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就被一根长条的饼干砸中脑袋。
米由“我操!”一声,对上邢无妄漆黑的眼睛,戾气十足,微微眯起睨着他。他颇有委屈道:“妄哥,干嘛扔我?!”
邢无妄轻嗤:“扔你,需要理由?”
米由一噎,心里气,又不敢搭腔。他拍了拍旁边的人借火机,用手半拢着挡风,还没点燃,就被人提醒:“喂米由,附近都是树木,容易引起火灾,你出去中庭抽啊。”
米由生气了:“操,我连抽根烟都有错了?那你们干嘛嘴里叼着烟,自以为这个动作很帅,其实low爆了。”
“low不low,我不知道,至少看起来吊就行。”
“哟哟,怎么还把自己骂进去了。”
米由:“……”
这才发现自己也叼着烟,气鼓鼓地呸他们一声。
北延轻挑眉梢,看着邢无妄不动声色地离开碧落园,似乎朝着某个方向去了。
而后唇角噙了点微妙的笑意,收回目光,抬手捋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
*
在仅限的活动范围内,许以葳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上课的教室。
离开的时候,教室里有三四个同学坐在学习,现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半开的窗户将微风往里吹,卷起窗帘吹得蓬起又落下,发出“呜呜”的声音。
此时天空又飘起了雨,雨点掉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小黑点,她钻进窗帘后面,把窗户关上。
下一秒,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似乎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许以葳一惊,下意识捂了下嘴巴,以为应珈蓝找来了,随后把窗帘一点点往回收,聚拢在一起,然后躲在后面,便不容易被发现。
一步又一步,脚步声越发清晰。
紧接着,她看见窗帘上映透出一个人影,身形轮廓看上去颀长挺拔。
——显然这个人不是应珈蓝。
眼见那个人影一点点地靠近,她紧贴着窗户,余光扫到了窗帘缝隙外,有一只手撑在窗户上,手指修长,关节干净,青色的脉络很明显。
那双荔枝眼微微睁大了点。
她眼睫微颤,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温热而柔软的东西落到她的额头上。
隔着薄薄的窗帘,只有触觉清晰的被放大到极限。
许以葳猛地拉开窗帘,教室里空无一人,她立马跑到门口,探头张望,就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她用指腹轻抚额头,一个蜻蜓点水又短暂的吻。
那个人是谁?
……
哒哒哒的脚步声,往前冲。应珈蓝转进拐角,猝不及防地撞什么东西,硬邦邦的,伴随一声“嘶”的声音。
北延低头,看她满脸通红,像是煮熟的小虾米似的,轻哧一声:“同学,你撞到人了。”
一听声音,应珈蓝倏地抬起头,北延叼着烟,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等她道歉。
“对、对不起。”
应珈蓝不想继续在这里逗留,越过他,赶紧离开。
北延唇角一勾,向旁边跨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你干嘛?”
“脸这么红,做什么亏心事了。”
应珈蓝双手捂住脸,其实耳根也热到发烫,拼命地摇摇头:“没、没有,天气闷热,我怕热。”
“这样啊。”北延嗤笑了声,不相信她,俯身凑到她面前,语气懒洋洋的,“对了,上次的药膏挺管用,谢了。”
应珈蓝微怔:“你不是扔了么?”
北延啧了声:“你管我扔没扔,那是我的东西。”
应珈蓝无语凝噎,抬眸,看向北延。
他低头,手伸到兜里摸出一包烟,半拢着点火,火光照亮他硬朗的轮廓。
*
回到寝室,应珈蓝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白饭,时不时看向许以葳,张了张嘴,却到底是没说话,默默地合上了。
许以葳感觉到她的视线,笑了笑:“有话想说?”
“我……”应珈蓝抿唇,斟酌着开口,“玩捉迷藏中途,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或人?”
许以葳一顿,似乎额头上的温热的气息还未散去,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额头,而后摇了摇头。
应珈蓝沉吟:“我就问问。”
脑海里一直想着那件事,不知道怎么告诉许以葳,像是撞见了一个破天荒的秘密。
通过共享定位,她发现许以葳回到了教学楼里面,便跟着定位找了过去,刚想踏进教室,一不小心看到的那一幕……
少年站在窗帘前,背影拓落,光线打到他身上镀着一层淡薄的金色。
而后他双手撑着墙面,知道窗帘里面藏着人,将窗帘尽数笼罩着,微微往前倾身。
动作却虔诚而温柔,落下一个不为人知的吻。
可应珈蓝看到了,吓得捂紧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出来,那个少年的脸……
是邢无妄。
……邢无妄偷偷吻了许以葳。
第25章
“五一”假期放假5天, 补课时间压缩到周三至周五,一天下来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课堂上, 后排几个男生不听课, 交头接耳地商量假期去哪里玩,附近的人也听到了,随后凑了过来, 纷纷抛出自己的想法。
“嗳,我们去踏春吧, 趁夏天还没到, 听说月溪公园长满一座山的樱花。”
“卧槽, 看不出你小子还挺文艺的,不过赏花这玩意儿,不适合咱们。”
“5天长假期, 要不去露营啊, 还能看日出日落什么的。”
米由打了个响指, 说:“嘿!这个不错,露营的话可以叫多几个人,人多才好玩。”
另一个人附和, 扬了扬下巴冲向前排女生的方向:“叫上班长她们,有女生才好玩, 一帮男的好玩到哪去呢。”
北延突然直起身,睡醒了,抬手往后捋了把头发, 眼皮耷拉着, 看上去有点倦。他眼神一凛, 瞥了眼那个男生,冷着脸, 不说话。
此时那个男生感受到后脑勺有什么老盯着,摸了摸脖子,凉飕飕的。
邢无妄大剌剌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目光漫不经心地看着许以葳,他的腿往旁边一伸,踢了米由一脚。
声线散漫:“上去,和她们说一声。”
米由拍了拍身上的黑脚印,茫然看他:“你别总对我动手动脚,啊……说什么?”
“班级露营。”
米由挑了挑眉:“这敢情好,妄哥就是妄哥,你的姓就很邢,没想到说话更行……”
邢无妄睨他:“少废话,赶紧起身吧你。”
“哎不是,凭什么我去说啊?!”
“你说露营好,当然是你去说,再逼逼一句,待会你可能会说不出话来。”
米由明智地闭上嘴,一下课,在邢无妄不怒自威的淫威下听命令去办事。
前排的四朵金花听完后,应珈蓝第一个反应是拒绝,摆摆手:“其实班级露营是不错的,还能助于增进友谊,但是活动的场地和内容又是我一个人办的话,我可能考虑会不去。”
栾穗点点头:“没错,你们这班臭男生总欺负蓝蓝,班长的职务里不包括照顾你们的起居饮食,滚一边待去吧。”
米由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露营这种扎帐篷的活,当然是我们男的来做,你们放松玩就行,说好的班级露营,班级嘛,怎么能少了我们班的四朵金花啊。”
应珈蓝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同时望向许以葳。
蓝桥杯全国总决赛在5月底举行,她近期又在疯狂地刷题,兼顾上ACM竞赛的集训,就算假期有5天假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空余时间,班级露营总不能缺个人吧。
许以葳低头做完一道数学题,然后抬眸,听到他们的说话内容,笑了笑:“露营吗?待几天?”
米由答:“两天一夜,如果早起的话还可以看一场日出。”
许以葳点头,翻了下自己的计划表,又说:“我可以。”
*
连续补了三天课之后,班级露营如约而至。
当天许以葳五点多就起床,还刷了一会儿题,等寝室的人都起来后,下楼去食堂吃早餐,然后说说笑笑往正门方向走去。
大巴车早早在路边等待着,米由见她们过来,招手,又塞了份名单到应珈蓝手上:“人员名单,你是班长你来核对人数。”
应珈蓝看着手上的名单,并不惊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事发生,班长这职位总要干点活的。
从后排开始,她边数边往后退,突然后面有一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正要回头,便听到一道男声响起:“有人,别退。”
声线有些懒散,带着倦意。
应珈蓝停下脚步,听得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侧过身,北延眯眼看她,径直走向最后排。她尽量往旁边站,给他留出过道,一股浓重的烟味占据着她的呼吸。
数完人数,她坐到许以葳的身边,揉了揉鼻子。
许以葳见她脸颊泛着红晕,问道:“你脸怎么红了,很热?”
应珈蓝一顿,用手佯装扇了扇,点头:“是有点……”
许以葳伸手去调空调风,调低了一档,又把风向朝着应珈蓝方向吹:“现在呢,好点了没?”
“好多了。”
“你吹一会儿,觉得冷,我再调回去。”
发车了,许以葳收起手机,望向窗外的飞快倒退的树木,阳光和煦,照到她的身上。
计算机专业对着电脑的时间长,再加上打竞赛,又经常刷题,眼睛容易疲劳,现在可以放松放松,不一会儿,渐渐有了困意。
车子颠簸四个小时,中途在休息区停了几分钟,他们到达露营基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选好一个位置,班里的男生分了两组,扎帐篷和搭烧烤架,女生们准备烧烤的食物。
吃饱喝足之后,大伙儿围成一个圈,开始今天的游戏环节。
因为参与人数有36人,玩“寻找宝藏”的游戏最为适合,规则是两两一组,去到露营基地后方一片森林里面寻找宝藏,按时间计算,最慢或找不到宝藏的两人,需要接受惩罚。
“宝藏”是明诚大学的钥匙扣,两天前,早早叫老板帮忙藏进森林的各个角落里。
“我去,明诚大学的钥匙扣都叫宝藏?”
“就是咯,宝藏一点都不吸引人,我才不想找呢。”
“米由,你怎么办事的,宝藏不应该是钱或游戏装备吗?!”
米由呸他们一声:“嘿!前天问你们藏点什么东西,一个个爱答不理,现在一个劲地吐槽,你以为我家开金矿啊,还免费送你游戏装备。”
顿了顿,他清了清嗓子,又说:“你们别叨叨,现在抽签分组,抽到同数字的一组。”
从身后拿出一个装满小纸条的箱子,米由晃了几下,让他们一个个伸手抽,抽完看数字,找搭档。
许以葳伸进箱子摸索,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数字18,她转头看了眼应珈蓝纸条的数字,不一样,便转身去问其他人,绕来绕去,都没找到自己的搭档。
她低头,又确定一遍数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18,没错!
许以葳蹙眉,指尖夹着纸条,抬起手,大声问:“谁是数字18?!”
找搭档嘈杂的现场一下子安静了。
半响,某一处发出了声音,大伙儿循声望去。
邢无妄坐在草地上,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随意弯着,手搭在屈着腿的上方,姿势有些闲散,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声音散漫,混着点笑意:“我。”
许以葳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朝他伸出手:“给我看看。”
听这话,显然不相信他。
邢无妄挑眉,狭长的眼尾勾起,看着她白净的手心,将纸条放了上去。
许以葳看到纸条上的数字,又瞥他一眼:“我记得你是第一个抽纸条的,知道数字不主动找搭档就算了,我到处问人的时候,你干嘛不吱一声。”
“昂,现在来,”邢无妄仰头看她,“吱——”
许以葳:“……”
现场安静好几分钟后,突然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响起了。
“哎哎,贴吧谣言的绯闻男女主角组队成功了哈哈哈。”
“我操!你不说,我都忘了他们还有这一茬,现在帖子热一的还是他们。”
“喂妄哥,你是不是已经内部消化了?!”
几个男生有说有笑地调侃他们,下一秒看了眼邢无妄,他黑眸森冷地睨着他们,登时合上嘴巴,忙不迭地带上搭档,各自分散去森林找宝藏。
他站在她旁边,看着她不自觉地失神,提醒道:“想什么呢?游戏开始了。”
“啊,哦。”许以葳回过神来,说,“那我们走吧。”
*
走进露营基地后方的森林,地上残留一根根干枯的树枝,不小心一脚踩下去会发出“嘎吱”的声音,又加上夜晚的氛围加持,营造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许以葳走在前头,朝着地图标记红点的方向寻找,邢无妄跟在她身后,唇角隐隐有笑,数字18不是抽的,是他作弊得来的,但是比起考试作弊,这次更让人紧张,生怕她会发现有不对的地方。
她方向感很准,一下子就找到了地方,宝藏卡在一棵大树的枝丫上。
“我来吧。”
邢无妄看到宝藏的位置很高,他伸手去够还是差一点,随即膝盖微弯,一个跃起,拿到了宝藏,同时兜里的一包饼干掉出来。
许以葳弯腰,把饼干捡起来:“想不到你还随身带包饼干。”
邢无妄拿走饼干,撕开包装,又塞回她手上:“怕你饿,不过这样一摔,里面饼干应该有点碎了。”
而后他走向另一棵大树,拿第二个宝藏。
许以葳闻言,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背影不那么的真实,却又聚集成一点看进她的眼睛里,周遭一切都虚化。
那会儿,谣言四起的时候,她没有放在心上,也简单的提醒过他。
刚刚挑起的那个话题,她差点就忘了,因为他,导致她当了一回绯闻的女主角。虽然帖子热度不减,但并没有影响到她学习,以及正常作息。
最近一段时间,他身上似乎没有了烟味,随身带着的饼干还是长条状的,她有时走在路上,偶尔会遇到他,那是为什么?
她脑海中设想过很多念头,可是他这个人轻慢又吊儿郎当,并不成立的。
但不可否认,一桩桩一件件摆在她眼前,会是假的,那让她不禁联想起外婆说的那句话——
许以葳淡抿唇:“邢无妄。”
邢无妄回头看她,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她眼皮轻颤,看向他,指腹下意识地握紧掌心的饼干,声音慢得像是质问。
——“你是不是暗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