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默着，昏暗的光落在他脸上，看不出神色。
他出声：“叫什么？”
“啊？”林羽没反应过来。
“她叫什么？”
“哦，好像是叫……颜荔吧。”
“姓颜的？”坐在副驾驶上的学员惊讶，回过头，“她父亲不会是我们立江市的企业家颜立竣吧？！”
男人身形一顿，猛地睁开眼。
第3章 骆战出现
颜荔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逼仄的小巷一片漆黑，长年失修的地面坑坑洼洼。
颜荔走得小心翼翼，但总能在昏暗中踩到泥泞的水坑。
污水溅起，她裤脚和鞋子都湿了，黏糊糊的。
想到妹妹一个人在家，她心中难免担忧，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
颜荔刚回到小区楼下，便看见满墙恐吓图案和红色喷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颜荔，你还我们血汗钱！”
“三日之后，你再不还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
言言！！
颜荔双眼大睁，心跳得极快，飞奔上了楼梯。
来到门口，这才发现木门已经被那些讨债人砸烂，破了一个大洞。
她全身抖得厉害，拼命地拧着门把手，结果发现拧不开。
颜荔急忙掏出身上的钥匙，双手因抖得太厉害，钥匙插了好几下才插进钥匙孔。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
颜荔来不及关门，跑进房间里面找，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她急得快哭了，喊道：“言言，言言！我是姐姐，你在哪儿？”
半晌，床底下才传来微弱的声音：“姐姐……”
颜荔趴在地上往床下看，这才发现她躲在床下，吓得瑟瑟发抖。
小姑娘一钻出来，立即扑进她怀里，哭得断断续续的：“姐、姐姐，他们又来了……好多人，他们一直在砸门，我好害怕……只能躲、躲在床底下……”
颜荔心疼得宛如刀割，把颜言紧紧抱紧，安抚道：“姐姐在，姐姐在，不怕不怕。言言乖哦，不哭不哭。”
小姑娘真的被吓到了，一直在哭，颜荔只能把她抱在怀里哄着。
哄了好一会儿，颜言渐渐不哭，噙着红润的泪眼看她：“姐姐，我饿了……”
自从从家里出来，她们身上没多少钱，吃了上顿没下顿。
颜荔本来想白天去找些包吃的兼职做，但每次一上岗，就被那些讨债的人搅黄。
久而久之，就没多少人愿意用她了。
颜荔吸了吸鼻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噔噔噔，看姐姐给你带什么啦！”
颜言双眼一亮，开心地接过：“是棒棒糖耶！”
“嗯，吃完棒棒糖就不饿了。”
颜荔正想给她剥开糖纸，突然听见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她神色一凝，把棒棒糖塞进颜言手中，起身，走过去。
颜荔很警惕，不敢直接开门，趴在耳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颜荔！你给我开门！”
门外响起声音。
房东？
颜荔立即开门。
房东一脸怒气冲冲，二话不说便闯进来，开始给她们收拾东西。
颜荔来不及阻止，她们的行李被一个个扔了出来。
“砰”的一声，房东关上门，指着漆黑的夜空，怒喝：“你们都给我滚！”
-
两人被房东赶了出来。
颜荔一手牵着颜言，一手拖着行李，房东怒火中烧的声音近在耳畔——
“颜荔，我已经对你忍无可忍了！”
“我是看你们可怜，允许房租先赊着，让你们先住进来的！”
“结果你们倒好，房租不交，门都给我砸成这个样子！”
“也不知道你们是哪儿得罪了那么多人，天天有人来这儿闹事，自从你们住在这里，邻居的告状电话都快把我手机打爆了！”
“就当我做好人，给你们白住半个月，房租我也不要了，你们都给我走！”
……
“姐姐，我肚子饿了。”颜言停下脚步，扯了扯颜荔的手。
颜荔停下，从包里掏了掏，却什么也掏不出来。
那根棒棒糖是最后一根了，原本是颜言拿着的，但被房东这一吓，小姑娘又哭了起来，糖也掉在地上。
颜荔来不及捡，便被房东轰了出来。
入秋的夜是真的冷，零下几度，冷风呼呼地吹着。
见她没动，颜言问：“姐姐，你怎么了？”
颜荔望进那双纯真的圆眸，艰难地咽了咽：“言言，咱们先找个地方睡觉好不好？”
小朋友神色懵懂，虽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不给糖吃了，但也察觉到姐姐的脸色不好，便乖乖地没再喊饿。
小朋友点点头。
担心颜言着凉，颜荔打开行李箱，掏出外套给她穿上，便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
已近凌晨，两人无处可去，颜荔只好带着颜言去了就近的派出所。
当晚派出所值班的民警得知她们的情况，一阵心疼，纷纷给她们端上热水和泡面。
“如果今晚你们真找不到住的地方，就先住在这里吧，派出所安全，里面的灯也永远为老百姓亮着！”
一个年轻民警给她们端来两碗泡好的泡面，放在她们跟前的茶几上。
颜荔急忙起身。
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伙儿，五官隽秀，身形清瘦，一身警服正装衬得他正气盎然。
颜荔连忙道了声谢谢。
“小钧，送送骆先生！”
一位民警喊他。
“诶，来了！”名唤小钧的民警跟她说了声，便跑了过去。
颜荔坐下，端起一碗泡面，用叉子勾起泡面吹了吹，喂给颜言。
小姑娘饿极了，狼吞虎咽起来。
颜荔无奈地笑了笑，抽来纸巾给她拭去嘴角的水渍。
这时，有人走过来。
颜荔以为是小钧警官，连忙起身，目光定在跟前的男人身上时，一顿。
“骆、骆先生？”
第4章 外套的温度
再次见到骆战，颜荔是窘迫的。
毕竟此人几个小时前才拒绝了她的贷款申请，如今又看到她这副狼狈落魄的模样。
颜荔顿感尴尬，倏地背过身去，假装没看到他。
男人神色狐疑。
小钧警官看出他的疑惑，跟他简单说了下颜荔的情况。
末了，他问：“战哥，认识的？”
男人淡淡点了下头，转目，看向背着他的颜荔。
颜言看了看骆战，扯了扯颜荔的衣袖，示意她有人找。
颜荔没敢回身，悄悄竖指放在唇边，示意颜言不要出声。
结果小朋友没明白她的意思，转眼看向骆战：“哥哥，你认识我姐姐吗？”
颜荔：“……”
骆战身形一顿，这才注意到颜荔身边的小女孩。
他半蹲下身，对上颜言的眼睛：“你叫什么？”
“颜言。”小朋友指着颜荔，“这是我姐姐。”
原来是颜立竣的小女儿。
许是察觉到眼前的男人没有恶意，颜言壮着胆子问：“哥哥，你叫什么？”
“骆战。”男人勾了下唇，昏暗的光下，溢着淡淡的温柔，“骆驼的骆，战斗的战。认识吗？”
“认识！”小朋友整个眉眼都弯起来，“以前我爸爸每天都会教我识字，我现在认识的字可多了！”
“你很棒！”男人伸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可是……”小朋友眉眼耷拉，沮丧起来，“我爸爸妈妈都走了。姐姐说，他们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很久才会回来。”
终究还是年纪小，不懂得死亡的意义。
只是觉得，他们去的地方，是一个她们暂时无法抵达的地方。
颜荔心中一酸，转身把颜言揽过来，对上男人的眼睛：“不好意思，骆先生，我妹妹不懂事，多有冒犯请见谅。”
骆战深深看她，没说话。
好一会儿后，他才侧脸，出声：“谢警官，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远了。
小钧警官不知道跟骆战说了什么，男人眉头紧皱，最后点头，道了声谢。
小钧警官看了眼颜荔，说：“姐妹俩儿挺可怜的，如果你有住的地方，可以帮帮她们。”
骆战嗯了一声：“谢谢。”
-
骆战回来时，谢小钧已经忙去了。
男人身材是真的健壮高大，随着他的靠近，头顶的光线给她挡去大半，压迫性十足。
颜荔身陷在他的黑影中，抱着颜言后退了一步，怯怯地出声：“骆……”
男人注视她的眼：“今晚你们打算住哪儿？”
颜荔一愣，弱弱地回：“派、派出所。”
话音刚落，男人眸色深了些许，呼吸随之沉了些。
他……在生气？
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颜荔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想到那些坊间“传言”，她觉得还是不要惹他不快为好。
颜荔找补：“外面气温低，派、派出所比较暖，加上有警官连夜值守，在这儿留宿一晚很安全。”
结果男人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
颜荔不敢再出声。
气氛寂静，空气中似流淌着一丝让人不知所措的分子。
男人深呼吸一声，似是妥协了什么：“我那儿有地方住，你们不介意的话……”
颜荔立即拒绝：“不了，我觉得这儿挺好的。”
“……”
见她这般推脱，骆战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么直白的邀请，有些不妥。
毕竟她们是女性，与他也不熟。
男人轻咳几声，解释：“不是我家，是我的拳馆。”
颜荔一愣：“勇战拳击道馆？”
“嗯。”男人点头，“晚上的拳馆没人在，那儿有几间空房，今晚你们可以在那儿休息。”
担心她再拒绝，骆战补充道：“送你们过去后，我就离开拳馆。”
“……”
颜荔静静地看他几秒。
考虑到颜言还小，身体抵抗力差，如果被冻感冒了会很麻烦，加上感觉到骆战是真的想帮她，颜荔最后点下了头。
-
三人出来派出所。
骆战走在前面，颜荔和颜言则跟在后面。
颜荔盯着他的背影，心中困惑更甚。
她不解，几个小时前，他拒绝了她的贷款申请，对她态度冷漠，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现在怎么会突然愿意帮她？
颜荔忍不住喊他：“骆先生！”
骆战脚步一顿，转身看过来。
颜荔走近他，仰着小脸看向他的眼，神色认真：“你为什么要帮我？”
是看她们可怜吗？
骆战眸色稍顿。
路灯的光很亮，在地面铺出一个大大的弧形光明世界，两人身陷其中，男人得以借助光亮，仔细端详小姑娘的脸。
颜荔的眼睛是真的漂亮，圆形的杏眼，瞳仁是杏色的，眼尾微翘，很亮很大，在光下，愈发的澄亮清澈。
里面，仿佛能看到他的影子。
男人对上她的眼，诚挚道：“你父亲对我有恩。”
颜荔一怔。
“你父亲生前一直在做慈善，你应该知道？”
颜荔点头。
“我就是他曾经资助过的学生之一。”
颜荔眼神微诧。
男人挑眉：“不相信？”
颜荔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缘分挺奇妙的。”
男人勾了下唇角，笑了声：“在这儿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颜荔松了一口气，刚想点头说好，眼前突然一黑。
“冷。”男人扬手一扔，转身离开，“穿上。”
“……”
颜荔扯下脑袋上的外套，怔怔地看着远去的男人。
骆战的身影消失在路转角处，颜荔这才收回视线，垂眼看着手上的外套。
外套是黑色的冲锋衣，不算厚，但对于现在身穿单薄的她来说，足以抵挡一些风寒。
“姐姐，你不冷吗？”颜言看她在发呆，忍不住问。
颜荔回过神，笑说：“冷啊。”
“那你怎么不穿哥哥的外套？”
“……”
颜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生怕颜言察觉出她的异样，急忙把外套给穿上。
外套上那股清冽的木质香袭来，裹着男人残留在上面的温度，宛如火炉，烫人得很。
颜荔的脸瞬间热了。
第5章 收留
骆战在前面开车，姐妹俩儿坐在后面。
折腾了大半夜，颜言已经困得趴在颜荔的大腿上睡着了。
也不知是担心吵醒颜言，还是男人的话本来就少，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车子很快在勇战拳击道馆门口停下。
颜荔背着颜言下车，男人也随之下车，走到后备箱把她们的行李给提出来。
两人的行李不多，骆战轻松提起，走去门口，拿出钥匙开门。
他打开灯，姐妹俩随之进来。
骆战提着行李走向一个房间，颜荔背着颜言跟在后面。
房间门被打开，他把行李全部提进去。
颜荔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房间。
是一间套间，里面有独立卫生间。
房间的装修风格很简单，主蓝色调，床上的被褥叠得整齐，桌上的书垒在一起，看起来很干净清爽。
室内只开了盏床头灯，光度不够，显得有些昏暗。
骆战背着她，正在收拾床铺。
微弱的光落在他后背，脊骨随着他的动作绷直，印出上面清晰的肌理纹。
颜荔想起他擂台上打拳时的样子，想起肆意挥洒的汗水，沿着他上半身肌肉肌理慢慢淌下的样子。
她感觉口有点干，生生别开眼。
男人换好新的床单、被褥和枕头，最后把旧的全部塞进衣柜里。
铺完床，骆战转身走过来:“这里原本是我的房间，但我极少住在这里。虽然简陋，但好在干净，你们今晚就暂时住在这里。”
他自然地接过颜荔背后的颜言，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颜荔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有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