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去哪？”
尉和玉不轻不重地回应：“去看看小洋楼的女人长什么样，一起？”
思忖半刻，宗文成还是坐了下来。
……
这几天小洋楼一直门庭若市，拜访的客人滔滔不绝，从上九流、到下九流，逢萧玉见识了个遍。
可偏偏沈嘉实还很淡然，捧着一壶茶，让逢萧玉稍安勿躁。
分明和公馆只是一墙之隔。
那头的人却宛若没有察觉，也不知道他们就在眼皮子底下。
坐对着铜镜，面前女人多了几分妩色。
推门声从身后响起。
男人跨步而入。
看着逢萧玉有点呆的模样，沈嘉实抬掌轻轻替她抚过发尾，笑了一下：“他们都以为我不爱好客，自然就没往这边想。”
这宅子是卢广出面办的，沈嘉实没露过脸，所以没人想到过他。
而那天进这宅子的时候，他们走的都是侧门。
以公馆的角度，压根看不见是谁入住。
檀香混合着中药味萦入鼻尖，炽热胸膛就在身后，逢萧玉下意识想动，男人的手压在她肩头，把她摁在座位上。
沈嘉实长臂一伸，执起细长眉笔，比划着她的眉眼、短距。
第147章 他把她完全占有
鹅黄铜镜里倒映着屋内现在的场景。
薄薄的下午碎光打下来，朦胧中透着几分凄楚的破碎来。
女人坐在铜镜前，她的神态很淡，眼尾却勾起得像把小扇子，妩媚至极。过了一会，镜中出现了一只削瘦分明的手腕，拿着削尖的眉笔，他半边身子虚虚伏在女子身上。
这个姿态满足了沈嘉实的占有欲。
他把她完全占有了。
锋利刀片沿着薄薄的眉头扫开，很短、很硬的眉毛被一一割开，但刀口在头，逢萧玉没能忍住自己的本能反应，长且卷的睫毛也在轻微泛着抖。
这一点抖，让男人更为怜惜。
沈嘉实的力道都轻了不少，“萧玉，别紧张。”
逢萧玉哪能不紧张，这眉要是修不好，就是容易毁容的事。
抿了抿唇，她看着铜镜前的自己，手指紧张地蜷了蜷，说到底不化妆和‘被迫毁容’还是有差别的。
察觉到逢萧玉的心思，沈嘉实下手更慎重了，原本只需要十多分钟的事，硬生生给沈嘉实的慎重拖到了半小时，背脊都抻麻了。
指尖轻轻触碰眉头，她没忍住挤兑：“沈爷，你这眉下次还是算了吧。”
沈嘉实说：“不好看？”
逢萧玉：“好不好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话是这么说，到底她还是没下手去修。
因为不是不好看，是逢萧玉不习惯这个风格，她素来就是顺着眉形勾勒。
沈嘉实一出手，却是又细又长的柳叶眉，看不惯。
但女人都是爱美的，逢萧玉也不例外。
对着铜镜照了又照，她当即扬眉一笑，“要是外头的人知道沈大老板给我修眉，指不定会被埋汰死。”
沈嘉实笑了一声，没说话。
伸出手，他轻轻捏了一下那柔软面颊，温声说：“得了便宜还卖乖。”
眉梢上挑，逢萧玉给沈嘉实回了个得意乖觉的眼神。
恰逢这时，门外传来动静：“沈爷在吗？”
房间的两人对视一眼。
逢萧玉做了一个上拉链的动作，沈嘉实则是淡漠回应：“竹青，怎么了？”
竹青说：“沈爷，尉都督上门拜访。”
“……尉和玉？”他问。
竹青含糊嗯了声。
他也没想到尉和玉会挑在这个时候来，也没料到堂堂都督居然会在来小洋房拜访。
想到前两次的东躲西藏，竹青的心缓缓提到了嗓子眼，但男人的态度比他想象的要正常，他说：“可以，你先下去招待吧，我过会下去。”
门外人退下。
逢萧玉眼中藏不住揶揄，“看样子某人藏不住自己的狐狸尾巴了。”
她指的是被尉和玉他们发现的事。
关于这件事，沈嘉实一直就没想过要躲。
双指微微摩挲着，在女人轻微反抗里，她的柔软面颊透着粉白色，看见自己得意之作，沈嘉实眉头舒展片刻，“不要随便下来，明白吗？“
逢萧玉狡黠勾了唇，没说答不答应。
没过一会。
楼下的动静就闹起来了，同时，是竹青的一声怒吼响在房梁上方：“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沈嘉实不想下去都不行了。
步履匆匆，他从小洋房的二楼到了一楼客厅，逢萧玉跟在他身后。
只是她没下二楼，而是躲在走廊旁边看。
两方人马相互对峙，尉和玉的脸沉得可怕。
他站在竹青面前，他旁边的副官正拿着刀刃对准竹青，而竹青双眼通红，愤怒到了极点。
目光往地面一扫，一片狼藉。
逢萧玉认得，那是沈嘉实专用的那一套茶器，现在却碎的不成样子。
难怪竹青刚刚发出的声音会那么大。
沈嘉实的茶器碎了，他不直接往上冲，跟人拼命就差不多了，还站在原地和人理论。
下秒，沈嘉实出现在了逢萧玉的面前。
他好似对一楼的情况了如指掌，开口就问：“尉提督，听闻你前来拜访，就是这么个拜访法？”
尉和玉鼻腔哼出一声笑，道：“是你们小厮不长眼，端着滚烫茶具往我身上碰，怎么？你们不讲理，还指望把帽子扣在我身上吗？”
一旁竹青上前，低声解释：“沈爷，我没——”
月白长褂的男人淡淡瞥了他一眼，示意让竹青退下。等人退下后，他才徐徐开口：“和气生财，尉提督，既然是我家小厮冲撞了你，那我给尉提督道歉，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怎么样？”
“可以。”尉和ᴶˢᴳ玉大步坐上沙发，二郎腿和宗文成十足的像，他挑剔地吹了吹面前刀锋，微笑：“就是我还有一笔陈年旧账要和沈老板算。”
沈嘉实：“什么？”
男人目色凶狠，抬眼和月白长褂的沈嘉实对视一眼。
“当初沈老板许诺的三条航线，什么时候能兑现？”
“尉提督，现在是在广市。”沈嘉实笑得风轻云淡：“就算我想兑现，不也是有心无力。”
“是吗？但我怎么听说沈老板手上的宋徽音是假的，而且，沈老板也没这三条航线。”
“……”
男人语气很慢，慢中带着漫不经心地嘲讽：“沈老板，你想瞒天过海也得看看自己手上那个宋徽音是什么货色吧？不过我这个人比较好说话，要是你愿意把逢萧玉交出来，这三条航线的事，我也可以不计较。”
狰狞一线的暗晦攀上风口，死死咬住敌人。
在这一刻，他的最终目的暴露出来。
沈嘉实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他说：“尉提督这不是来谈航线的，是来要人的吧？”
尉和玉说：“不然呢？”
他斜斜睨了一眼沈嘉实，神情嘲讽，“沈老板，你要清楚，我想要的人没有得不到的。”
“尉提督，和我沈嘉实作对，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沈嘉实步履从容不迫，他抬手，走到尉和玉面前，目光相触，眼神阴恻恻地：“即使你有西北，也不能保证西北的人能随时救得住你。”
尉和玉不是被吓大的，他跟着咧嘴笑开：“要是这么说的话，沈老板你走夜路也得小心。”
随即，他沿着暗中窥伺的目光望向二楼。
“你不下来，是想让我请你下来吗？逢萧玉。”
第148章 不需要额外的补偿
这么点名道姓，逢萧玉再藏也不现实。
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关于这件事上，她向来看得开，所以没有过多犹豫，逢萧玉直接下了楼，走到沈嘉实的身边。
她微微欠身，含笑道：“尉提督。”
尉和玉懒洋洋抬了眸，问：“我刚刚和沈老板说得话，都听见了？”
“都——”逢萧玉目光迟疑落在沈嘉实的面前，在得到男人肯许后，她应了声：“都听见了。”
男人身形笔直，似笑非笑盯着女人，“那你怎么想的？”
长睫微微低下，她将这个皮球又踢了回去：“这事，我不好置噱。何况……尉提督，我不过是风月场上的女人，能得提督垂青已是万幸，再多也不敢想了。”
声线拉长，他沉冷声音让房间结了冰。
“是不敢想，还是担心被人威胁？”
逢萧玉眸色为难，红唇绽放的笑亦跟着收敛了不少。
后退两步，她好似受了惊，躲在沈嘉实的背后，不愿出头。
还是沈嘉实接了话：“既然萧玉都表明了态度，尉提督再强人所难，不好吧？”
目光扫过她身上，尉和玉顷刻收回目光，和在旁的沈嘉实对视一眼，他不辨喜怒地笑了笑：“沈老板，佳人在侧，难怪前两次跑的那么快。”
沈嘉实笑着开口，“那时只是忙，所以离开的匆忙了些。”
这些话，骗骗刚出社会的小孩还行。
骗尉和玉就不够格了。
尉和玉唇畔挑开，调侃：“要是这样，沈老板又何必深夜离开。”
像是厌烦了尉和玉的纠葛，沈嘉实反问：“尉提督深夜上门，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尉和玉：“沈老板没做亏心事，又何故要躲我？”
顿了顿，他继续说：“难不成沈老板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不成？”
眼神相碰，是锋利的刀戟。
无声厮杀在空中蔓延。
他的眼风扫过，小厮上前，跪在地上收拾，等收拾完后，又清了场，退出大厅内。
尉和玉旁观了全程，但他没说话。
好似在等沈嘉实反应。
偏偏沈嘉实没什么反应，还拱手请尉和玉入座，等到人落座后，他兀然转了话锋：“我有什么事瞒着尉提督的，要瞒，也是尉提督瞒着我把人送到我身边，不是？”
尉和玉装傻，“沈老板，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这事——”沈嘉实斜斜睨了一眼逢萧玉，抬手把她招到身边，语气平静：“既然尉提督不清楚，那就让萧玉来说吧。”
侧过脸，他面对着逢萧玉，目光真诚，好似有八百个真心，“萧玉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门口看见死老鼠的事。”
逢萧玉一怔。
沈嘉实徐徐道：“我当时就跟你说过，这事和尉提督有关系，你记不记得？”
一唱一和里，逢萧玉点了头。
男人手握佛珠，微笑地看着尉和玉，道：“我都查清楚了，都是尉提督送来了一个人，那个人嫉妒你，所以才叫人往你门口丢了死老鼠。所以啊，这罪魁祸首说是尉提督也对，今日趁尉提督在这，你也好好说说，问问尉提督能给你什么赔偿。”
当初，沈嘉实说陈家的祸端是尉和玉引起的，逢萧玉没信。
可如今看着尉和玉的脸色，她不信也得信了。
逢萧玉点了点头，随即轻轻摇了头，婉拒了沈嘉实的提议：“既然我从陈家搬出来，这一切也就过去了。”
她哪里听不出来沈嘉实背后的试探。
他在看，她是不是对尉和玉还有心，或是想要逃跑。
缓缓喘了口气，逢萧玉软声接下话来：“也不需要额外的补偿。”
说是不要补偿，也是另外一种的划清界限。
男人隐隐叹口气。
可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沈嘉实的心情很好。
他伸出手来，点着她的鼻尖。
声音足够让所有人听见，“萧玉，知道你心善，也不应当如此心善。”
肩头抽动两下，逢萧玉赶紧低下头。
差一点，她就笑场了。
尉和玉眸色沉冷，听着他们一句又一句，含情脉脉的传着情话。
这时，沈嘉实想起来站在一边干看着的尉和玉，他侧过身，让竹青再上一杯茶，并且笑道：“尉提督，虽然厨房里的厨子不是西北的，但饭菜口味还过得去，要不要一起用餐？”
看着逢萧玉寡冷的眼神，尉和玉说家中还有事，便走了。
眼见着修罗场结束，逢萧玉是高兴的。
暗地里，她背着沈嘉实长长舒了一口气。
沈嘉实见状，长臂环上了她的腰，这是一种很亲昵的姿势，他含笑问逢萧玉：“轻松了？”
逢萧玉‘嗯’了声。
意识到什么，她微微侧着脸，面颊相碰间，她问沈嘉实：“你是故意的？”
男人很自然地承认了。
捏了捏逢萧玉的指骨，他淡漠地说：“只是让他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而已，不算过分吧。”
确实不算。
还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的。
就是这些并不是沈嘉实的真正目的，他的目的是要让逢萧玉亲口和尉和玉划清界线，而他也做到了。
坐在餐桌，竹青正一盘盘菜往上端。
今天很难得，沈嘉实少了应酬，整个桌面吃饭的人只有他们。
沈嘉实说：“要是当初知道你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我就不给取‘萧玉’这个字了。”
逢萧玉问：“那你想取什么？”
拿起碗筷，她夹起面前的鸡腿，放进沈嘉实的碗里，平静道：“总不能再叫我宋徽音。”
沈嘉实：“……”
揉了揉皱起的眉心，他看着面前的鸡腿，毫无胃口。
“你怕那些瓜分宋家的人找上门，也想给我造个身份掩护，我才叫逢萧玉的，不是吗？”女人的态度在尉和玉走后，又好似拉得很疏远，“既然做了，就别后悔。”
粗粝大掌缓缓收拢，沈嘉实问：“你不高兴了？”
“没有，”逢萧玉缓慢摇了摇头，目光对上沈嘉实，情绪很淡，“我只是想起来，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
眼前的菜还没吃几口，她却已然准备离席。
“还有一个问题，尉和玉送来的人是那个冒牌货吗？”逢萧玉问他。
第149章 治安不比万城好
沈嘉实：“都猜到了，还问我？”
“只是为了确认一下。”逢萧玉的视线扫过桌面，她礼貌地说道：“沈爷，我吃完了，就先上楼了。”
沈嘉实头也没抬，语气平静，“坐下。”
氛围好似一瞬就僵住了。
逢萧玉想走，可当她轻微走动的时候，男人的目光又扫了过来。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
在面对危险前面，更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