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爱的教育后就让她回来了。
姜吟脸色惨白笑,“病假条不能乱开的。”
吴知瑶努嘴,“就是刻板!一点儿都不通情达理!”
姜吟心里很暖,她平时话很少,性格也不热闹,除了学习做题没别的爱好,高中前也没有交到要好的朋友,虽然同学们对她都挺好,但也都不亲近。
上高中后,她根本没期望会交到好朋友,更没想到会交到吴知瑶这样的朋友。
吴知瑶跟她是完全相反的性格,小话唠,活泼开朗,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如此不同的两人,如今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十分钟后,领导讲话终于结束。
升旗台前的学生瞬间散开,三两结伴,迫不及待往回走。
学校有两家超市,国际部一家,普通班一家。
姜吟她们平时都去普通班这边,倒不是零食花样多,而是国际部距离太远,课间太短,时间来不及。
两人走到超市门口,结账台前已经排起长队,超市里面也挤满了人,要是再来晚点儿就挤不进去了。
吴知瑶冲到冷饮柜前,率先拿出瓶冰可乐,贴在脸上瞬间降温,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姜吟平时很少喝冷饮,就算是大热天,她也是用保温杯装温水喝。
此时看到她也拿了一瓶,吴知瑶打量她,疑惑问,“哎?吟吟你不是不喝凉的吗?”
姜吟肠胃不好,她是知道的。
姜吟舔了舔唇瓣,装作淡定,就像在说寻常事,这人也是寻常人,但捏着瓶子的手指忽地攥得很紧。
“买给沈时斜的,谢谢他的巧克力。”
高中节奏快,课业紧,姜吟没生过期望,喜欢这样与她云泥之别的人,也很难有期望,这是属于她的静谧自白,暗自情愫丛生就够了,不必打扰。
可他们偏偏成了前后桌,而沈时斜偏偏主动跟她说话了,搅乱她的安稳,让她忍不住贪心,生出企图心,想跟他不那么陌生。
吴知瑶奥了一声,也没多想,“以前我觉得沈时斜是那种傲气的公子哥,人不坏,但也没什么善心。”
“不过嘛,这接触下来就觉得人还挺好的。”
姜吟赞同点头,他没想象中高不胜寒,更比想象中接人气儿。
冷气拂面却未减热度,她脸颊反倒更红,嘴角勾起,笑地很甜。
她们回到教室时,沈时斜的位置还是空的。
主人公不在,姜吟紧张一路的心情顿时有些无处安放,显得有些多余,排演一路的开场白也戛然而止。
加速心跳陡然放缓,让人有种暴晒后饮冷饮,念着可乐,却拧开雪碧的空落。
舒坦是有的,但只至半峰。
姜吟想,她还真是不满足,来之前纠结该怎么面对面给他,这会儿不用纠结了,又开始不满足又遗憾了。
她默默在心里念叨,果然贪心不足。
走到沈时斜桌子前,把浮起水雾的可乐放在他的桌上,她之前观察过,他好像还挺喜欢喝的。
第5章 .人鱼姬
吴知瑶手指一对,往外一扯,一把撕开雪莲包装袋,隔着袋子把一个掰成两小块,她递过来,“吟吟要不要吃小半块儿?”
姜吟有些心动,犹豫了下还是凑过去吃掉,冰冰凉凉的感觉瞬间裹住舌尖,清凉舒服。
吴知瑶吃掉另外的半块,笑眯眯,“好吃吧?”
姜吟点头,笑着说好吃。
“哎,你说你这失去了多少夏天的乐趣啊!”
“习惯了。”
吴知瑶托腮感叹,“也就是你,这要是我,为了吃雪糕,我宁愿吐个昏天黑,就是天皇老子来也拦不住我!”
姜吟被逗笑,抿唇一笑,眼尾弯着往上翘。
她软着语调说肠胃炎很难受,吐到最后,嘴里都发苦,忍不住了想想那么难受,再贪嘴也忍住了。
沈时斜这时从前门走进来,抬眸恰好将她生动的模样纳入视线,阳光钻过后门小格玻璃窗,落在姜吟身上,卷翘的睫毛缀满碎金,白皙脸蛋笼上暖融融的光晕。
右侧脸颊浅浅一凹,很小一点阴影。
他单挑眉,之前倒没发现她还有梨涡,还挺可爱。
赵成溪啃着支雪糕跟在后面,疑惑瞅他一眼,“咋不进去啊。”
沈时斜没回应,倒是收回视线,迈开步子朝座位走去。
走过去,看到桌上的那瓶凭空出现的可乐。
瓶身水雾凝结成细小水滴,缓缓往下落,打湿了瓶子下垫着的纸巾。
沈时斜拿起可乐,直接抬眸看向姜吟,语气笃定,“你买的?”
他直视她的眼。
姜吟下意识紧张,手指捏进掌心,摆出早已准备好的万全说辞,“嗯,这是谢礼。”
他不解。
“谢谢你的巧克力。”
沈时斜挑眉,薄唇微抬,倒是没料到是这么个礼貌有加的原因。
赵成溪没脸没皮凑过来,随口玩笑,“巧克力是我给他的,可乐咋没我的份儿啊!”
姜吟没听出他话中玩笑,以为他瞧出自己的心思,瞬间绷紧脸颊,语气有些慌乱,“我……我下午给你买,可以吗?”
赵成溪“啊”了声,有些懵逼,没想到她这么实诚。
“行、行啊!怎么不行。”
沈时斜靠在桌边,将她紧张兮兮的表情全瞧进眼里,嘴角憋着笑意,就没见过她这么呆的人,连玩笑都听不懂。
他手臂曲起来,往后一捣,不让赵成溪继续逗人,“回你自己座位坐去。”
赵成溪委屈捂胸口,戏精作态十足,“校园暴力!”
沈时斜单挑侧眉,恣睢十足,“你试试?”
赵成溪双手作揖,“无福消受,大可不必。”
沈时斜直起身子,单手拉开椅子,指尖在姜吟桌面上敲了下,“别理他,他开玩笑。”
姜吟愣愣看着他,细着语调接话,“没、没关系。”
听完她的话,沈时斜忽然抬唇一笑,很轻声,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像是在打量罕见的古瓷白瓶。
那时候他想,她到底生在何种家庭,怎么能什么都当真,什么都郑重其事。
或许正是这份他所缺失的认真,才引得他想要细细瞧一瞧。
下午赵成溪来到班里,桌上还真有瓶瓶可乐,他拿起来大眼瞪小眼,乐了。
“姜吟这样的女生我还真是头回见,怎么说啥都当真啊!”
他们那圈子里女生不少,不是自小好生教养的千金小姐,就是嘴甜滑调的潇洒一派,但都心思活泛,目的十足,哪里见过这样听不出话里玩笑的人。
沈时斜身子往后一靠,掀起眼皮淡淡一看,“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赵成溪:“……”
姜吟整理完工具间回来,就见赵成溪翘着板凳晃,眯眼笑,手晃可乐瓶,“姜吟,谢啦!”
“不客气。”
吴知瑶跟在后面冲进来,看到赵成溪手里的可乐,“你还真给赵成溪买了?”
姜吟点头,纳闷说:“不应该买吗?”
“……该买该买!”
靠,她家吟吟咋这么可爱!
吴知瑶揉揉脸,跟姜吟同桌,早晚有一天会被她可爱死。
姜吟奥了一声,垂颈,开始背单词。
听到她闷着调子的疑问,沈时斜勾起薄唇,指尖在桌面一下一下轻敲,不由想,之前怎么没注意到这位乖乖女。
是他没见过的乖。
如同览过无数灿烂辉煌,罕见遗址,兴致全无之际,在家门口瞧见一个玉质小石狮子,粗粗一瞧,就一般。
往近瞧,清透无比,细密云雾状明显,触感细腻温润。
兴趣顿生。
*
下午大课间,姜吟被叫去语文老师娄启祥办公室,去之前她就猜到了娄老师的用意。
前面月考成绩下来,她语文成绩是在班里属于中游偏下,也是全科相对最低的。
周六自习时,娄启祥布置了篇作文,她写的也很糟糕。
果不其然,姜吟走近办公桌,入目就是她的试卷和作文。
“娄老师,您找我。”
娄启祥看了姜吟一眼,先是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你说你这孩子,你让老师怎么说你?老师从高一带你们班到现在,你的语文成绩一直不上不下,最差的就是你的作文,老师为了这件事找过你多少次了,你数过没有?”
姜吟低垂着头,垂在两侧的手指蜷缩起来,“对不起,娄老师。”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娄启祥双腿交叠,胳膊搭在椅子上,语气很严肃,“老师看过你成绩单了,其他科成绩都很不错。”
“尤其是理科成绩,很突出。”
他手指使劲敲着桌子,“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能把理科学好,怎么就学不好语文了?你是不是就没在语文上下功夫?”
“还是你觉得语文不重要?嗯?”
姜吟心里很委屈,眼底温热潮湿,想要开口解释没有不努力,却被娄启祥拦住。
他没耐心听她那套说辞,这年头学生一个比一个难管,保证一个比一个花,全是绣花场面话,成绩真提升的没几个。
娄启祥摆手,“你不用在我面前说你努力,你努力了会是这个分数吗?”
“用嘴说,在父母家长面前演努力,没有用!”
他拧开玻璃杯,喝了口里面的胖大海水,咂了下嘴,语重心长的语气像劝说迷途浪子回头。
“你爸爸说你的目标是清北,你放任语文掉队,能上的了清北?”
姜吟呼吸一窒,瞳孔微微睁大几分,她以为姜东明只是在家说让她考清北,怎么也没想到他私下里找老师谈过学校的事。
既然娄启祥知道的话,那其他老师呢,她猛地止住这样的延伸想象,不能想,也不敢想。
娄启祥见她走神,拍桌怒斥:“姜吟!我说的话,你听到心里去了吗?在这里还走神?”
姜吟张张唇,终究是半个字也没挤出来,她没胆量顶撞老师,更不敢为自己辩白,成绩不好是事实,说再多都像狡辩。
她掐着手指,听着娄启祥一声重过一声的批评,心跳也跟着加重,慌乱无比,不是因为被批评而觉得难堪丢人,而是担心娄启祥会给姜东明打电话。
如果被姜东明知道,那会是一场无法估量的暴风雨。
明明他很少回家,却细细密密控制她生活的感觉,让她觉得压抑又窒息。
如掉入黑洞,无望且无止境。
好不容易听完娄启祥的批评,拿着卷子,转身往外走时,又迎面撞上沈时斜。
姜吟手指在略粗砺的纸面摩挲,咬着下唇,内心止不住忐忑。
他……是都听到了吗?
那些难堪后知后觉地泛滥,寸寸巨浪涌起,伴随堙灭的窒息感,在暗恋人面前破碎优秀的表象,叫她心慌。
她心乱如麻,努力挺直脊背,强装淡定越过他,自始至终没有抬眸去看他的眼睛。
姜吟脸上的紧张惊慌毫不遮掩地显露,沈时斜不用探究就看得明白,刚刚娄启祥说的话他没听全,但也听了大半,不由得蹙起眉。
走出办公室时,姜吟腰背一塌,心里好委屈,眼眶跟着酸热泛潮。
她垂着头,刚要拐过连廊,忽地被人从身后叫住。
是沈时斜,她认得声音。
姜吟身子一僵,但还是停下脚步,吸了下鼻子,垂着眸子不敢看他,声音很低,“你叫我吗?”
害怕他露出嫌弃的眼神,如果真是如此,大概,她会难过到哭。
薄凉西下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微蹙眉,夕阳落在侧脸,那份委屈紧张的表情被衬托得更可怜,氛围营造满分。
沈时斜手插口袋,走近两步,“你是真没脾气?”
“……什么?”
他说:“老师说你,你不知道反驳吗?”
他果然听见了。
姜吟心往下沉了沉,有几分破罐子破摔,“我本来就是成绩不好。”
沈时斜舌尖顶了下腮帮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着姜吟,他觉得说什么都是带坏她。
见他一直沉默,姜吟心里忐忑无限放大,手指掐着掌心,她忍不住问他话,“你也那么认为吗?”
其实她更想问,你也觉得失望吗?
但这话她没立场问,他凭什么要觉得失望,她又凭什么能问出这样显亲密的话呢。
沈时斜薄唇勾笑,“认为你不努力?”
姜吟点了下头。
“没有。”
一个人对另一个影响能有多强大呢?
如同一只海鸥扇动翅膀能永远改变天气变化,他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足以挽救她低落低谷甚至持续陷落的心情。
沈时斜手指搭在窗台象牙白瓷砖上,看着微愣住,却表情渐渐缓和的姜吟。
扬指一敲。
“姜吟,你是不是怕我?”
第6章 .维多娜
姜吟疑惑地嗯了声,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摇头,“没怕。”
沈时斜挑眉,不信她的话,“不怕?那你怎么不敢看我?”
“我……” 姜吟张张唇,顿时哑口无言,如果要以跟他对视来判断是不是怕他,那她确实洗不白。
“嗯?问你话呢?”
她手指掐了下掌心,寻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因为不太熟。”
沈时斜笑了,移开搭在瓷台上的手,将身子往斜后一靠,两手插兜倚着站,上半身微朝前一倾,校服polo领口开着,瞧着很乖张,不好管教。
他点头,评价道,“确实是个好原因。”
姜吟摸不准他这语气是信了,还是觉得她敷衍,她鼓起勇气抬眸看他,视线从他下巴慢吞吞移到他的眼睛。
不是第一次对视了,但承受那股心悸冲击的生涩依旧。
沈时斜姿势未变,朝她扬了下下巴,语调散漫地拿刚刚的话噎她。
“不是不太熟才不敢看我,这么快就熟了?”
阳光落在她柔白脸颊,脸颊短短绒毛清晰可见,像颗白玉小桃子。
他话音刚落,就见她薄粉的唇紧簇一抿,周身又紧张起来。
姜吟没想到沈时斜会这么说,脑子顿时有些空白,她本来就嘴笨,面对他更是瞬间丢盔卸甲,支吾难答。
最后也只是含糊糊弄了句,说完又偷偷瞄他一眼。
“是、是比刚刚熟悉了一点。”
沈时斜闻言失笑,煞有其事点头,“那也行。”
算是接受这个说辞。
姜吟想问什么那也行,那也行什么,但上课铃恰好想起,一路回到教室,她也没酝酿出好时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