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同志，你感觉怎么样，还想喝点水吗？”
彭建梅把水壶递到了她面前。
程汐宁抬眼望去，储念手上拿着一瓶药，苗红红和于书红手上各自还拿着一条帕子，一看就是等着给她降温的。
对上这一双双关切的眼睛，程汐宁忽然鼻头一酸。
“哎，你别哭啊，怎么回事？是不是还难受？”
人群外，徐洋眼眶也有些发红，可神情更多的是欣慰和动容。
第36章 黑市
程汐宁醒来以后，也没再下地，而是坐在树下休息。
看着远处帮她割薯苗的几个女知青，程汐宁心底五味杂陈。
早上从徐洋嘴里听到她爸去了农场的事，她只感觉天都像是要塌下来了一般。
整个人都浑浑僵僵的，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难怪徐洋总是一副沉默的样子，难怪自己只是想吃个肉而已，却让他为难成了这样。
原来他已经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了她！
可她却还不知足，还埋怨他变了。
从出事到现在，程汐宁一直被牢牢的保护着，无知无觉。
得知真相那一刻，她痛苦又难堪。
她根本无法面对那样的自己，也无法面对徐洋那双包容的眼睛。
只能用劳作来麻痹自己。
可她真的被保护得太好了，只是割薯苗而已，连储念都能做得好好的，而她却中暑晕了过去。
想到刚才醒来的那一幕，程汐宁既感动又羞愧。
一夕之间，她引以为傲的身份已经不复存在。
而除了这一层身份，她真的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能比得上她们的。
可人家却不计前嫌的给她帮助和关心。
回想起过往在知青点的种种，程汐宁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
“汐宁。”
忽然，身旁传来徐洋那依旧温柔又包容的声音。
程汐宁再一次泪如雨下。
“别哭。”
模糊中，她听见了他心疼的叹息。
……
没多久，就到了放工时间。
回知青点的路上，长长的知青队伍里，意外的多了两个人。
那就是一向独来独往的徐洋和程汐宁两人。
“我跟你说，你明天可不能这样干活了，一口吃不成胖子，活得慢慢来。”
胡文莉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得知程汐宁是干活把自己整中暑的，顿时也没有了以前的不满，一路走着，一路叮嘱。
其他人也差不多。
该关心的关心，该提点的提点。
虽说程汐宁以前确实不咋地，高高在上不说，还拈轻怕重，什么也不干。
可人家愿意改正，那就还是好同志。
对于想要变好的同志，大伙自然不吝对她投以最大的善意和宽容。
毕竟古人都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自打下乡以来，从没被人这样对待活，程汐宁只感觉受宠若惊。
走在知青队伍中的储念，亲眼看着程汐宁从被人排斥到被接纳，心中也升起一股很是奇妙的感觉。
上一世她习惯了独居，并没有参与过这样的集体生活。
这种来自集体的关心，似乎总能让人格外的动容。
知青队伍前所未有的和谐，一路热热闹闹的回到了知青点。
经过这一茬，徐洋和程汐宁两人也顺理成章的重新回归集体，跟大伙一块做饭。
“对不起，从前的我有点任性，以后我会改正过去的错误，积极融入集体，争取得到大家的认可，也恳请大伙对我监督和批评。”
饭桌上，程汐宁站起身来，认认真真的朝大伙道了个歉。
没想到她一个娇娇女，竟然还会低下头颅道歉，众人都很意外。
等回过神来时，彭建梅已经起身把人给拉住了。
“好！能改过自新都是好同志！”
张贺性格豪爽，也不爱计较这些小事。
看到人家姑娘都道歉了，他也很是豪迈的回了一句。
其他人自然也没有意见。
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人与人之间相处，哪能没有摩擦？
本来就热闹的饭桌，也变得越发的和谐起来。
为了表示接纳程汐宁，大伙也都热情的跟她聊天。
第一次体会这样的集体热情，程汐宁有些手足无措，可更多的是喜悦和激动。
白日里那股难受劲也就暂时被压了下去。
一旁的徐洋，看着她小脸红扑扑的样子，心口也软得不行。
身旁的她，似乎也跟记忆中那个甜甜的笑脸重叠在了一起。
……
安县郊外
一座不起眼的宅子被淹没在夜色下，宅子外墙看着有些残破，仿佛像是没有人居住的一般。
可靠近了，就能隐约听到里头传来些许不同寻常的动静。
“一共十五块钱。”
一个穿着不起眼的中年男人，比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
“行。”
回应他的是一道低沉的声音，说话简洁不拖泥带水。
而中年男人却并不介意，脸上还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也不啰嗦，直接拿出十五块钱，就递了过去。
年轻男子接过钱，也没数，直接就揣进了兜里。
“哎，最近市里来了个娘们。”中年男人声音压得更低了，听起来还带着几分猥琐。
可年轻男子却微微皱起了眉，像是对他说的并不感兴趣一般。
中年男人笑了笑，见他误会了，又继续说道：“我是说她做的吃食味道绝了，听说还是你们大队的。”
听到这话，年轻男子脸上的表情总算有了变化。
“长什么样？”
一听这话，中年男人就来劲了。
他就说嘛，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男人对女人不感兴趣？
“个子这么高，长得白白净净，鼻子这里有颗…”痣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还有事。”
说着，年轻男子就直接抬脚走人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中年男人直接傻了眼。
这世上还真的有男的对女人不感兴趣啊？
院子外，一身黑色衣服的卫淮，揣着刚拿到的十五块钱，也没打算多停留。
可正准备离开时，却忽然听到了什么，他脚下一顿。
随即又躲在了一棵大树后。
这里并没有路灯，他一身黑色衣服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隐在了黑暗中。
没过多久，一道轻柔却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接着，一个穿着灰色衣服，头上裹着一块布的女人就出现在了小院外头。
只见她手上挽着一个篮子，脸上的神情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走到门口时，她还谨慎的左右看了看。
像是确定没危险了，她才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
等那身影进了黑市，卫淮这才从大树后走了出来。
可他却连停顿的意思都没有，又再一次隐没在夜色中。
第37章 该不会是想娶媳妇了吧？
第二天，储念起了个大早。
天气越来越热了，天亮得也快。
才五点，天色已经有些灰蒙蒙的了。
快速的刷了牙洗了脸，她就摸黑来到了厨房。
拿出自己插队那天在南岭公社买的大米、糯米和花生，再拿出两个鸡蛋，储念准备做米糕。
知青们偶尔也会开小灶，不过食材得用自己的。
储念插队前就知道要面临什么样的条件了，因此她在公社买的东西并不少。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开小灶了，这个频率也不算出格。
同样是插队，有人条件好一些，有人条件差一些，知青们心中都有数。
条件好的家里还会时不时寄东西下来补贴一下，而条件差的，不仅得不到家里的帮助，说不定还得寄东西回去。
因此，对储念来小灶这件事他们并不意外。
毕竟人家看着就不像是个普通工人家庭的。
取一些大米和糯米洗干净放进小锅里煮，她又拿出一些花生放进大锅里炒。
没多久，厨房里就飘出一股子炒花生特有的香气。
怕把其他人吵醒，储念动作很轻。
捣烂煮好的米饭，加入花生碎，再揉搓成团。
做惯了美食的她，这样简单的米糕自然不在话下。
只用了半个小时的功夫，被煎得两面金黄的米糕就出了锅。
储念刚把米糕装进油纸袋，院子里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不用看就知道有人起床了。
把油纸袋封好口，储念装进了自己的袋子里。
“储同志，早。”
知道储念每天都会起得很早，因此，吴明飞也总是早早的就起了床。
哪怕此刻依旧困得不行，也不影响他寻找佳人芳踪。
“早。”
储念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就抬脚想要离开厨房。
可吴明飞却堵在了门口，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储念手里的袋子，嘴里还可疑的咽了咽口水。
“储同志，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常年没有油水的日子，闻到这诱人的香味，吴明飞哪里还能走得动？
可这问话却多少显得唐突又失礼。
这年头大伙都缺粮食，一年到头根本没几天能吃饱肚子的。
要是个脸皮薄的同志，指不定就要请他吃一点了。
然而储念却不是那种为了客套而委屈自己的人。
“我做了米糕，吴同志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没想到她竟然不按套路出牌，吴明飞又一次被噎到了。
“呵呵呵，储念同志说笑了。”
他怎么可能学做这些东西？
事实上，他连饭都煮不好，煮出来的还是夹生的。
“哦。”
储念无所谓的应了一句。
这样的对话实在没营养又干巴巴的，可吴明飞却还是舍不得挪开脚步。
“你还有事？”
储念眉心微蹙，眼底的不耐烦已经有些压不住了。
“哦，没，没事。”
吴明飞有些失落，可他也没有理由把人家堵在厨房里。
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还是得注意男女同志之间的距离。
见他让开了，储念也没停留，拿着袋子就径直离开了厨房。
只是那残留淡淡的香风和食物香味，却让吴明飞久久不愿离开厨房。
没多久，大喇叭里就传来了大队长那标志性的粗犷声音。
此时还不到六点，可天已经大亮了。
天气热，社员们不得不早点去上工，省得太阳大了效率低。
知青们依旧是在大队长的喇叭声响起后，匆匆忙忙的起了床。
而让人意外的是，从前一直磨磨蹭蹭的程汐宁，却早早的洗漱好了。
身上没有再穿花里胡哨的衣服，而是改成了简单的款式。
帽子手套也都戴得整整齐齐的，一副准备好好干活的模样。
知青们一看她这样，都忍不住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程同志早啊！”
有人朝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早！”
程汐宁也元气满满的应道，脸上的笑容在朝阳的映衬下显得灿烂又耀眼。
众人这才恍惚感觉到，原来程汐宁她也挺好看的。
少了个搞事的人，知青点的气氛也前所未有的和谐起来。
上工路上，大伙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走到集合点的时候，竟难得的比平时早了许多。
种番薯还得两天时间，不过储念今天分到的活成了放薯苗。
这也算是很轻省的活了。
农田里，男人们已经翻好一行行的土埂，土埂上面还开了条沟。
一到田里，储念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一手拿着簸箕，一手抓着肥料，往沟里撒。
“卫淮同志。”
没想到今天这么巧，他跟自己分到了一片地，储念有些惊讶，可还是大大方方的打了个招呼。
而附近的大婶们见她跟卫淮打招呼，竟意外的没有露出一丝八卦的神色。
一来是因为储念态度太磊落了，二来是因为卫淮名声不好。
哪怕卫淮现在是队里的拖拉机手，可家里一贫如洗，那房子简直不像是人能住的。
就他这条件，连队里的姑娘都看不上，她们才不相信储念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能看上。
“储知青。”
卫淮依旧是那副客气有礼的模样，目光也不像其他男同志一样乱看。
储念对他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一会放工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拿点东西。”
听到这话，卫淮有些反应不过来，可心口却已经不受控制的涌了起了一股喜悦。
“好。”
卫淮的声音有点低。
见他答应了，储念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来。
她实在不喜欢欠别人这么多人情，能还一点都是好的。
可储念并不知道，她不笑都已经让人挪不开目光了，这样一笑，差点让面前的男人维持不住脸上的淡定。
艰难的按下心口的悸动，卫淮根本不敢看她离开的身影，拿起肥料又继续撒了起来。
只是那动作却明显比刚才要快了许多。
“这卫淮最近怎么回事？干活这么积极？”
有个大婶奇怪的说了一句。
“就是，我听说他昨天挣了满工分。”
谁不知道这混子从来只挣八公分的？多一分都没有。
“该不会是想娶媳妇了吧？”
要不然就他挣的那点工分，哪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第38章 摸田螺
婶子们的话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储念的耳朵里。
她好奇的朝卫淮看了一眼。
果然发现他干活很是卖力。
胳膊上线条流畅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鼓一鼓的，一簸箕的肥料，被他拎着仿佛像是没有重量一般，轻飘飘的。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他的力量有多强大。
不知怎么的，储念脑海里就闪过那天他扛着自己走的一幕，男人的胳膊就如同铁臂一般，轻轻松松就能让自己毫无反抗之力。
想起那种荷尔蒙爆棚的力量，储念心一跳，忽然就有些不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