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沈清野也皱起了眉。
伸出手，尽量用不影响对方睡眠的轻柔力道，抚平了孟晚柠眉间的褶皱。
以后对她好一些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父亲的这件事情，虽然不是因他而起，但他到底是心中有愧。
沈清野有良心，不多，分跟谁。
这会子他对孟晚柠还割舍不下，就愿意对她好一点儿。
她爸的事他估摸着是要让她受点委屈了，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在其他方面弥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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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晚柠第二天到学校交作业时，还没从父亲出事的打击里走出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精神恍惚。
连老师拿到她的作业后变了脸色都没注意到，转身就想走。
“孟晚柠，你等一下。”
郑老师把她给叫住了。
孟晚柠顿住脚步，怔怔回头：“老师，还有事吗？”
郑老师皱着眉心：“这次期末作业的优秀作品是要拿去国风盛典上参赛的，你知道吧？”
孟晚柠点点头：“这件事您在课堂上说过，我记得的。”
“你记得，怎么还交这种跟赵兰几乎一模一样的作品？”
郑老师的眉头紧拧着，收上去那么多作业，赵兰的算有灵气的，她记忆犹新，所以这会儿见到孟晚柠的，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对劲。
孟晚柠脸色微变，有些不解：“什么叫几乎一模一样？”
郑老师把她领到了存放作业的画室：“你自己看，这个是赵兰的，表现的很优秀，我已经交上去参赛了。”
孟晚柠看到了赵兰的那幅画，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赵兰的画跟她那幅画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连画上，穿云而过的那只白色飞鸟都无尽相同！
但，这怎么可能？
虽然都是去清水县采风，但每个人看到的景物不同，所产生的灵感也不一样。
且不说看日出那天，赵兰根本没去。
就算赵兰自己找机会也去了，可那只鸟根本没存在过。
那是孟晚柠自己作画时觉得只有静态的景物太沉闷了，临时起意加上去的。
她怎么可能也跟她画的一模一样！
孟晚柠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赵兰曾经见到过她的画板。
“她看过我的画，她抄袭我！”
一句话，几乎是未经思索地出了口。
郑老师因为她这一句，脸色变了，显得不太好看。
“孟晚柠，你讲话要有证据，这作业是赵兰先交上来的，按照时间顺序，就算是要说借鉴，也该是你借鉴她。”
“不，这幅画我早就画好了，在清水县的时候我就画出来了，放在我房间里，赵兰她见过。”
孟晚柠接受不了自己的作品灵感就这样被人窃取，有些固执地说。
她看着郑老师，迫切地寻求支持。
“老师，你见过我之前的那些作品的，我不可能会做出借鉴别人灵感那样的事，请你相信我，一定要信我。”
郑老师面色微凝，没在第一时间开口，拧眉沉吟了一阵儿， 才说：“这样，我把赵兰叫来，你们两个当面对质，到底是谁借鉴了谁，直接说清楚。”
赵兰没一会儿就到了，却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另一个女同学。
那女生也是之前一起去清水县采风的，就跟赵兰睡一个房间。
郑老师顾及到自己学生的名声，让另外那个女生回避，把赵兰和孟晚柠单独叫到了画室里，那两幅画的前面。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搞艺术创作的，最恨的就是当你创造出来一副满意的作品，觉得满心欢喜，视若珍宝时，别人一转眼就给你弄出来一副一模一样的。
这种事不犯法，但实在是非常的膈应人，说是借鉴灵感，实际上就是抄袭，非常的恶心。
郑老师本身也是评了职称的艺术家，对这种事是抵触的，问话的语气就算不上太好。
孟晚柠抿唇看着赵兰：“你自己讲清楚，你的画是怎么来的。”
赵兰认真地看了眼两幅画，接着也皱了眉，不比孟晚柠的委婉，她直接当场发难，咬牙瞪向孟晚柠。
“孟晚柠，你怎么回事，我拿你当同学才给你看了我的画，你扭头就拿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交作业算什么，恶不恶心人？”
孟晚柠没想到世界上还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被她的贼喊捉贼气的脸色都变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的画是在民宿时就画好的，你那天来我房间借洗面奶，正好见过。”
“笑话！我找你借洗面奶？”赵兰冷笑着说：“谁不知道你用的都是几十块钱的便宜货，我听着都怕烂脸，怎么可能找你借？”
这话听起来就有蓄意侮辱人的嫌疑了，郑老师轻咳了一声。
“话题别偏，这两幅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赶紧说清楚。”
赵兰抢在孟晚柠面前开口道：“老师，你把王思雨叫进来吧，我作画的时候她也在，她能给我做个证人。”
说着，不等郑老师回答，她就走到办公室外叫来了人，三言两语讲清楚了刚才发生的事。
王思雨进门后，看向孟晚柠的眼里全是鄙夷。
人都进来了，郑老师也不能把她赶走，只能板起脸。
“王思雨，你知不知道这两幅画哪个是先画出来的？”
王思雨坚定地说：“是赵兰先画的，她不仅画了，还拿出来给我们看过，当时一起去采风的同学都在，大家都能作证。”
说着，她瞥了眼一旁的孟晚柠，语气里带了点嫌弃。
“赵兰给大家看的时候就是单纯的为了分享，估计她也没想到，会有同学采风的时候不好好参与，事后直接剽窃别人的劳动成果。”
孟晚柠脸色骤变：“你胡说，她什么时候拿给我们看过？”
王思雨看向她的眼神里全是嫌弃和鄙夷，她之前只觉得孟晚柠这个人不自爱，没想到她这么不要脸，连抄同学作品这样的事都能做得出。
“在返校的大巴车上啊，那时候你也在的，你可别说你没注意到。”
第13章 委屈
“大巴车？”
孟晚柠努力回想了一阵，却实在没什么印象。
她记得车上的确有一阵子，赵兰周围的同学发出了喧闹和惊呼声。
但那个时候她正被谢涛骚扰，自然没有去看。
难道就是那时候……
“装什么？”王思雨看孟晚柠一脸的茫然和无辜，语气越发的厌恶，眼里也多了点抵触。
“老师，我可以保证，这两幅画，一定是孟晚柠抄袭的！”
“一起去采风的同学都知道，孟晚柠那几天根本没跟我们去您推荐的那几个景点，整天窝在房间里跟男人乱搞男女关系。”
“我们都是去作画的，只有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在民宿做起生意来了！估计是返校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作业，现画也来不及了，才抄了赵兰的作品。”
赵兰听到这里，眼中流露出笑意，脸上却做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轻轻拉了下王思雨的衣袖。
“小雨，大家都是同学，以后还要见面呢，你不要再说了。”
王思雨瞪着孟晚柠道：“为什么不说？做错事的是她又不是我？”
她冷冷的：“孟晚柠，做这一行的都知道，抄袭是大忌，你不要脸！”
孟晚柠没理会她，眼睛只看向郑老师：“老师，你相信我，不是她说的那样，我很早就去紫钟山看了日出，而后几天待在房间里也是一直在作画，这幅画真的是我自己画的。”
“作画？到底是作画，还是做别的什么，恐怕只有你和那些每天晚上进你房间的男人自己清楚！”
王思雨冷笑，语气越发地尖锐。
郑老师听了一阵儿，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难看，对孟晚柠投以严厉的目光。
“孟晚柠，老师一向很看好你，你跟我说实话，王思雨说的，是不是真的？”
孟晚柠摇头，苍白着脸为自己辩解：“不是，我没有……”
“没有？那个男人每天晚上去找你，很多同学都看见了，你要是不服，我们再叫人来作证！”
“他是医生！”孟晚柠咬牙，瞪向王思雨：“你不要当着老师的面颠倒黑白，那个人只是医生，我手上受伤了，他来找我只是为了给我换药治伤。”
说着，她抬起自己的手，上面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浅浅的疤痕。
“我在看日出的那天受了伤，这件事张佳怡也知道。”
王思雨并不相信，针锋相对道：“长这么大，谁没看过医生？谁不知道看医生是要自己去医院，怎么就你特殊，能让医生每天晚上自己到你的房里送货上门？”
赵兰在一边也轻飘飘的插了一句嘴：“孟晚柠，你要真是在看医生，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你拿出证据来，预约医生上门治疗的记录，治疗后付给对方诊费的转账记录，这些你都有吧？”
那个医生是沈清野找的人，孟晚柠连对方微信都没加，医生显然也是更在意沈清野那边的反应而非她，每次给她处理完伤口就走人，她现在哪拿得出证据？
孟晚柠怔在原地，嘴唇张了几下，又无力地合上，浑身像被浸泡在冷水中一样沉重无力，没话了。
王思雨鄙夷地道：“转钱？我看她是赚钱的那个还差不多。”
她之前有一幅作品被人抄袭过，对这种事尤为抵触。
孟晚柠抄袭赵兰作业的事，激起了王思雨的旧日阴影，此刻她讲话毫不留情，没留下任何余地。
孟晚柠拿不出证据为自己辩驳，只能一次次地摇头，她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放在了郑老师身上。
“老师，你相信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只不过此刻，在王思雨和赵兰的双重打击下， 孟晚柠的辩解显得是那样的无力。
郑老师看着脸色惨白的孟晚柠，无声地叹了口气，拍拍她肩膀。
“再给你一天的时间，重新交一幅画上来，这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王思雨顿时瞪大了眼：“不追究？为什么不追究？老师，我们这行抄袭是大忌，她今天敢抄作业，明天就敢复制别人的成名作，如果你这次放过了她，传出去造成恶劣影响，以后同学们一个个的都学她怎么办？”
郑老师本来没想过把事情闹得太严重，可王思雨咄咄逼人，抓着不放，又把后果说的那么严重，她只能无奈地开口：“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王思雨盯着孟晚柠道：“抄袭别人灵感的人也配年年都拿奖学金么？传出去未免难以服众。老师，我希望你能公平处理，取消她今年的奖学金评选资格！”
孟晚柠这个时候正是缺钱的时候，听了这话当场就急了，哀求地看向郑老师：“老师，我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抄袭任何人的作品，这幅画真的是我先画的。”
郑老师对她叹了口气：“柠柠，我一向看好你，但这次的事，你真的是让老师很失望。”
……
三人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时，王思雨先走了一步，赵兰走在孟晚柠后面，在办公室门重新关上后，快走了两步，赶上孟晚柠，脚下没停，恶狠狠撞上她肩膀。
孟晚柠失魂落魄，没有防备，被她撞得脚下一个踉跄。
赵兰对着她挑衅一笑，声音压低：“跟我斗，孟晚柠，你还嫩了点。”
说完，她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扬长而去。
孟晚柠在她身后，手死死地攥成拳头，唇瓣咬得渗血。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要那样针对她？
她明明没有得罪过她们任何人，为什么那些人就是不肯放过她？
孟晚柠十八岁前，天真懵懂，一直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傻傻的对遇见的每个人都抱有最大的善意。
直到她遇见沈清野，她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琚，原来东郭先生与狼这样的事在现实中真的会发生。
可今天在学校遇到的事，却是让她明白了，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东郭先生与狼才是常态。
心口像被蒙住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口袋一样难受，但孟晚柠的眼眶却是干的。
父亲还在医院躺着，期末作业也要补交。她有太多的事要做，没有时间矫情的难过。
第14章 卖血
灵感不是说有就有的，再加上最近经受的打击过多，孟晚柠勉强画完第二幅画时，自己都意识到了到底有多糟糕。
去补交作业时，郑老师一脸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挥挥手让她走了。
期末了，学校早就没课了，孟晚柠从学校里出来后直奔后边的大学城。
那里有一条小吃街，平时会贴一些招聘钟点工的广告，找人刷个碗端个盘子什么的。
可现在临近学生放假，客源都没了，那些小吃店怎么可能还招人？
孟晚柠这一趟，注定了失望而归。
离开小吃街后，她去了医院，满心的委屈不知道该找谁倾诉，孟晚柠现在只想看看自己父亲，跟他说说话。
抵达医院楼下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了一则贴在电线杆子上的小广告：“重金求购熊猫血”！
其中“重金”两个字标了红体，又粗又重，格外瞩目。
孟晚柠看到后，心念一动。
天无绝人之路！
她的血型随她爸爸，两人都是rh阴性血，也就是俗说的熊猫血。
这种血在市面上比较罕见，所以收购的人一般都会出高价。
当初她考上大学没钱交学费，爸爸就是靠着卖血给她交了入学的第一笔钱。
大概是天意，现在她父亲昏迷住院，她没有钱交医药费，就正好看到了这则广告。
孟晚柠毫不犹豫，拿出手机拨打了上面的电话。
对方的语气有些阴沉：“你确定你是rh阴性血？”
孟晚柠咬唇：“我确定。”
“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孟晚柠报了位置，听见对方冷冷地说：
“你要是敢撒谎，我一定会让你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孟晚柠最初还担心这则小广告是骗人的，现在听对方态度这么严谨，她反而松了口气。
“请放心，我不会骗你。”
对方让她在原地站着别动，孟晚柠就真的乖乖地站在了原地等着。
穆寒深一路上，几乎是命令保镖飙车赶过去的。
远远地，就看见了电线杆子下的女人。
一身简单的白衣加牛仔裤，远远地看不清脸，但站姿却绷的很直。
眺望远处的姿态，在盛夏的暖阳中，偏让人想起在盛雪枝头中迎风怒放的寒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