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足够。”我点头说，“还有谁比我更合适？”
林州行沉默地盯了我一会儿，然后半直起身子伸手过来，说：“成交。”
我握住他的手。
“那么就请邓总多指教。”
“不客气。”
“那么，我现在应该做什么？”我问我的前老板，现任合伙人林先生，他不急不缓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一步一步来，首先是……”
“什么？”
“你需要想办法嫁给我。”
“……所以绕了一个大圈。”我实在无语，“还得我追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州行有点无奈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必须显得顺理成章。”
“我妈的葬礼刚过，丧期内结婚，我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能在财产继承期内打乱他的计划。”林州行说，“但我不能直接把结婚证拍到他脸上，那样就相当于直接宣战，还不到那个时候。”
“而且，他还没有放弃周琦。”
“李享之已经回国了。”林州行提醒我说，“葬礼上你应该见过了吧？”
我点点头。
“在不知道你底细的情况下，汪兰应该也并不希望我贸然结婚。这样我就能立刻拿到我的那部分股份，而她的宝贝儿子还没来得及在百乐站稳脚跟。”
谋定而动，琢磨人心，这部分的确不是我的专长，只是想起陆鸣西说的话：“周家不是一直想让周琦嫁进陆家吗？”
“应该是接触过，周家也一直在犹豫。”林州行说，“他们害怕被他彻底吞掉，又不得不依附于林家，不过周伯伯很疼女儿，他们最终选我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说到一半停住，忽然看着我，我等着林州行讲下去，也看着他，端起茶杯，他暗示了一会儿未果，只好自己轻咳一声偏了下视线望着别处又转回来，不太自然地说，“因为周琦比较喜欢我。”
我含着一口水差点笑出声，林州行恼火地盯着我，耳尖有点红：“有什么好笑的。”
能气他的机会我不会放过，于是我说：“因为想到好笑的事情。”
林州行果然咬牙切齿地生气了，只是他一向不发作，戳了两下菜，指桑骂槐地说：“原来你喜欢吃素的。”
我笑道：“所以我选了你啊。”
林州行微妙地顿了一下，看起来我已经可以开始赢他了，因为随后他敲了敲桌子，试图停止这个话题，转而说：“说正事。”
“那你清晰一点告诉我该怎么做。”我说，“林州行，合作讲究效率，你得改一改你跟我说话的方式。”
“你想要什么方式。”
“直接一点，坦诚一点。”我点点头，微笑着眨眨眼，“有两种人你不能隐瞒，一种是你的律师，还有一种……”我指了指自己，“你的合伙人。”
林州行也眨眨眼，适应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好吧。”
“人选并不是最重要的，对他来说你比周琦更没有威胁性，他更倾向于周琦，但是他也可以接受你。”林州行调整了下姿势，开始说很长一段话，“在医院的时候他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不也没什么反应吗？”
“嗯。”
“汪兰不希望我结婚，是因为她对你还不熟悉，等她查清楚你父亲的公司完全不足为惧……”说到这里林州行停了一下，问我，“去年营收是多少？”
虽然不爽他说我们家的公司“不足为惧”，但又没什么反驳的理由，我说了一个数字，林州行肯定地点头道：“嗯果然，等我们让她发现这一点之后，自然会觉得我娶你比娶周琦更合适，反而她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我不情不愿地应道：“嗯。”
“所以最关键其实是时机，我可以结婚，但是他一定不同意我在这个时候结婚，起码要等所有接收流程走完，所以我需要一个理由，非常紧迫的理由。”
“什么理由。”我一边喝水一边问，“看起来你已经想好了？”
“如果你太受欢迎，有人和我争，那我一定要立刻和你结婚，栓在身边套牢，也就说的过去了。”
“哪里说得过去？”我听完就觉得离谱，这么随便的吗？铺垫那么多，结果就这？
林州行点点头，不急不缓地，非常平静地说：“因为我爱你爱得发疯。”
这次我实在忍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急忙捂住嘴咳得惊天动地，一时间分不清林州行是蓄意报复还是突然被雷劈了，脸红到耳根。慢慢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才意识到林州行大概说的是他的“人设”，他倒是很有几分过去造反小王爷的觉悟，知道时机未到力量不够的时候先装弱装疯。
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闹着要结婚，听着很简单，但仔细想想，就是因为简单，反而不容易惹人怀疑，一件本该剑拔弩张的大事，就这么被消解掉了。
但他那句话说出来实在还是太震撼了，心脏狂跳半天才恢复，林州行又问：“你演技怎么样？”
我整理好心情，捏了捏还微热的耳垂，深吸一口气道：“一般。”
林州行挑眉道：“可以练练了。”
“我尽量。”我说，“还得向你学习。”
037 什么都有代价
【 人生果然比电视剧里要复杂很多，感情更甚，又如何能像剧中一样，笃定一个美好结局 】
——
等到周明祎的消息小心翼翼地发来，我才想起来从回来开始一直没有和他联系，抱歉了两句之后，又互相寒暄了一阵子，他还在我们大学的那个城市，生意依旧不错但也没什么大起色，他说他一直尝试要我的联系方式联系我，是因为他说有一天，他忽然想起我。
“可能人有点年纪了就会回忆过去，我经常想起你。”
我说：“你也才三十岁，还不算有点年纪吧。”
“该成家了。”
看到这句话，我陷入沉默，看来纵使是周明祎，也逃不过仿佛刻在 DNA 里面一般的“时间到了”，所以这么多年互不联系，他主动想起我，只是因为合适吗？
即使我问得尖锐，周明祎也还是那样，言谈之间并没有给人多少不适和压力，只是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小清，当年如果我和你一起走了，是不是现在就会不一样？”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以前我觉得答案是不知道，但是现在，我想，答案是不会。
不会不一样，因为当初我们分开的原因并不在他，而在我。
“当年是当年，我那个时候心态也不太好。”我诚恳地说，“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应该能处理的更好一些。”
“那时候年轻，总是舍不得所谓事业。”周明祎笑说，“可现在才明白更珍贵的是什么。”
我不再接话，等着他说下去。
“你那里我还从来没有去玩过。”周明祎说，“如果你欢迎，我想去看看你。”
我问：“看看我，然后呢？”
周明祎好像愣了一下似的，然后有点诧异地说：“小清，你以前不是这么直接的。”
“人总是会变的。”我笑了笑说，“这么多年了不能一点进步都没有。”
“你来玩的话我应该不能招待你了。”我说，“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这么说我晚了一步？”
“不，不是的。”我摇头说，“本来就不应该是先到先得。”
“你要去哪？”
“深圳。”
周明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你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
并没有指代，但是我知道他说的是林州行，虽然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但对周明祎我没办法解释什么，半句话开了个头卡在那里：“我们……”
“其实我知道我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周明祎很善解人意地打断我，接过我的话，“当初我同意分手，后来也一直没找你，是因为我也是有心气的人。”
“可能是年纪到了吧，开始放下一些莫须有的自尊心，小清，如果重新选一次，我会跟你走的。”周明祎笑了笑，“只是想告诉你一下，别有压力，祝福你们。”
“虽然现在是这样，但当初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什么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我是真心的，那段时光是很美好的回忆，”我认真地捏住手机，告诉他，“谢谢你包容我。”
周明祎爽朗地笑起来：“那我应该说不客气吗？”
“好像有点怪。”
“那就不说了。”周明祎最后说，“如果你们结婚，记得要请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答应了他，我说：“好。”
我先和爸妈摊牌，说了我打算离家去深圳陪林州行的事，我妈欲言又止地被我爸劝住了，最后只说常和家里联系。接下来是去云辉辞职，交接工作又忙了好几天，一直想好好找个时间和二姐聊聊，结果王瑶的电话先来了，惊恐地问我：“姐，公司怎么突然就要搬家了？！！！”
“你不是做过心理准备了吗？”我尽量安抚她，随便编了点理由，“林总要回家继承家业了，当然要把公司搬回深圳。”
“姐，我好纠结，只要跟着去就浮动涨薪 30%，但是我从来没去过深圳啊！”
我想了想问，“公司其他人怎么想？”
“一半一半吧，单身的程序员基本都想跟着去，深圳的开发环境本来就更好一些，犹豫的或者拒绝的都是有家室的。”
“是啊。”我笑说，“你又没男朋友。”
“怎么这个时候还要暴击我啊，姐，我又不像你不缺人追！”王瑶的语气可怜兮兮地，“哎……人生地不熟的，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我在的。”我说，“我马上也要去。”
“啊……”电话那边空了好半天，王瑶小心翼翼地猜，“和……和林总有关系吗？”
“嗯。”我含糊道，“有吧。”
“你终于要成老板娘了！！！”王瑶突然大声，我不得不把听筒拿远一点，还是能听到她在那边兴奋个没完，“我押宝你们两个多少年，终于成真了！！姐，姐，快跟我说说，林总怎么表白的，哎你说你和陈珂谈的时候他在想什么，为了你守了这么多年痴情不改，好感动啊，快快，讲讲。”
“有机会的时候再说吧。”我心想真实的故事和这个梦幻的版本简直风马牛不相及，一丝关系都没有，从何说起呢？只好说，“少看点偶像剧。”
“哎呀。”王瑶有点失望，“这现成的偶像剧你不给我讲。”随后她有快乐地约定，“那我先预定了，等到了深圳你跟我讲！”
“行行行。”
我能讲什么呢？我心想，如果我把林州行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那王瑶会不会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大喊“退钱”？
想了想又觉得，也许林州行对我不算很差，可也说不上来有多好，人生果然比电视剧里要复杂很多，感情更甚，又如何能像剧中一样，笃定一个美好结局呢？我开始思维发散，却猛然被二姐拉回现实。
二姐的消息很简短，只发了四个字：“出来喝酒。”
二姐这种性格，平时嘴不带停，往往话越少事越大，我急忙从床上跳起来穿衣服，一只手握着手机，来不及打字，用语音问：“你在哪？先不要喝，等我来，我马上来。”
等我急匆匆地赶到江滩的清吧，二姐已经喝了整整两杯，好在她也算有点分寸，点的是低度数的鸡尾酒，我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赶紧劝道：“可以了，过过瘾就行了，你不是备孕吗？对不对，别让亮哥骂我，别喝了。”
以二姐的酒量，两杯鸡尾酒和白水没有区别，但此刻眼尾有点红红的，我拿不准她是不是哭过，因此小心翼翼地点了两杯果汁，二姐愤恨道：“你还提姓涂的？！”
“涂亮亮绝对是错了！”我坚定地回答道，同时循循善诱，“二姐你跟我详细分析一下他错哪了，我比较好有谴责依据。”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二姐看我也不顺眼，骂了我两句，又说，“就不该喊你出来，一点用都没。”
有点反常，二姐一向很疼我的，我想了两秒钟，猜到了唯一的可能性，叹了口气道：“林州行又干什么了？”
应该是猜对了，二姐狠狠瞪了我两眼，然后眼神落下去，慢慢说道：“涂亮亮要跟着林州行去深圳。”
“什么？”我张开嘴“啊”了一声，疑惑地说，“……不是我要给林州行辩护，是……是他和我商量的时候，明确说了不会要求亮哥跟着他走的，会安排亮哥退股，给一大笔赔偿，二姐，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二姐声音闷闷的，自嘲地笑了一下，“所以这才是最搞笑的地方，林州行根本没有要他跟着，他偏要跟着，我他妈服了！”
二姐气得坐直：“当初毕业，我跟着他去北京，在北京做得好好的，又跑到这个地方，现在又要连根拔起去深圳，他把我当什么？！涂亮亮知不知道跟他结婚的是谁啊？！他嫁给林州行算了！！”
这话听了我也坐不住，当初把亮哥从北京叫回来是我的主意，我和二姐道歉说也怪我，二姐却突然哭了，我慌忙拿起纸巾，帮她擦拭眼泪，柔声说：“你们两个再好好商量一下，你别哭呀，谁惹你我们找谁去，让他哭去。”
“你不明白。”二姐捂着眼睛，“他根本不听我的。”
“小清，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是他什么都顺着我，对我好，可那都是小事，大事都是他说了算。”二姐吸了下鼻子，平静了会儿，“什么都有代价。”
“当初去北京，是他说，在北京做得很好，马上就要升总监了，他说不接受异地恋，不去就分手。”二姐红着眼睛，很不好意思地说，“我舍不得分。”
“我知道。”我心疼地搂住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
我想了想，掏出手机说：“那我把林州行叫过来，你好好骂他一顿。”
二姐轻轻摇头：“没用。”
“或者让他劝劝亮哥。”
“别了，这始终是两个人的事。”二姐说，“当初他刚来这个公司，我在北京，我们也异地了一段时间，小清，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是跟过来了吗？”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
“你还记得公司以前有个叫钟欣欣的前台吗？”
我想了想，好像有点记忆。
038 胸大无脑
【 林州行和涂亮亮不一样，他更挑剔也更麻烦，换句话说，好起来更好，坏起来更坏 】
——
这个女生在公司时间实在有点短，所以我着实想了一会儿，不过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因为长得蛮乖巧，心思却是很花哨的，听说老板单身，旁敲侧击地暗示了一阵子。
我也是偶然才发现小女孩有这个心思，但林州行这种六亲不认的人，没两个月就给人家开掉了，走得那天跑到林州行办公室哭得梨花带雨，哭诉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不想离开公司云云，林州行当然没反应，又去涂副总那边哭，安慰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送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