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狼狈的男人在笼子里,因为被俘,他头发散乱,面容扭曲,像一条阴毒的蛇吐着信子,
【啧啧啧果然,不成气候……你就只适合呆待在帐子里,任我鞭挞,像猪狗一样逢迎,】
“闭嘴!闭嘴——”
慕容嘉再次从梦中惊醒。
她心里惶恐不安,想找人安慰几句,但身边依旧是空的。
下榻,她让香岚准备准备,打算进宫找母后。
却在大门口遇到了沈宓。
沈宓与慕容嘉相看两厌,请了安,态度不错,眼里却是厌恶的。
如何不厌恶,正是因为这个事,让她失了当太子妃、日后母仪天下的机会!这次去天云寺,遇到了文太傅家的,一个庶女,以前跟在自己身后殷勤献媚的,如今却敢骑到她头上,因为人家嫡女有疾,她要代替嫡女去竞选太子妃了!
好一顿耀武扬威。
想想都让沈宓气不打一处来。
慕容嘉刚从梦中看到过厌恶的眼神,梦里她卑微如草芥,但如今,她做回了她大景的长公主,谁还敢拿这种眼神瞧她?
简直不知死活。
慕容嘉看向沈宓,转瞬微微一笑,“三妹回来了?婆婆呢?”
“在后面,”沈宓敷衍,“我与母亲不一辆马车。”
说着便随便请了安,走了。
不过在二人路过的时候,不知是地上石子滑还是怎么的,沈宓一个踉跄。
直接撞到了长公主身上。
而后只听得惊呼,
“砰——”
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是慕容嘉,她摔倒了,摔到地上,渐渐的,血染了衣裙。
堪堪稳住身形的沈宓,朝地上一看,瞬间白了脸。
*
嘉华长公主的孩子没了。
四个多月,虽然还未成型,但再过段时间就要显怀了。
如今却这么没了。
是侯府三姑娘沈宓推的。
那天三姑娘沈宓刚回来,在大门口遇到了长公主,二人不知说了什么,三姑娘很激动,于是动手推了人。
谁都知道,三姑娘不喜长公主。
这样看来,也就明白三姑娘这么做的动机了。
沈宓被他的父亲武安侯怒急扇了巴掌,顶着掌印儿,肿着脸被罚跪在祠堂。
侯夫人谢氏更是一连几天进宫请罪。
但都被太后拒之殿外。
武安侯府仿佛一夕之间,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与上次大婚一片恭贺不同,这次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比如,武安侯府,藐视皇族,致嘉华长公主落胎。
又比如,有人翻了旧账,侯府世子沈颜川,藐视律法,迎娶双妻。之前的佳偶天成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说辞,终于有人问出了关键点,人家前面那位妻子做错了什么?被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却被说成拆散有情人的第三者。真是可怜又委屈,自己丈夫娶了别人,还无缘无故被当成恶人谩骂了好几个月。
再比如,武安侯好战喜功,这么多年,一直撺掇着朝廷攻打南方的周国,居心叵测。
…
颜汐院。
慕容嘉一脸憔悴,神色恍惚,此时正窝在沈颜川怀里哭。
“都是本宫的错,没保护好咱们的孩子。沈郎,你就怪本宫吧。”
“…可是本宫哪里知道,她那么没规没矩的。”
“本宫真的苦啊,要不是看在她是沈郎妹妹的份儿。”
“先不说这些,”沈颜川扭着眉,他伸手,安抚,“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太医刚刚怎么说,”
“太医说,说这次不仅孩子没保住,还伤了身子,要好好调养…沈郎,要是本宫以后都没能有孩子,那该怎么办?”
“不会的,太医的医术高明,不会的,莫要哭了,你要好好调养身子才是。”
……
祠堂,沈宓也正在哭泣。
她很害怕,这几天过得提心吊胆。
因为发生的这事,往小的说,是害沈府没了嫡长子,沈氏家族族老们不会放过她。往大的说,也可说是谋害皇族子嗣,太后及皇族不会放过她。
毕竟只有十六岁,平日里再怎么嚣张跋扈,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会怕。
这时沈颜川进了祠堂。
沈宓见哥哥脸色不好,赶紧跪着膝行到母亲身后躲着。
“哥,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谢氏也帮着说,“她已经知道错了,等过段时间,我亲自送她去寺庙。反思几年,”
“娘,宓儿不想去,宓儿不是故意的,不是,当时宓儿只是脚崴了,不知怎的就撞到她。宓儿知道错了,宓儿不想去。”
谢氏如何想让自己女儿去寺庙当姑子。她女儿正值妙年,要是耽搁几年,错失择婿的好年华,这辈子就毁了。
“但如今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她得给太后一个交代。
“起来吧。”一直没言语的沈颜川,突然出声让沈宓起来。
“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沈宓被吓哭了,她还从未见过大哥脸色这般阴沉过。
“我说起来。”
还是谢氏看出了儿子的不对劲。
看神情绝不是失了子嗣的伤心,“到底怎么回事?”
沈颜川看着受到惊吓的妹妹,还有疲惫的母亲。
想着这几日她母亲的操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袖子里的东西递给了母亲。
谢氏略带疑惑,但也将东西接过。
是一些药方,药材,还有一份卷宗,看起来像是太医院的病例资料。
谢氏一一看过,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她看向颜儿,
“这些东西怎么来的?”
“今早突然出现在书房。”沈颜川说,“起初儿子不信,还特意让人去查过…”
去查过。意思就是核实过。
那就真的如这卷宗所写。
跪在地上的沈宓,伸长脖子看卷宗上的字,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结尾处的诊断结果。
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什么意思?这是说她根本没怀孕?!!”
“……”
见兄长沉默不说话,显然是默认,沈宓顿时从地上爬起来,愤怒至极,
“好啊,厉害,真是厉害,我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忍着族人骂,父亲打,而母亲在太后那边抬不起头,憋屈至极!到头来,人家根本没怀孕?!没怀孕!!!”
第47章
沈颜川将自己关在书房已经两天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 慕容嘉会在这事上也骗他。
是的,也。
大事上,她骗自己两次了。
那次在书房对他用药的事, 他没有让沈铖查下去,是因为他知道, 药是慕容嘉让人下的。
那时他没有追究, 是不是也因此让她觉得,可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
还拿子嗣这等大事来开玩笑。
第三天, 侯夫人谢氏来了书房。
让人打开窗子, 透了新鲜的空气, 而后吩咐丫鬟进来伺候世子洗漱。
几天没见, 她竟不知颜儿这般的颓。
压下心里对慕容嘉的火,谢氏出声,“既然不是真的掉落子嗣,颜儿在心伤什么?”
“……”
“当初,你选择大婚, 是不是她拿孩子说事?”
沈颜川接过丫鬟递来的湿帕子搽了搽手, 回, “不…全是。”
不全是。那就是有部分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 现在后悔了?”
“……没有。”沈颜川垂眸,好半天才否认。
当初, 得知她下药,沈颜川其实心里很不悦。以至于并没有提及娶亲。就连太后那边隔三差五的施压, 他也没松口。后来慕容嘉说她有了子嗣, 不想大着肚子被人笑话。
他才把大婚提上日程。
现在想想, 就算没有孩子,他应该也是要与慕容嘉大婚的,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既是没有后悔,那现在这幅样子,又是做什么?”谢氏马着脸,头一次对儿子这般严肃。她是没想到,他的颜儿何时变得这么脆弱。
选择将自己关在屋里来逃避问题。
既然发现问题,那就解决,而不是窝囊的逃避。
“母亲教训得是。”沈颜川也知这几天自己很差劲,“母亲放心,儿子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外面的流言蜚语自是要根除。太后那特别是族内长老那边,都要给个说法。要是直接说一开始就没有子嗣,恐有人会觉得他是为了给妹妹开罪而偏袒撒谎。
“太后那边不用管,我已让人将那卷宗递了上去。”质疑她违规得到卷宗又如何?看看她自己女儿干的好事,还有脸查这些吗?
这不,前脚刚呈上去,后脚就称病避不见人,怕是也觉得丢人了。
哼,还有那个慕容嘉,竟然敢这么戏耍她,真当他们武安侯府是吃素,当她陈郡谢氏是软脚虾。
谢氏还真没有这么针对过女人。一辈子顺风顺水,就连侯府后院那些女人也就像跳梁小丑一样,不过是她闲暇时演戏给她看的戏子,却没想到,带头了被自个儿儿媳妇这么戏弄。
想到因为这个事,自己在沈氏族人面前抬不起头,在太后那边直不起腰,她就觉得憋屈。既然让她憋屈,那就别怪她不动声色对付人。
*
瑟瑟已经几天没出去了。没出去,是没出北苑。
之前她要是兴致来了,会出了北苑,去前面长廊走走。
不过最近没有。
因为她也知道,最近府里出事。
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很紧张,气氛很微妙。只是她这个北苑,位置偏,所以不觉得。
不过虽然没出去,但外面的事儿她都知道一些。
因为来喜会时不时当八卦讲给她听。
“……还好当时没让她进院子!”来喜手舞足蹈描述当时的场景,“小的就说那天长公主怎么突然要来看你,果然没安好心!”
“…要不然这几天跪祠堂的,就是姑娘您了。姑娘,小的觉得,肯定是那个人故意的!因为没机会嫁祸给姑娘,但是药已经用了,不得不做,所以就随便拉了个垫背的!哼,活该。”
“来喜。”瑟瑟吃了一颗葡萄,小嘴儿甜津津的,看着来喜那兴高采烈的脸,“你注意一点。现在整个府里都很沉闷,你这样,出去会被揍的。”
“可是我高兴啊。”来喜说完,捂了嘴巴,“这是可以说的吗?”
“不可以。”瑟瑟回答,“到底是出了事,孩子没了,虽然与我们无关,没必要去伤心,但咱们不可以幸灾乐祸,这样很没礼貌。”
“哦,”来喜哦了一声,但又不服气,“可是她让人打小的。姑娘你都不知道,当时打得可凶,现在还有些肿,而且还有血丝,被人抓的!”
瑟瑟盯着来喜的脸瞧了瞧,不过来喜站得比较远,她向他招手,“你过来我看看。”
待来喜走近了些,瑟瑟打算去扒来喜的脸好好看看是不是当真被人抓了,还没凑近却被一只大掌给阻止了。
瑟瑟微微偏过头,看见宝来微皱的眉。
她慢慢收回了手。
“姑娘不看了吗?”来喜凑着脸,“你看这里,是不是有指甲印?那个人刮的!都流血了。”
“不看了不看了。”瑟瑟摆手,而后又找补,“不明显,过了这么多天,也快好了。”
“哦。”来喜想了想,好像也是。于是也没有执着于此。
安静了一会儿又来了精神。
“姑娘,小的这里又有了新的八卦,要听吗?”
唇边又有一颗剥好的葡萄,瑟瑟微微张着小嘴儿,舌尖卷了葡萄,扫过指尖,感受到手指主人微微一僵。
瑟瑟悄悄瞧了旁边人一眼,撞进对方似笑非笑的凤眼里,
她随即撇开,生怕让人注意到。这感觉,就像,在大庭广众的偷情一样,羞涩。
“姑娘?”
“…嗯,哈?”随即反应过来,她点头,“你说,我听着的,”
但来喜没继续,他看着面前的二人。
姑娘坐在桌边,宝来站在旁边,给她剥着葡萄。
他挠了挠头,似乎是使了很大的勇气跟胆量,“宝,宝来,你不要离姑娘这么近!”
看得出,来喜很是怕宝来,估计是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事,让他很忌惮宝来。
慕容权掀着眼皮扫了一眼,而后像是没听见一般,手里继续。
不过被旁边的小妇人推了一下。
“也是呢,来喜说的对,宝来你隔远一点儿。”
瑟瑟耳朵都红了。
为了岔开话题,她催促,“来喜,刚刚你不是说还有八卦吗?”
“……哦,对的,还有呢。”来喜又滔滔不绝起来,“…后来侯夫人就送了两个丫头给世子!”
“啊?”瑟瑟震惊,“侯夫人她,怎么变成这样了?那位不是才小产吗?”她记得侯夫人很得体,断不会在这个时候磋磨人啊?
怎么回事哦。
“那沈颜川收了吗?”
“收了呀。长者赐,不可辞。哦是长公主收的……不过反转的来了姑娘,长公主反手就将那两个丫鬟赏给了沈铖。”
“啊?”
小嫩脸皱成了小包子,这个走向瑟瑟倒是没有想到,
真是神奇。
…
再说沈铖,晚上回屋的时候,便看见有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坐在自己床上,他拔了剑。
那两位见状,吓得花容失色,纷纷爬下床,
哭诉不是她们意愿,她们也不想谁想来伺候啊她们只想伺候世子。
是长公主让她们来的。
沈铖收回剑,面无表情的将二人提着去了颜汐院。
他跪在屋外,让长公主慕容嘉收回赏赐。
慕容嘉这会儿还有些病容,但丝毫不影响她出门嘲道,“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你是修了两辈子的福气才遇到,竟然让本宫收回赏赐?”
她的赏赐,说退就退,她不要面子的吗?
沈铖并没有多说什么,再次重复了一遍,“请长公主收回赏赐。”
慕容嘉居高临下,瞧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有心上人?”
“没有。”沈铖向来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其实,这句话,他回答得太快了。快得不得不让人觉得,他在急着撇清些什么。
“是吗。”慕容嘉冷笑,“那为何不收本宫的赏赐?”
“不为何。若是长公主逼迫,属下愿自裁谢恩。”
说着,沈铖将腰间的剑抽出,那架势,若是不收回,他真的会拿着这把剑自裁。
“哼,威胁本宫,好得很,既然你一心以死明志,那就给你这个机会,谢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