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沐橙说要回来，蒋淑还特地杀了一只，熬了一锅鸡汤。
中饭时候，大伯他们听说她回来，还特地拎了菜过来，说是给她补年夜饭。
见萧时钦没一道儿回来，大伯还特地问了一嘴，沐橙依旧是拿生病当挡箭牌。
不过，虽然他人没回，但礼备得很足。
知道大伯爱喝酒，送了整整两箱好酒，馋得他一刻也等不了，当场就开了一瓶。
大伯母这边他也没厚此薄彼，什么藏红花冬虫夏草，一盒接一盒的，整顿饭嘴巴笑得就没合拢上过，直夸萧时钦会来事。
“橙橙，这么好的男人你可得好好把握。”
大伯听着，在一旁帮腔，“听你大伯母的，小萧这孩子大伯给你掌过眼了，是个好男人。”
女人大概都考虑得比较远。
大伯母说：“对了橙橙，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事情给办了？”
蒋淑看了沐橙一眼，说道：“橙橙还年轻，再过几年考虑也不迟。”
“可不能耽搁。”大伯母很不赞同，“小萧人这么好，有钱又长得俊，多少姑娘都盯着，得赶紧抓在手里。橙橙，你们商量过没有？”
“我们不急。”沐橙唇边抿着抹笑。
这时，她感觉兜里手机震动了下，掏出来看了眼，刚说着曹操，曹操的视频就来了。
她跟几人说了声，握着手机往外走，到了外面才接起来。
萧时钦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这么热闹，还在吃饭？”
“嗯，大伯他们过来了。”沐橙在墙角的凳子上坐下，暖暖的阳光洒在脸上，她舒服地眯起眼，“某人可真会收买人心。”
某人可不会承认，萧时钦无辜地压了下眉，“只是正常的礼节，可不算收买人心。”他想到什么，忽地笑了起来，“大伯大伯母说了什么？”
沐橙扬起脸，“他们让我要牢牢抓住你这只金龟婿，可不能让你跑了。”
她迎着光，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因为这句话，萧时钦的脸上一瞬间流露出的类似于苦涩的神情。
萧时钦张了张嘴。
许久没听见回应，沐橙拿手挡了挡光，“怎么了？”
“回了南坪要不要多住几天？”萧时钦说。
沐橙眯眼看他，眼神危险，“不想我回来陪你？”
“当然不是，这么长时间难得回去一次，想着让你好好陪陪蒋姨。”
“这么明事理？”沐橙张开五指，让阳光从指缝间穿过来。
萧时钦唇边勾着一抹笑，“收买了大伯大伯母，自然不能漏了丈母娘。”
沐橙眼尾染着金粉，横了他一眼。
“谁是你丈母娘？”
“我这只金龟婿都栽你手上了，怎么不是丈母娘？”
萧时钦撩开窗帘，刺目的阳光迎面打进来，落到皮肤上。
镜头里，沐橙笑意明媚，脸白得近乎发光，“有没有乖乖听从医嘱？”
“不敢不听，管家婆。”萧时钦拖着调，笑说。
“想我了吗？”
“你说呢。”
沐橙娇气地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
“那我索性在家里多住几天。”
话在喉咙口滚了滚，萧时钦最终吐出两个字，“也好。”
临挂断时，却又像突然想到什么，眸光霎时一凝，“但是橙橙，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离那个表弟远一点。”
沐橙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也想起去年跟他开过的玩笑。
“吃醋了？”
萧时钦视线撇到一侧，嗯哼了声。
第275章 秘
饭后，沐橙跟蒋淑收拾屋子。
明家出事后，从原来的别墅搬进现在的民丰苑，里面很多东西当时寄回了南坪镇，就随便一丢扔在空房间里。
蒋淑收拾了点，但有些是沐橙原来的东西，她也不确定有没有用，就放着没动。
沐橙拆开纸箱，里面都是上学时候用过的东西，书本文具居多。
她把东西归拢到一处时，从课本夹缝里掉出一样东西，是一张有些褪了色的照片。
沐橙弯腰去捡，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上初中那会儿，她去临市参加舞蹈比赛，跟同伴在领奖台后搞怪拍的照片。
身上穿的还是舞蹈服，配的浓艳的妆容，满满的青春靓丽。
那时她还是明家的掌上明珠，过得恣意，也不见半点愁容。
然而不过一年，明家破产，明父自杀，她被接回沐宅，人生天翻地覆。
沐橙扯了扯嘴角，伸手准备把照片放到另外一侧。
突然，眼角余光扫见谢幕的帘子后面站着一道人影，是萧时钦。
他的样子跟现在很不一样，黑衣黑裤，长长的头发挡在眼前，有种说不出的阴翳。
沐橙发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方向。
很明显，是在看她。
可是，沐橙却对此全无印象。
她不记得有见过他，在高中之前甚至都没有跟他有过交集。
沐橙心念一动，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最终在底下找到一本过去的影集册子。
她快速往后翻，很快却蓦地停住了动作。
沐橙视线定格在照片的右上角，果然在石狮后面看到了露出半个身影的萧时钦。
她定定地看着照片，停顿了很久，很难相信这只是巧合。
下一秒，沐橙突然起身冲到外面，动静之大倒是把正在扫地的蒋淑吓了一跳。
她不由地问：“怎么了，橙橙？”
“没事。”沐橙低头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拨通程漫的电话。
大概在忙，第一个对方没有接，等到第二个的时候，电话才被接起。
“突然给我打电话，想我了？”
“漫漫，你记不记得萧时钦在哪里上的初中？”
程漫抽出被蒋颂拽着的手，觉得她问得很奇怪，“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高中我倒是知道，初中在哪里上的，你这个女朋友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还有没有初中同学的联系方式，你帮我问问。”
大概是她话里的严肃，让程漫收起了玩笑，她不免跟着正色，“怎么了？”
“我怀疑他跟我们一个初中。”
“不会吧？”程漫很惊讶，“他要也在南安一中，不可能我们半点也没听说。”
毕竟以萧时钦的颜值，放在初中绝不可能默默无闻。
“你帮我问问。”
听到这话，程漫更加奇怪，“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好漫漫，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
程漫答应试试，但不确定是否成功。
等待结果的过程中，沐橙也没闲着，她翻看了社交软件，哪怕连从来没联系过的同学都问了，也没有结果。
她还登录了南安一中的官方网站，只是网站做的简单，没什么可挖掘的信息。
沐橙不相信一个人能无声无息到这个地步。
程漫的回复是在第二天的傍晚。
对话框里是她直接转发的一位南安校友的话。
是萧时钦的同班同学。
他说初中时候的萧时钦，虽然成绩很好，但性格孤僻又冷漠，永远坐在教室最角落的位子，每天独来独往，从不跟人交流。
班里有传闻说他父母双亡，跟捡垃圾的奶奶两个人生活在贫民窟的筒子楼里。
沐橙看着那一行行文字，仿佛一个阴郁的高瘦少年站在面前。
真的很难想象。
也很难跟现在的萧时钦联系起来。
所以，并不是偶尔。
从初中时候起，萧时钦就认识她。
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沐橙的心突然之间跳得很快，一下一下不断敲击着胸腔。
脑子一瞬间塞进来很多东西，仿佛放电影一样，过去曾被她忽略的记忆在眼前浮掠而过，纷乱又混杂。
沐橙被这些记忆碎片搞蒙了，找不出半点头绪。
忡怔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程漫，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只是突然间知道了一个秘密。”沐橙说：“漫漫，谢谢你，新年快乐。”
程漫皱眉，还想再问，这边已经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沐橙再也坐不住，开始收拾行李。
蒋淑听到动静从房里出来，“要走了？不是说要多住几天吗？”
听到这话，沐橙才反应过来，她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已经彻底黑了，很显然这个时候出发回海市很不合适，也不安全。
“时钦还在医院，我不大放心他。”
蒋淑想了想，点点头，“也好，他一个人在医院里肯定也希望你去陪他。”
说完，坐在她边上，帮她一块儿收拾东西。
虽然很快，但沐橙还是注意到蒋淑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她正侧着身子帮她叠衣服，厚实的羊绒衫被她收得整整齐齐，跟豆腐块似的。
沐橙看到她头发里夹着的白色发丝，在心里默默算了算年纪，明明连五十岁都不到，却已经满是沧桑感。
相比之下，年龄相仿的沐母养尊处优得像个真正的贵妇。
沐橙突然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她伸手环住她，脸颊贴在蒋淑微躬的脊背上，“对不起，妈妈。”
蒋淑愣了下，握着她的手臂转过身，“好好的，怎么说对不起？”
“明明说好多住几天，突然又说要走。”沐橙小声地说。
蒋淑笑了下，摸摸她的头，“妈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陪。”
“不是小孩也要人陪。”沐橙孩子气地说：“你一个人在这边多孤单。”
“我可不孤单，这边你大伯大伯母都在，还有以前的老邻居，我每天种种地养养鸡，手痒的时候跟他们搓一圈，日子不要太舒坦。”
蒋淑凑近她，脸上不无得意，“我跟你说，现在那些人都不肯跟我打麻将，说我总赢他们。”
知道是在安慰她，沐橙又抱紧了些，没说话。
第275章 密
蒋淑打趣，“是长大了，也能嫁人了。时钦是个好孩子，对你也好，妈很放心。”
她的话里，沐橙听出对她满满的疼宠，何其有幸，在不幸的人生里让她遇到这么好的人，不是亲妈胜似亲妈。
沐橙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压在心头的事，突然就很想跟她说一说，就像小时候一样，蒋淑永远是她的后盾，永远保护她包容着她。
可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口。
蒋淑注意到她脸上的情绪变化，“怎么了？”
沐橙头搁在她肩膀上，嗓音闷闷的，像含了沙砾，“妈，我舍不得你。”
“有什么舍不得的。”蒋淑笑话她，“妈就在南坪镇，下次，等时钦身体恢复了，你们两个一块儿回来看我。”
第二天一大早，没惊动蒋淑，沐橙去了憩园。
大概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来祭奠，守门的老大爷一脸震惊地盯着她，一路目送她走进英灵堂。
父子两的灵位挨在一起。
照片上，明轩笑看着她，两侧的虎牙若隐若现，阳光又帅气。
沐橙记得，那是他刚住院不久，她过去看他。当时，他正趴在病房的窗台上，阳光笼罩着她。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在目光触及到她时，一瞬间脸上绽开笑容。
那么好的明轩，老天怎么忍心夺走他的生命。
沐橙各捻了两根香点燃，插在灵位前的香炉里，又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开。
回到家，蒋淑已经起了，正在弄早饭。
见到她还奇怪了一下，“怎么从外面回来？”
“去看了看爸爸，还有明轩。”
蒋淑动作一滞，没说什么，只转身拿了毛巾，示意她擦擦衣服上的雾珠。
大概还带着情绪，一直到吃早饭，沐橙都很沉默。
蒋淑夹了一筷子自己腌制的酸菜到她碗里，“怎么了？还在想明轩的事？”
沐橙摇摇头，眼眶却慢慢红了。
怕情绪影响到蒋淑，她好不容易慢慢走出来，别又被她勾起了伤心事，沐橙连忙低下头。
但蒋淑何其敏锐，她顿了顿说道：“有些事，橙橙，是上天注定好了的。就像那一年，我跟你爸爸去福利院，那么多小朋友里面我一眼就相中了你。是明轩他，没福气。”
说到这儿，蒋淑哽咽了下，但现在她已经没原来那么难受了。
她眨了眨眼，手越过桌面摸了摸沐橙的脸，“其实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想想，现在这样，至少明轩他不用受苦了，是不是？”
“不是的，妈，你不知道……”沐橙摇头，“要不是……”
“你想说，明轩能活下来，是吗？”
蒋淑接口，“即便换了肾，以当时明轩的身体情况，也未必能活下来。”
沐橙想到最后那段时间，明轩已经虚弱得整日整夜地低烧，吃东西也只能吃一点流质。
“万一呢？万一明轩真的慢慢好起来了呢？”
沐橙始终觉得，如果成功换了肾，明轩有很大希望能够痊愈。
“所以，你到现在还在责怪时钦，是吗？”蒋淑说。
对上沐橙诧异的眼神，她抿了抿唇，“上次回海市的时候，时钦跟我说了。”
沐橙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一次，竟然一点也没有发觉。
“橙橙，眼睛长在前面是为了让我们向前看。时钦或许信错了人，但这件事怪不得他，你不能因为他心里有你，就对他这么不公平。”
“没有。”沐橙嗓音有些哑，“我没有怪他，不是他的错。”
但是沐清知，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蒋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快吃吧，别凉了。”
饭后，沐橙坐上了回海市的长途客车。
萧时钦还不知道这件事，她想了想，刚点开的聊天软件又点击了关闭。
抵达海市的时候，还不到午饭时间。
沐橙往出租车等候区走，刚想抬手就看到对面一辆公交车缓缓进站，很熟悉的路牌号。
初中三年，她来来回回不知道乘坐过多少趟。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跳出照片上的内容，如果萧时钦初中时候就关注她，是不是也曾无数次坐过这班车。
鬼使神差的，沐橙提着行李箱上了这趟开往南安一中的公交车。
车上很空，不像以前，每到放学时间，这车就塞满了人。
她找了个靠后的位子坐下，想象着曾经萧时钦站在某个角落悄悄注视她的情景。
或者很近，就在她边上，又或者很远，一个车头一个车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