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衿怕她出问题，就站在门口守着。
他一个大男人，穿着睡袍，又满身香水味不伦不类的，站在女厕门口，招惹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不少女人见到他都躲着走。
袁子衿无奈地叹息，他这辈子丢过的脸，都没有今天这一天多。
孟晚柠也没折腾太久，很快就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她出来时，袁子衿眼睛微微一亮。
女孩一身淡粉色的毛衣，配着米色的绒裤，简洁而又清新。
泼墨一样的黑发，柔软的披在身上。
白净娇美的面容，水润的眼睛，黑白分明，澄净如水，却已经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眉宇间似是凝结着冰霜，又似是浓郁的解不开的哀愁。
看得人，心都跟着揪成了一团。
这样的姑娘，怎么会是狠心下手动刀的人呢？
无论是哪个男人得到了她，都该放在掌心好好怜爱才对啊。
袁子衿过去牵住了她的手：“我带你回医院，到时阿野的爷爷也会在，你别乱说话。”
孟晚柠垂着眼，没有作答。
她这模样，反倒让人提心吊胆，但她又油盐不进，让人怎么劝都有一股无力感。
第133章 护她
去医院的路上，袁子衿故意又放慢速度，劝了好几句，直到夏嫣然又打了通电话催了一次，他才不得不放弃拖延时间，直接把孟晚柠带到医院。
即将抵达的时候，又嘱咐孟晚柠：“沈爷爷跟沈清野不同，柠柠，就算你爸不在了，你总还有其他亲人吧，叔叔、伯伯、关系处的好的邻居，总不会希望他们因为你，也跟着一起倒霉。”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孟晚柠，终于再次抬起了头，眉心紧拧着。
“我跟沈清野之间的恩怨，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袁子衿劝说道：“无论有没有关系，你为了他们考虑，别得罪人就是了。”
他担心沈开山会直接对孟晚柠发难，走路的时候特意走在她前面。
“待会儿看着点情况，一旦察觉不对，就往我身后躲，明白了么？”
孟晚柠不领情：“是不是沈清野死了，你带我回去收尸？”
袁子衿低声呵斥了一声：“别乱说话，否则谁都护不住你。”
孟晚柠冷冷地甩开他的手：“我早就说了，我不怕死，不用别人护着我。”
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她早就过了需要帮助的时候了。
现在的孟晚柠，心里只剩下仇恨，只想跟沈清野同归于尽。
两人走到病房，跟守在外面的保镖打了个照面，保镖认出袁子衿后让开了身，让他们直接进去，袁子衿就带着孟晚柠推门进去。
门里面，沈开山、沈桀、贺兰书，还有一些孟晚柠疯了时见过一次面的沈家人，以及夏嫣然，他们都在，团团围着病床。
隔着那些人，孟晚柠听见沈清野虚弱，但清晰的声音。
“应该和上次制造车祸的是同一伙人，爷爷，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会自己派人去查。”
沈开山沉声道：“等那个女人回来后再说。”
袁子衿就在这时候开口，带着孟晚柠过去，叫了声人。
“沈老爷子。”
一圈人层层让开，露出了被围在中间的沈开山，站在沈开山后面的夏嫣然，看到孟晚柠后，眼睛闪了闪，快速走到孟晚柠面前，握着她的手出声。
“都怪我不好，刚才也没问清楚就跟你动手，阿野已经解释过了，你们两个之所以会受伤，是家里进了贼人，他们就是故意要破坏沈家的婚礼的，刚才是我错怪了你，我跟你道歉。”
一连串的话，语速又急又快，夏嫣然生怕孟晚柠听不清似的，死死地攥着她的手，不断地加力。
孟晚柠手上原本还没愈合的伤口，在她这用力一握下，再次裂开，流出了血。
“嫣然，你让开，有什么话等我跟她聊完再说。”
沈开山拿着拐杖，轻轻搁在夏嫣然肩膀，手下没用力，但其中蕴含的威压，却让夏嫣然身子不自然地僵直，再也使不出力来。
她尴尬地，抿着唇往旁边退了一步，沈开山收回拐杖，重重敲在地面，威严犀利的目光，直逼孟晚柠双眼。
“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
老人的声音，苍老但不失威严，压迫感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周围的沈家人，不少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然而孟晚柠却分毫不受影响。
面对着沈开山的注视，她甚至还能冷笑出声：“昨晚是……”
“一个疯子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病床上，面色惨白的沈清野倏然开口，冷声打断了她。
孟晚柠愣了下，抿唇看过去，沈清野目光含着许多种情绪，晦暗难测，也在看着她。
“柠柠脑子不好，爷爷，你有什么想知道的还是问我吧，你问她也没用，她说不出什么的。”
说着，又费力地动了动身体，牵扯到伤口后，脸色又白了几分，可他仍是坚持的，对着孟晚柠的方向，伸出了手。
“柠柠，过来。”
孟晚柠眸色复杂的看着他，没动。
他又放低了语气，苍白的唇，一张一合，是哄人的态度。
“昨天家里进贼，是不是把你吓着了？那些下人也是，做事一点都不细心，也没帮你处理手上的伤口。”
一旁的佣人，战战兢兢开口：“少爷，不是你让我们看好她，别让她乱跑的吗？”
沈清野沉着脸看向她：“我哪一天没对你们说过这句话？我只是让你们看着她，保护她的安全，我有让你们绑着她，别给她治伤吗？”
说完他又扭头看向贺兰书：“表嫂，柠柠手上有伤，现在还在滴血，麻烦你过去给她看一下。”
贺兰书看向孟晚柠，女孩的手上果然沾着血，这会儿滴滴答答，已经在地面流了一小滩。
她皱着眉，走过去看了看：“皮外伤，没伤到神经，拿点止血的工具包扎好就行。”
沈桀配合地拿过来医药箱：“老婆，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要用的东西？”
贺兰书从里面拿出止血的药和纱布，用酒精棉球给孟晚柠消了毒，一点点地处理起伤口。
佣人哆哆嗦嗦，看了眼孟晚柠的伤口，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可是，可是我进房间的时候，里面就少爷和孟小姐两个人啊，身上都是血，手里还拿着刀。”
沈清野抬眼看向她，目光已经彻底地冷了下去。
“说仔细点，刀在谁手里。”
佣人皱着眉，仔细想了阵儿，才说：“刀在，在少爷手里。”
沈清野冷声说：“既然刀在我手里，怎么可能是她伤的我？”
沈开山此刻，也露出了不确定的神情，沉着眼看向那个讲话的佣人。
佣人咬咬牙，眼看着自己沦落到了没人相信的地步，倏然抬头，红着眼看向孟晚柠。
“是她自己说的，是她自己说，是她伤了少爷，她还说她就是要杀少爷，要少爷死。”
她又求助地看向夏嫣然：“夏小姐，你当时也在场，你也听到了的，就是她亲口说的啊……”
沈清野这回没再说话，而是抬眼淡淡地看向了夏嫣然。
而夏嫣然，在跟他对视那一瞬间，就明白了沈清野目光中所有的含义。
她偏了偏头，避开佣人的注视，低声道：“当时是我冲动了，没有细想，现在想想，孟晚柠有精神病，这件事大家都知道的，她会学人说话，听见那些坏人说了什么不好的，极度惊吓后学会了记住了，也很正常。”
第134章 不怪
袁子衿是第一次听说孟晚柠有病这回事，不确信地又看了她两眼。
沈开山就在这时沉声开口：“子衿，你说，你把她带走那么久，她都做了什么。”
袁子衿沉吟片刻，面色自然道：
“从我把她带走到我再把她带回来，她基本上一句话都没说，给她东西也不知道吃，就一直傻呆呆地坐着。”
“手上脏了也不知道擦，衣服脏了也不知道换，的确跟正常人不太一样，有些像是惊吓过度，被吓傻了。”
“老爷子，您是不是多心了？要真是孟小姐动的手，她现在该想方设法地跑才对。怎么可能一晚上都安安分分，等着您带着这一大家子的人来拷问她？”
顿了下，又看向沈清野，目光复杂。
“更何况，阿野也没有对您撒谎的道理，他是您亲孙子，为人处事跟您是一脉相承的，您还不了解他？孟小姐这么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会伤到他？”
另一个，跟之前目睹了案发现场的佣人一起来医院的女佣，这时候也迟疑着，轻声开口了。
“的确是有点问题，之前孟小姐来汀兰雅苑的时候，精神一直不太好，遇见危险的用品就往自己身上划，少爷当时因为这件事，特意吩咐过我们，不给孟小姐机会让她接触刀具。”
“孟小姐都没机会碰到刀，少爷受的刀伤，又怎么会是因为她呢？”顿了下，佣人看向先头说话的那个女佣：“你再想想，进房间时有没有什么其他细节？比如窗户，是不是开着？少爷住在三楼，坏人要是想从窗户进去，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佣人本来是十分笃定这件事是孟晚柠做的，可现在所有人都反水，沈清野这个当事人更是一口咬定，是个蒙着面，身手很好，训练有素的贼做的，这让她也不禁怀疑起自己来。
“窗？好像是没开，但现在想想，现场的确挺乱的，血迹一路从门口蔓延到床边，有打斗过的痕迹。”
说到这里，大家看着孟晚柠单薄瘦弱的背影，都沉默了。
打斗？那就一定不是她了。
她这么个小身板，沈清野一巴掌就能把她打脑震荡，还用得着打斗吗？
沈开山皱着眉听完，才再次把目光看向沈清野。
“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沈清野失血过多，又忍受着刀口的剧烈痛楚，脸色惨白，却还是对着他礼貌地笑了笑。
“我知道的，爷爷是出于对我的担心，是我不好，家里的安防没做到位，在这种紧要关头出了问题，没办法出席婚礼，给爷爷添麻烦了。”
沈开山盯着他脸上的笑，长叹了口气。
“婚礼倒是次要的，就算你们两个都不在场，也能以发布会的形式进行下去，但今天毕竟是你生日……”
他拄着拐走到病床边，握住沈清野的手，老人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亲人该有的心疼和痛惜。
“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沈清野沉默片刻，垂着眼，淡声道：“我有感觉，应该跟上次制造车祸那伙人是同一个，爷爷如果真的要查，那就查吧，至于查到结果后，该怎么处置，也全凭您做主。”
沈开山闻言，眼中多了一抹化不开的厉色。
上次车祸，动手的人是沈傲。
这次婚礼，难道又是他？
又看周围的沈家人，大小亲戚都在，的确独独缺了沈傲……
偏偏是他，这个时候，他不在？！
沈开山眉宇霎时冷了下去，叫来自己的人，沉声聊了两句后，带着人离开了病房。
在他走后，其他沈家人也断断续续提出了告别，慢慢地，沈家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沈桀和贺兰书。
沈清野终于把目光重新放到了孟晚柠身上：“刚才的事，多谢表嫂。”
贺兰书白了他一眼，松开了恰在孟晚柠肩膀的手，孟晚柠的身子一歪，朝着地面就倒，她赶紧又扶了一把，才把她给稳住。
“小姑娘脾气倒是烈的，要不是我动作快，直接把她弄晕了，她刚才说不定会说出点什么话。”
她示意沈桀跟她一起，扶着晕倒的孟晚柠，把她放到了沈清野病床边，让她坐在椅子上，趴在他床上。
晕倒的小姑娘，面色也没比他好到哪去，也透着一股病态的白，秀气的眉宇间，哪怕昏睡也不忘带着一抹哀愁，似是藏着许多伤心事。
沈清野目光落在孟晚柠身上，眼里凝着一团淡淡的乌云，没有人能洞悉他此刻的心情。
他把手放在孟晚柠脸上，轻轻地帮她理好脸颊两侧凌乱的发丝，不说话了。
贺兰书见他这个样子，又叹了口气，低声问：“有信心能瞒过老爷子？”
沈清野依旧看着孟晚柠，声音淡淡的：“爷爷也是为了我好，我有什么瞒他的必要？”
贺兰书见他滴水不漏，也不再多说：“既然你认定了是这样，那就等她醒了，跟她好好聊聊，她现在这个状态，看着可跟你想的不是一回事。”
沈清野垂眼片刻，轻轻地嗯了一声，又说：
“今天是婚礼，现场应该会有很多宾客，我现在是肯定不能去接待了，表嫂，麻烦你跟表哥去帮我应酬下吧，我这有医生有护工，什么都好，就不用你们费心了。”
贺兰书听出他这是赶人的意思，只能带着沈桀又走了。
他们走的时候，迎面撞见送完沈家人回来的夏嫣然，两方打了个招呼，夏嫣然快步往病房走，看到孟晚柠晕过去后，松了口气。
“幸好是晕了，不然她这个状态，一定会跳起来再补你一刀。”
沈清野没看她，垂着眼盯着孟晚柠，淡声说：“刚才多谢你帮她说话。”
夏嫣然翻了个白眼道：“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吗，我对她有愧疚，不可能不护着她。”
顿了下，看沈清野面色实在差，又放轻了语气，不满道：
“何必呢？不是说不喜欢，不在乎，没感觉，她都对你这样了，你何必还护着她？”
沈清野望着孟晚柠的面容，苦笑了下，声音很轻，里面甚至带着点自我怀疑：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从我受伤到现在，竟然没有一秒怪过她。”
第135章 开水
夏嫣然回忆起孟晚柠之前几次三番的表现，忧心忡忡。
“她现在这个状态，恐怕是你不怪她，她还要怪你，你是没见到她之前的样子，一口咬定了是她自己对你动的刀子，恨不得我们立刻去报警。”
沈清野对孟晚柠的性格也有一定了解，大概能想到那是什么画面，脸上浮现思索的神色。
“她父亲死了，难道她就没有别的亲人了么？”
夏嫣然脸上全是惊讶。
都到了这个地步，沈清野对孟晚柠想到的，竟然还是挟制？
袁子衿回来时恰巧听见他喃喃自语的这一句，眉头当即皱了起来。
“阿野。”他远远地叫了声人，打断了他的话。
沈清野从思索中走出来，远远看向他，在他走到自己身边后，脸上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你来了，我还没谢过你，昨天多亏你照顾她……”
袁子衿不吃他这一套，面无表情地走到沈清野病床边，察觉孟晚柠晕过去后，眉心的褶皱又加深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