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我哥出事了?”
第53章
面对怀恩的质疑, 林亦安没有说话。可他犹豫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怀恩脚步乱了一瞬,他匆忙转身,如同一阵风般轻而易举地逃出了亲卫的包围, 直奔大理寺牢狱。
桑宁站在原地,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上前拉住林亦安的手:“刘杰怎么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亦安屏退了所有的亲卫, 带着她回到房间后,才向她解释:“刘杰死了。”
就在上半夜, 他赶到大理寺牢狱准备辨认劫犯时,意外得知刘杰在傍晚时, 已经死在了牢中。
桑宁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是舅舅?”
林亦安摇了摇头:“自刘杰收押之后,只有御林军首领探过监。”
桑宁睁大了眼睛:“难道是长公主?”
林亦安抿了抿春,仰头看着屋顶:“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命令御林军首领, 就是当今皇帝。”
桑宁顿时沉默, 皇上, 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他手中握着所有人的生死。他想杀掉一个人,谁敢不从?
理智告诉桑宁,没有人可以质疑皇帝的决定,可她的心里, 偏偏觉有一种无力感。
二十年前,正是皇帝包庇了长公主, 让驸马顶罪, 让林家背锅,才将林家拖到了如今的漩涡之中。
现在, 他又一次杀死了刘杰,让这场仇恨再无化解的可能。
“唉。”桑宁沉沉地叹了口气。对于皇帝来说,为什么要化解仇恨?直接杀掉才是永绝后患。
她不敢说皇帝错了,甚至不敢评说对错。“皇权”这两个字,足以将任何人活活压死。
林亦安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晃了晃:“不要再想了。”
“嗯。”她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如果刘杰死了,那长公主的毒……
林亦安摇了摇头:“但愿太医能找到解毒的方法吧。”
他声音轻柔,言语之中没有任何的遗憾。他一直认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长公主以性命抵债,不算冤枉。
清晨的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洒进院子里,又是崭新的一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桑宁的心却越发的沉重,她忍不住去想那个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每日带着斗笠的男人。现在,她应该已经看到刘杰的尸首了。
她哀婉的闭上双眼,不敢去想这些事。
傍晚的时候,袁译来向林国公解释原委。她才从袁译那里听说,怀恩带着刘杰的尸体闯过了层层御林军的围捕,逃出了牢房,不见了踪迹。
林国公怕怀恩报复,加强了守卫。可一连几天,国公府平静地没有任何波澜。
袁启峰那边也没有他的消息,怀恩就这样彻底消失了。这件事仿佛短暂的惊涛骇浪,最终沉没于平静的大海。
唯一不能接受的人大概只有长公主了,当她听说刘杰死了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林家。
她容色憔悴,失去了一贯的精致端庄,不敢相信地大喊大叫:“刘杰死了?怎么死的?我的解药呢!”
她几乎像疯了一样抓着林亦安质问。
林亦安本就烦躁,一把将她甩开,呵斥道:“是皇上杀了他,有本事你去找啊!”
长公主怔愣在原地,顿时面如死灰,不敢相信道:“不可能!我还没有拿到解药,皇兄不可能致我的性命于不顾!这不可能!”
林亦安瞥了她一眼:“可不可能你自己心里有数,一旦刘杰案开始审理,势必会重新审理二十多年前的案子。当年,数百个被你欺压过的黎明百姓一起到京中告御状,应该闹得挺大吧。”
否则皇帝不会拿驸马开刀,以平民愤。可真相如何,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长公主至今仍然作威作福,民怨早就四起,皇帝不会再拿自己的“仁君”的名声冒险了。
昭阳被吓得不敢说话,良久,她才怔怔道:“他竟为了自己的名声,不顾我的死活?”
林亦安声音清冷:“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真相,何必自欺欺人?”
昭阳顿时面如死灰,再说不出一个字。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国公府,回到了长公主府,彻底搬离了皇宫。
“长公主谋杀案”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主犯却死在了牢狱中,有人说他是畏罪自杀,也有人说是长公主杀人灭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众说纷纭,只能等官府的结案陈词。
可袁启锋迟迟没有结案,直到入了一趟皇宫,面见了皇帝。出宫后,很快以“畏罪自杀”结案了。
没人知道刘杰的身份,也没有人想起二十年前的错案,一切归于尘土。
林亦安知道袁启峰这样做,必定是皇帝施压了。
他告诉袁译,让袁家小心防备。怀恩功夫极高,又隐匿于暗处,绝不会善罢甘休:“从前他只记恨林家,现在恐怕连袁家也不会放过了。哎,旧账又添新仇啊。”
袁译苦笑了一声:“能怎么办呢?有锅一起背吧。”
两个人相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
黑夜中的长公主府传来一声声惨叫,昭阳难忍毒发的痛苦,疼得死去活来。
所有的太医和下人全部被她赶走,床榻上的她翻来覆去,嘶吼着“废物、混账、该死……”却没有人能够救她。
她摔到了床下,再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黑夜之中,只有风在呼啸,刮着床边的轻纱摇摇晃晃,好像招魂的白幡。
她死死地抓住床边,不甘心地瞪着远方,奢望着能有一个人来救救她。
可寂静的夜晚,只有死亡在等候着她。她不甘心,她才拉拢了宰相、收拢了户部,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我要活着,我必须活着!”
就在她独自嘶吼之时,随风摇晃的轻纱之中忽然传来一句清冷的声音:“阿弥陀佛。”
昭阳瞬间睁大了眼睛,转身看向声音的方向。
一个男子穿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踩着扯落一地的轻纱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往昭阳的嘴里喂了一颗药丸,俯身落在她的耳边,吟声道:“游戏继续。”
声音渐飘远,男人的踪迹随着微风消失不见。
昭阳呆坐在床边,约么一炷香的时间,她的痛苦渐渐消失,手边也有了力气。
她挣扎着爬到床上,缓缓回想起刚才的话:“游戏继续?”
刘杰的游戏……林家三条命,换三粒解药。
这是不是代表,她又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长公主笑出了声音,黑夜之中,仿佛从地狱里传来的声音。
春天太短了,那些红的艳的花在一场春雨之后,凋零了大半,只剩下嫩绿的枝叶,迎接着夏日的到来。
眼瞅着天气渐渐热了,桑宁每日呆在院子里,便有些烦躁。
她想出门转转,林亦安却总觉得危险。桑宁没有坚持,因为她也觉得怀恩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林亦安为她切好了瓜果,递到她的手边:“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桑宁摇头微笑:“没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再过几个月,她就该行动不便了。林亦安因为这些日子的操劳,身子明显开始疲惫,力气不如从前。
国公府的守卫也不能每天都像刚开始那样严密,士x兵也会累的。
林亦安叹了一声,眉间隐隐不安:“快了,应该快了。”
“为什么这么说?”桑宁有些疑惑,至今为止,依然没有怀恩的下落。
林亦安浅浅一笑:“因为长公主还活着。”本该毒发的长公主活到了现在,必定是和怀恩达成了交易。
桑宁不禁担忧,若说当初的刘杰还想着给母亲翻案,现在的怀恩应该再无任何顾忌,一心只有复仇了。
她叹了一声。
林亦安笑笑:“别怕,事情总会过去的。”
“嗯。”桑宁点了点头,轻伏在他的肩头,疲惫的闭上眼睛。
院外,永常前来传话,说是袁译来了。
林亦安看了桑宁一眼:“我去瞧瞧。”
桑宁松开手臂:“去吧,我等你回来。”
林亦安点了下头,跟着永常去了前厅。约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亦安让丫鬟回来传话,说是发现了怀恩的踪迹,他要和袁译去一趟大理寺,与袁启峰共同商议。
桑宁没说什么,心里却总觉得不安。为什么怀恩会忽然出现?会和长公主有关系吗?
她不禁想起了上一次,怀恩将林亦安引去了大理寺,趁着雾夜潜入国公府抓走了她。
可现在是白天,怀恩是绝不可能闯进国公府的,那么危险的会不会是现在离府的林亦安?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小腹也有些疼痛。她不敢再想下去,忙喊来张大夫为她调理身体。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的身体在张大夫的调理下渐渐放松,那颗心却一直跳个不停。
怀蕊劝她午睡一会儿,醒来后林亦安就回来了。
可桑宁的脑子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万一,他回不来了呢?
第54章
马车疾驰, 驶往袁府。
马车上,袁译面带恨色,神情严峻。
昨天夜里,袁府死了一个值守的侍卫, 交替轮班的人隐约看见了一个带着斗笠的人。
躲了半个月的怀恩终于出现了, 这一次, 他以袁家人的性命作为挑衅。
袁译咬牙恨道:“若是能全城搜捕, 必然能将他抓住,可惜!”
可惜, 皇上下令了结此案,不可能再大张旗鼓地抓捕了。
林亦安叹了一声:“我们有太多的束缚了。”
之前, 刘杰挟持长公主,躲在皇宫里无法搜查。现在又因皇上的原因无法抓捕,才让林袁两家陷入了被动。
不过,怀恩的藏身之处并不难猜, 现在的他大抵是躲在了长公主府中。
袁译握紧了拳头, 更加生气, 这也是他搜不了的地方。
林亦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慰道:“不能乱了阵脚,咱们虽然查不了长公主府,但可以引怀恩出现。”
袁译点了点头,他打开了车窗, 看向窗外的杨柳莺飞,这样美的景色, 他却无心欣赏。
林亦安垂下眼眸, 这场无妄之灾,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他半躺在车厢中, 沉沉呼了口气。离袁府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他暂时闭上眼睛休息。
路过中心河时,一阵芳香飘进了马车里。
林亦安不自觉得扬起了唇角,若是没有这些烦心事,他现在一定带着桑宁来这里踏青。
可惜。他默默叹了一声,侧过了身子。还没坐稳,马车忽然一阵颠簸。
骏马嘶鸣之中,一只箭直直地穿过了车夫的喉咙。鲜血如暴雨,瞬间喷满了整个车厢。
林亦安面色大惊,匆忙拽住袁译从车窗跳了下去,滚到了路边。
下一瞬,万箭齐发,坚固的马车瞬间如同刺猬般千疮百孔。
马车的前方,数十个男子手持刀剑,气势凌冽,只一眼便能确定,他们是专业的杀手。
林亦安与袁译对视了一眼,心中明白这是长公主出手了。
林亦安看了眼四周,这是条没有住户的老街,两侧空旷,避无可避。
林亦安看了眼袁译:“车里有弓箭,我能抵挡一时,你趁机走。”
袁译不同意,但杀手并不给他们商量的时间。数十人脚步匆匆,直奔两人而来。
林亦安翻身至车边,取过弓箭,以马车为掩护,数箭齐发射箭,挡住了杀手前进的步伐。
可这些杀手全部训练有素,虽暂时被林亦安拖住了脚步,但伤亡并不多。他们很快冲到了马车身前,刀剑相劈,毫不留情。
袁译还没来得及离开,便被刀砍伤了小腿。
林亦安也好不到哪去,以他的身体根本无法和这些人硬碰硬。杀手提刀劈砍,一刀砍在林亦安的手臂之上,瞬间血肉翻飞,再拿不住手中的弓箭。
袁译会些拳脚功夫,近身相搏尚能抵挡一二,可很快,他的身上便留下了数十道伤口,鲜血汨流,二人全部瘫倒在地,无力抵抗。
“诸位是何方神圣?可否报上名来!”林亦安想拖延时间,杀手却不给这个机会。
领头的人双目阴沉,抬起手中的刀,朝着林亦安的脑袋猛然劈下!
林亦安下意识闭上双眼,以为即将命丧当场。下一瞬,一支箭“噔”地一声,射在了车厢边上。
林亦安睁开眼睛,杀手首领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
刚才那根箭直接射穿了这首领的手臂!
林亦安诧异不已,未等他分清形式,一个男子从天而降,一脚踹在了首领的胸前,挡在林亦安和袁译的身前,逼退了周围的杀手。
林亦安只看见了这人的背影,眉眼之间立刻明亮起来。他惊讶道:“祺岩!”
“别说话,按住伤口,小心失血过多。”陈祺岩声音低沉,宽大结实的背影牢牢地护住身后的两个人。
杀手面面相觑,没想到面前的年轻男子就是传说中的少年将军陈祺岩。
他不应该在北边镇守边疆吗?
未等他们疑虑,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阵“杀喊”之声,陈祺岩的士兵持刀赶来,气势如虹。
陈祺岩手腕转动,抬起手中的利剑,一剑刺出与杀手打成一团。虽以一敌多,却难分难舍,在士兵的联合擒拿之下,数十个杀手全部被擒。
陈祺岩这才收起佩剑,转身时,第一眼看见了马车上凌乱的刀痕,可见这辆马车替他们挡了多少刀剑。
而马车下瘫倒的林亦安和袁译也没好到哪去,浑身上下全是刀伤,鲜血流了一地。
“你怎么样?”陈祺岩跑到林亦安的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林亦安脸色惨白,血色全无,但嘴角止不住笑意,他紧紧拉住陈祺岩的手,笑道:“你怎么回来了?”
陈祺岩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呸了一声:“回来救你!”
林亦安笑了,他扯了扯嘴角,嘱咐道:“送我去舅舅家,别告诉阿宁,她会担心。”话音刚落,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倒了下去。
陈祺岩微微皱眉:“阿宁是谁?”
但林亦安已无法回答,他匆忙将他抱起来,准备送去袁家,这一抱才惊觉他胖了不少。
“看来你小子这段时间过的不错啊,胖了这么多!”
陈祺岩有些惊讶,他将林亦安抱到马车上,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袁府。
陈祺岩请来了宫中的太医,国公府的张大夫也很快赶来,为两个人医治伤口。
林亦安因借马车挡避,未曾伤到要害。而袁译和杀手近身搏斗过,伤势更加严重。
袁启锋站在床前,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外甥面无血色,奄奄一息,不禁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