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快了！快擦完了！”临珰卖力地在黑板上来回擦拭，口中哼着我是一个粉刷匠的调子”。
最后一点儿擦完，她从凳子上蹦下来，稳稳当当落在地上，拎着麻布，邀请程琰一起去洗手。
水龙头里的自来水哗哗地往下流，临珰冲洗完手，摸出纸擦了擦，笑道：“洗完了，我陪你倒垃圾吧，你别不开心啦。”
第31章
程琰一怔, 抬眸看着眼前的人，眼睛有些发酸。
临珰还在安慰他：“我觉得学习委员她可能也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担心不能及时打扫完而已。反正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你别往心里去, 左耳朵进, 右耳朵出就行。”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儿哽咽。他微微张开口, 迎着风吐出一口浊气，想要将不正常的嗓音吹走。
直到感觉嗓子清爽一些，他才说：“我们去倒垃圾吧。”
临珰跟在他身后, 接过他递来的把手, 和他一起拎起垃圾筐，脚步欢快地朝垃圾堆去：“我可喜欢倒垃圾了，特别是早读的时候, 这样就能躲过半节早读课。”
程琰忍不住弯起了唇，怪不得他有时会看到她和宋暖去倒垃圾, 一去就是半节课，原来是不想上早读课。
“你很不喜欢上早读吗？”他问。
“也不是啦, 就是那种感觉很刺激, 可能回到教室会被老师骂一顿, 也有可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躲过一劫。”
程琰没想到临珰居然是这样想的，他一直以为她是一只兔子，惹急了会咬人, 但总的来说，还是乖巧的听话的,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不乖。
“原来是这样的。”
“对啊。”
说着，已经到了垃圾堆附近，那边的味道实在是不怎么好闻，程琰道：“我去倒就行，你在这里等着。”
临珰拒绝：“我跟你一起去。”
程琰皱了皱眉：“好吧。”
临珰跟着他走到垃圾车边，说：“喊一二三，我们一起倒。”
“一...二...三倒！”
嘭得一声，垃圾被完完全全、准确无误地倒进了垃圾车里，临珰兴奋道：“耶！进了进了！我们好厉害！”
程琰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开心的，但看着临珰笑，也就没忍住扬起唇。
“这里有很多细菌，不要大口呼吸。”他忍不住提醒。
“好！”临珰相当配合，立即抬起袖子捂住口鼻。
最后，全班的大扫除进度并没有被耽搁，甚至还提前十分钟放学，程琰护送完临珰上车，默默转身离开。
又是一个周末，又要两天都见不到她了。
好在，周末很快过去，新的一周又来临，他能在体育课上和临珰一起玩。
临珰唉声叹气：“怎么周末过得这么快？”
程琰失笑，他还嫌周末过得慢呢。
“要不要来投篮？”他问。
“不了，我有点饿了，投不动。”临珰捡起篮球递给他，“你投吧，我帮你捡球。”
“那要不要去小超市？”他又问。
临珰立即满血复活，精神抖擞：“走走走！”
程琰好想去捏捏她的脸，一双手握紧了篮球：“先把球还回去吧。”
还完球，洗完手，两人并肩朝小超市去。
路上，程琰的手一直在裤兜里插着，抓着那两张五块钱的纸币，垂着眸子，有些底气不足：“你想吃什么？”
临珰跨进门，轻车熟路地在不同的货架上拿下各种各样的零食，抱了一堆出来。
程琰舔了舔唇，抓住纸币的手心出了汗，他的钱肯定是不够付这些的。
一瞬间，懊恼、苦涩、羞耻一起涌他心头，他几乎是想逃离这个地方。
“一共是78.5，扣掉这些，余额还有1658，欢迎下次再来。”
“这是我的朋友，以后他来买东西也记在我的账上。”
程琰呆愣愣地被临珰拉着去了收银员跟前。
“姐姐，你记住他的样子了吗？”临珰还在收银员说话。
收银员笑呵呵地看着她：“记住了记住了，下次他来买东西就记在你账上。”
她大大方方道了谢，拉着程琰往外走，把怀里的零食分他一半：“你帮我拿一下，我要抱不住了。”
程琰无法拒绝，只能傻傻地、像个木头人一样抱住那些吃的。
临珰随意撕开一袋薯片，拿出两片喂到嘴里，又递向程琰：“要不要吃？”
“其实...其实...”程琰停下脚步。
“怎么了？”临珰也跟着停下来。
“没什么。”程琰伸出手拿了一块薯片，放在口中轻轻嚼碎，把那句“其实你不用这样的”给咽了回去。
只是那么一瞬，他突然想通，非要问个清清楚楚吗？非要把自己最差的一面展示在她面前吗？他不要他这不值钱的自尊又能怎样呢？
“很好吃。”他说。
“还行。”临珰把薯片咀嚼得咔咔响，递出饮料，“你能帮我开一下吗？”
程琰没说话，接过饮料，轻松扭开瓶盖，递回去。
“这瓶是给你的。”
“谢谢。”
临珰大大咧咧说了句不用客气，又接着说起别的事儿。
她的脑中好像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思维跳得很快，上一秒还在说那个，这一秒又开始说这个，有时连程琰也跟不上。
比如，就在此时，她迈着小步子朝校门外去，上一刻还在畅享人要是可以不用吃饭不用睡觉就好了，下一刻就说起自己要钢琴考级的事。
程琰愣了一瞬，赶快跟上她的思路：“那你加油，祝你考过。”
她十分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肯定能考过，我十级的曲子都练得很熟了，姥姥让我顺手去报个名，以后也算是个纪念。”
程琰为她开心，心里把她夸了一千遍一万遍，嘴上却只是嗯了一下。嗯完，他又开始遗憾。他想，如果不是视力有问题，临珰的成绩应该会很好。
“到校门口了，我先走啦，周末愉快！”临珰大步跨进车里，回头冲程琰摆了摆手。
“周末愉快。”程琰笑了笑，也冲她摆了摆手。
他相信临珰的话，临珰说能考上就肯定能考上，不用他主动问，周一来学校时，临珰就跟他提起了，说是挺顺利的，结果还没出来，但肯定能过。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憋了半天，说了句“那挺好的”。
他其实还有别的事想问她，是他今天早上听到别人讨论的，一直等到体育课，没有别人在身旁时，他才提起：“听说许伏朝保送了。”
“是啊。”临珰往口中倒了一口水，不是很在意，“周末的时候他爸妈还请我家去吃了饭，就是庆祝这个事。”
“他挺厉害的。”程琰垂下眼，眼中晦涩不明，连声音都放低了一点儿。
“确实。”临珰随意附和一句，拧上水瓶，坐在他身旁，用手挡着眼，看着天上的云，感叹道，“今天天气真好。”
他看着她，问：“你和他关系不好吗？”
第32章
临珰答：“一般般吧, 我感觉他也不是很喜欢我，既然他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他就好了。”
程琰差点犯傻, 想问她：那如果他喜欢你, 你也会喜欢他吗？可转念一想, 临珰或许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我也不知道。”临珰耸了耸肩, “可能是觉得我麻烦吧，每天都要等我上学, 他烦得慌。”
就像今天早上，许伏朝莫名其妙对她甩脸，她本来还不知道为什么的, 直到听到许叔叔出来骂, 她才知道，原来许伏朝今天不想来学校，但是许叔叔非要他陪自己来上学。
她其实能理解的, 许伏朝已经保送了，来不来学校也没人管他, 要是自己，肯定也不想来。可她不明白, 这关自己什么事呢？又不是自己让他来陪的, 为什么要冲自己发脾气？
程琰有点庆幸, 庆幸许伏朝不喜欢临珰，怪不得他老是觉得许伏朝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但他又有点儿生气，临珰这么好，许伏朝凭什么不喜欢？
他轻声道：“不用他, 我可以陪你上下学。”
“好！”临珰振作道，“还是你和暖暖最好！”
程琰低头, 嘴角快弯到耳根子了：“我们去打羽毛球吧。”
临珰最近迷上打羽毛球，可她老是接不准，十个球能接中一个就算是不错。和她一起打羽毛球，更像是在捡羽毛球玩，但程琰一点儿没嫌烦，只要是临珰想做的事，程琰都会陪她去做。
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会，班主任通知要开运动会了，让体育委员动员一下，每个同学都必须参加一项运动。
不用班主任多说，这项要求肯定不针对临珰。
但这才是让程琰头疼的，他怕临珰对运动会不感兴趣，那几天就不来了。他已经习惯每天和她待在一起，就连放周末都会很想很想她，他没有办法忍受好多天都见不到她。
他想了很多关于要怎么开口，才能让她留在学校里一起参加运动会，或者应该说那天会有很多好玩的，或者应该开玩笑让她来给自己加油？
只是他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临珰自己就凑了过来：“程琰，你打算报什么项目？”
教室中间体育委员正在吆喝：“先到先得，到最后可就只剩下一千米和三千米了哦~”
临珰听到后，立即急急催促：“你快想好去报名吧，三千米要跑好久的！”
程琰一点儿不急：“运动会那几天你来学校吗？”
“当然来啊，我还要给你加油呢！”
程琰露出笑意：“好，我去报名。”
他迈出步子往前走，临珰跟在他身后：“你报什么？
“400米。”
临珰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赞许地点点头：“400米好，400米只用跑一圈，应该没那么累。”
程琰登记完，只是转头对她笑了笑，忍住发痒的手，没有去摸她的头：“走吧，这里人多，小心摔了，我们出去说。”
临珰摸着课桌椅和墙壁，稳稳当当走出教室门，一脸兴奋地看着他：“那你是不是得每天训练？”
“没有那么隆重，就是个校运会而已。”他低声给她解释。
“噢好吧，但我还是会给你加油的！”
程琰没有那么多仪式感，也不在乎什么班级荣誉，参加这种活动对他来说只是一项任务而已，可临珰很期待。如果临珰很期待，那他也会期待起来。
他特意买了一双新鞋，对于他来说算小贵的。他没想过要跑第一，但怎么说也不能让临珰失望。
校运会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田径比赛率先开始，跑道两边挤满了人。
下一项就是男生400米短跑，程琰刚点完名，正在劝临珰：“你在大本营这边坐着吧，这里人太多了，很危险。”
临珰抿了抿唇，有点儿不开心，瘪着嘴道：“可是我很想去给你加油。”
程琰的鼻子有点发酸：“我知道了，你在心里给我加油就好，我能感觉得到的。”
临珰瞪圆了眼，眨了眨：“能感觉得到？怎么感觉到的？”
程琰忍不住轻笑：“我是说，你的心意我体会到了。”
“噢...”临珰别开脸，小声嘀咕，“好吧，那我在这里坐着，你跑完来找我好不好？我给你带了饮料和零食。”
她卸下背后的包，打开书包给他看，眼巴巴地看着他：“还有水果，我都洗好了的。”
“好，我跑完就来找你。”程琰好想轻轻拍一拍她的头，可手抬起后，还是落在了她肩上，轻轻拍了拍，“我先走了。”
“好。”
听着人脚步声走远，临珰才想起还没说加油，她急急忙忙地大喊一声：“程琰！”
程琰正越过林荫小道，朝比赛入口去，听到声音，立即拢起了眉头，转身要跑回去，一回头却看见了临珰的笑脸。
她说：“加油。”
程琰对她笑了笑，没说话，转身继续朝前。
虽然程琰没说话，但临珰感觉到了，他转过身来看了自己一眼。她弯着唇，有点无所事事地摸出手机放歌听，听的是上次和程琰一起听过的那首。
她正听着，身后忽然有两个女同学凑了过来。
“你们要一起听吗？”她摘下耳机。
女同学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嫌无聊，也在这边坐着玩手机呢。”
临珰点点头：“噢噢，你们没有参加项目吗？”
“我们报的项目今天不比。”
“噢噢，那你们要不要吃零食？”临珰从书包里摸出两包小薯片递了出去。
女同学接过薯片说了声谢谢，又接着道：“那个，我看你和程琰关系挺好的啊。”
临珰坦坦荡荡：“对呀，我和他是好朋友。”
两个女同学相视一眼，嬉嬉笑笑：“我们都以为你们俩在谈恋爱呢。”
“啊？”临珰有点懵，“你们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女同学不回答了，只是笑着摆手说没什么。
临珰更加疑惑了，她想再问下去，但女同学都不说话，她也不好再问，恰好那边的广播响起，预告男生400米短跑要开始，她的注意力被分散，很快忘了这一茬。
她站起来，惦着脚，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起跑枪声响起，一大片的欢呼喝彩声紧跟而上。
正好奇着，忽然又听到一阵倒吸气声，接着一片喧闹声，操场上的人像是散开了，有混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卧槽，那摔得也太严重了！我都看见骨头了。”
“不是吧？我怎么只看到有血呢？”
临珰心中一紧，上前拦住人，焦急询问：“操场上发生什么事了？”
女生解释：“刚刚400米，有人摔倒了，还挺严重的，医务室的人已经抬担架把给带走了。”
临珰一把抓住了女生的外套袖子：“是哪个班的？”
女生也没生气：“高二组的，好像是...五班的吧？”
临珰脑子嗡得一声，只剩一片空白。她神情恍惚，松开女生，说了声谢谢，愣在原地一会儿，像是忽然回了魂一般，抽出手腕的盲杖，慌慌张张朝操场寻去。
第33章
周围有好多人, 好多脚步声，路上没有盲道，她根本分辨不清方向, 走一步绊三步, 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有同学注意到她, 主动上来帮忙：“你是那个五班的吧？你要去哪儿啊？我可以扶你过去。”
是一个声音很干脆利落的女生。
临珰吸了吸鼻子, 哽咽道：“我想去田径场，我朋友刚刚跑了400米, 好像摔倒了，很严重。”
女生哦哦两声，扶着她往前走：“你说的是一班的那个男生吗？他其实摔得没那么严重, 都是他们瞎传的, 而且医务室的人已经把他带走了，你不用太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