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有一个问题。”依火柯诺又问,“瑞州离我们那么远,平时也少有往来,就直接做掉他们的兵马不好么?像在隐谷那样。为什么还要联合西岭同他们开战呢?有他们挡在我们面前,还有表姐,有这个必要么?”
“还是有用处的。像我刚才说的,鹬蚌相争。”姜央月说,“西岭既然像当年的南诏一样,有立国的野心。可如果它没有立国的本事,就注定要倒霉。六十八部里要是没了西岭,就意味着西边的土地失去了主人,谁不想要?摩埜帝宇是个十足的疯子,他要是接手西岭的话,谁都巴不得它灭亡。我们要么从它的尸体上获利,要么死在它的余毒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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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铺垫有这么长来着……这一章是传统男女主谈心以及我很喜欢但是没有怎么写好的惊鸿一面的故事,等我收假就把修订版换上去,希望能够给你们更好的阅读体验
第35章 腹背受敌(上)
黎司非处理完危月燕的事以后,去找了单永暮。他不用猜也知道是京华那边的援军来了,要见一见。事态紧急,单永暮也没时间问他刚刚的事情,他们俩往营帐的方向去,边走边道:“带领援军来的是禁军大统领张孟参,你应该听说过他吧。这家伙脾气可差了,一直甩脸色摆架子,一点都不像你那么好说话。不过他好像在大瑶山上吃了点亏,这两天一直在修养,今天才让我找你。司非哥,这家伙是不是不怀好意,憋着给我们使坏呐?”
“张孟参,字伯商,明凉张氏的长子,太后的亲侄孙。”黎司非脸色一沉,“不怀好意是肯定的,这样安排,明摆着就是冲着我们俩来的。”单永暮有一点担心:“那会不会对形势有所不利?我们能怎么办?”
黎司非冷冷道:“能怎么办。小心谨慎,别被那家伙看见后大作文章。”言罢单永暮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黎司非自知理亏:“和离珠的事,等见完那家伙再和你说。额,离珠就是危月燕的瑞州名字。”单永暮的眼神更疑惑了,还带着些许的震惊。黎司非心说这真是讲不清楚了。还好单永暮比较给面子:“没事没事,你和危月燕的事之后给我说,要从头到尾讲清楚!”
黎司非莫名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兴奋,估计他八成是误会了什么事情,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只能点了点头。两人很快到了张孟参的营帐前。单永暮吸了一口气:“张统领,黎帅来了。你在帐子里么?”
话音刚落,有人掀开了营帐出来,是个面容清俊的世家公子,看着比黎司非似乎要年长一两岁。他的眼珠是罕见的纯黑色,和黎司非一样特别。此人便是张孟参。他并不像单永暮说得那么架子大,而是很有礼貌地向黎司非行了一礼:“多谢单将军。末将张孟参,见过黎帅。黎帅若是不嫌弃,可直接唤我伯商。本应是末将去见黎帅的,但是因身体不适耽搁了,只好请单将军把黎帅请过来。”
眼看他还要再说什么,黎司非赶紧扶住他,道:“张统领快快请起。南疆多雾瘴,初入时感到不适是在所难免的事,不必为此介怀。您还长我一两岁,若不嫌弃,平日里就叫我司非好了。您快快请起,我们到里面详谈吧。”
“是末将疏忽了,请进。”张孟参把他们请进了营帐,“这边请,黎帅请坐,单将军请坐。”三个人坐了下来。黎司非思考了一会儿,先开口道:“张统领,不,伯商兄。请我过来是做什么,是陛下有什么吩咐么?”
“确是如此。”张孟参说,“官家交代我,一定要转达给黎帅,额,司非兄弟。西岭跋扈,目中无人,定要借此一役荡平西岭。若是此战得胜,官家必然有大赏,甚至还有指婚之意。”他压低了声音,神情恳切:“司非兄弟,官家还说,无量前途都系于此,还望你抓住机会啊。单将军亦是如此。至于云诏那边,官家说我们若是能破西岭,便有了和他们谈条件的资本。中个轻重,以两位的才智,就不必我多说了。这是个机会,天大的机会。两位明白该怎么做吧?”
黎司非和单永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迟疑,最后还是黎司非点头应下:“我知晓了,多谢伯商兄提点。陛下还有什么吩咐么?”
张孟参点点头:“官家说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斩获西岭贼子的首级,奉送回京。日后定功也是以此。时间紧急,事态紧急,愚兄初来南疆,这个机会怕是握不住了。两位贤弟一定要抓紧呐。”他伸出手来,一副相当友好的模样。黎司非眼神一沉,最后也是伸出手来,同他紧紧一握:“那还真是多谢伯商兄了,司非定会竭尽全力,不让兄长空手而归。”
“司非哥,你觉得他的话可信么?”单永暮跟在他后面追问。黎司非摇了摇头:“不清楚,要我说的话半真半假吧。陛下的脾气,确实可能有这样的命令。可是西岭国主,或者西岭世子的首级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他虽然说不与我们争功,但他出身张家,说的消息也比我们收到的书信详细太多,不妨不得。当他的话有一半是假的又何妨?”
单永暮连连点头,黎司非又道:“对了,等下叫玛图索或者离珠去帮忙看看他吧。虽然有上次的药方留在太医院里,但不知道他们除了瘴气是不是还碰上了别的什么东西。无论大家是不是各怀鬼胎,面子工作总得做足。你看她们俩谁有空就让谁去,听说乌朵昨天已经到了,我找她有点事,其它的事晚上和你说。”黎司非说完脚底抹油开溜了,单永暮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公子,您觉得这个黎司非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么?”张孟参的帐子里,张云舟问着他相似的问题,“他会不会是借机套我们的话?”
张孟参伸了个懒腰,看起来懒洋洋的:“他不蠢,在这种地方和我们撕破脸皮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就算有姑奶奶的命令在,有本家的要求在,可做成这事的方式只这一种么?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一切都等上了战场再说,战局瞬息万变,现在做的决定,到那时候未必就是合适的。”
张云舟问:“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本家那边也不传消息回去?”张孟参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等到形势稳定了再说。对了,你去帮我取药来。黎司非说要找个云诏人来帮我看看伤。我虽然想拒绝,但表面功夫要做足。不过我不大信得过他们,还是用自己的药安心些。”
张云舟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了。张孟参收拾了一会儿,准备小憩,就有人站在帐子前。他看着人影,不动声色地去拿刀:“何人?有什么事找我?”
“这里是张统领的营帐么?”外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的元帅让我来看看伤。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就先回去了。”张孟参松了一口气,思索了一会儿变道:“原来如此,黎帅和我说过了,请进吧。”
帘子被一个女人掀开,张孟参见到那个红色的影子,略微愣了愣。他见过那样紫色的眼睛,和云诏圣女的一模一样,但他也从未见过那么干净的眼睛,就像湖水与天空。红衣的女子走近他,身上的银饰叮铃作响:“我叫玛图索,是云诏的圣使之一。黎司非和我说你在大瑶山上吸了很多的雾障,有些不舒服,让我过来看看。你是哪里不舒服,身上有什么伤么?”
“姑,姑娘,不,圣使大人,幸会。”张孟参这才回过神来,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在下张孟参,谢过圣使大人。在下的伤没有大碍,只是头还稍微有些晕。劳烦黎帅挂心了。”
“头晕?我记得依诺凰给我你们祛除雾瘴毒性的药方,你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么?”玛图索坐到他旁边,有几分好奇地打量着他。张孟参则是悄悄挪开一点距离:“似乎是有的,刚过大瑶山时被一些无壳的蜗咬了,还见了血。怎么,这东西有毒么?”
“哦,原来如此。”玛图索点了点头,“有些可能有,咬了不舒服是正常的。那不叫蜗,我们的土话叫它吸血虫。我知道了,之后我会告诉军医,让他配一点药给你们。你涂完以后好好休息,过一晚上就好了。我先回去给黎司非交差。”
“多谢圣使大人。”张孟参向她行了一礼。玛图索却摆摆手:“你们瑞州人规矩真多,不用那么麻烦。你叫我的名字就好了,我也会叫你的名字的。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玛图索说完就走,她来去如风,只留张孟参一个人呆坐在原地。
黎司非等人又在天险峡谷附近扎营休息了三日,人马基本已经到齐,张孟参带来的十万禁军休息得也差不多了。他再没有拖延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下令向西岭方向进军。他们兵分两路,一路人留在大营看守,另一路当先锋往前去。原本他的意思是要单永暮和张孟参留在营中,没想到被张孟参拒绝了,理由是他修整了许多日耽误行军,着实感到有些羞愧,希望能够好好弥补。他让黎司非等人放心进军,把大营留给他看守就好。黎司非不是很相信他的话,但张孟参面上说得天衣无缝,黎司非没有直接拒绝他的理由。好在单永暮和他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最后还是张孟参退了一步,让单永暮留下了。
云诏这边,危月燕和乌朵商量了一会儿,决定由她和玛图索跟着黎司非和单永暮的先锋队,乌朵留守大营。黎司非思考了一下,决定只带两万兵马前往天险峡谷。这个决定可能有些冒险,但姜央月就在前方等着他们,黎司非宁可投石问路。张孟参得知了前线的情况以后,支持了黎司非的决定。他带领剩下的八万兵马留在大营。突袭在夜里进行,张孟参在大营外和一干人送黎司非离开。张孟参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相当恭敬地道:“黎帅,一路顺利。希望我准备的东西能派上用场。”
“张将军辛苦,希望不会紧急到要用上它们。”黎司非也很是客套地回他,“我们走!”军队便浩浩荡荡往峡谷方向去。张孟参便下令在周围布防。乌朵在一旁冷眼看着,没有任何表态。倒是张孟参很是热情地和乌朵搭话:“圣女阁下,我是否应该这样称呼您?您就一直呆在这里么?”
“你看起来很关心我,或者不是我。”乌朵淡淡道,“张将军还是忙好自己的事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们很好奇,但没什么必要。你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我们也不会欢迎你长留,是吧?”
“是啊,我知道了。”张孟参说,“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能留下些什么的。”
黎司非一骑当先,很快进入了峡谷的范围之内。天险峡谷果然名不虚传。黎司非事先看过地图,知道这个峡谷就是一个三面环山的狭窄谷地,形状就像个口朝着西岭的袋子。但他没有想过马道有那么狭窄,竟然只有能让两匹马同时通过的路!这样大军如何行进?黎司非赶紧勒马,回头看玛图索和危月燕:“离珠,玛图索,这是怎么回事?只有这一条路么?”
“当然不止这一条路,要想点办法而已。”玛图索听到“离珠”这个称呼的时候很是讶异地挑了挑眉,然后看向一脸淡定的危月燕,随后又同黎司非说,“跟我来。天然的山道是走不通的,我们得绕过去。从这里往北走一段,有我们的人修建的路,会稍微好走一些。”
“我知道了。这就是天险么?”黎司非抹了把汗,“不对,既然你们修了路,那是不是意味着西岭人也知道?他们会不会在那里埋伏我们?还有没有别的路可选?”
玛图索翻了个白眼:“就算他们已经准备好埋伏我们了,你觉得我们有选择么?还是你有什么挪移大法,能把这两万人都挪过去?”危月燕赶紧出来充当和事佬:“好了好了,黎司非,我理解你害怕被埋伏的心,但是我们的修的马道在地势高处,天险峡谷北高南低,其中没有比这更高的地方,不用太担心。姜央月就算想埋伏我们,也不会挑这种地方的。不管怎么样,先翻过谷地再说吧?”
“那好,听离珠的。”黎司非立刻就放弃了怀疑,发现不对后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听你们的。”玛图索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起来很想把他们两个都骂一顿,碍于面子问题只是愤愤不平地指了指黎司非,便叫着大军走了。黎司非本想把危月燕叫过来解释两句,谁知道玛图索一把把她拉过去,身体力行地隔开他们俩:“我指路,你下令,依诺凰当护卫看好形势。你们俩在我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不准凑一起!”黎司非相当无奈,危月燕则是在一旁比鬼脸,随后很认真地执行起了玛图索交给她的护卫任务。天险路难走,玛图索也懒得和黎司非计较,相当负责任地把他们带到了云诏的军道上。路上还有南诏图腾的界碑,看起来是有年头的老路。黎司非俯瞰着脚下的峡谷,感觉腿肚子有点打抖。玛图索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怎么,害怕了?”
黎司非从不在这种时候面上露怯:“没有,只是不太习惯。底下那是什么东西?”玛图索看着他长枪指的方向,道:“太黑了看不太清楚,应该是吊桥。以前山谷里有寨子,寨民们又不带什么大件的货物,这样在几个寨子间活动方便些。不过现在战事多,已经没有人住在那儿了,吊桥也废弃不能用了。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想看看能不能走那里。”黎司非揉了揉太阳穴,“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希望是我想多了。”
在黎司非等人刚刚看到的村寨遗迹之中,有一波人正在埋伏着。和玛图索所说的不同,那些村寨的确是被废了,但吊桥还能使用,或者说焕然一新——姜央月已经提前派人来到了这里修缮了吊桥,她现在就在其中一座寨子里等着黎司非他们。谷中的雾帮了他们的忙,只有几间屋子点着灯的话,以黎司非等人的角度压根看不到。姜央月那里却可以清晰地看到高处行进的人的灯火。姜央月脸上带着几分势在必得,她身边是一个女性亲兵,而非姜央莫亚。那个女亲兵问:“大将军,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往下走了,很快就要转到几个寨子交汇的小谷地,之后便会转入下方的开阔地带。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差不多了。姜央雨,可以通知各个寨子里埋伏的人了,叫他们小心一点,不要露出马脚。”姜央月点了点头,“他们越往下走,就越有可能看见寨子里的灯火。谨慎点,如果有被发现的迹象就直接放箭,不用再等我命令了。瑞州人上次敢用火对付我们,这次我们也一并用火对付他们,统统都还回去!”
亲卫应了一声“是”,姜央月又问:“阿诺那边埋伏得怎么样?一切是否顺利,没有和瑞州人的军队撞上吧?”
“没有,人巫大人相当谨慎,他天黑前就出发了,还派了一队人马走下面天然的山道。无论是瑞州人还是云诏人都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做。”亲卫道,“依照人巫大人的队伍的脚程,这个时候应当已经到他们的大营上风处埋伏起来了,相信不久就会发动进攻。到时候再与我们相呼应,瑞州人和云诏人可要吃个大亏!”
“那就好,那就好,不愧是阿诺。”姜央月伸手去拿她的佩刀,“人走得差不多了,我们也是时候出场了。传我命令,开始总攻!”
黎司非等人在山道上走了好一会儿,原本平行向前的险峻道路开始有向下的迹象,黎司非看玛图索,对方解释道:“峡谷嘛,总不能一直往上走,再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从这个地方开始是往下的,走一段会抵达各个寨子交汇的一个小谷地,过了那个小谷地就好走了。”
黎司非点了点头,心中不祥的预感依旧没有散去。玛图索看着他的脸色,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那些寨子已经废弃十余年了,如果要在那里埋伏的话需要提前修缮。我不知道西岭带了多少人来,但是白白地把兵力浪费在这种地方,是不值得的。姜央月不会做那么蠢的事。你别那么疑神疑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