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过窃窃私语的大厅,总算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站在落地窗前终于恍然大悟,对面正对着我办公室的写字楼电子招牌处,大喇喇地展示着一大圈玫瑰花环绕着的语句:Lady Q Waiting For You!
对面的大楼,正是罗家的丰海大厦,小罗公子的风格果然如此,排场惊人,我默默地回复二姐我懂了。
你懂了吧?二姐说,安慰我说你不要担心,风评不仅没有下降反而上升了,行政部不少妹妹都打算找你取经,想知道你是怎么这么短的时间一次性搞定两个富二代的。
我搞定个鬼啊,我心想,我一个都搞不定。
李享之也看见了,刷地一下站起来跑到窗前拉起窗帘,如临大敌道:“清姐,你不准看,你可是我嫂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点尴尬,但也只能硬装着发表茶言茶语,“可能是误会吧。”
“就是。”李享之用力点头,“罗小四怎么和我哥比!”
我有点诧异,他还挺维护林州行的。
但很快百乐的公关部门便找上门来,很客气地让我去林董的办公室喝咖啡,这点小插曲在林平舟那里自然不算什么,但他也敲打了我,说私下的关系纠葛他不管,这件事本来不大,不要闹大,早点和罗家沟通,注意舆论,以公司的利益为先。
我点头称是,并不多说什么,林平舟挥了挥手让公关总监先离开,屋里只留下我。
林平舟一开口,却是先问工作,问我:“来了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我诚恳回答:“做的不太好。”
“我看还不错。”林平舟虽然平时压根一眼不看我的样子,但实际上公司发生的所有事都心如明镜,轻描淡写道,“喜欢你的人不少。”
还没等我客套的谦虚一下,他来了一记重锤:“比享之强。”
“李总年轻,性子急,但他是为了公司好。”我用了正式的称呼,想了想,又说,“想做事才会得罪人。”
林平舟看我一眼,有一瞬而过的赞许神色,虽然很短,但我知道我这话是说对了,林平舟话锋又一转,问我林州行的公司情况怎么样,我本想说我离职很久了不清楚,但忽然心思闪念,说道:“突然没有了百乐的订单,确实困难。”
“我没说不给他做,也没逼他娶哪个不娶哪个,又不指望他搞什么事业。”林平舟从抽屉里挑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点点桌子,“是他自己非要和我犟。”
这言下之意我明白,我说:“林董,我劝劝他。”
林平舟对这两个儿子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对李享之是有所期望,对林州行,则是听话就行,关心和爱护都是有的,只是孰多孰少,并不公平。
小罗的广告牌足足挂了一天才撤下来,闹到本地论坛都在猜这个 Lady Q 到底是谁,又是谁这么大手笔包下一整天的时段来表白,指向性不明显,又不是公众人物,再加上百乐的公关一直紧紧盯着,所以不到两天也就被人遗忘了,联系不到我本人身上。
但公司内部可就不一样了,本就风言风语,再加上周琦添油加醋,虽未明说,但就差指名道姓,二姐每天给我更新一个 Q 小姐的最新版本,我只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强迫自己多想想工作。
045 你把我当什么
【 无论如何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和这个身份关系的,是我们两个的共同选择,所以,不要摆出一副被我伤害的表情,也不要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是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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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梳理出来了行政支出里面的所有款项,逐个分析了一遍,并且依照原本的计划,列出了可以优化的部分。越是传统大型公司越容易灯下黑,当然也有历史沿革原因。
虽然百乐各地的商超已经在使用最先进的中控系统,但总部仍然还在使用纸面办公和人力统计,李享之说得其实是对的,的确效率低下十分陈旧,只是他用错了方式,以为当副总只用提出规划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但实际上是你必须做出成效,才会让人信服。
我想到几个可以快速应用的管理系统,都是林州行的公司开发成熟的,天天在百乐被人戳脊梁骨也难受,我打算出去一趟,反正林州行的公司离百乐的大楼本来也不远,顺便看看王瑶,聊两句。
我跟林州行大略说了一下这件事,他简单回复知道了,本来也只是几个通用小系统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到了公司门口我没有进去,虽然算起来我离职也有一段时间了,而且搬来深圳之后基本重新招了一大半员工,但是毕竟旧相识太多,我不想多生事端,就在外面等。
接入这几个系统应用加上硬件每月大概需要两万块,但综合使用下来一个月应该能节省二十多万的开支,整个方案二姐已经帮我写好提交上去了,有姚叔帮忙批,两万块的支出额度不用过董事长,问题应该不大,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王瑶拿了资料给我,又闲聊了一些搬家之后适不适应之类的话题,就进去了,我也准备走。
偏偏这时候碰见亮哥,不知道他是出来上厕所还是干嘛,惊喜道:“哎,小清,你怎么来了?”
“我来拿点东西。”
“州行在办公室啊,怎么不进去见一见?”
“见什么啊,早就腻了。”我开了个玩笑,亮哥当然知道我和林州行现在住一起,我说,“天天都见。”
“来都来了,见一见嘛。”亮哥揽着我的肩膀往里面推,“身份不一样了,马上要成老板娘了。”
“别别别,好尴尬的。”
“哎呀,害羞什么。”
“哇,大白天就和男人拉拉扯扯的,邓清,怎么又是你?”
这话听得耳熟,声音更耳熟,但却是我完全没想到的人,我没想到说这话的人是陆鸣西,不知道是在这里遇见她更奇怪一点,还是她突然对我这个态度更奇怪一点,我有点懵:“西西,你……你是不是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我刚刚亲眼看见的!”陆鸣西一摊手,“真是看错你了,你跟周琦根本是一路货色!小罗你都要下手,还不知足,还要再勾一个是吧?”
我的天啊,我现在知道她误会成什么了,但是此情此景此时此刻真是有三张嘴也说不清,最关键的是亮哥还在我旁边,他完全不认识陆鸣西,陆鸣西还拿手指他,一副捉奸表情,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亮哥眉眼一压,怒道:“莫名其妙撒什么泼?”
“不是,不是,亮哥。”我一个头两个大,安抚了这边还要安抚那边,“西西,你听我说……”我语言还没组织好,就听见身后林州行冷冷道:“在干什么?”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忽然出声,吓我一跳,林州行走过来站在我身前,陆鸣西骂他:“你白痴啊!这女的给你带绿帽子你还护着!”
我估计林州行也无语,但想了想好像也不怪陆鸣西误会,因此林州行简短解释道:“不是她,是我。”
我也无语了,我心想哪有人这样解释的,现在陆鸣西看林州行的眼神更像看傻子了,她显然没听懂,于是又对我说:“你勾引哪个男人我管不着,但是小罗不行,听见没有?”
原来是为了小罗公子啊,难怪说陆家和罗家关系好。
“哎。”我叹了口气,从林州行身后钻出来,不顾陆鸣西的反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一边的角落,附耳上去,悄悄说:“西西,是这样的……”
我解释了一遍,陆鸣西说:“啊?”
我说的当然是简单版本,我说林家不同意我和林州行结婚,林州行想造成我很抢手的假象,然后先斩后奏,所以小罗也只是帮我们演戏,陆鸣西说:“啊。”
她远远看了看林州行,林州行知道她的眼神是询问和确认的意思,便直接浅浅点头。
最后,我总结道:“真的是误会。”
“哎呀。”陆鸣西突然捂脸,“那我简直尴尬死了!”
“不怪你误会。”我也有点尴尬,“这办法是挺胡闹的。”
“但是很有趣啊!”陆鸣西兴奋起来,“那我哥也可以参与。”
“不用不用。”我赶紧拒绝,又拉着她和亮哥一起澄清了一下,一场小乌龙就这么解决了,他们两个回去上班,陆鸣西亲热地来挽住我的胳膊,介绍说她有个朋友打算拉她一起做一个独立设计师服装品牌,今天来看办公场地,没想到刚好在这里碰见我,原来林州行的公司也在这里啊。
我说:“对,他刚搬到深圳。”
“我哥也来了,走,去见我哥。”陆鸣西拉着我就跑,陆鸣东正和西西的设计师朋友一起看一个空置的办公室,陆鸣西直接拽着我跑进来,随便打了打招呼,就开始手舞足蹈地讲刚刚的乌龙,还兴奋不已地要求他哥参与。
万万没想到的是,陆鸣东居然答应了。
陆鸣西拍手鼓掌:“太好了,那我们也是红娘了,哎呀我最喜欢管这种事了,好好玩。”
我勉强陪着笑了笑,小声说了句其实不用的,也无济于事,我实在尴尬,也实在想不通,说实话我看了看陆鸣东的脸,怎么看都不觉得他真的相信了。
但是他又答应了。
为什么?
或者是我并不善于隐藏,又或者是陆鸣东实在很会洞察人心,只见他春风和煦地笑了笑,那眉眼浅浅一弯,说:“真的假的有什么要紧,反正是你们需要帮忙,能让你和州行欠我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他竟然是把我和林州行分开说的,甚至我还排在林州行前面,我便笑说,林少的人情值钱,我的不值钱。
我反而觉得你的人情更值钱呢,陆鸣东笑着摇头,州行的人情,日后当然是用利益合作来还,还的是钱而已,可邓小姐欠我的,可能得用更珍贵的东西来还的。
我心中紧张,忙问:“是什么?”
陆鸣东道:“友情。”
他说得郑重,脸上表情十分诚恳,即便再是客套话,也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暖意,我抿嘴笑了笑,陆鸣东便说:“你看,这下我们就是朋友了。”
陆鸣西一听这话,就嚷嚷道:“喂,怎么才是朋友啊,小清,我早就把你当朋友啦。”
陆鸣东很温和地揶揄妹妹:“你才把人家说一顿,还好意思。”
“对不起嘛。”陆鸣西噘嘴道,“我又不知情。”
“西西,你是不是喜欢……”我想调侃两句,但话没说完就被陆鸣西捂住嘴,她嚷道:“没有!谁对小孩儿感兴趣!”
我举手投降,表示信了信了,她才放开我,陆鸣东说他们的场地也差不多看好了,打算离开,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说算了,我先回百乐吧,还没下班。
陆鸣东点点头,没再强求。
其实没下班只是一个借口,我没答应一起吃饭,更主要的原因是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按道理说陆家兄妹向我们释放善意,不管其真实目的如何,现阶段都应该照单全收才是,但我总觉得林州行会因此生气,因此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和他说陆鸣东打算帮忙的事,倒也不是真的怕他生气,只是觉得麻烦。
晚饭的时候却是林州行主动问起后来陆家兄妹又跟我说了什么,我也就顺势讲了,和我猜的一样,林州行果然压下眉眼,冷道:“谁要他帮忙了?”
我说:“他们自己主动的。”
“那你为什么答应?”
这话说得奇怪,好像这事我做错了似的,问题是我错在哪?计划是林州行自己定的,进行的也好好的,我都没在乎我的名誉和风评,他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责备我?
“为什么不能答应?”我反问,“不是你自己说的,要找些够格的人来,陆鸣东难道不比小罗更够格?”
林州行放下筷子看我一眼:“嗯,你是这么想的。”
什么叫我是这么想的?好像是我蓄谋已久最终心满意足一样,拜托搞搞清楚,陆鸣东会参与是因为陆鸣西,而陆鸣西会发难我是因为小罗,那小罗又是谁去招惹的?不是他林州行吗?!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从提到陆鸣东就开始发疯,没头没尾的发脾气,以前就算了,现在我可不想惯着,我推开盘子起身:“我不想吃了。”
林州行被我晾在原地没动,仍是坐着,抬眼道:“你还是少和他接触。”
“你怕他影响你的计划?”我没忍住回身多问了一句,以为是不是陆家又有什么过往是我不知道的,谁知道林州行回答:“我怕他影响你。”
这话很莫名其妙,我正在气头上,便直接怼道:“既然和计划无关,那我的个人交友,你没有立场干涉。”
“我没有立场?”林州行站起来,一步一步压到我身前,“你把我当什么?”
这种问题还用问吗?我马上答道:“合伙人。”
林州行的神色闪烁了一下,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静静说:“好,合伙人。”
我被他的神情触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无论如何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和这个身份关系的,是我们两个的共同选择,所以,不要摆出一副被我伤害的表情,也不要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是真的。
我什么都没再说,转身离开了。
047 我们结婚吧
【 他认真地时候字迹很端正,我看见他一笔一划地在落款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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怼人的时候固然很爽,但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实在就很饿了,都怪林州行吃饭的时候气我。我点开手机刷了一遍外卖软件,计算着哪一家送达比较快,突然想起冰箱里好像有我之前买的速冻饺子,但是不知道吃完了没有,不确定,我决定去看看。
我总觉得晚上跑去厨房找吃的是一种非常狼狈的事情,因此悄悄拧开房门,确定屋外无人才蹑手蹑脚的走向厨房,连灯都没开,借着月光和映进来的街灯,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从小我妈对我的零食和三餐的管控非常严格,定时定点定量,餐内时间不好好吃饭,饭后跑去厨房翻零食是要打手心的。但小孩子馋起来怎么管得住,我都是趁爸妈睡着了,才像小老鼠一样,窸窸窣窣地钻进厨房,久而久之让我形成了一整套刻板行为,明明二十多岁的人了,半夜进厨房,总还是心虚。
看来是我记错了,饺子居然没了,我失望地叹了口气,一回身,却发现餐桌上正摆着一碗,还冒着热气,被保温箱镇着,走近了一看——这不就是我要找的那碗饺子。
除去田螺姑娘的可能,那这碗饺子只可能是林州行煮的,对他来说,把速冻饺子下进开水里面,已经是林少爷厨房水平的极限。
热乎乎的饺子吃进肚子里,实在令人满足,夜宵让人幸福感强烈,宽宏大量的我决定赦免林州行今天晚上的迷惑行为,看在他知错就改,还知道给我下碗饺子的份上。
没想太多,我打算去洗漱然后休息,这间房子还是挺大的,有两个洗漱间,自从第一晚的乌龙事件之后我和林州行约定一人用一间,我用带大浴缸那间,林州行用小一点的那间,我习惯性地按照我房间的方向打开浴室门,忽然被扑面而来的水汽迎了个满头满脸。
我的天啊,我想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