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够了没有?”沈颜川一直在冷眼旁观。
冷眼看着慕容嘉,是如何一步步闹得全府都不得安宁。
“退下吧,既然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你。”
沈铖行礼退下,那两个丫鬟则被留了下来。
此时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慕容嘉看向沈颜川,“沈郎,你吼本宫?这是你第二次吼本宫。第一次,你为了那个锦氏吼本宫,本宫也就认了,这次,你居然为个下人吼本宫?本宫刚刚小产,下榻都要让人扶着,你现在竟然吼本宫?怎么,你也觉得本宫小产了,就迫不及待要去找别的女人?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说,你是不是准备接收了这两个?!你说!”
沈颜川抿着薄唇,他在极力忍着自己的脾气。
沈颜川的脾气一直很好,是那种无需忍本来就很好的好。但今日才总算体会了一次,忍着不爆发的苦闷。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慕容嘉。原本打算与她摊牌对质,但突然就觉得,没意思。对质之后呢,又能怎样?不过是看她又一次编着话来搪塞。他现在已经分不清慕容嘉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我不会碰她们。”
“长者赐,退不回去!”
“拿了身契,让她们离开。”
“哼,要本宫说,直接杖毙在这里得了。”
“这二人是母亲院儿里的,你杖毙她们,就是在打母亲的脸。”
“……那就按你说的吧。”
慕容嘉气急,虽未指名道姓,但听意思也知是对谁说的,
“让她不要操这些心,就算本宫小产不能侍奉,本宫还带有自个儿的陪嫁丫鬟,不会委屈了沈郎!”
这显然是气话。
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站在角落里的香岚,听着这话偷偷红了脸。殿下的意思是不是,她可以,做世子的女人了。
借着角落的隐蔽,香岚抬起头,看向那个光风霁月的男人。
没人知道,少女怀春,她早就倾慕沈世子了。
即使世子的目光从来没在她身上。
但没关系,她的倾慕,与他无关。
随着长公主去了那卢,她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错过了,但没想到,事情就这样有了转机。
第48章
小雨淅淅沥沥, 下个不停,渐渐的,雨声瓢泼, 但都不及慕容嘉的尖叫怒骂。
她的贴身宫女爬床了。
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爬!床!了!
屋内异香弥漫, 被褥凌乱, 她不过是去了一趟宫里,不过是提了一句今日可能不回来, 她最信任的宫女就这么衣不蔽体了。
手气到颤抖不止, 慕容嘉咬目眦欲裂。
气到有那么一瞬间生出恍惚, 她看到了自己当初刚到那卢时, 发现她那热情浪漫的丈夫竟然帐中有人一般。
她当时是怎么做的来着?
对了,抽刀,手起刀落,血溅王帐!
慕容嘉一言不发,咬牙切齿的走到角落, 抽出了当年那把佩刀。
香岚是见识过当时场景的, 如今见到殿下再次抽刀, 吓得魂飞魄散, 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见长公主无动于衷, 香岚哭着嚷着爬到榻边,抓抱住沈颜川的一只脚。
“世子救救奴婢, 奴婢是真心爱慕世子的救救奴婢…”
沈颜川坐在榻边, 沉着脸。一向温润的脸上此时也全是怒意。
他是真没想到, 她们,竟然再次给他下药。
所以面对丫鬟的哭求, 沈颜川一言不发。
爬床的丫鬟,死不足惜。
可香岚不想死,眼瞧着长公主提着刀越来越近,近到她都感受到了刀刃的寒,香岚一个冷颤,
“殿下,奴婢与世子并没有成事,殿下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世子救救奴婢,求世子救救奴婢了…奴婢,奴婢知道当年长公主她为何去那卢,她不是去和亲的,是因为她突然爱上了那卢王子,所以才,”
“贱婢!”
“你说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沈颜川抓起香岚的衣领,“你刚刚说什么?不是和亲?”
堪堪躲过了长公主的刀,香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股脑的和盘托出。
“不是和亲世子,奴婢知道当年实情,只求世子保奴婢一命,救救奴婢。”
“贱婢你敢!”
“慕容嘉!”
沈颜川横向慕容嘉,双拳紧握,目露凶光,他从未这般发狠。
连慕容嘉都有一丝被吓住,杵着不敢上前。
慕容嘉之前的故事很简单。
她最爱沈郎,这点毋庸置疑。
青梅竹马,十年如一日。
但这样日复一日的相处,她渐渐的开始觉得他俩的爱情很平淡,索然无味一般。有时候她都能想到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的相处情景,如一潭死水无波澜。
但这时候,那卢王子出现了。他的的出现,犹如一股清流汹涌袭来,她感受到了新鲜的气息。
与沈颜川不同,那卢王子高大威猛,一身腱子肉。又热情健谈,常常将慕容嘉逗得捧腹大笑。
渐渐的,慕容嘉开始向往无垠的草原,向往外面更广阔的天地。那里有成群的牛羊,淳朴的民风,还有奇特的异域风情。
她不过是想追求自由生活,有什么错?
没什么错。
所以她去请求她的母后指婚。
母后起先不同意,但最后经不住她的缠,还是同意,皇宫上下一片喜庆。
只那个慕容权冷眼旁观,突然冒了句扫兴的话,说迟早要打那卢王庭。
呵,那卢部落又不是那卢王庭,她又不是嫁王庭!
于是得偿所愿,她高高兴兴的嫁给了那卢王子。
……
“她说的,可是真的?”声音不稳,带着隐颤,可以想见说话之人情绪撕扯。
“不是!贱婢!你闭嘴!…沈郎,你听我解释,嫁过去我就后悔了!我真的想回来,天天想,天天盼。那边天寒地冻,物资匮乏,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就用几块布搭个帐篷就当个屋子!还有,那边连个浴池都没有,十天半个月都洗不了一次澡,完全都不是我想的那样!沈郎,我真的后悔了…”
“还有,那个王子他骗我,他说他爱我,只爱我,可是我到了那边才知道,他帐子里还有好多女人,他一如既往的和那些女人厮混!”
“沈郎我后悔了,不是她说的那样。”
慕容嘉现在是真的慌了。
她怕沈郎误会她。
她是真的爱沈郎,失去了才懂得有多爱。
头一次,慕容嘉哭了,慌乱的哭。
沈颜川瞧着她哭红的眼,
一如当年,她哭红着眼来找自己。
窝在自己怀里,哭着说不能嫁给沈郎了怎么办?
说圣上要让她和亲那卢,已示邦交。
她说她不愿意,是圣上逼他。
她说你要等我,沈郎,你一定不要忘了我…
喉中有腥甜,让他作呕,沈颜川高大的身材晃了晃,一口鲜血吐出,就这样倒了地…
*
前世(四)
红绸灯笼高高挂起,窗子上的双喜字格外艳丽。
喜烛将屋内照得亮堂。
稚嫩的少女坐在榻上,正在给她的夫君解衣裳。
小手白嫩,但颤巍巍的,因着半天都没解开,明显有些慌。
眼瞧着解开了第一颗扣子,男人的手阻止了她。
“不必,你还小,”
很明显的拒绝之意,还有微微皱着的眉,表明新郎的不情愿,“这事等以后再说吧。”
新婚之夜被新郎嫌弃敷衍,任谁心里都不好受。少女听完,抬眸盯着他瞧,但眼睛却亮了几分。
她不住点头,表示赞同,“嗯嗯!对吧,瑟儿也觉得还小。嬷嬷说要及笄了才可以。”
说完,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可是会不会不好啊?”
小脸通红,估计有些害羞。
沈颜川愣了愣,“什么不好?”
“洞房花烛夜,要行周公之礼,若是…”
沈颜川打量自己面前的小妻子,眼眸清澈,不像是故意压他的话。
“没什么不好的。”
“…那就好。”少女松了一口气,
她慢慢爬上床,往床榻里面挪了挪,而后钻进软和的锦被里,“那夫君,瑟儿睡觉啦。”
今天累了一天,很是疲惫,她早就困了。
原本准备了大段敷衍说辞的沈颜川,看着转瞬就睡得香甜的少女。
不由得笑了笑。
……
少女被粗绳绑着,蜷在地上,一头青丝凌乱披散。小嘴儿因为被锦帕堵着发不出声音,只可怜兮兮的盯着来人,眼眶通红。
来救人的沈颜川微微一窒。
连上前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夫君,呜呜呜…”被救出的少女哭得很大声,委屈巴巴的。
等绳子解开之后,少女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拱,“夫君瑟儿以为再也看不到夫君了呜呜呜…”
沈颜川搂着少女的肩膀,轻声安慰。
少女委屈了一会儿,而后从怀里起来,指着一旁的绑匪眼泪汪汪,“夫君,就是他,他绑的瑟儿刚刚还想欺负瑟儿你要把他抓起来呜呜呜…”
沈颜川看向绑匪,抿着唇,幽深的眸子有些怒意。
被绑的绑匪接触到视线,慌忙跪趴在地上。他没有,他不敢。那衣领只是在挣扎的时候散了点儿。
沈颜川收回视线,将少女的衣领一点点整理好,
“这事我自会处理…但你要记住,以后不准随便出府,外面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知道了夫君,瑟儿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
【夫君,我戴这个好看吗?】
女人提着裙摆跑过来,杏眼是灿烂的星辰。
“你还没有说好看吗?”
他故意说不好看。
女人微微撅着小嘴,好像很生气。
不打算理他了。
但小嘴却是叭叭叭,软软糯糯的,“金铃还有嬷嬷她们都说好看,只有你一个人说不好看所以不是不好看而是夫君的审美有问题呀!对就是这样的夫君你看这个,这个花好看吗?”女人随手指了指旁边开得艳丽的花,纤细的手指,指甲圆润。
他顺着指尖的方向看过去,
“好看。”
“啊?这个好看那我戴的就是这个花呀,不好看吗?”
他居高临下,伸手捧着嫩白小脸,很是认真的瞧了一遍,“嗯,这样看的话,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呀?”女人要哭的小表情。
“还行就是,我的瑟儿最好看的意思。”
“…嗯!”女人眉眼弯弯,笑靥如花一般。
“这个是香囊,里面是鸳鸯扣,我一半你一半,不准掉啦,这个是平安符,听说那卢好凶的他们那些人长得凶神恶煞夫君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一定要想我…”女人羞涩的躲在他怀里。
……
回帝都的路上,
屋内,
慕容嘉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衣裳,一脸不可置信,
【沈郎,你不想吗?】
【你知道我已经娶妻了,她…很好,我想和她好好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想想你为什么娶她?是因为我啊,你是爱我的,你的心里只有我,她只是我的替代品而已啊,甚至替代品都算不上,她只是个占位的玩意儿而已!】
看着她的沈郎撑着头,神智有些不清醒,慕容嘉笑了,
【沈郎,你是爱我的,一定是那个贱人,她勾引你的对不对?没关系,今晚过后,你会知道你有多爱我…】
第49章
侯府世子吐血晕倒, 颜汐院上下人仰马翻。
但没仰翻多久,因为下人们都被慕容嘉叫去了庭院。
一排排的站得笔直,让他们瞪大眼睛看清楚, 爬床的下场。
慕容嘉命人找来一根粗绳,想要将那贱蹄子挂脖子吊在颜汐院的老树上。不过被贱蹄子扭着身体逃了。
瞧着被几人追得绊倒在泥泞里, 一身脏污的贱蹄子, 慕容嘉瞬间又改了注意,她让人压着贱蹄子, 扒光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 然后双手吊在树上, 赤, 裸的像个货物一样,展示在众人面前…
风大,雨也大,瓢泼似的,还有些冷意。这几天温度也降得厉害, 大有倒春寒的架势。
院子里, 除了沈铖违抗命令出府去找太医, 其他的下人们个个都站在雨中, 眼睁睁的看着平日最受宠的大丫鬟如今却光溜溜的吊在他们面前,被老嬷嬷用浸了盐水的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抽, 有心思的没心思都直唏嘘,又直哆嗦。不知道是被吓得, 还是说本来就冷。
这事儿闹到最后, 惊动了正院那边。谢氏听了音儿, 赶来摆平了此事,遣了人去请太医, 散了人群,又做主,连夜发卖了奄奄一息的香岚。
到底裳了一件衣裳。
*
北苑正屋。
小妇人蜷在软和的锦被里,青丝铺散在枕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之前外面有些闹,就是那种隔了一座山似的隐隐约约的吵闹,听不清楚,但因为晚上安静,又似乎有些声音。
不过这会儿,除了雨声,没其他的。
雨声淅淅沥沥,最是助眠。
小妇人睡得正香。
但这时屋外突然有点儿不同于雨声的响动,熟睡中的瑟瑟身子微微颤了颤,似乎半醒了过来,但转瞬又睡过去了。
她实在太困了,这三更半夜,她哪里不瞌睡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只一秒。
瑟瑟再次转醒,因为耳边响起了推门声。
是那种很急动静很大的推门声,一下子被推开了。所以瑟瑟被吵醒了。
慢慢睁开了睡眼,瑟瑟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睫上沁着水珠。
她稍稍侧过身,而后翻身弓起小腰,本来打算撑着从床上往后坐起来,但眼皮一点一点的,小脸在青枕上蹭了蹭,她又睡过去了。
整个人半跪在榻上,睡得迷迷糊糊。
肯定是宝来。
他最近总喜欢半夜翻窗子。格外熟练,要不是长得不像,她有时候都怀疑宝来是不是朝廷通缉的采花贼了。
也不怕让人看见。
明日一定要与他好好说说,不准翻窗子,哦不対,不准半夜三更进她的屋子。
突然,有冷风从床帐外袭来,冻得瑟瑟一个激灵。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撑着小手打算爬起来的时候,突然有东西从她的背后压了来。如一块被水浸染过的大石落下,瑟瑟小手一软,整个人被压趴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