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闻言喜上眉头,连忙跪下,连连磕头:“奴婢谢昭仪娘娘,谢修仪娘娘。”
颖昭仪浅浅一笑。
出了仪和宫,宁姝言声音依旧还有些沙哑:“就劳烦昭仪姐姐将南宫凌的所作所为告知皇上了。”
颖昭仪有一些意外,此刻不应该是宁姝言去皇上身边诉苦吗?凭着皇上的宠爱,南宫凌的罪行以及还伤了她,皇上定然会赐死南宫凌的。
“妹妹不同我一起去吗?”
宁姝言摇摇头,似是还心有余悸一般捂住胸口:“我身子有些不适,就先回宫了,姐姐替我向皇后娘娘请罪,不能亲自去看大皇子了。”
说着她微微屈膝、颔首。
颖昭仪明眸微动,嘴角幽然撩起一抹浅浅的弧度:“那好,妹妹放心,本宫定会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知皇上。妹妹方才也受了惊,快些回宫歇着吧。”
说罢她带着宫女和叶美人等人往凤栖宫的方向去了。
宁姝言看着颖昭仪的背影,她知晓这个颖昭仪是个通透的人,凡事不争不抢,也从未与谁结仇。
若是真的通透便好,若是隐藏得好,那么她倒是一个强敌。
“你为何不去?”程音不解的望着她。
宁姝言嘴角含着丝丝笑意,抬手理着头上有些凌乱的流苏:“有些话,从别人口中听到会更加的真切。”
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她不想参与此事,毕竟今日庄妃小产是和自己有关系的。
其三,皇上知晓庄妃伤了自己,而自己却称身子不舒服回了揽月阁,那么他定会担心,自己是否受了伤,同时对南宫凌的恨意只会增加。
她是有意要刺激南宫凌的,目地就是为了让南宫凌罪上加罪,如此一来萧煜不会对南宫凌心慈手软。
至于为什么要利用萧景佑,一来小孩子是最天真的,他不会想到那两个太监是在引导他。
毕竟,那两个太监可没有当着萧景佑的面说,也是他自己要去桂花树下的。
萧景佑自己也受了伤,此时分散了注意力,谁还会去在乎南宫凌腹中的孩子?
都会以为是萧景佑捣乱,弹珠弹到了蜂巢。唯一有些愧疚的就是让一个孩子参与到了斗争中,让他受了伤。
加上南宫凌的所作所为,竟想用小产来换取萧煜的愧疚心,以此保住自己的地位。
单单这一点,萧煜都不会去查此事,只会觉得南宫凌这是罪有应得。
至于兰心,宁姝言是不会放在自己宫里的。她不想让仪和宫的人和自己扯上一丝关系。虽然兰心帮衬了自己,且也算是个好人,但是这种人耳根子太软,容易被利用,她可不能用这种人。
正好,可以将她安插在别处,往后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正好可以帮自己一把。
且说凤栖宫这边,宫女按住萧景佑的手,皇后替他上着药,萧景佑眼泪直流,哭喊着:“母后,父皇,疼……”
萧煜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皇后轻声安慰着,待抹上药之后,萧景佑这才抽泣着没有再哭闹。
一会外头就通传颖昭仪到。
颖昭仪行礼问安之后,将宫女兰心的话一字一句、丝毫不漏的说给萧煜和皇后听。
皇后闻言脸色骤然一沉,森然道:“南宫氏竟然想算计皇上!”
萧煜肃然的脸庞上冷冽之色尽显,薄唇紧抿着。
颖昭仪又继续道:“而且,南宫采女醒后还欲掐死修仪妹妹,说是要修仪妹妹给她陪葬。所以修仪妹妹身子不适就回宫了,否则她是想来看看大皇子的。”
萧煜闻言脸色阴沉的可怕,紧拧的眉心闪烁着幽暗的火苗:“昭修仪可有大碍?”
颖昭仪道:“昭修仪脸色不是很好,不过应该没有大碍。”
萧煜拳头上的青筋慢慢褪去。
皇后凝视着萧煜,心中只想要了南宫凌的命,“皇上,南宫氏一日不死,后宫恐怕就一日不得安宁啊!”
萧煜沉吟片刻,生冷如冰的吐出两个字:“赐死!”
他神色冷漠至极,好似就是在说一个与他毫无相关的人。
皇后提着的心终于放下,眉头舒展,眼角带了些快意。这么多年了,好久没有这般痛快了!
旋即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似是惋惜,又似是叹息:“但愿以后众妃引以为戒,都安分一些。”
不一会,萧景佑又哭闹着喊疼,萧煜只好又陪了他一会儿才起身去了揽月阁。
眼看着就快到揽月阁了,太监小喜子匆匆上前走到萧煜轿辇旁。
萧煜漠然道:“南宫氏死了?”
小喜子连忙道:“皇上,南宫氏求着要见您一面。”
萧煜正欲拒绝,又听他道:“说是皇上您一定得去,与昭修仪有关。”
萧煜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敢威胁朕!”
他并没有喊落轿,小喜子又不知晓皇上的想法,直得跟着轿辇走了几步,不久才听到萧煜喊着:“去仪和宫。”
第181章 南宫凌逝1
仪和宫殿中,太监在殿口守着,南宫凌捂着疼痛的小腹,面如死灰的坐在铜镜前。
铜镜前的她换了一身颜色鲜艳的衣服,是她身为庄妃时最爱穿的绛红色长裙,一朵朵怒放的芍药艳丽无比。
发髻上两旁戴了一对珍珠红宝石流苏,如星光闪烁,光华流转熠熠。
若是换作平日这一身华贵的装扮是足以艳压群芳的,可是如今毫无血色的脸上被这鲜红的衣服和发饰一衬,只有病容的惨白。
她拿起锦盒中的一支粉碧玺发簪,怔怔的看着,眼中渐渐蓄起了一抹晶莹,模糊了双眼。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她连忙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在发髻上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插上。
南宫凌往前走了两步,便感觉到小腹的疼痛更加的明显,一股暖流徐徐溢出,她便在原地恭候着那人。
萧煜进来时,一袭玄色长袍,身躯凛凛,神色漠然的朝自己走来。
刹那间,她好像看到八年前有一个男子也是这样朝着自己走来,眉眼之间透着柔和,朝自己伸出手来。
而眼前走来之人,眉宇间和眸中透着寒冰一样的精芒,是那样的冷漠,那样的陌生,就这样看着都不觉全身发冷。
她努力朝着萧煜嫣然一笑,只是笑的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一如往日屈膝道:“妾身给王爷请安。”
她没有自称臣妾,人之将死,恍惚想着眼前的人还是那个心中所念的公子,而并非皇上。
萧煜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眸光便冷淡的撇开:“说罢,有何事?”
南宫凌听着这话心骤然一阵紧缩和刺痛,苦笑一声:“皇上您来也是因为昭修仪吧?”
她知晓皇上不会见自己,便说事关昭修仪,没想到……皇上还真因为她来了。
萧煜负手而立,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朕来不是听你废话的。”
南宫凌微微闭上双眼,果然……
皇上心中,如今恐怕就只在乎昭修仪了。
她心中的凄然、酸涩、痛恨之意油然而生,发白的脸色逐渐变为青灰色,身子微微颤抖着,如冷风下的一片树叶,微微摇动:“皇上,臣妾人之将死,只想问您一句,为什么那么多妃子,你独独只对宁氏格外特殊?是因为你爱她吗?”
至今她依旧记得,当初在紫宸殿中皇上吻了宁姝言。
若不是因为爱她,又如何会给她这份特殊呢?
萧煜听着南宫凌的话微微一愣,手轻轻的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不紧不慢道:“朕是帝王,不会有情爱。”
说罢他又冷冷道:“你让朕来便是想问这些话?”
南宫凌望着他冷峻的脸庞,全身无力的撑在椅子上,恐怕皇上并非不会有情爱。
而是……不懂情爱吧……
她妙曼红唇微微张着,凄然而忧伤:“臣妾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皇上会亲自赐死臣妾。”
她停顿了一下,痴痴的望着萧煜:“难道……那些年的情爱都是假的么?臣妾至今还记得,那年臣妾入王府时,皇上您曾说过,你会好好待臣妾。”
“其实臣妾知道,皇上你纳臣妾为侧妃,是因为臣妾的家世。但是八年,臣妾整整陪了你八年,臣妾对你的情义,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比拟。”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脸色更加的发灰,连连喘着粗气,含泪道:“皇上,您之前明明很疼爱臣妾的,为何……为何宁氏入宫后,就变了?”
萧煜冷冷扫视着她,此时她是那样的悲恸和无助,想起往日,她都是明媚动人、对自己亦是温柔体贴的。脸色不禁缓和了几分,淡淡道:“南宫凌,你入王府时,朕曾想过会好好待你。对你的好也都是真的,可是王府中的蒋侍妾是怎么小产而亡的,绿蕊如何死的,还有蛇群一事,一桩桩一件件那一条不是出自你之手?更别提其他小事了。”
“哦,还有禧婕妤和昭修仪腹中的孩子小产,也是你一手谋划的吧?”
萧煜之前并不是没有怀疑过此事,可是此事竟没有线索,毕竟后宫想害程音和宁姝言的,也不仅仅只是南宫凌。
之前程音提起,他才更加确定了。
而南宫凌大惊失色,一张脸犹如被打了霜的花瓣一般,奄奄一息,骤然失去所有的水分和颜色。
她全身麻木的站着,颤抖着红唇:“原来……呵。皇上你知晓蛇群一事是臣妾所为,却还装模作样的宠着臣妾?为何!为何啊!难不成这么多年,皇上您都是装得么?”她哀切的喊着,泪水滚滚而落,在白皙的脂粉上留下一道凄美泪痕。
话说完,她想到什么,手从椅子上慢慢滑了下去,身子也软软的跌坐在地,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眸:“因为皇上你在计划,你要除了南宫家?”
萧煜脸上毫不动容,语气温沉沉的:“南宫凌,一个人想要的东西不能太多。你是如此,你父亲也是如此!你有了朕的宠,却想要专宠,有了专宠却又想要真心和权力。若不是你作恶多端,你永远都是朕的宠妃,朕也会一直善待于你。朕给你这个‘庄’字封号,就是希望你能德盛礼恭,执德不矜。但你入宫后,不但没有改正你的脾性,却更加变本加厉,草菅人命。落得如今的下场都是你自作自受。”
南宫凌凄凉嗤笑,胸口隐隐作痛,扯得小腹、全身上下皆是冰凉的疼痛。 瘫坐在地凄厉道:“皇上!你怪臣妾心思毒,容不下人,怪臣妾想要的太多,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臣妾爱极了皇上!”
“只有臣妾才是真心实意的爱着你!皇后她虽然心里有你,可是对她而言,她更爱她的后位!更爱她皇后这个宝座!昭修仪……呵!”
她冷笑一声,充满了讽刺:“皇上您真觉得昭修仪爱你?臣妾敢说,这世间所有的女人,但凡爱着自己的夫君,都不能容忍有其他的女人,更别提这些个女人受宠还怀孕。昭修仪实际和皇后又有何区别?她们都爱自己,爱地位罢了!皇上,你还看不透吗?”
她连着说了这么多话,胸口沉重无比,呼吸急促。
第182章 南宫凌逝2
萧煜神色平静,眸光锋利的瞥了她一眼,冷然道:“真是冥顽不灵。”
言罢,他拂袖转身,转身离去,刚跨出两步就被南宫凌叫住:“皇上,其实你不用赐臣妾毒酒,臣妾这身子也只有死路一条的。”
说着她望着桌上的鸩酒,努力起身端起。
萧煜听到动静转头望去,只见南宫凌端起酒杯,毫不犹豫的仰头而尽。
饮完后,她手一松,酒杯落地,哐当一声,沉重而冷冽。
她痴痴的看着萧煜,哀婉道:“事到如今,臣妾就想问一句,这八年来,皇上可曾对臣妾有过一点真心?”
她泪珠潸潸而下,凝在腮边迟迟不掉,见萧煜肃着脸不回答,她仰头又低低道:“哪怕只有一点也行。”
萧煜只是侧过脸不看她,眼神深邃,淡淡道:“不曾!”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这两个字沉沉落入南宫凌耳中,她的心骤然疼痛起来,那种痛就仿佛一块铁石压在心头,似乎是想将他碾碎一般。
将孩子没了的伤口上又狠狠撒满了新盐,灰沉的脸上犹如下了一颗颗的雨滴,她视线模糊的看着萧煜的背影,悲愤且心碎道:“皇上!臣妾咒您这辈子都得不到心爱女人的心!”
她撕心裂肺的咆哮的,萧煜的脚步却未曾停顿一下,直到人影不见,南宫凌嘴中才吐出一口鲜血。
她眼神空洞而恍惚的看着地上暗红的血,呼吸渐渐缓滞窒息,软软的睡在了地上,血渍从嘴角流到下颚。
南宫凌忍着毒酒带来的痛苦,滚动的喉咙中发出低哑的声音:“下辈子,我想做个好人,愿我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入宫了。”
说完这句,她身体强烈的抽搐了几下闭上了充满怨恨的双眼。
这一生,她就像夕阳下怒放的杜鹃花,只能在高山处绽放,娇艳动人,缤纷艳丽。
终究……是不适合这宫里的。
阳光斜斜的照射进来,照在她鲜红色的衣服上,仿佛是将她最后一丝光华留在宫中。
从此,宠冠六宫的南宫凌,曾经的庄妃将消失在后宫,不复存在。
后人再提起时,也不过是罪人二字而已。
萧煜坐在轿辇上,眼神不知望着何处,慵懒的撑着额头。
当初,自己虽然因为南宫凌的家世才选择她当自己的侧妃。因为只有位高权重的武将帮衬着自己,他的皇位才更加的有望。
正因为自己利用了南宫凌,所以当时她入府,哪怕性子任性跋扈一些,萧煜皆是由着她。
后来,更因为皇后在庄妃坐胎药中动了手脚,所以庄妃不能有孕,他就更加的愧对她了。
以至于有时候她当面给皇后难堪,自己也并不曾责罚过她。
可是,她的手伸的太大了,宫里宫外皆是南宫家的人,南宫更是大逆不道!
倘若南宫凌在宫中循规蹈矩,不加害妃嫔皇嗣,就算南宫家谋反,自己也会留她一条命的。
毕竟,八年了……
方才南宫凌问自己,对她可曾有一分真心。
情爱的真心是真的没有,可是总归是有一些真心想对她好的。
尤其是自己身为王爷时,每每遇到烦心的事,她总是那般贴心的照料自己的饮食,自己皱个眉头她都觉得是否哪里不舒服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这样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他多多少少也是有些触动了。
萧煜已经许久未曾想过去的事了,也许南宫凌也把曾经的自己丢失了。
到了揽月阁,看着女子坐在窗前,温柔如水的看着书,他神色才渐渐柔和。
宁姝言也听到动静,抬头看是萧煜,正欲起身,他大步上前喊着:“坐着,不必多礼。”
宁姝言便听话乖乖坐着,萧煜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脖子,温言道:“无事吧?有没有哪里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