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还是选择安抚她。
可他越是这样，程汐宁就越是颤得厉害。
想起前些日子被捆在台上扔烂菜叶的二流子，她浑身如坠冰窟！
“徐洋，我要回去找我爸！”
程汐宁颤抖着说道，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徐洋没敢对上她的眼睛，垂下眼眸，他声线也有些不稳。
“等过年，我再带你去。”
刷的一下，程汐宁的脸惨白如雪。
第32章 不打算后退
放工的时候，女知青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一副焉焉的模样。
而在这一群人中，程汐宁显得尤为打眼。
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一看就知道哭得不轻。没有了平时的趾高气昂，她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的，看着倒是有些可怜的样子。
可众人本来就跟她关系不怎么样，加上这会心情都有些低落，也没人去管她发生了什么事。
程汐宁旁边的徐洋脸上满是担忧和懊悔。
想要说什么，可程汐宁却一副沉浸在自己悲伤中的模样，最后，徐洋叹了口气，只沉默着跟她一块回了知青点。
唯一不受影响的大概就是储念了。
今天轮到她做午饭，一回到知青点，她洗了把脸，就开始淘米洗番薯。
青菜她刚才回来的路上已经顺道摘了。
这年头也没什么好吃的，顿顿都是青菜，还是水煮的那种。
偶尔吃上一顿鸡蛋就算是加餐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储念，哪怕只是煮个青菜，她也能用米汤煮得鲜甜滑口。
饶是知青们知道她手艺好，可真正尝到她做的青菜时，还是被惊到了。
“念念，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插队十天，苗红红也吃了十天的青菜，脸都快绿了。
连嘴巴里分泌的口水，都是青菜苦涩的味道。
这会吃到储念做的青菜，眼睛都亮了，连上午的难过都被抛在了一边。
“很简单，你们想学我可以教。”
反正都是一块吃饭的，教会她们，自己也少受罪。
“我要学！”胡文莉第一个报名。
她跟储念的想法一样，既然能把青菜做得更好吃，那又何必受那份罪。
说到吃的，众人也忘了上午的低落，一个个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咱们有时间可以去山上捡些蘑菇，晒干磨成粉也可以给菜增加鲜味。”
如果能有虾干就更好了，磨碎搅在一起，味道更鲜美。
听她这样形容，饭桌上的人眼睛都放光了。
一个个恨不得马上就去山上，把蘑菇给捡回来。
储念吃饭比较慢，等她吃完的时候，厨房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知青们早上干活都累坏了，饭一吃完，就都赶紧回了宿舍休息去。
毕竟下午还得接着干。
而储念却没有回宿舍，而是拎着一篮子鸡蛋出了门去。
穿过那座卫淮后来加固过的木桥，她径直朝着那间被掩盖在荒草中的房子走去。
这是储念第三次来卫淮家了。
上一次还是她给他还蓑衣的时候。
“卫淮同志在家吗？”
敲了敲门，储念就提着篮子，规规矩矩的站在大门外等着。
院子里，卫淮听见外头的动静，脸上不由得有些惊讶。
储念怎么会来找自己？
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可他的手却已经迫不及待的拉开了门。
“卫淮同志。”
门外，那张宛如桃花般的小脸，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卫淮心一跳！
“储知青。”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无比，仿佛那飞快的心跳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储念果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举起手中的篮子，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道：“卫淮同志，我今天来是给你送鸡蛋的，感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听到这话，卫淮怔了怔，心底不免多了些失落。
可她找自己，除了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别的可能了。
她就是这样矜持的姑娘，丝毫不给任何男同志机会。
“卫淮同志？”
见他不说话，储念又出声喊了一句。
对上那双疑惑的眼睛，卫淮小心翼翼的藏好眼底的灼热，再一次冷静的开口。
“鸡蛋就不用了，储知青带回去吃吧。”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话，可储念还是有些无奈。
看来她不使用队里婶子们的绝学，这鸡蛋是送不出去了？
想到此，她正要开口劝说时，就听见面前的男人先一步开了口。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储知青能帮我个忙。”
听到这话，储念有些诧异。
“卫淮同志请说，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尽力。”
斟酌了一下，储念开口道。
她的谨慎卫淮如何能察觉不到？半垂下眼帘，顿了顿，他才开口道：“我想学习。”
没想到他提的是这个，储念愣了愣。
看着面前记忆里有些霸道的人，似乎多了些局促。
储念忽然就心软了。
她知道这年代乡下的人，很多都没有读过什么书。
大多数人都是文盲，能读个小学就算不错了，初中生那是少之又少。
高中就更别提了，一个大队都不一定有一两个。
毕竟不能高考了，谁还浪费这钱去读书？
有这功夫不如给家里挣工分。
大环境就是这样，不怪他们读的书少。
而对于这样渴望学习的人，储念又怎么忍心拒绝？
更何况四年后就是高考，说不好，她还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而这人还救过自己！
想到此，没再犹豫，储念直接点了点头道：“可以的。”
听到这一句，卫淮那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血液，再一次翻滚起来。
自打上次分别起，今天还是他们隔了十天后第一次说上话。
一开始，卫淮确实无意去打扰她。
因为他清醒的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自己只是刨土地的乡下汉子，而她却是长在城里的娇小姐。
哪怕她认认真真的干着农活，也依旧无法掩盖那一身格格不入的气质。
然而有些情绪越是压抑，反弹起来就越厉害！
去南市只不过五天而已，可他却感觉浑身都不对劲了。
那一刻，卫淮无比清晰的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克制了就有用的。
他一向不是个犹豫的人，既然割舍不了，他就不打算再后退。
“谢谢你，储知青。”
卫淮说着，眼睛里像是闪过一丝什么。
储念眨了眨眼，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可看到他淡然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太敏感了。
卫淮不仅跟队里其他男同志不一样，甚至跟上一世她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
这十天来，人家根本就没有找过她一次，哪怕是此刻，也依旧是一副客气有礼的模样。
“那以后我洗衣服来早一点，就在这教。”
储念指了指远处岸边的一颗大石头。
石头就这样伫立在平坦的溪边，无遮无拦，只要有人经过就能看到，没有一丝暧昧的空间。
卫淮眸光在溪边打了个转，接着，他指了指离自己房子不算远的一棵大树朝她道：“树下好一点，没那么晒。”
现在是夏季，太阳下山并不会这么早，储念每次来洗衣服的时候，太阳都还有些刺眼的。
而且那树也不隐蔽，就在路边，别人经过也能看到。
想了想，储念也没有拒绝，“那就这么说好了。”
两人商量好了，储念又再一次把鸡蛋递给他。
可卫淮又怎么可能要她的鸡蛋？
他还打算把家里那一篮子都拿给她。
他甚至想把那些腌制好的肉干一股脑都送给她。
只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也肯定不会收下。
几番推让不成，储念只好把鸡蛋收回来，准备回去弄成皮蛋再拿一些来送给他。
转身正要离开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停下了脚步。
“对了，卫淮同志，你有书本吗？”
储念下乡只带了一些高中课本、资料还有一些其他杂七杂八的书。
初中以下的书，她是没有的。
听到这话，卫淮微不可见的僵了僵，随即又冷静的开口道：“有的。”
那表情丝毫看不出，他家里根本连一张纸都没有。
“那咱们明天开始？”
也不知道他基础怎么样？早点教早点会。
“好。”
看着眼前那张明媚的小脸，卫淮指尖微蜷。
直到她转身离开，他才敢放纵眼底那一抹滚烫。
第33章 代价太大了
了却一桩心事的储念，心情也好得很。
唇角扬着一抹笑意，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知青点。
可还没跨进大门，就听见知青点墙外处传来一声压抑的哭泣。
是程汐宁！
不知道是不是程汐宁哭得太投入了，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回来了，依旧哭得很难过的样子。
可储念为了避免尴尬，还是放轻了脚步。
“徐洋，你老实说，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程汐宁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声音更是嘶哑无力。
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徐洋心里头也不好受。
“别隐瞒我！”
见他又想哄自己，程汐宁目光直直的瞪着他，脸上满是倔强的坚持。
徐洋闭了闭眼，半晌，才闷闷的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未来会发生什么，谁能知道呢？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十年前很多插队的知青，现在都没办法回城。
以后能不能回，也没有人知道。
而听到这话的程汐宁，却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眼睛还红红肿肿的，可却意外的没有再哭了。
看她这样，徐洋恍惚有种邻家妹妹终于长大了的错觉。
只是，这代价实在太大了！
储念轻手轻脚的回到了宿舍，可那两人的话，该听不该听的全都被她听到了。
哪怕不喜欢程汐宁这个人，可储念还是不由得升起了一股物伤其类的低落。
可时代的洪流又岂是一两个人的力量能扭转的？
想起还在农场的母亲，储念心底又升起了一股迫切感。
好在很快知青们就能放假了。
收起神思，她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床铺。
而另一边，刚睡下没多久的吴胜利，就听见了卫淮喊他。
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他也没管，翻个身准备接着睡时，就再一次听见了卫淮的声音。
“胜利。”
艹！
真的是淮哥在喊他！
吴胜利被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差点从破木板床上滚了下来！
“来了来了。”
没敢耽搁，他随手披上自己那件褂子就出了门去。
门外，卫淮正靠在一棵树下，深邃的眼眸正定定的看向远处，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唇角正微微上扬，一看就知道心情极好的样子。
吴胜利有些诧异。
淮哥这是捡到金子了？
“淮哥，什么事这么开心？”没忍住，吴胜利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可问归问，他也没觉得卫淮会告诉他。
果然，卫淮抬眸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开口让他帮忙找书。
“课本？！”
吴胜利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淮哥刚才是问他有没有初中高中课本？
“淮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读书比你还差，课本我都拿来擦屁股了。”
不是他说，吴胜利总感觉他淮哥最近有点怪怪的。
他不是最讨厌书本了？
“我没问你，你去帮我找一找。”
一同长大的，卫淮哪里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闻言，吴胜利也尴尬的笑了笑，“那行，我帮你问一问。”
说是找一找，可队里除了知青，也就三四个人上了初中。
高中清水大队才有一个。
忽然想到了什么，吴胜利又开口道：“淮哥，你咋不问问王雪兰？她不就是初中…”
话还没说完，吴胜利就感觉有些冷飕飕，这才后知后觉的住了口。
“不要她的。”
卫淮并不打算跟王雪兰有任何交集。
不说她那盘算的小心思只差写在了脸上，就算是从前，卫淮也懒得费心思在她身上。
无论是她从前的嫌恶，还是现在的讨好，对卫淮来说，都是令人厌烦的。
听到这话，吴胜利赶忙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不找不找。”
他也不想去找王雪兰，眼睛都长在头上了，哪次看到自己不是横鼻子竖眼的？
“那淮哥，你什么时候要？”
队里一共就几个初中生，跑一趟也快。
“明天中午。”
“行。”
……
下午上工时，储念刚走到分好的地里，就看到卫淮已经提前在那里割上了。
“卫淮同志，这里是我的田。”
怕他走错了，储念提醒道。
闻言，卫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开口道：“一起切快一点，待会我还要去个县城。”
储念：……
这是怕她速度慢耽搁他去县里了？
没等她多想，就看到卫淮已经切好了一个簸箕。
见他干得这么卖力，储念也不好再说什么，拿起镰刀就认认真真的割了起来。
储念初来乍到，还没摸清楚种番薯的活是怎么安排的。
早上其他男同志，也都是跟在一个女同志后头挑薯苗的。
有时候女同志割得慢了，也会有人帮帮忙。
可更多的是站在一边聊天。
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男同志，才会一旦接一旦不停歇的挑。
而他们大多数都是挑大婶们割的薯苗。
储念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为了让卫淮少割一点，她尽可能的放快了速度。
她人本来就聪明，经过一个早上的苦练，已经掌握了诀窍。
那速度，直让恢复了精神的老知青们看着都羞愧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