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杰也只能先审问到这，把手伸向孟晚柠：“把你的身份证给我，今天的审问已经录音，如果后续证明你今天的证词与事实不符，我保留追究相关责任的权利、”
孟晚柠没再说话，低头默默把身份证交给了他。
郑杰却在看到上面的信息后猛然一怔，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你？”
孟晚柠一愣，没明白他变化的原因。
下一刻，就见郑杰脸色复杂，看了眼她身边的沈清野，又看向她，眼中有些许同情。
“我刚才给你打过电话，不过你没接。既然你现在人到了警察局，也免了我再通知的麻烦。孟小姐，七天前的深夜，有人酒驾逃逸，受害者是你父亲，目前人在医院，至今昏迷未醒。”
第10章 受制
孟晚柠几乎是刚进医院的门就开始跑。
沈清野跟在她身边，在她差点撞着人时扯了她一把。
“别慌。”
孟晚柠白着脸甩开他的手，语气里透着恨：
“受伤的我爸，你当然不着急。”
沈清野攥着她手腕往电梯走，脸上的笑意已经没了，这会儿眉头也皱着。
“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当初下乡的时候，叔叔也没少照顾我。”
孟晚柠直接冷笑，她爸当初是对他很好，但沈清野哪有良心这东西？
她爸吃力不讨好，反倒把狼给招来了。
沈清野见她表情就知道她心中所想，转了话题。
“叔叔已经过了急救的时候，已经转移到病房了，你急也没用。你莽莽撞撞的，万一还没见着人，又把自己给碰伤了，反倒得不偿失。”
这话虽然说得中肯，但孟晚柠这会儿哪听得进去？
她冷着脸站在他身侧，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一个个往上变，忽的抬眼看向沈清野。
眼眶是红的，眼中却不住地有恨意闪动。
“警察说，肇事者开的是你的车。”
沈清野被她这一眼看得直皱眉。
“是我的车又怎么样？我那天晚上人在哪，你还能不知道？”
孟晚柠红着眼看着他：“就算不是你，也跟你家的人脱不开关系。”
沈清野在陪她来医院这一路上，心里也嘀咕了一遍这个事儿。
能把他的车开走的人，就算跟他关系不好，在他爷爷面前肯定也是说得上话的。
大家都是表兄弟的，正常来讲，出了事儿他会“照顾”一下。
但这事儿偏偏又涉及到孟晚柠。
以这小丫头的性子，他这会儿要是不顺着她点，估摸着两人以后也就是完了。
“沈家是做正经生意的，不干那触碰法律的事儿。”
心里头琢磨了一番，他说。
这话孟晚柠并不信，他要是真有说的那么清白，她根本不可能会落在他手里。
沈清野话都出口了，却见孟晚柠眼睛里的恨意反而多了些，他愣了愣，而后很自然地转了口。
“柠柠，我会向着你。”
伸出两指掐了掐孟晚柠的面颊，他说。
无论能不能做到，这会儿孟晚柠伤心难过的气头上，他不会再火上浇油。
见孟晚柠总算是不再瞪着他了，低着头脸色好了些，沈清野微微松了口气，心底却是萦绕起一股烦躁。
Shit！
这又是沈家哪个孙子没事找事，到最后给连累到他头上了？
把孟晚柠送到病房后，他没跟着进去，在外面给沈开山打了个电话。
开口就是单刀直入：“最近有谁去过我的车库吗？”
片刻后，沈清野声音沉了沉：“开走的是不是柯尼塞格？”
挂断电话时，他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
这事儿不好办了。
这还是他打从归国以来，第一次遇到事情后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棘手的感觉。
瞥了眼病房，里面的孟晚柠正在病床边握着她爸的手，红着眼圈掉着泪。
病床上，满身沧桑，看上去要比实际年纪老上很多的中年人，此时正生死未卜。
沈清野满心烦躁，揉了揉眉心，正陷入困顿，眼前忽然见到一个拿着缴费单的护士，站到了孟晚柠她爸的病房前准备敲门。
见到沈清野站这儿，小护士偷瞄了他一眼，脸有些红。
“先生，里面的人是你亲属吗？”
刚才还有些无处着手的沈清野，在看到她手里的缴费单后，眼中掠过了一抹幽光。
“我不是，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他彻底放松了。
沈清野再进门时，手里拿着缴费收据。
“叔叔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医生说他的脑部有大量积血压迫神经，要想治疗，需要做开颅手术。”
孟晚柠起身：“医生在哪？”
沈清野找了张椅子坐下，抬眼淡淡地看着她：“我跟医生聊过了，做手术加上后期的康复治疗，费用起码要在三十万左右。”
“就算给他做了手术，苏醒概率也不是百分之百，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叔叔会从此变成植物人，接着住院治疗的话，后续的费用就是个无底洞。”
不等他说完，孟晚柠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红着眼睛，冷冷地与他对视。
“沈清野，那是我爸。”她哽咽着道：“这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沈清野见她这反应，心里就有数了，放在身侧的手，拇指用力按了下食指，他控制住自己唇角上扬的冲动。
“柠柠，我没有要劝你放弃治疗的意思，只是后续的那些费用……”
他顿了顿，语气温和：“起码得百八十万吧，你怎么出？”
孟晚柠一怔，眼中短暂地掠过一抹茫然，半晌没说话。
沈清野就着这个机会，把手里的缴费单据递给她。
“当然，也可以我帮你出。”
他看着孟晚柠，语气意味深长：“近期住院的费用和开颅手术的费用我已经帮你付过了，这是收据，柠柠，你拿好。”
孟晚柠怔怔地接过，很快就明白了他刚才那番话敲打她的真正含义。
她垂眼，怔怔看着那发票单两秒，半晌，一滴剔透的水渍落上去，把字给模糊花了。
沈清野站在她身边，揉了揉她的长发：“听你们院系的老师说，你最近递交了一份出国当交换生的申请？现在叔叔都这样了，你出国肯定是不方便了，把申请撤回吧，柠柠。”
温柔地注视着无声落泪的女人，沈清野感受着乌黑的长发柔顺的一点点从自己的指缝滑过，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勾了勾唇。
孟晚柠死死地咬着唇瓣，直到口中尝到了铁锈味也不肯松开。
她好恨，恨沈清野，也恨自己。
警察说，她爸是送外卖，才会在那么晚出门。
而他那么晚还送外卖的原因，是为了攒钱，为了给她攒钱，让她出国。
孟晚柠隔着层泪，望着自己父亲沧桑沉睡的面孔，在心中泣血的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
从医院离开时，孟晚柠的一双眼睛都是肿的。
沈清野带着她上了自己的车，给她系好安全带，皱眉望了眼她，忽而开口。
“晚上别回去了。”
第11章 喂养
她爸现在这个模样，她满心都是担忧，哪还有心思陪他寻欢作乐？
孟晚柠十指深陷掌心，低着头，垂着眼睛，极力控制才能藏住眼里的憎恶。
“沈清野，我爸还在医院躺着，昏迷不醒，我……”
“柠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色？”沈清野勾了勾唇，靠在真皮椅垫上散漫地看着人，眸光玩味：“怎么满脑子都是那点事？”
孟晚柠不说话了，抿唇抬头看了他一眼。
沈清野伸手揉了揉她发顶，语气温柔：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
孟晚柠很想说跟他待在一处只会加重她的痛苦，还不如让她独处。
但这话最终还是被她咽回去了，沈清野只是看起来好说话，看起来这三个字，和事实差了八百丈。
她低下头，选择了沉默。
沈清野带她去了她学校附近的一个酒店，开房的时候，孟晚柠头埋的很低，很怕遇见熟人。
沈清野早就习惯了她的做派，在进入电梯后伸手掐了掐她面颊。
孟晚柠的脸蛋上有点婴儿肥，白嫩嫩、软嘟嘟的，手感摸上去特别好。
他没事儿干的时候，就喜欢摸着那玩。
“这么怕见人，干脆以后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都戴个头套算了。”
孟晚柠低头看着自己脚尖：“这话是你说的，别以后我这么做了，你又挑毛病。”
沈清野被她给气笑了：“你还真敢想？”
他笑了，她却依旧低着头，苍白着一张面孔，睫毛微湿，眼眶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眼里薄光闪闪的含着层水，仿佛下一秒就能落出泪来。
沈清野瞥见孟晚柠这副表情，心情沉了沉，脸上的笑意也收了。
两人维持着这种不说话的沉默，一路进了房间，沈清野越过孟晚柠，率先进了房。
孟晚柠以为他是对她不耐烦了，微微松了口气。
他进了房间，她就坐在客厅，找了个沙发的最边角，红着眼坐着，沉默地思考着以后的事情。
她爸现在的情况，的确是很烧钱的。
她一个穷学生，本身就没什么钱，虽然之前给人做家教攒了些积蓄，但跟医院要交的费用比，根本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甚至连手术钱都凑不齐。
但要是真的依附沈清野……
孟晚柠咬唇，十指深陷掌心，眼中闪动着盈盈水光。
那她想离开他，就更难了。
钱，钱，钱。
好多人都说，把这个挂在嘴边太俗。
可那是她们没被逼到那个份儿上。
钱到用时方恨少，孟晚柠此时走到绝路，才发现自己以前的可笑。
想当初她走在马路上，有人从车窗里高调往外扔钱。
红艳艳的现金，随风飘到她脚下。
她甚至没多看一眼，轻飘飘一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现在的她回想起那一幕，只想狠狠地抽那时的自己两巴掌。
一颗颗的泪珠，不受控地顺着面颊滚动而下，孟晚柠咬紧唇瓣，无声地坐在沙发上落着泪。
沈清野拿着冰袋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皱紧了眉。
“这怎么又哭上了？”
走到孟晚柠身边坐下，把冰袋递给了她。
“别哭了，柠柠，瞧瞧你一双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再哭下去非哭坏了不可。”
孟晚柠接过冰袋，用手抹了把脸，抬眼看人的目光里又带了卷土重来的恨。
“沈清野，你保证你不会偏袒那个撞了我爸的人？”
沈清野眼睛闪了闪，淡声开口：“我保证，我不插手这件事。”
至于沈家的其他人，管不管，怎么管，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孟晚柠这才算定了心，低着头又沉默起来。
沈清野起身，叫了客房服务，过了会儿，有人把餐车送进来，沈清野叫孟晚柠。
“过来吃点东西。”
孟晚柠坐着没动：“你吃吧，我没胃口。”
沈清野走到她身前，强硬地拽着她手臂把她扯到了餐厅。
“柠柠，难过也要有个限度，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他道：“你这个一闹情绪就不吃饭的毛病得改改了，否则迟早生胃病。”
说着，他坐到孟晚柠身边，拿起一个三明治，下达命令。
“张嘴。”
这就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意思了。
孟晚柠想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下来：“我自己来。”
沈清野抬手，避开她，微挑了一下眉梢。
“又不听话了？”
孟晚柠一怔，沈清野声音温柔下来，轻轻抬起她下巴，把三明治抵在她唇边。
“柠柠，张嘴。”
没有商量的可能，没有拒绝的余地。
孟晚柠只能张嘴，小小地咬了一口，三明治里的果酱是爆浆的，不可避免地沾到了她唇边。
沈清野眸色暗了暗，伸出手指把那抹暗红色的果酱擦拭到自己指尖，而后送到唇边尝了尝。
潋滟的桃花眼掠过点微光，男人露出享受的表情，轻轻勾起唇角：“味道不错。”
说着，又把三明治抵在了孟晚柠唇边。
“接着吃，别停。”
两人就这么一个喂，一个吃，吃完了一整个三明治。
沈清野目光在餐桌上扫了扫，又拿了一盒牛奶递到孟晚柠面前。
“你是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孟晚柠皱着眉伸手取过牛奶：“我自己来。”
沈清野挑眉，看着她像灌药一样，大口大口的把那盒鲜奶灌进嘴里，还剩一半的时候叫了声停。
他又拿了个鸡肉卷递到孟晚柠唇边：“再吃点东西。”
又在孟晚柠伸手想接过时把她避开了，颇有些逗弄的勾了勾唇：“我喂你。”
……
晚上，沈清野跟孟晚柠躺在一张床上。
两人难得有睡这么素的时候，他一时半会儿的静不下心来。
孟晚柠倒是适应的快，也可能是今天情绪大起大落累着了，沾到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沈清野闭着眼在黑暗里数羊，数到第七千只的时候，把眼睛睁开了。
屋子里没开灯，但也没挂遮光帘，借着窗外夜景的光，他偏头就能看到孟晚柠的脸。
干净的，清美的，沾着泪渍，哪怕连睡梦中也不忘皱着眉宇的面庞。
看着她拧成一道川字的眉心，沈清野不自觉的心里紧了紧。
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孟晚柠笑了。
不禁回想起初见那时候，冒冒失失的小姑娘，怀里抱着一束桃花，一阵风似的撞进了他怀中。
还没看是谁，便先说了一句对不起，接着就不好意思的笑了。
第12章 鄙夷
面颊粉粉的，眉眼弯弯的，身上带着乡野特有的未经烟火渲染的澄净灵气。
未语先笑一双眼，仰头看人时仿佛会说话。
哪怕素面朝天，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娇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那时候的孟晚柠可不是现在这样，她是相当活泼的。
跟他相处的时候，也没现在这么别扭。
以至于，那时的沈清野直接认定了，她是在有意的勾引他。
直到他某次，不小心撞见了她跟她真正喜欢那人的相处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