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两人此刻，在进犯与抗争中，慢慢又交织成一团的四肢。
画室的灯，早在刚才的争执中，被两人给熄灭。
绝望，铺天盖地的绝望，随着窗边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起，彻底地将孟晚柠给包围。
身体骤然绷紧那一刻，男人终于放开了她的唇瓣。
暗哑的声音，同一时间响彻在了她的耳畔。
“你不是很能说吗？接着说。”
孟晚柠流着泪咬紧下唇，努力用唇肉碎裂的疼，去分散自己其他感官的注意力，倔强地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沈清野感受到她无声的抵抗，偏不想她得逞。
她让他不好过，他又怎么会放过她？
“装什么？真以为三言两语，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就能掩盖住你做过的那一切？”
“口口声声说的振振有词，显得自己那么高尚，是不是忘了刚来汀兰雅苑的时候，你是怎么跪在地上，一步一步朝着我的方向爬？”
“忘了也没关系，我这有录像，数不清的录像，把你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都录得无比清晰，保证你看了，立刻就能回忆起你那时的心路历程。”
孟晚柠之前没出声，这会儿却咬着牙，变调的哭了一句。
“那是你逼我的，我是为了我爸。”
沈清野给她的回应，是更加激烈了几分。
直到她彻底说不出话，连哭都哭不出完整的音调。
他才冷冷地，满怀恶意的说：
“无论原因是什么，只要一个女人，为了利益出卖了自己的身体，那她就可以被人称作是婊子。”
“孟晚柠，你必须得承认，你做过婊子，这是刻在你灵魂上，你一生都无法洗刷掉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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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晚柠被沈清野抱出画室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显得不是很好，眼神涣散，几近疯癫，死死地掐着沈清野肩膀上的肌肉，指甲都陷了进去。
“杀了我，沈清野，你杀了我吧，你不是最恨别人拿你父母说事吗，我都这样侮辱你了，你该杀了我才对。”
沈清野面色阴沉，抱着她往三楼的房间走，两人这番模样，让路人的佣人都纷纷惊恐地低下了头，一眼都不敢多看。
“杀了你有什么意思？就是要看你生不如死才有趣。”
“你不是不想嫁给我，我就偏要你跟我结婚。明天天一亮，就算是把你绑起来，我也会把你给绑到婚礼。”
“孟晚柠，你该学会认命了，你讨厌沈家，讨厌我，但你就是这辈子都斗不过沈家，离不开我。”
把人带回房里，用力抛掷到床上，沈清野直接取出之前绑小疯子用的那根绒绳，把孟晚柠的双手都捆了起来，绑在她身后。
有力的手，钳制住她下巴，他俾睨着她此刻的表情，冷眼与她对视片刻，语气忽然又温柔了下去，磁性低沉，宛如魔鬼的吟诵。
“柠柠，有件事我似乎忘了告诉你了。”
“当时你疯掉，李冬阳来找你，想要见到你的情况。为了一劳永逸，我后来有让人把他带到医院，让他见过你一次。”
原本已经面色灰沉，双目无神，肩膀坍塌下去的孟晚柠，骤然抬起眼，眼中迸射出难以置信的光。
沈清野在她的注视下，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一样，轻笑了一声，舔了下唇瓣。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我手上还带着伤，所以是你主动，你坐在我身上，紧紧地抱着我脖子，仿佛早就知道有人在看着似的，热情得几乎要让人招架不住。”
孟晚柠脸上的血色，彻底地没了，嘴唇颤动着看着沈清野，几次张开嘴，却又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清野盯着她的眼睛，没有刻意地侮辱，只有平平淡淡叙述事实的意味深长：
“那天那个晚上，李冬阳在医院，连一半都没看到就走了，而后再也没来找过你。”
“换位思考，如果你是他，你觉得他还会不会要你？”
沈清野眼睁睁地看着孟晚柠的脸色，从悲愤到衰败，再到最后的麻木和落魄。
他低头，缓缓地在她湿润的眼角印下了一吻：“死心吧，孟晚柠，你没有退路了，这一辈子，只能跟我耗着，抵死纠缠，互相折磨。”
第129章 刀子
两人在画室的地板上滚了那么久，身上都分别沾上了不少的污渍。
红的、绿的、黄的、蓝的，各种颜色混合成一团，脏兮兮而又碍眼的色泽。
沈清野受不住脏，教育完孟晚柠后就想去洗澡，进浴室前顿了下，看了孟晚柠一眼。
她这会儿灰败着一张脸，一脸的失魂落魄，双手被束缚在脑后也不管了，直挺挺躺在床上，像是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我去洗澡，你要不要一起？”
孟晚柠听见他的问句，这才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眼珠中，完全是不加掩饰的憎恶。
“滚！”
沈清野自嘲一笑，他真是没事找事，上赶着讨骂。
他转身进了浴室。
而在他走后，床上的孟晚柠立刻挣扎着坐起了身，用腿挪动着身体，一点点往床头蹭。
直到蹭到枕头的方向，孟晚柠才把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伸了过去。
枕头下，藏着一把匕首。
好几个深夜，沈清野熟睡后，孟晚柠都会把那把匕首拿出来，握在手中对着他比划一下。
之所以没下手，不是她不忍心，而是孟晚柠知道自己跟沈清野的体力差距。
一旦下手，沈清野必然会从梦中醒来，而她如果不能一击毙命，等待她的结局就只有生不如死。
而人在心脏的位置，是有着胸骨的，单纯用一把只开了一面刃的水果刀，真的很难伤到心脉。
但那是之前孟晚柠的顾虑，今天她顾不上了，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彻底地，没有路可走了。
对沈清野的恨，化作了一个凶面獠牙的恶鬼，不断地在孟晚柠的脑海里，对着她叫嚣。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孟晚柠紧咬着唇，用自己不灵活的双手，费力地试图把刀从刀鞘里拿出来。
曾经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此时因为她的双手被缚住，变得格外艰难。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她凭借着脑海里仅剩的这一个念头，这一份动力，咬牙坚持着，终于，经历了几十次尝试后，终于把刀推出了刀鞘！
下一步，就是用刀割断绑着她手的绒布，那布条不知是什么材料，软绵绵的像有韧性，并不是很容易割。
孟晚柠眼睛盯着浴室的门，耳朵听着浴室的水声。
她对沈清野有了解，他很快就要从那里面出来了，一旦被他发现，什么都会前功尽弃。
她咬着牙，努力想要加快身后的动作，刀刃割破了手指都不在意，像是感觉不到疼。
再快点，再快点，再快点……
终于，绳子稍微有些松动了。
孟晚柠心下一松，而后又是一紧。
浴室门开了，沈清野用浴巾擦着头，走了出来。
心，一刹那停在了嗓子口，孟晚柠紧张地看着他，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沈清野也发现她竟然坐了起来，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你……”
“咕噜……”
突兀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沈清野顿住，孟晚柠尴尬低头，抿紧了唇。
沈清野脸上神情变了，没一开始那么冷，想笑又忍住，放下毛巾看她一眼：“肚子饿了？”
孟晚柠的手，还怼在枕头里，怕沈清野发现不对劲，一动都不敢动。
她本来还在担心，要怎么把他给支开，他现在这句话，直接让她找到了台阶。
孟晚柠垂着眼，低低嗯了一声。
沈清野头发是半干的，几根湿漉漉的发丝悬在额头，脸上也带着水蒸气里养出的湿气，这让他看起来，有一种跟恶劣的本性截然相反的温柔无害。
他凑近了孟晚柠，放轻了声音：“叫声老公，我就去给你拿食物去。”
孟晚柠皱紧了眉，低头咬着唇一言不发。
沈清野也没指望她真能听话，凑过去重重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养不熟的小疯子。”
亲完这一下，他起身离开人，顶着头还在滴水的发丝，转身出了门。
而孟晚柠，在他把房门关上那一瞬，也终于用了狠劲，锋利的刀刃把手心割开长长一道子的同时，手腕一松，她自由了。
孟晚柠闭着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握住刀柄，眼角流下一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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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未进食的人，不宜直接吃生冷过硬的食物。
厨子这个点下班了，沈清野也懒得再叫人，直接自己进厨房，烤了两个面包片。
守夜的佣人看见他，脸色十分惊讶：“少爷要吃东西？您说下想吃什么，我来准备吧。”
沈清野从冰箱里拿出果酱、沙拉酱、生菜叶、火腿，硕大的火腿，在他手下的刀锋中，很快变成了薄薄的一片。
他是第一次亲手弄这些，但切得很匀称，薄厚均匀，卖相算得上很漂亮。
“不用你，以后结婚了，总有些小事是要自己做的。”
佣人也知道明天就是他的婚礼了，对着沈清野真诚的笑。
“那就提前预祝少爷新婚快乐，顺顺利利。”
沈清野也勾了勾唇：“谢谢。”
面包片烤好，他往里面夹上火腿，又往上涂好沙拉酱，放上蔬菜叶和果酱。
总觉得差点什么，想了想他之前吃过的那些三明治，沈清野又起锅煎了个蛋。
他是第一次自己煎鸡蛋，第一个没弄好，翻面早了，弄得像炒鸡蛋一样，虽然熟了，卖相丑陋。
沈清野直接扔了，又煎了第二个，结果这个又翻得太晚了，直接焦了，他又扔了。
煎到第三个他才煎好，弄得色香味俱全，只不过起锅的时候，油点跳出锅溅到了手。
小小一个油点，只是短暂的疼了一下，没在他手臂上留下任何痕迹。
沈清野也就没当回事，把煎蛋又夹到他做的三明治里，又整体热了下。
想了想，又热了杯牛奶，顺带着从冰箱里取出了一块奶油蛋糕。
回房时，沈清野一手托着满满当当的餐盘，另一只手去开门。
打开门后，他发现孟晚柠就站在他面前，像是特意等着他一样。
他愣了下，就散漫的笑了，他已经忘记了他曾经把她绑起来的事。
他总是这样，伤害过人后，就把自己对别人造成的伤害抛诸脑后，当做无事发生。
所以他完全没注意到孟晚柠垂在身侧，缩在袖子里的手有什么不对。
“饿的等不及了？”
调侃了句人，想越过她，端着餐盘往房间里走。
第130章 三刀
孟晚柠非但没避开他，反而上前，朝他走近了一步。
沈清野也没避开，他甚至用没端着餐盘的那只手，对着她做了个拥抱的动作。
“柠柠，我们别吵架了好不好？”
下一刻，腹部，传来一阵难以描述的奇异触感。
沈清野端着餐盘的手，不受控地颤了下。
他低头，看见了孟晚柠的手，攥成拳，因为握得太紧，手背上崩出了细弱的青筋。
那只手，手里紧紧地握着个刀柄，手臂后退，匕首撤出。
红，刺眼的红，顺着他的肚子晕染开来。
难以忍受的痛，同一时间从那处狠狠迸裂！
握着餐盘的手，终于坚持不住。
随着匕首的离开，手上一松，散发着热香的食物，伴随着破碎的杯盘声，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沈清野没在第一时间出声，他捂着腹部，唇色已经变得惨白，腰身也不受控的佝偻了起来，可眼睛却还在死死地盯着孟晚柠。
桃花瓣一样多情又漂亮的眸子，向来是带着笑的，此刻却不知是不是错觉，眼中含上了少许的悲伤。
“就这么讨厌我？”
他声音放的很轻，似是虚弱。
孟晚柠手里握着那把刀，眼里也含着泪，跟他对视着。
不同于沈清野的悲伤，她这会儿却是笑着的，笑着看着他，笑着任眼眶不断地落着泪。
“是啊，沈清野，我讨厌你，我希望你去死，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她的音量没有刻意收敛，沈清野却在她发声的那一瞬就强撑着身上的力气，迅速的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嘘……别太大声，你惊动了佣人，还怎么跑？”
源源不断的血，顺着他捂着腹部的指尖，迅速的往下淌着，不一会儿就沾湿了他整个手。
关上门后，沈清野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靠着门，一点点地滑落了下去，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依旧定定地看着孟晚柠。
孟晚柠此时已经握住了他的手机，她跟他那么久，早就清楚了他所有的密码。
沈清野静静地坐在地面，看着孟晚柠拿起他的手机，看着她拨出一串号码。
会是打给谁呢？
他想着。
然后他听见孟晚柠说：“你好，请问是警察局吗，我要自首，我……”
剩下的话，孟晚柠没说下去，因为沈清野突然扑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孟晚柠吓得不轻，下意识的，就再次把那把匕首捅进了他的肚子里。
沈清野定定地看着她，摇头。
孟晚柠冷冷地盯着他，她能感受到沈清野控制着她的手在发颤，远没有之前健康时伤害时那样大的力道。
显然，他身上的伤势对他是有影响的，他现在十分虚弱。
但还不够，他还不够，他还有力气伤害她。
于是孟晚柠，在跟沈清野的对视与较劲中。
缓缓地握着手中的刀柄，转了一个圈。
刀，此时还在他的肚子中。
沈清野闷哼了一声，额头冒出冷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两个字。
“放手！”
孟晚柠以为他说的是匕首，刚要冷笑，沈清野直接从她因为注意力被转移后就失了力道的手中，抢过了他的手机，而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朝着墙上摔去。
沉重的一声闷响，手机当场变成几片。
沈清野也再次失了力气，跌倒在地面。
刀子随着他这个动作，滑出他的身体。
源源不断的血，从他身上流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地毯。
“就这么恨我啊，柠柠？”
虚弱到极致，他竟然还能苍白着脸，对着孟晚柠勾了勾唇。
漂亮多情的瞳孔，静静看着人，深深凝着人，想要把她此刻的模样刻入脑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