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此,颜荔大口大口地呼吸,缓了一会儿继续说。
“颜立军以请我去他家吃饭为由,把我困在他家。他目的是想让我签下我父亲留在颜氏集团那80%股份的赠予合同,我宁死不从,被他困在小房间内,殴打我,虐待我,不让我吃喝……”
颜荔刚醒来,声音沙哑,每说一句话都会扯到脖颈后的伤。
这两段话说完,她拼尽了全力。
“阿战,我要报仇……”颜荔抓着他的手,满眼恨意,“我要颜立军死,我要他死!”
骆战呼吸一沉,起身凑近,轻轻地把她揽过来,让她脑袋靠在他腹部上。
掌心压在她的发顶,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动作轻柔和疼惜。
他沉痛地闭眼,深呼吸着,睁开眼时,眼里满是坚定——
“好,我答应你。”男人许下承诺,“我一定会把他送进监狱!”
-
颜荔刚醒,情绪不稳,又哭了一场,晚间又发起了高烧。
今早护士给她打了退烧针,烧刚退,这会儿又烧起来。
烧的温度过高,护士建议骆战先给她物理降温,等温度降下来些再给她吃些退烧药。
骆战在床前守了她一夜,一直用酒精沿着她头部、前额、颈部和腋下等地方轻轻地擦拭。
每隔一段时间,他不仅要给她擦一遍酒精,还要时刻观察她的体温。
因烧的难受,颜荔全身冒虚汗,睡的极其不安稳。
直到后半夜,她体温才逐渐降下来。
骆战坐在床头,抓住女孩的手,两手紧紧握住。
借着病房内微弱的光,他看到女孩的睡颜终于祥和安静一些,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骆战一脸悔恨,弯下上半身,薄唇抵在她手背,轻轻地吻着。
动作无比轻柔,溢满的爱意里,满是心疼。
他有多希望现在病床上躺着的人是他,多不想看到她有半点的损伤,然而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她陷入那样的危险境地。
那种懊悔宛如万千头蚂蚁,每天都在他心头啃噬。
-
三天后。
颜荔的情况好了很多,身体淤肿地方已经消肿,但脖颈的伤还没好彻底,颈托还得戴着。
张司运今天过来医院看她,询问了当时的情况。
颜荔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并且把颜立军亲口承认谋杀她父母的事情全告知于他。
得知这个消息,颜荔以为他会震惊,然而他却没有。
张司运问她有证据吗,颜荔怔怔地摇头。
当时她身上的东西全被收走,根本没有录音的机会。
她眉头一蹙,意识到什么:“张警官,您早就知道……”
张司运眉头微蹙,点头:“前段时间警方已经把嫌疑人目标锁定在你二叔……”
一顿,改了称呼:“锁定在颜立军身上,但警方目前还没有找到十足的证据证明他雇凶杀人。”
颜荔一脸失落:“那就是说,他还不能坐牢?”
知道她心切,张司运安抚道:“颜小姐,我理解你身为当事人难受的心情。但警方查案抓人讲究证据,只有找到十足的证据证明颜立军雇凶杀害你父母,我们警方才能对他进行抓捕,法律才能给他定罪。”
颜荔盯着他:“那证据……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
张司运突然沉默。
颜荔笑了声:“抱歉,是我心急了。我理解你们的工作,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证据,还我父母一个公道。”
张司运点头:“一定。”
“那他囚禁我的事……”
“这件事证据确凿,我们已经把他拘役在派出所,等后续的审问。”
“他能坐几年牢?”
张司运脸露难色:“抱歉,根据国家相关法律法规,他虽然对你非法囚禁、非法虐待,但情节不算严重,加上他的律师很厉害,定他的罪,让他坐几年牢,估计很难。”
颜荔无奈地闭上眼,深深叹了声:“好,我明白了。谢谢您张警官。”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张司运拿起公文包,“你好好休息。”
说完转身离开病房。
骆战身体一闪,躲在角落。
等张司运走进电梯,他才走出来。
男人盯着他的身影,目光凝重。
“阿战……”颜荔看到他在门口,喊道。
骆战走进来,手掌托住她背部,让她好好躺下,再把被子给她盖上。
察觉到他脸色不好,颜荔伸出两指,抵住他嘴角的两边,往上一扯。
“怎么愁眉苦脸的,笑一笑嘛!”
男人弯唇,低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好,我笑。”
说完,咧开嘴角,笑出牙齿。
颜荔被他样子逗笑,笑的不行:“好傻哦。”
骆战给她掖了掖被子。
颜荔痴痴望着他,出声:“阿战,最近你是不是很辛苦?”
男人手一顿,抬眼看她。
“白天要照顾姥姥,晚上还要照顾我。”
颜荔醒来的当天,知道自己在的这家医院是骆战姥姥住的那家医院。
只是楼层不同,颜荔住在二楼,他姥姥住在三楼。
骆战扯了下嘴角:“还好,姥姥那边有护工在照顾。”
“我现在好很多了,”颜荔作势要起来,“我很久没见姥姥了,你陪我去看看她吧。”
骆战望了眼外面的天,傍晚时分的天阴沉沉的,好像是要下雨。
他把她扶起:“好,我扶你过去。”
颜荔小心翼翼地下床,两人正想走出病房时,走廊上突然传来一一阵阵嘈杂的脚步声。
“诶,你知道吗?!有个老人突然在病房死了。”
“怎么回事?”
“听说是被人下毒。”
“妈呀,谁那么狠心,胆子那么大,竟敢在医院下毒!”
……
第85章 唯一的信念
“听说是三楼305病房的那个患癌老人,啧啧,这人心怎么那么狠毒啊,无冤无仇的竟然下毒!”
“整个医院的医生都跑过去抢救了,走走走,我们过去瞧瞧!”
……
骆战眼神一震,几乎是同一时间飞奔了出去。
颜荔知道,305病房是VIP病房,只有骆战姥姥一个病人。
她心跳的飞快,几乎提到嗓子眼儿,强撑着身体紧随过去。
-
305病房门口聚集了很多人。
医生正在给老人做抢救工作,除颤仪贴在老人的胸口。
吸住、松开,吸住、又松开。
老人的身体被除颤仪提起,又重重地落下。
“林医生,病人血氧在极速降低!”
“林医生,病人呼吸逐渐减弱了!”
“林医生,病人血压几近平缓……”
护士的声音刚落,心电血液监护仪上突然传来一阵“滴”声。
绵长而尖锐,异常刺耳。
老人的心跳,陷入无尽的寂静。
林医生还在做最后的抢救,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老人已经陷入无生命体征的状态。
骆战瞳仁震动,整个人彻底呆在原地。
那一刻万物肃静,一片死寂,他双耳间接性失鸣,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双眼直直地盯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
半晌,他才惊慌失措地扒开人群,身体踉跄地跑进来,跪倒在病床前。
他全身都变得麻痹,双眼猩红,抬手想摸老人的脸,伸到半空却突然缩了回来。
这一定是梦!
他不敢碰,生怕一碰,姥姥就走了。
“姥姥……”骆战爬上前,两手紧紧抓着老人的手,明明是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你怎么睡着了?你醒醒好不好?”
“你、你看,这么多人看着,林医生也在这儿呢,你不醒来,会吓着他们的。”
“你不是总跟我说,阿战要乖,要听话,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的吗?”
“你看,你要是不醒来,就会给他们添麻烦了,我们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好不好?”
“姥姥,你醒一醒,好不好?”
……
颜荔赶到病房,只见男人跪倒在地,脑袋无力地磕在老人的手背上,嘴里一直喃喃地唤着老人。
然而老人像是随风飘散的蒲公英,在散开的那一瞬间,已经没有抓住的机会。
颜荔心头一震,怔怔地走过去,神色担忧地唤他。
骆战像是陷入痛苦的悲恸世界里,盯着老人的双眼猩红,双唇微颤,就连抓着的手都在颤抖。
她唤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推倒他建起来的围墙。
“阿战……你别这样,”颜荔眼泪也滚下来,“姥姥她……走了。”
男人身体一颤,怔怔地转脸看她。
他盯着她半晌,而后笑着摇头:“不会的,姥姥只是生病了,医生说她配合治疗的话,还能活很多年……”
谁都知道,老人患的是肺癌,已经是晚期,这两年来的化疗,不过是暂时减缓老人病情加重的速度而已。
他嘴里一直喃喃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颜荔上前轻轻抱住他:“阿战,这不是你的错,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林医生和护士在一旁,一脸歉意地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个躬。
没多久,警方的人就来了。
警方驱散围观群众,对整栋楼进行了封锁,开始对现场进行勘察。
张司运正在询问林医生在内的一众医护人员,骆战走了过去。
“好,待会儿您帮忙把医院院长给我叫来。”张司运说完,便让林医生离开。
张司运知道他想问什么,见他过来,便开口:“警方调查到,您姥姥并不是死于肺癌,而是毒发身亡。”
“我知道。”男人站在他面前,神色一片死灰,透着一丝阴冷。
张司运愣住。
“林医生等人在她中毒的第一时间进行了抢救,但那毒性太大,她呼吸困难,即使努力抢救,已无力回天。”
骆战此时的神色冷静的可怕,仿佛失去至亲的人不是他。
张司运从业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受害者、受害者家属和嫌疑人,一眼就看穿了他此时的想法。
至悲至痛后的冷静,是为了运筹后续更大的报复。
张司运眉头一蹙,好声道:“骆先生,我理解您失去亲人的痛苦,但目前嫌疑人还没有锁定,我希望您一定要冷静,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不要冲动。”
骆战眸色一闪,勾唇,眼里嗜血般的阴狠被他轻松掩去:“您放心。”
张司运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现在过来,只是想确定两件事。”
“请说?”
“我姥姥中的毒,是什么毒?”
“法医已经从注射器中提取了一些毒素,检测结果很快会出来。”
话音刚落,张司运的手机就响了。
他拿来接听,眉头一皱:“您确定?”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张司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嗯了声便挂了电话。
他看向骆战,迟疑了一会儿,道:“您姥姥中的是一种无色无味、能溶于水的、含有氰化钠成分的毒药。”
骆战只觉得这毒药有点耳熟,想到什么,眉头一拧:“立江市企业家颜立竣的妻子章思芸也是中此毒,是吗?”
张司运下意识想问他怎么知道的,但一想到颜荔和他的关系,便突然明了。
他重重点头:“此毒难以提取和制作,一般人是没有资金和精力维持毒药的制作,除非是一些专业的生化研究机构帮忙研制。”
一顿,“颜立竣和章思芸的案子,警方锁定的嫌疑人是颜家二叔。此人背后资金雄厚,想弄到这种毒药,轻而易举。”
骆战勾唇,笑了:“意思就是说,给我姥姥下毒的人是颜立军,是吗?”
“实话说,他嫌疑最大。”
得知嫌疑人,骆战的情绪波澜不大,反而突然转移了话题:“身为受害者家属,医院的监控录像,我可以看吗?”
张司运脸色凝重,点头。
-
医院监控录像室。
医院很大,每天来往的人流很多,想要在这么多的人流中锁定嫌疑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骆战和张司运来到监控室的时候,里面的警察已经来回观看监控看了一个多小时。
还是一无所获。
“小李,把受害者中毒前两三个小时的305号病房附近的监控全部调出来。”张司运吩咐。
“是!”
很快,小李警官把监控全部调出来。
骆战和张司运凑近电脑,仔细观看。
“张队,我和小雄在这儿看了一个多小时,一点收获都没有……”
小李警官抱怨时,骆战突然指着上面一个身穿一身白大褂、身高约有一米八多、身材略微健壮的“女人”问:“可以把这个人放大看看吗?”
小李立即放大。
骆战眯眼看着,突然笑了。
太熟悉了。
这是即使对方化成灰,他依旧能认出来的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人。”骆战直接下定论。
张司运惊愕,也凑近看了一眼。
监控画面中,这个身穿白大褂、头戴护士帽、长头发、身高很高的“女人”在几个小时内,一直在305号病房附近来回踱步。
确实,从体型来看,那人看起来不像是女人,更不像是神色慌张的护士。
张司运看向骆战:“你认识?”
“认识。”骆战眼神一沉,看向张司运,“他是我父亲。”
张司运双眼猛地大睁。
男人眼神溢着恨意,一字一顿——
“他叫,骆、名、德。”
第66章 相拥而眠
警方查出姥姥死因后,便把老人的遗体送去太平间。
颜荔陪着骆战去太平间把姥姥的遗体送去火化,从火葬场出来时,骆战手里抱着骨灰盒。
老人下葬那天,骆战抱着骨灰盒,江倾韫抱着姥姥的遗照,慢慢地往墓地走去。
身后跟着颜荔、颜言、张禀、林羽和朵觅等人。
许是经历过父母的葬礼,颜言很懂事,没有哭闹,只是任由颜荔牵着她走。
颜荔一身黑衣,牵着颜言,神色悲伤地望着走在前面的男人。
男人也是一身黑衣,背影孤寂悲伤,像是陷入极大的悲恸中,挣扎许久还是看不到挣脱出来的希望,最后身体往下陷,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