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澄心里憋着气，不想理他，抱着孩子走到姜芜面前：“大师，这是我儿子彤彤。”
彤彤很有礼貌，脆生生地打招呼：“漂亮姐姐好。”
“你好。”姜芜伸手摸了摸彤彤的额头，确实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这孩子中了诅咒。”
只听哐当一下，是瓷器落到桌面的声音。
所有人下意识扭过头。
正在餐桌前忙活的女人慌忙说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手滑了。”
那一声脆响正好把周晓澄敲回了神，她压根没去管餐桌那边的事，急声追问：“诅咒？大师，您刚刚说的诅咒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不对劲的薛翰走了过来：“晓澄，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周晓澄应道：“这位是我请回来化劫的大师。”
“大师？就这俩小孩？”坐在沙发上的老太太猛地站起，她的嗓门奇大，张口就像是在骂人，“你是有钱没地方花，还是脑子被驴踢了，你要是真觉得流年不利，就跟我一块到庙上去拜拜，多捐点香火钱比什么都强。”
薛翰和老太太想法一致，姜芜和秦帆太过年轻，就算真学过什么，也厉害不到哪去。
正这么想着，陡然对上一双净透如水的眼眸，薛翰莫名心慌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看穿。
“孩子最近总是磕着碰着，我觉得有些不对。”周晓澄态度坚决，“大师的话你们刚刚也听到了，你们不信是你们的事，反正我是一定要请大师出手的。”
说完她就把姜芜请到沙发上坐。
老太太那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在她眼里，儿媳妇的钱都是她儿子的钱，不听劝阻胡乱花就是败家。
这种不讲理的老太太确实不好相处，为了不让她继续胡搅蛮缠，姜芜率先说道：“老太太别急，等事情结束后，你们如果还觉得我是骗子，我保证分文不收。”
老太太听到不收钱，果然闭上了嘴，抱着胳膊拉着脸，摆出监工架势。
搞定老太太，姜芜示意周晓澄把孩子放到沙发上，仔细确认过后说道：“这孩子差不多是半个月前中的诅咒，这种诅咒是叠加式，从擦破皮开始累加，一次比一次严重，照目前的进度来看，不出三个月就会意外身亡。”
这下不止是周晓澄，连老太太都吓得变了脸色。
各种情绪过去，周晓澄找回了声音：“怎么、怎么会？彤彤他只是个孩子，什么人会对他下手？”
五岁大的孩子再怎么调皮捣蛋，也不至于招惹来杀身之祸吧。
似乎察觉到母亲的不安，彤彤懵懂地钻进周晓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蹭来蹭去，软软糯糯地喊着‘妈妈’。
周晓澄担心孩子乱动会给手臂造成二次伤害，连忙把他搂住，扣在怀里。
彤彤十分乖巧，几下便安静下来。
“想要施加诅咒，就必须有一个承接咒术的物品，以物代人。”姜芜顿了下，肯定说道，“那东西现在就在你家里。”
“在家里？”旁边的老太太一听就急了，嗓门尖锐，“那你还不赶快找出来！”
周晓澄目光掠过丈夫和婆婆，最后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餐厅方向，他们家里里外外就这么几个人，外人只有一个。
殷淑婷，她从专业保姆中心请来照顾孩子的居家育儿嫂。
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说不通，殷淑婷照顾孩子快四年了，性格温柔，做事细心，再者说她一个育儿嫂有什么理由要诅咒孩子。
周晓澄冷静道：“大师，麻烦您帮忙把那承接咒术的物品找出来。”
姜芜点点头，转而朝秦帆看去：“别让一个人离开。”
接到指令的秦帆径直朝玄关方向走去。
姜芜则走向另一个方向，明明是第一次来，却好像对房子的构造无比熟悉。
周晓澄家面积有一百多平，三室一厅，最小的那间次卧就是居家育儿嫂的住处。
跟着姜芜一路走到次卧，周晓澄眼神冷了下来，脑海中闪过各种画面，她忽然扭头去看身后的丈夫，正好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姜芜停在卧室门口，周晓澄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开门进去。
次卧干净整洁，还摆了不少装饰的小物件，单从表面看不出任何问题。
姜芜走到靠墙的桌子前，伸手去拉右手边的抽屉。
不过抽屉是锁着的，拉不出来。
“淑婷，你过来……”周晓澄见状回头大喊，话音还没落，就看见殷淑婷走进卧室。
她半垂着眸，平静如常，几步走到桌前，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把抽屉打开。
抽屉里的东西一览无余，两张银行卡，一本笔记本，笔记本下面压着钱包，上面放着个手掌大的玩偶，熊猫造型，憨态可掬。
了了几样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法的邪物，周晓澄愧赧移开眼，正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姜芜将玩偶拿了起来，摸索一番后从熊猫肚皮上抽出一根绣花针。
“时代在进步，现如今诅咒人的玩意儿也做得这般可爱，要不是我眼神好，今天这出只怕是不好收场了。”姜芜摸到玩偶背后的拉链，往上拉开，露出了里面红白相掺的棉絮。
她将棉絮全部抽出，在里面找到一张不到一厘米宽度，半指长的纸片。
暗红色的纸片写着一排小字，最上面两个字便是彤彤的大名。
“好巧妙的设计，这纸经过人血浸泡，上面淡淡的痕迹是符文，任何人都能催动。”姜芜一手拿着纸条，一手捏着绣花针，“只要在上面写上被诅咒者的生辰八字，最后钉上绣花针，诅咒就算完成。”
这样的设计不仅巧妙还很复杂。
单是在这么小的纸条上画上普通人也能催动的符文，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啊，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敢诅咒我的孙子！”老太太脾气爆，这又是人血泡的纸，又是在上面钉针，一看就是害人的手段，扯着嗓子就要冲上前打人。
薛翰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还是理智地抱住老太太，一个劲劝她冷静。
殷淑婷垂落双侧的紧紧攥在一起，大门有人守着，她无处可逃，主动打开抽屉只是想赌上一把。
赌的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太年轻，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可惜她赌输了。
“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老太太你。”殷淑婷抚摸着小腹，破罐子破摔道，“要不是老太太你非逼着我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你闭嘴，给我报警，我要送她去吃牢饭！”老太太气急败坏，冲上前就要撕她的嘴。
薛翰眼神慌乱，转身想拉着周晓澄离开。
周晓澄心里已有答案，甩开拉扯她的手，上前去拽老太太：“你们让她说！”
“说什么说，这就是个黑心肝的玩意！”老太太嗓门更大，反手推开周晓澄，“你们都想害我儿子，我跟你们拼了……”
殷淑婷被扯住头发，吃痛地咧着嘴，边还手边大喊：“老太太，我肚子里的可是你孙子，你要是真舍得，就打死他吧。”
周晓澄虽然已经猜到，但亲耳听到时却是另一种感觉，深深的背叛和无力感遍布全身，整个人瘫软在地。
薛翰脸涨得通红，作为麻烦的制造者，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该如何解决眼前这混乱局面，反而想离开这个闹心的地方。
刚走两步，就看到站在角落的姜芜，那副局外者模样刺痛他的双眼，怒气顿时涌上心头。
要不是她多管闲事，他的家也不会闹成这样。
要是放任这个人继续添油加醋，事后必定要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亲朋好友会怎么看他？
他还怎么做人，怎么有脸面在这个小区住下去！
三个女人扯头花哪比得上他作为男人的面子重要，仇恨转移，薛翰大步冲向姜芜：“你这个胡说八道的骗子，给我滚出去！”
伸出的手被半道拦截，薛翰侧抬起头，对上一张冷厉凶蛮的面孔。
姜芜很满意秦帆反应的速度。
“齐初正应该告诉过，助手的工作就是……”
“凡是遇到这种想先动手的，不要客气打回去。”
秦帆动作迅速，反手将薛翰的手向后拧。
“他还说，如果让你亲自动手，最后会弄得很难收场。”
第29章
秦帆虽然年纪小, 但身高有优势，长得也凶，对付普通男性就是抬抬手的事情。
薛翰的一声惨叫, 成功阻止了正在发狂抓人的老太太, 紧随而来的是不知所措的稚嫩哭声。
孩子的哭声让周晓澄清醒过来，她抛开脑子里的所有杂念, 平缓起身后将彤彤抱进怀里往外走。
老太太这时冲过来护子, 抓住秦帆的手臂野蛮拉扯, 嘴上不干不净地骂着，上嘴皮和下嘴皮一碰，忽然就张不开了。
“唔唔唔。”老太太惊恐地瞪大双眼, 她猜出是姜芜搞的鬼，想仗着年老的身份去拉扯, 手还没伸起来 , 不知从哪来的凉意直窜天灵盖，吓得她怔愣在原地。
姜芜淡淡收回视线, 暗自思忖，老太太身上那股仗老行恶的架势，可真吓人。
秦帆见人突然定住，安静如鸡, 脸上一乐, 他早就烦死这个蛮不讲理, 嗓门又大的老太太了, 只是她年纪太大，不敢动手, 这下连嘴都张不开，看她还怎么胡搅蛮缠。
只有姜芜一个人的时候, 薛翰还敢仗着性别优势出手，现在二对一，立马就怂得往后躲。
姜芜示意秦帆把那位施加诅咒的育儿嫂带出去，至于那对母子，她可没兴趣打交道。
走出次卧，正好看见周晓澄从旁边那间卧室出来，关门前还温柔地对里面说话。
“彤彤乖乖在房间里玩，妈妈很快就回来。”
房门关上，周晓澄看向姜芜，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笑容：“大师，我是不是特别蠢，他们俩在我眼皮底下搞，我都没发现。”
照顾孩子的育儿嫂是周晓澄亲自挑选，当时看中殷淑婷就是因为她样貌普通，穿着简朴不爱打扮。
她的面容和善，孩子不会害怕，举止得体，给人非常温柔老实的感觉。
在周晓澄的潜意识里，男人出轨找的肯定是那种年轻漂亮会来事的，而不是殷淑婷这种普通寡淡的类型。
“不是你蠢，只是薛翰太渣了而已。”被秦帆带出房间的殷淑婷冷笑着，“其实我很羡慕你这种事业型女强人，只是我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你这样的。”
周晓澄红着眼，怒斥：“你如果真有追求，就不会插足别人的婚姻。”
“是薛翰强•暴的我！”殷淑婷瞪大着眼，“就是两年多前你出国那次，他去参加同学会，被人嘲笑靠老婆养，回来后发了好一通脾气，我只是安慰了一下他，谁知道他会我下手。”
比起出轨，周晓澄更无法接受丈夫做出强•暴这种事，她气得浑身发抖，用光全部力气，才克制住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她胡说八道，是她勾引我，扑到我身上抱着我的。”薛翰冲出门，“老婆你要相信我，我知道了，她是想害死彤彤，逼我们离婚，然后她就能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嫁给我了。”
周晓澄甩开他触碰自己的手，强忍哽咽，一字一顿道：“为什么要诅咒彤彤？”
“因为老太太逼我把孩子打掉，还想把我一脚踹开，彤彤是他们俩的心肝宝贝，想让他们难受，就只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殷淑婷脸上的笑容狰狞，温柔的面孔变得扭曲起来，“小孩子好动，磕磕碰碰都是常有的事情，就算意外死了，也不会联想到我头上。”
“唔唔唔——”老太太说不出话，扑上来想要抓挠殷淑婷，结果被她一把推开，整个人撞到墙上。
周晓澄嘲弄一笑，儿子出轨，亲妈帮忙打掩护，两人狼狈为奸不够，还要反过来天天指责她不顾家，真是唱得一出好戏啊！
这些年殷淑婷早就摸清了薛翰母子俩的套路，故意说道：“他们母子精着呢，知道薛翰为什么不同意他妈跟你们住吗？因为他知道老太太的脾气差，天天同一个屋檐住着，你肯定要发飙。像现在这样隔一段时间过来一次，把你数落完薛翰再跳出来护妻，既能让你心生愧疚乖乖忍着，又能巩固他一家之主的地位。”
所以老太太才会在发现周晓澄情绪不对时及时收住口，没有继续将矛盾扩大。
“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唱双簧吗？当然是为了让你好好赚钱继续养他们，还不能因为赚了钱就对他们指手画脚。”殷淑婷得意笑着，她十分期待看到周晓澄发疯的模样。
“我去，吃软饭加精神控制，这么贱的男人电视剧里都演不出来。”秦帆小声嘀咕着。
姜芜朝他看去，示意他不要说话。
“大师。”得知所有真相的周晓澄不仅没有崩溃，反而十分冷静，“我们谈谈诅咒的事情吧。”
薛翰伸手拉她。
周晓澄冷着脸，不去看他：“你们先回房间，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诅咒的事情，你和妈也不想彤彤出事吧。”
薛翰见她并没有要离婚的意思，心中大喜，老婆果然还是爱他的。
他连忙答应：“好，我和妈先回房间，等诅咒解决了，我们就送她去派出所。”
周晓澄没有接话，打开身后卧室的门，把彤彤唤了出来，直接抱起往客厅方向走。
殷淑婷追在后面，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周晓澄：“你就这么放过他们？”
周晓澄反问：“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我不敢，怕被人指指点点。”殷淑婷被她的气势震住，“后来他给了我钱作为补偿……”
“所以你动了歪心思。”周晓澄打断她，目光凌厉，“你害彤彤既是为了报复，也是为了上位。”
殷淑婷没有反驳，只要彤彤出事，老太太和周晓澄必然大受打击，这样她不仅能出气，还能借着肚子里的孩子占据主动权。
更重要的是，婚后她就不用当别人孩子的后妈，情绪崩溃的周晓澄也不会有很多心思争财产。
确定心中想法后，周晓澄不再看她一眼。
“她好厉害。”秦帆被周晓澄的强势惊住，头皮隐隐有些发麻。
“不厉害怎么可能当得了女强人。”姜芜并不惊讶，她相信缘主能够独自处理好婚姻这条因果线。
周晓澄先前的服软，不过是因为她爱着薛翰，愿意为他和这个家做出妥协。
而薛翰也在尽力扮演好丈夫的角色，双方都在付出，周晓澄自然可以为其收敛锋芒。
出轨始末全部弄清，接下来该进入正题，姜芜绕到单人沙发坐下，姿态很是随意：“那个熊猫玩偶哪来的？”
殷淑婷完全被周晓澄气势压住，整个人变得萎缩起来：“老太太逼我打胎那天，我跑出去，坐在公园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男人，他听我说了几句心事后送给我的，用法也是他教的。”
姜芜微微蹙眉：“陌生男人的话你也信。”
那个男人不仅听她说心里话，还帮她分析了彤彤出事后的利弊，殷淑婷咬着牙：“试试又没有损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