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简锐利的目光锁定在戒指主人身上,先前他故意用粗暴野蛮的举动转移视线,暗地里却将戒指藏到他们身上,目的就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他们除去。
好歹毒的计划!
姜芜蜷起手心,感受着戒指里传来的刺骨凉意,抬眼向一侧的秦帆扫去,眼神晦暗不明。
“小丫头还挺有眼力。”姜芜一开口,梅兆便猜到她是同道中人,只是见她年纪轻轻,也就没放在眼里。
不过从她刚刚的反应来看,大概率是发现了戒指里的门道,能有这般眼力的同行,自是不可小觑。
“戒指里确实养着横死鬼,不过不是整只,而是被我大卸八块的碎片。”梅兆摊开手掌,展示出手指上的其他戒指,“横死鬼最容易化成厉鬼,稍不留神就会反噬,不过把他们拆开就安全多了,而且还能一鬼多用,是不是很划算啊!”
姜芜眉心蹙起,抬手甩出一条光线,紧紧缠住了梅兆的脖子。
“梅医生!”覃辛卓大惊。
梅兆双手抓住缠在脖颈上的光线,不慌不忙地往外拉扯,得意洋洋说道:“早就听说这几年玄门的年轻一辈都开始跟风修炼灵线,你这线看着倒是不错,就是太显眼了,这种一扯就断,小姑娘,再回去多修行几年吧。”
“不对,你已经没有机会回去……唔!”窒息感冲入大脑,梅兆的脸骤然涨红起来,他扯住灵线的双手死死贴着脖颈,指缝间突出的翡翠戒指顶在颈部皮肤,随着他挣扎的动作划出一道道红痕。
别说将灵线扯断,就是挣开手指他都无法办到。
就在梅兆翻起白眼,眼看就要断气的时候,姜芜指尖轻轻往下一点,灵线就像上了发条般收了回来。
收到一半,手指向右一扫,飘在半空的灵线顿时化作长鞭抽打出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众人不明所以,齐齐惊愣在原地。
刚捡回一条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梅兆发出惨叫,他高昂着头面容扭曲,无处安放的双手悬在半空。
从下巴尖开始一路向下,长长的血痕连成直线,鲜血从伤口处晕染开,不一会儿就在他的花衬衫上浸出了别致的图纹。
“你既然喜欢把人大卸八块,那我抽你个七、八鞭子也不算过分吧。”姜芜眉眼布满寒霜,手指一动,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
梅兆本能抬手护头,正中挨下一鞭,他强忍下痛意,发了狠般往前冲,无论是身高还是力量,他都有绝对优势,只要把人按住,拧断她的双手……
不过几步的距离,梅兆伸出手朝姜芜扑去,眼看就要得手,一道黑影从旁边冲了出来,一头将他撞开,遂即扑了上去,毫无章法地挥起拳头朝他身上打去。
姜芜端坐在沙发,从头到尾不曾流露出半点慌乱,漠然注视着秦帆发狠暴打梅兆。
这孩子不仅有血性,还很敏锐,通过只言片语就能猜出那个被撕碎的横死鬼就是他的姐姐。
而且还挺能打,跑腿的工作应该能够胜任。
秦帆出手是梅兆未曾预料到的,连续落下的拳头又猛又狠,把他打得无力还手。
顾简见他没有停下的意思,急忙上前把人拉住,以免他真把人打成重伤。
秦帆紧咬牙关,猩红的眼眸瞪向瘫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挣扎开顾简的拉扯,猛地冲向谭辛卓,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覃辛卓根本无处可躲,连人带轮椅翻倒在地,那个陪伴他的女孩早已吓得缩在角落,惊惶地捂着口鼻。
梅兆瘫倒在地,伺机寻找逃跑的机会,正准备发力时,头顶忽然罩下一片阴影。
“你应该感谢他。”
“如果不是他撞开你,你现在承受的就不是几拳物理攻击了。”
姜芜半垂着眸,睫毛打下薄薄的阴影,似笑非笑的模样完全不似先前的清冷淡漠。
冷厉的眼眸透着森寒的压迫感,梅兆健壮的身体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他还从未接触过如此恐怖的威压。
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第26章
刚进覃家, 姜芜就给齐初正发了消息,没过多久,几名穿着同款运动服的男人破门而入, 他们什么也没说, 进门后四散行动分工明确,搜查的搜查, 抓人的抓人。
顾简原本还有几分顾虑, 但很快就接到了所里的电话, 得到的指令是不要插手,她很理智的没有追问原因,果断接受了上面的安排。
覃家的人被全部带走, 剩下的运动服男人继续有条不紊地对别墅进行搜查,这些人太过神秘, 全程围观他们行动的顾简心里既紧张又好奇。
她似乎在不经意的情况下, 闯入了一个玄妙莫测的未知世界。
姜芜见他们恋恋不舍,于是催促道:“他们要彻底检查房子, 我们先走吧。”
三人刚走出覃家,守在门口的运动服男人将从梅兆手指里拿到的翡翠戒指全部交给了姜芜。
秦帆红着眼紧盯那些戒指,可姜芜不给他难受的机会,收起戒指抬腿就走。
顾简迟疑了一下, 还是拉着秦帆追了上去, 问出心中疑虑:“大师, 你们这行能偷阳寿的人多吗?”
连警方都查不出破绽的案件, 只要多花一点功夫就能设计出来。
像姜芜这般能掐会算的大师可不常见,倘若还有更多无辜的受害者, 他们却不像秦帆这般幸运,岂不是放任违法犯罪者逍遥法外?
姜芜摇摇头:“我不能保证其他地方没有类似的情况, 但偷换阳寿是逆天改命的术法,半吊子绝对不敢尝试。”
顾简下意识追问:“所以那位梅医生很厉害?”
至少在她看来,那位梅医生轻而易举就被制服,并不像很有本事的人。
“不,他应该不是正统修行者,会的东西只怕也不多。”姜芜说道,“换命类的术法想要成功,最容易的方式就是得到当事人的同意。”
顾简:“那秦帆姐姐……”
不会真的是自愿的吧。
“我估计是骗的,所以要用恋爱的手段。”姜芜不是当事人,也不能百分百断言当时发生了什么。
热恋中的情侣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哄得秦娴说出‘愿意把命给你’并不是难事。
“无论当事人意愿如何,害人就是害人。”
而人命也不是可交易的物品。
就在这时,顾简的手机响起,是所里同事打来的电话,她必须先走一步,临走前她还不忘开导秦帆几句。
围观全程的姜芜不由地感叹:“真是个好警察啊!”
顾简和秦帆非亲非故,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属不易。
目送顾简离去,秦帆收回视线走到姜芜面前,垂着头低声询问:“大师,我姐姐会怎么样?”
姜芜扫了眼他紧握的双拳,这孩子身上的戾气比原先重了不少。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换作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会和他此刻的心境一样,愤然、不甘、无力,还有深深的迷茫。
“灵魂被撕碎,也就等于失去了投胎的资格。”姜芜拿出那几枚翡翠戒指,“我可以把戒指里的碎魂都取出来再进行拼凑。不过,想让灵魂恢复正常,还需要养魂。”
“首先你得有一块灵力充盈的玉石作为收容碎魂的容器,滋养时间有可能是一年、两年,甚至更久。灵气损耗干净,玉石上就会出现裂痕,这也意味着要不断更换容器,期间所需要消耗的费用恐怕不是你能承担得了的。”
秦帆紧抿着唇,玉石价格本就昂贵,从来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奢侈品。
片刻后,他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坚定说道:“我愿意养魂,无论要多少块玉,我都会想办法弄来。”
既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姜芜自然没理由阻止:“玉不能胡乱买,还需要分辨里面的灵气浓度,我可以帮你到玉石店看看,只是好玉价格都不便宜,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秦帆面露窘色,眼睛往另一个方向瞥去,“我现在没有多少钱,不过我可以把房子卖了,还可以去卖血卖肾,就是没那么快,大师,能不能过几天再去买玉?”
房子是他父母唯一留下的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换块玉应该是够的。
姜芜无奈叹气,她这人就是心软,做不到眼睁睁看一个小孩去卖血卖肾。
“其实也不需要走到卖房这一步,我现在缺个助手,你要来吗?”
“至于买玉钱,我可以先帮你垫上,做我的助手工资很高,不用担心还不起,不过以后的也需要靠你自己努力。”
秦帆瞳孔外放,难以置信地望着姜芜,顷刻间被她流露出的善意包裹,那种感觉就像是掉下悬崖的瞬间,忽然有个人伸手将他拽住。
那份力量温柔而且强大,犹如希望的曙光,将他带出绝境。
秦帆双眼含泪,郑重地弯下腰,铿锵有力道:“我一定珍惜这次机会,无论您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
姜芜眉眼弯弯,心情极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桃木骰出来的久渊见她笑得像只狐狸,又看了眼那感到眼泪汪汪的少年,嘴里嘀咕着:“现在的小孩可真好忽悠。”
三言两语就骗到了个愿意为她卖命的笨蛋。
之后,姜芜带着秦帆到玉石店购买能够养魂的容器,经过一番精心挑选,最后以二十万的价格购入一块上好的紫檀玉。
价格虽然贵了些,但灵气充盈,非常适合养魂。
拼魂需要时间,姜芜让秦帆隔天放学后到江家取玉,将人打发走后,她又在玉石店里购买了一块京白玉,预备给江谦做一个护身符带在身上。
玉石自带灵气,制成的护身符效果远比符箓持久。
因为姜芜在饭桌上提了一嘴,江敏修便不得不带着秦帆一块回江家,一路上他多次旁敲侧击,试图探听出寻找犯人的后续。
只是两人关系并不熟稔,十句话能被秦帆无视九句,几次吃瘪下来,江敏修也懒得再好奇。
至于有没有抓到犯人,干他屁事。
江家今天来了位客人,周身散发的感觉很奇怪,明明穿着普通,长相斯文,却莫名给人带来压力。
江敏修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怂得两股战战。
接过齐初正递来的茶,姜芜用余光瞥了眼连路都不会走的江敏修,轻抿一口:“你吓唬他做什么?”
齐初正放下茶壶,挺直腰板:“他看你的眼神不太敬重。”
“就一个小孩,被家里宠过头,还没转过弯。”姜芜闻着茶香,“还有点欺软怕硬,问题不大。”
初次见面时,江敏修态度恶劣,行为很是莽撞,但本意是觉得姐姐被人欺负,江家上下都明白他的初衷,所以没有过多责怪。
姜芜也很欣赏他无论发生什么,都敢冲上前保护家人的勇气。
就是太年轻,处事不够圆滑,再长大些,多接触些人情世故,很快就会成长起来。
姜芜说的话,齐初正向来不会反驳,转头看向边上正襟危坐的秦帆,眉眼间全是不赞同。
秦帆下意识屏住呼吸,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住,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紧张还是恐惧。
“这孩子还是个高中生,而且是高三,并不适合当你的助手。”
“你知道的,我又不是每次工作都需要带着助手,对了,江敏修不参加学校安排的晚自习,每天都有补习老师上门辅导,让他旁听还能一块进步。”
“可是他什么都不懂。”
“有我在,他只要会跑腿就够了。”
“我还是不赞同,你需要助手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
“这小孩不错,面对一千万的诱惑也毫不心动,看到犯人攻击我的时候毫不犹豫就冲了出去,而且还懂得心怀感恩。”
齐初正意外挑眉,看向秦帆的目光变得柔和不少。
然而面对突如其来的赞许,秦帆茫然盯着地面,只剩下满头问号。
一千万诱惑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毫不犹豫冲出去对付犯人只是因为猜出姐姐灵魂被撕碎,怒火中烧。
心怀感恩倒是真的,但他接受助手工作的根本原因是穷,买不起玉。
难不成他们误会了什么!
秦帆心虚搅着手掌,小心翼翼地吞咽口水,不能说,要是说出真相他这份工作就没了。
姜芜将对面的反应全部收入眼底,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覃辛卓当时暗示愿意出一千万摆平整件事,秦帆的拒绝不是因为他不心动,而是因为他没听出来。
而她之所以要这么说,一是为了给秦帆提个醒,二是为人让齐初正不再纠结她选助手的事。
门铃响起,没过多久阿姨领进来一位客人。
听说姜芜要聘请秦帆当助手,顾简忍不住想过来看看。
她没有阻止秦帆,反而鼓励他努力工作,还不忘叮嘱他不要顾此失彼,学习的事情要放在心上。
顾简没待太久,离开时姜芜把人送到门口。
心中的大石头放下,顾简整个人都轻松很多,忍不住想说几句心里话:“秦帆后来找到,想让我帮忙继续查他姐姐的死因,可他姐姐的事我们能查到的都查了,我的判断也是没有再查的必要,所以我拒绝了他。
他很倔,连着找了我好几次,后来我发现他的眼神变了,那种眼神我见过很多次,是要复仇的眼神,我担心他会做傻事,就假意答应了下来,还让他有线索就联系我。
我就是希望让他有事能第一时间告诉我,让他觉得背后还有依靠,不要冲动行事。”
秦帆家里没有大人,身为人民警察的她不能放任不管,但她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真正能做到的事情很有限。
“让他跟在你身边,我很放心。”
从业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姜芜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只要有她在,秦帆以后的人生,很有可能走上完全相反的道路。
目送顾简离开,久渊悄无声息地飘了出来:“你跟她的想法一样?”
姜芜无声叹息:“放任不管的话,那孩子总有要吃牢饭的一天。”
正因为秦帆没有那么好,才更应该拉上一把。
听着像夸夸其谈的宣传口号,久渊面容清冷,声音悦耳,听不出是是在调侃还是嘲讽:“世界上那么多人,你又能拉上几个?”
这个话题好像有些严肃,姜芜觉得没有再深入的必要,于是随口接道:“不是还有顾警官,她也能拉。”
世界上也不是只有她姜芜一个人,愿意对他人伸出援手。
回到客厅,姜芜就看见秦帆仰倒在沙发上,瞳孔放大,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
姜芜疑惑道:“他怎么了?”
齐初正叹气:“我刚说到遇到鬼该怎么处理,他就变成这样了。”
大脑已经停止思考的秦帆颤巍巍伸出手:“那个,我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原来只是怕鬼,姜芜放下心来,笑眯眯答道:“那肯定来不及了,放宽心,不就是鬼嘛,多撞几次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