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原原本本的说了事情原委。
对于马老六,瑟瑟是有些印象的,就是书斋铺子的管事。那个书斋是娘亲的嫁妆,这么算来,已经十几年了。
瑟瑟对于她那些嫁妆铺子都没怎么管,都是交给管事,然后每年管事把盈余给她就是了。但每年那书斋铺子的管事都没钱交来因为他说亏了。但其实,是赚钱的?
这边来喜说着说着就说偏了,把话题扯到了宝来身上,然后就开始告状了,“姑娘!那个宝来肯定是去鬼混了!我记起来了,当时走的时候马老六还约他一起去看小桃红!肯定是这样,他学坏了,态度不端正,姑娘!咱们把那个宝来赶走,不要他,他竟然是那样的人!”
什么小桃红?
什么鬼混?
瑟瑟懵懵的看向来喜,
“来喜,你,不不可以乱说别人坏话。”鬼混什么都,一听骂人的。
“没有啊姑娘,那厮就是,姑娘你不知道,当时我们都可以把马老六绑去官府的,结果那人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后来还说什么没有假账他看错了,明明之前都查出十几处!,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突然变卦?因为他拿了马老六的钱!而且临走的时候,他还拿了姑娘的钱,跟马老六一起去厮混!”
“……”
“是真的!姑娘你信小的。”
“……可是,”瑟瑟也不是不相信来喜,而是,“可是宝来他早就回来了啊,怎么去厮混?”
“啥?”来喜愣了一下,不相信,“宝来很早就回来了?”
“嗯。”瑟瑟点了点头。
“不可能啊,他明明说有事就走了,然后我一集合就紧赶慢赶回来了,就算他不去厮混,那也会之后再回来的,他怎么可能回来得比小的早?”
来喜才刚说完,便看到堂屋外由远及近的身影。
是从后院那边的垂花门出来的,显然不是从外面刚回来。
身形颀长,高大清俊。此时手里提着一小袋东西。
“宝,宝来?”来喜看着近前来的人,有些吃惊。“你咋从院里出来?你不是去找小桃红了吗?”
换来宝来看傻子似的一眼。
看了一眼后,宝来没理他,而是走到角落,将火盆的木炭换成了袋子里的银霜炭。
莲花小盆,配上精致的银霜炭,这样才顺眼些。
之前那些黑炭有烟,好几次都熏到她眼睛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每次笑得眉眼弯弯,不应该被熏着。
“你,你买了银霜炭?拿那钱买的?”
“嗯。”
“可是你怎么回来得比我早?”
“顺便,买了一匹,马,抄小道。”
“你会骑马?”
“我,之前说过,我会。”
来喜这才记起他好像确实说过。那天在马车上,他还以为对方在撒谎。
如今看了,人家真的没有撒谎?
“……那,那马老六拉着你,去另外的屋子做什么?”
这话一出,全屋的人都看向宝来。
瑟瑟也看向他,竖着一双兔耳朵似的。
宝来瞧了眼她,似乎在等他回答。
于是他回忆了一下,
“他说,新纳了,娘们,那娘们,花钱如流水,扛不住。”这句话有些长,终于解释完,宝来又瞧了瞧她。
【他说新纳了娘们,那娘们花钱如流水,扛不住。】这是马老六在解释为什么做假账。
娘们。不知怎的,这词从宝来嘴里说出来,有些异样的感觉。瑟瑟微微窘了小脸。她忽略到心里的窘意,问他,
“然后你就答应帮他瞒着了吗?”
“不,不是。”宝来摇头。见她微微皱着眉,他又解释,“我们是,去收账的,如今,账已经,收到了。”
宝来指了指桌子上的银钱。
收到了账,就可以了。
不要在意有些细节。
宝来真没觉得自己被收买了。
他去那个书斋的初衷是为了收账,而现在这些银钱在手,不就表明已经收到了账吗?
至于怎么收到的,一点都不重要。
“我没有,被收买。”他又强调了一遍。
那人给他钱,等于他收到了账,没毛病。
瑟瑟顺着宝来所指的方向瞧了瞧,盯着桌上的银票。
说实话,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票。
从小到大不愁吃穿,没用到什么银票,就是自己出嫁时家里也是直接置办的嫁妆,安城和帝都置办了一些铺子,但银钱没带多少的。
来了帝都侯府,她不管钱不管中馈的,每月领点月例。
不说囊中羞涩,但确实没这么多。
如今一下子就来了这么一沓,着实震惊到了。震惊过后,这才想起刚刚的话题。而后稍稍想了想宝来的说辞。
好像,是这么个理。
宝来虽然收了钱,但是把钱都拿出来了,应该不算被收买叭。
不过来喜却不认为是这样,张嘴反驳,
“哪里来的歪理啊,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收了钱,然后放过了他!那种情况就应该把他摁住,然后!”
“然后什么?”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孟嬷嬷接过话,她瞥了眼来喜,
“然后激怒马老六,最后来个狗急跳墙鱼死网破?你看看到时候你能不能走出那条街。”
来喜:“……”
他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这马老六在帝都这么多年,一直混迹在市井,他能轻松拿出这么多银票,肯定是有一定能耐的。这些钱,只是今年一年的假账而已,他管了那书斋十几年,可见是私吞了多少。当时看那马老六要不完的气势,看着就混得不错的样子。
这要是他们真的撕破了脸,都是下人,难保那马老六动什么歪心思。能做出中饱私囊的,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所以若当时他们硬来,会不会走不出那个书斋?
宝来的功夫倒是不错,但带着不会武功的自己,能打赢吗?
所以这么看来,宝来的做法是对的。
先稳住对方,看似打入敌人内部,实则悄无声息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来喜挠头,看了宝来一眼,这个人,有点东西。
一时间大家谁也没说话。
“好了,”
瑟瑟见大家安静了,她抽出一张银票,递到来喜面前。
“呐,这个给你。”
“啊?”来喜有些慌,没明白姑娘给他银票做什么,“给我的?”
“嗯,”瑟瑟点头,“奖励你带着这么多钱还能安全到府。”这么多的钱,要是有些坏心思的,肯定会私吞一些,但来喜却全部拿了出来。
“啊这,我也没做什么,”来喜不好意思的又挠了挠头。
虽然这么说,但来喜的脸上却笑开了,
“嘿,姑娘真的要给我吗?”
“嗯。”瑟瑟点头。
“嗷,姑娘真好。”在瑟瑟面前,来喜一直都是最真实的状态,这会儿也没有说什么不收之类的。
欢喜的接过。
自出生以来,他还没拥有过这么多钱呢。一百两,整整一百两啊。
好多百姓穷其一生都没见过的啊。
来喜心花怒放,一放就有些话多,
“姑娘,马老六那厮肯定还藏了钱的。小的今天才觉出味儿来,那个地段甚好,接近国子监,平日里肯定生意很好。就我们去的那会儿,国子监下学,然后就来了好多学子的。国子监的学子又不差钱,又好学,最是不吝啬银钱在书本上面的。而且那马老六今日能直接拿出这么多银票,肯定还有很多,那账本只是今年一年的,其他的还没看呢,可见大头还没吐出来。”
“嗯。”瑟瑟听着来喜分析,十分赞同。
“那姑娘打算怎么办?”
“暂时还没想好,不急,这事要从长计议。”
瑟瑟说着完,就没继续说这事,而是又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宝来,你也很棒。能把钱收到……你把手伸出来。”
瑟瑟看向另一边的宝来。她这会儿是坐在椅上的,所以看站在面前的宝来,得仰着小下巴。平日里也是要稍稍仰着的。毕竟宝来比他高一个头。
一双盈盈杏眼望着自己。
“我,刚刚已经,拿了一张。”他没接这个。
他刚刚在书斋门口已经拿了,要是一人一张的话,那他现在就不应该拿。
“对,宝来刚刚走的时候拿了的。”
来喜这会儿喜悦还没消散,虽然不是故意挤兑宝来,但事实就是这样的,他在陈述事实。
“也是拿的一张。”
“可是你已经买了马儿和银霜炭了呀。”那些应该很贵,银钱也肯定所剩无几了。瑟瑟坚持,一视同仁,“这些都算在我的用度上。所以另外给你。来喜一张,你也一张。”
说着抖了抖手上的银票,示意他接住。
宝来有些迟疑的,慢慢将手伸了出来。
是一双修长秀气的手。
看着这只手,瑟瑟就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天,就是这只手,勾了自己的腰。
瑟瑟眨了眨眼,掩下自己的情绪。她直接将银票放到了宝来的手心。
似乎是刚刚伸着太久了,手酸,白嫩小手在大掌中顿了一下,借了点力,这才慢慢收回。
但没人注意到,小手收回的时候,嫩嫩的小拇指尖轻轻勾了一下大手手心。
蜻蜓点水般不留痕迹。
瑟瑟是第一次做这个,有些紧张,所以也忘了到底有没有点到
好像点到了,还感受到了他手心有薄薄的茧?
小脸有些发烫,不知道红了没有。
瑟瑟是故意的,故意在试探宝来。
因为她这几天被那天那个搂腰计较得有些睡不好觉了。
那天宝来那样抱她,总让她觉得怪怪的。
若是那天换成来喜,瑟瑟决定会相信那是为了自己不被摔倒而情急之下的动作,不会多想。因为来喜什么性子她比谁都清楚。
但这个人自己却一点儿也不熟悉。毕竟才认识半个月。
世人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哪里知道这个宝来是不是坏人?
若是宝来真的对自己有坏心思,她就,赶走他!
决不留情。
虽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但凡他显出什么坏心思,她当然要把他赶走了。她又不蠢,留个坏人在身边。
不过,
瑟瑟瞧了宝来一眼,装若无意的观察了一会儿,
宝来这会儿只是盯着手里的银票,估计在想如何花,完全没有在意她刚刚的举动。
那……是不是,他心里根本没往男女方面想嘛。
也对啊,宝来思想单纯 ,哪会有那起子心思哦?
瑟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想到这个,她有一丝羞窘,脸更红了。
开始胡乱找着话说,
“你,你不能拿着这钱,去乱来知道不?”
说到这里,瑟瑟就有了话头,“不能去学那个马老六,纳什么,什么,”
娘们两个字,瑟瑟有些说不出口。
在她看来,这两字带着一丝侮辱色彩。
瑟瑟自动跳过。
她警告了宝来,而后躲他似的忙转了身,避开了与他的对视。
她偏过身看向来喜,“来喜你也是,可不兴去外面乱来……”
“天地良心啊姑娘,小的可是正经人哪里会去乱来……”来喜伸出三根指头,有模有样的的发誓。
瑟瑟心无旁骛的端端坐着,煞有介事的听他发誓。
宝来瞧着眼前这主仆二人。
看似瞧着二人,但其实,眼神一直盯着这小妇人没移开过。
被说是心思单纯的宝来,表面十分镇定,甚至有一丝楞。但其实他现在整个人都在叫嚣,体内的血液似乎在沸腾,压都压不住,全部冲到了刚刚两人相触的地方,酥酥麻麻的。
好软。
她刚刚,在勾我。
对来喜就没有,只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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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宝来,你的思想很危险!
宝来:可是她勾引我诶。
第23章
因为宝来经受住了她的考验,瑟瑟这会儿心情很放松,如释重负。
幸好对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她其实觉得,宝来这样待在庄子里是最好的安排了,既解了他无处可去的窘境,自己又可以给他安身之所以此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两全其美。
心里压着的事儿没了,瑟瑟眉梢舒展,打趣来喜发誓的手指不标准,跟着笑闹了一会儿。
眉眼弯弯,丝毫没有觉察到某人直勾勾的视线。
旁边孟嬷嬷的心情也不错,因为她好久没见到姑娘这么笑过了。
自从发生了长公主那件事,不,确切的说,是从沈宓找过姑娘,第二日姑娘惊醒那时候开始,她就觉得姑娘有些不对劲。
孟嬷嬷是看着瑟瑟长大的,对瑟瑟的情绪变化再清楚不过,不过她虽然觉得不对劲,但也不会想到瑟瑟是死后重生心境发生了变化,因为任谁都会觉得重生匪夷所思。
她只以为姑娘是受到了打击,这才动不动红眼睛。如今见她展露笑颜,以为她这是从打击里走了出来,也就放下了心。
应是不会再提合离的事了。
笑闹之后,瑟瑟将银钱全部给了嬷嬷。
让她收着。她到是没单独给嬷嬷。之前给过,但嬷嬷不要,瑟瑟就没坚持。她的银钱都是嬷嬷在管着的,若是嬷嬷要用钱,自己拿就是了。
孟嬷嬷活到这个岁数,无儿无女,一心扑在瑟瑟娘亲和瑟瑟身上,瑟瑟把她当自己的长辈,以后自是要为她养老送终的。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如柳絮般轻盈,明明没有风,却飘飘洒洒的。
瑟瑟还与他们说,幸好你们回来得早,不然雪下大了,马车会打滑。
但瑟瑟却想错了,这会儿其实是有风的。这不,缓缓的穿堂风,有些冷意,从屋外吹进来。
桌上放着一沓银票,孟嬷嬷正在清点,弄得有些乱,还未清点到的就放得比较随意。
最上面的一张,便被进来的冷风轻轻带起,过桌角,然后打着旋儿的往下掉,掉在了一双缀着珍珠的绣花锦鞋边。
瑟瑟弯腰,伸着白净的小手去捡。
视线稍暗,有大掌同一时间也伸来,一上一下,完全覆盖住了小手。
但在两只手快要贴上的时候,大掌突然顿住了。
【你刚刚那样是不对的知道吗?男女授受不亲,是要避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