“我知道了。防止瑞州人随时翻脸的准备么?”危月燕问,乌朵点了点头,她又说,“你别太担心,我们先去见老师吧,详细的情况就等她和我说吧。”
“好,我们现在过鼓楼好了,一会儿再出来吃东西。”乌朵说,“你要稍微小心点,山诏的人也过来了。那个人没有跟着鲁德出现,你留意一下就好,尽量别被他碰见。他不知道你的事,所以应该不会找来那家伙。说来你们不是……闹成这样也是够倒霉的。”
“是啊,谁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真讨厌。”危月燕眨了眨眼,“我们走吧。”
于是她们进了鼓楼,云诏国主在大厅等着,见到她们进来,神情有几分惆怅。随后他很快恢复平静,便对着两人道:“你们回来了。路途遥远,都辛苦了。”
“头人。”她们俩一齐道。云诏国主摆了摆手:“我没什么事要说,你们先去见大巫师吧。其他人也都在上面等着呢,和大巫师说完了就下来吃东西吧。”
于是两人上到鼓楼去,云诏大巫师已经等在那里了,她身后是玛图索,见她们进来便极为惊喜地道:“依诺凰,乌朵!你们回来啦!”云诏大巫师也点了点头:“孩子,上前来吧。”
危月燕看了乌朵一眼,对方用眼神催促着她上前去。她便走到云诏大巫师跟前,半跪下来:“老师,我回来了。”
云诏大巫师轻轻的摸着她的脸颊:“好孩子,为了云诏,你受苦了。不要担心,回到家了,没有人能再为难你。”危月燕眼圈有点红,但没有说什么。云诏大巫师又轻轻地叹息:“不用担心,孩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那些人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瑞州人在南疆肆意妄为这么多年,该吃到一点苦头了。”
次日清晨,云诏果然派人来访,但只准黎司非和单永暮两人进入大寨,而且不准有任何护卫。黎司非对于这种条件没有什么意见,就是瑞朝士兵们略有些不满,很快也被他和单永暮压了下去。黎司非和单永暮上了马,被一堆云诏武士围在中间,有点押送的意味。黎司非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单永暮这是略有了一些意见:“云诏的几位,我怎么觉得你们是来提犯人的,而不是领我们去大寨的啊!刀是不是该收一收呢?”
“这是大巫师和头人的吩咐,两位若是有意见,到了大寨再和他们说吧。”领头的·还是昨天带路的那个云诏武士,“两位不要担心,我们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量。这个时候,你们可是很不招人待见的。头人也是因此才不让你们带人进大寨的,还请两位想明白。”
黎司非眼神示意单永暮别在这里找麻烦,否则他们很可能连寨子都进不了。单永暮会意,但还是有些许不甘心地轻哼一声。云诏武士见他们冷静了,才转身领路。现在时间还算早,寨子里没什么人,但零星的行人释放出的杀机和敌意已经能让黎司非脊背发麻。甚至还有小孩对着黎司非和单永暮扔石子。他们披着战甲,石子并不疼,但大寨之中针对他们的敌意让人如芒在背。云诏武士们看来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把他们护送到鼓楼便离开了。黎司非深吸一口气,和单永暮一起走进了鼓楼。
云诏国主和大巫师依然坐在上次的位置,不过脸上没有了笑容。云诏国主正在随意地擦拭着一把刀,听到他们进来才抬眼:“两位来了?”
他的眼睛就像蛇,也像刀,锋锐冷漠。云诏大巫师的眼睛则更像毒蛇,幽深可怕。周围没有侍从,偌大的鼓楼里只有他们四个人,还有云诏大巫师袖中嘶嘶吐着信子的蛇。黎司非看得出单永暮有几分紧张,便主动走上前去:“云诏国主,云诏大巫师。”
“黎将军,怎么,瑞州这次只派了你来么?”云诏国主显然不会像上次一样好说话了。黎司非不卑不亢道:“我等此次前来,是为了查明真相,而非与云诏,与南疆诸部一战。带来的五万兵马也只是为了处理幕后黑手和自保的。您也知道现在形势如何,不会对此有异议吧。”
“当然,这种事我还是清楚一些的。”云诏国主点点头,“那就请两位先在寨子里拜访一下幸存者,然后出发前往长宁寨吧。毕竟云诏这边正在准备出兵隐谷,没有太多时间陪瑞州人折腾。至于你们调查能得到什么结果,又打算出兵哪个部落,就不是云诏会插手的事了。”
“什么意思?云诏不打算维系和我们的盟约了么?”黎司非一愣,随后很快回过味来,“国主大人,上一次订立的盟约还未到时限,您能否再考虑一下?这件事是否还有回转的余地?”
“还能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云诏国主没有说话,而是云诏大巫师开口否决了黎司非的提议,“你们对那孩子做出了何等可憎的事,这事不仅关乎云诏的脸面,还影响到了整个南疆!你们有把盟约放在眼中么?需要的时候我等为盟友,不用的时候便可任意欺辱。瑞州人可真是一副好算盘呐!”
云诏大巫师的要害抓得极准,这样一来,他们在方方面面都陷入了被动的境地。想要续盟还是获得帮助都变得困难重重。好在时局还有给黎司非发挥的余地。他深吸一口气,道:“若是不接受盟约,那云诏能否接受等价交换呢?云诏现在想要夺回隐谷,但受其地形所阻,难以强攻。我们可以与云诏合作夺回隐谷,相应地,云诏要协助我们调查泰格诺将军的死,至少不能暗中设阻。盟约的事,就等之后再谈,可否?”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云诏国主点了点头,“大巫师,您觉得呢?”云诏大巫师思考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见这两人都答应了,黎司非便松了一口气。云诏大巫师看了云诏国主一眼,道:“那便吩咐下去吧,先带他们去见隐谷那边救回来的人吧。”
吩咐完后云诏大巫师便离开了,云诏国主告知了他们一些与行军相关的事,随后也离开了。过了一会儿,玛图索和危月燕进来了。玛图索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们,危月燕先开口打招呼:“哟,听说你们和头人商量得不错。现在先跟我们去见一见救下来的人吧。为了保住她们,阿兰若可是费了很大力气呢。”
“麻烦了。”黎司非轻轻拍了拍单永暮的肩,要他别那么紧张,随后走上前去。危月燕见他们过来,拍了一把玛图索,对方才不情不愿地开口:“被阿兰若救下的是你们那个将军的妻子和女儿,那个女人已经没救了,好像是吸入了过量的烟,已经完全疯傻了。我们这几天给她试了一点药,但是没有半点用处。那个叫云夏的丫头是拉着她母亲从战场上跑出来的,还好碰上了阿兰若,不然隐谷陷落的消息没那么快传出来。我们现在去见她们,阿兰若也在那里,一会儿详细情况让她说好了。”
黎司非点了点头,道:“那之后我们的安排也再说吧,人多要解释的次数就少了。先过去见人吧。”玛图索和危月燕都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和他们拉开距离。黎司非觉得理所应当,只不过有点惆怅。危月燕把玛图索拉到前面,悄悄耳语道:“打起精神来啊玛图索,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
“还不是因为他们都是瑞州人!我一想到他们做的‘好事’就没有心情应付了。”玛图索撇撇嘴,“早知道我就和乌朵去见山诏圣子了,那家伙多有趣。”
“瑞州人还是有好有坏的,你这样想,要不是他们俩帮了我,我现在都回不到云诏来。”危月燕揽住她的手臂,“再说了,阿兰若那样子像是能走的?还是麻烦我们玛图索大人多走几步,跑跑腿咯。”
玛图索相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是的……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才被你这么呼来喝去。怎么你就不使唤阿兰若和乌朵呢?”
几人聊着聊着,到了鼓楼后的一间吊脚楼。危月燕上前说了些什么,门口守卫看着他们的目光虽有些不善,但还是侧身把黎司非和单永暮放了进去。一层并没有人,玛图索便喊道:“阿兰若,小丫头?你们人呢?”
“不在屋子里能在哪!你就不能像依诺凰一样,少问点废话吗!”一个清越的女声从二楼传来。黎司非抬头看去,一个形容艳丽的女孩站在楼上,眼眸是和其他圣使一样的紫色,云夏在一旁扶着她。玛图索挑了挑眉:“哟,恢复得不错嘛,都可以走了,我们上去说吧。”
“你还指望我下来么?”阿兰若翻了个白眼,“云夏,把我扶到那边大厅去吧。等那帮家伙上来再说。”云夏点了点头。很快,一群人便坐到了二楼的厅堂之中。黎司非这才看见阿兰若腿上还包着纱布。他清了清嗓子:“那我先说?”
“说吧,瑞州人。”阿兰若抬眼看他。黎司非便道:“我们此次来云诏是为了调查泰格诺将军的死,以及和云诏商议盟约一事。不过现在云诏无意续盟,我们也不好强求,就和国主商议。我们会协助你们出兵夺回隐谷,同时你们要为我们在南疆的行动提供便利,之后的事就等查出真相再说,如何?”
“听起来还不错,你说的话倒是比其他瑞州人要好听一点。”阿兰若看着他,“所以你来,是想问我什么?”
“我听大巫师说,你先去了隐谷,我想知道那里的情况,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黎司非望着她的眼睛,“隐谷现在如何了?”
“不如何,死得不剩什么人了。”阿兰若看了看云夏,有些惆怅地摸了摸她的头,“我到的时候,这孩子的族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她的母亲为了拖延时间,吸入了太多的毒烟,现在已经疯傻了。越川人巫不知道为什么会亲自出动,现在他就在隐谷,不知道又在谷中布置什么。越川人看来是预谋已久,他们占得隐谷就是夺得先机。”
“越川人巫?”黎司非一愣,“只是出兵隐谷而已,就算是战略要地,怎么能动用那么高级别的家伙?谷中是有什么他们想要的吗?”
“想要的恐怕是通往郎青的门户,或许也有一些记仇的原因在。”很久没说话的危月燕开口了,“你们的人借隐谷逼退越川多次,他们天生记仇,有所不满很正常。除掉瑞州人的原因,郎青与越川对峙已久,对于他们的毒了解是整个云诏最为深刻的。如果我们失了郎青,拿他们的毒只会更束手无策。”
黎司非听到这里,忽然心念一动:“等下,你说郎青对越川的毒很是了解,那我的血能不能——”话刚说一半就被危月燕打断了:“没有用。玛图索说了,郎青巫师找了神树残药,都没有用。何况是你的血?别操一些没有意义的心。”
“哦。”黎司非垂下眼帘,不太敢去看一边云夏的脸。单永暮接过了话茬:“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我们只要直接出兵隐谷,帮你们夺回那里,你们也会帮我们调查泰格诺将军的死,对吧?”
“是这样,我们在长宁寨那边的调查也差不多了。”玛图索点了点头,“你们都知道那个鬼地方是个什么样子,也没什么好查的。我们已经在那边搜查凶手了。我们在他的尸体里发现了与西岭有关的毒,如果抓到的凶手也能证明其来自西岭,你们差不多就可以出兵了。”
“好,麻烦了。”黎司非点了点头,“那个凶手还没有抓到?”
三个人都理所当然地摇头。玛图索说:“我和乌朵听说出事的当天就赶过去了,长宁寨那边也有动作,不过他溜得实在是快,我们都没发现他的踪迹。不过没有关系,你们忙你们的,我们也有追踪他的办法,就是还要再等一些日子了。”
“……”黎司非望着云夏,“我有一个办法,只是有点委屈云夏了。要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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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蛊虫之秘
黎司非回去后短暂思考了一下,长宁寨那边没什么可查的。那地方压根就是一团浑水,什么都捞不出来,反而有可能被越川人占了便宜,决定不往长宁寨派兵,也不再去调查。他和单永暮讨论了一下,决定带领大军直接走他们突袭的那条马道,与郎青那边夹击隐谷。
但这方法很险,越川人就是从那里来的,不可能不知道有这样一条路,同样不可能不设防。不过那里离隐谷极近,同样也离越川很近,是唯一有机会突破的路。黎司非这样选就是在赌,赌云诏人不敢只让他们上前线。云诏大巫师和云诏国主得知了他们的计划以后,当即决定拨三分之一前线的兵马,与黎司非他们一道前往隐谷后方包抄。
黎司非心中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他又向云诏国主提出了一个要求:“国主大人,我还有一个要求,不知道您能否答应?”
云诏国主看着他,点了点头:“说说看,只要不太过分就可以。”黎司非深吸一口气,道:“希望您能帮忙,把泰格诺将军的妻女还活着的消息散布出去,同时说她们手上有重要的军报,如果能到瑞朝手中,会导致战局的天翻地覆。”
云诏国主看起来有些意外:“哦?我记得泰格诺好像和你父亲有关系吧,他的妻女好不容易活下来,你要这么算计她们?”
“我相信云诏不会保不住自己的族人。”黎司非说,“幕后黑手不外乎是想挑起我朝和云诏的争端,那么他做事就一定要干净。如果还留有翻盘的机会,那他就算杀了泰格诺将军,也是没有用的。拿这个作饵,他一定会乖乖上钩。至于抓捕他,就要麻烦大寨的诸位了。我们也会留一部分人下来,云诏能做到的吧?”
“真是好算计,不愧是瑞州皇帝的亲外甥。”云诏国主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又问,“要是什么人都没钓出来呢?要是你失败了呢?”
“那就说明他们的目的不在于此,只能重新想过了。至于另一个,我相信云诏不会失败,也不会放过欺辱自己族人的人。”黎司非叹了一口气,“如果国主大人觉得没有问题,我就先回去安排了。”
他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云诏国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在背后问道:“那那个孩子呢?我记得那个孩子死了父亲,又失去了母亲,现在父亲的旧友还要利用她们母女做这种事。你这么做,好像不太对得起那孩子啊。她知道你们打算做这种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