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段京洵为什么这样问,可是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就让她想到之前那个被她反驳了无数次的猜测。
可现在,她看着男人深沉的目光,几乎又要动摇了。
可理智告诉她,不会,不会是真的。
即便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她也不可以。
有梁西哲一个前车之鉴还不够么?
他那样的家庭背景尚且容不得她,更何况是站在山巅上的段京洵呢。
她这样渺小如砂砾一样的存在,怎敢去妄想这样一份沉甸甸的情感。
“不愿意,短期内,我不想再谈恋爱,比起这些情感上的需求,我现在更渴望面包。”她这样斩钉截铁,不知是在掐断谁的火苗。
段京洵目光闪烁,凝着眉望了她许久。
他们都在看着彼此,可谁都不说话。
成年人,很多时候,似乎不需要去用语言沟通。
一个眼神,一个目光。
就能让彼此接收到最复杂却难以表达的信号。
他以为她懂。
她也以为自己懂。
很久后,男人才轻轻点头。
“嗯,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田羽昔没有说话。
段京洵看她一眼,笑着说:“上去吧,阿姨还在等你,别让她担心。”
“好,那你路上小心,再见。”
田羽昔转头,重新按开电梯的门走进去,段京洵没有立刻就走,他就站在电梯门外看着她。
地下车库昏沉的光,在他们之间分割出一条线。
他们还看着彼此。
直到电梯门合上。
第14章 还说不怕?
深夜里,秦弈被段京洵一个电话给叫到杜微然的酒馆。
他到时,段京洵已经独自喝了不少酒,显然有些微醺的状态。
“他怎么了这是?”
杜微然耸肩,“来了就这样,一个字也不说,不过我猜,是因为那姑娘。”
“哟,情伤?”秦弈毫不留情的往人心上扎。
段京洵抬眸看他一眼,不说话。
“瞧着你之前挺有把握的,怎么了这是?”
段京洵手握着酒杯,手指在杯子边沿上一圈圈划过,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问你个问题,假如你喜欢的人,她受了情伤,并且短期内不想谈恋爱,你要怎么办?”
“这情况我没遇到过,不好设想。”
段京洵推他一把,“去,门在那,你可以走了,叫你来干嘛,看我笑话?”
秦弈哈哈笑,“这怎么说急就急,也不像你段二的风格啊。”
男人不说话,垂眼盯着自己的杯子瞧。
“亏你是个商人,这时候你怎么不用商人思维去想问题了?”
段京洵抬头看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和人谈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
“知己知彼。”
“对啊,她说短期内不想谈恋爱,又没说一辈子不谈,你得继续追啊。”
“怎么追?”
\"看她想要什么,你有什么?\"
“她想要钱。”
“那不巧了,你有钱。”
段京洵觉得自己被他绕进去了,摆摆手说:“你说的不对,她不是那样的人。”
“段二,咱别死脑筋行么?你想追她,想打动她,那就通过她能接受的方式,把她需要的东西,送到她的手上。”
……
两天之后的一个下午。
田羽昔正在直播的时候,看到段京洵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她看直播时间也差不多,便下播后,看了消息。
grass:有事想和你聊一下,有空见个面吗?
田羽昔搓着手指,看着消息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道段京洵会跟自己聊什么。
难不成表白?
那种很荒唐的想法又突然冒出了头。
XXXX:有空,现在见吗?
grass:嗯,去你家谈方便吗?
XXXX:好啊,正好很冷,不想出门。
grass:半个小时之后到。
放下手机,田羽昔赶紧将睡衣换下,去衣柜里找出一件水貂绒的粉色毛衣,搭配白色华夫格的阔腿裤。
半个小时也不够化什么精致的妆,就用素颜霜打了个底,简单描一下眉毛,涂个唇膏。
做完这一切,外面也适时的传来刹车声。
她跑出去开门,段京洵跟司机交代了两句,开门下车。
“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嗯,很重要。”
“那进来聊吧,外面冷。”
段京洵跟在她身后进了门,田羽昔礼貌询问他要不要喝茶水,男人摆了下手,“不用,先说正事吧。”
她被他严肃的模样搞得惴惴不安的。
走过去,在沙发另一侧坐下,目光看向段京洵,“到底是什么事啊?搞得我有点紧张。”
男人喉结动了下,面容绷的有点紧,表面看着比她还紧张。
田羽昔悄悄打量他,听他说:“是我有事想求你帮忙?”
“啊?”
她很吃惊。
是因为实在不知道,以她现在的能力,能帮到他什么。
这听起来,更像是笑话。
可她没笑,就是有点诧异的看着他。
“我可以雇用你,做我的合约女友么?”
“什么?”
田羽昔惊得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别激动,听我说……”
段京洵用几句话概括了他目前的情况,简而言之就是,他被家里要求联姻,但他本人并不想接受这种毫无感情,纯粹被利益驱使下的婚姻。
但只要他是单身状态下的一天,父母就不会放弃这个想法,所以,他为了暂时躲清静,才出此下策。
“可为什么是我呢?”
“你觉得呢?”
他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却把问题转而抛给了她。
田羽昔兀自想了一会儿,于是有了答案。
选择她,是因为她目前是单身的状态,且短期内不打算谈恋爱,并且,她的母亲十分希望她能早一点寻得伴侣叫她安心,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妈妈很喜欢段京洵。
甚至还打算撮合他们两个。
想明白这些,她忽然有点想笑。
笑自己之前果然是异想天开,还以为人家看上她了。
结果呢?
他无事献殷勤,其实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出?
他的那些惹人误会的举动,也是为了今天这件事来做铺垫。
田羽昔也说不好自己此时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失落吧,说不上。
毕竟也没真的认为段京洵会看上她。
生气呢,也说不上。
成年人嘛,各取所需。
段京洵又不是花钱买她的“肉/体”,更不是逼她出卖什么灵魂。
不过是明码标价的同她谈一谈合作,而这合作呢,自然是对双方都有益处的。
她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有点像在做梦。
“我要好好想一想,没办法现在给你答案。”
固然,这对她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但她脑子很乱,没办法当下做决定。
段京洵点头表示理解。
田羽昔一晚没睡,整整纠结了一夜。
等到第二天下午,才给段京洵发微信。
XXXX:我考虑好了,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要先看一下协议。
grass:没问题,见面聊。
他说见面聊,是约在上次那家餐厅。
司机照例去苗水街接上田羽昔,见到段京洵时,她也没矜持,直接问他协议在哪儿。
“不急,先吃点东西。”
他叫侍者上菜,因为上次田羽昔叫他帮忙点,这次他就自作主张根据她的喜好和口味先点了几道菜。
因为记挂着协议的事情,田羽昔吃的心不在焉,匆匆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说自己吃好了。
段京洵看她食量小,猜到她在想什么,但也没点破。
而是从一旁的椅子上拿出协议放在她面前。
田羽昔一页一页翻看。
上面的条款很详细,几乎每一条都是按照她的自身利益去考量。
而关于段京洵设立的却很少。
其中有两条是说——在恋爱关系存续期间,双方都要遵守契约精神,不能谈恋爱,不能与异性有暧昧关系。要对契约进行保密,不可被对方家人发现契约关系。
她仔仔细细看过之后,觉得可以接受,便在上面签了字。
之后,两人又相对而坐许久,直到段京洵看出她的不自在和拘谨时,才主动提出,“我送你回家。”
“好。”
在家门口,她和段京洵互道晚安,说再见。
进家门后,她靠在门上,久久不能回神。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她真的这样做了?
我的妈呀田羽昔,你竟然真的答应了!
她突然间便有了一点无法言说的羞耻感。
但她不能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份协议上面已经有了她的名字,她付不起违约金。
她这么悲哀的想着,几乎认命一般的,扔下包,趿拉上拖鞋,几步走回卧室,将自己抛到床上去。
院外,劳斯莱斯没有熄火。
段京洵也没有上车,一个人靠在车边,点根烟,对着院门,沉默的抽完了一整支。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就无法让人猜测到他此刻的心情。
……
他们这段关系开始之后,段京洵并没有随时随地召唤她,相反,他们一个多星期没有任何联系。
田羽昔每天照旧两点一线。
生活本质上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除了她银行卡上面多出的那一大串零……
还有母亲已经从普通病房转到了VIP病房,而照顾她的护工,也变成了更专业的护理人员。
她想,如果是这样的契约恋爱,那多谈一阵也无妨。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那点羞耻感,已经消散殆尽。
甚至不要脸的想,如果她表现的好一点,段京洵会不会续约?
会不会续约不知道,但在过了一个多星期后的,周六这天上午,她收到了段京洵的微信。
grass:之前说欠我一顿饭,还算数么?
XXXX:算的,你想吃什么?
grass:你会做饭么?
XXXX:嗯——会的。
grass:那去你家吃。
xxxx:啊?
grass:不方便?
其实她主要是觉得家里条件太差,实在有点委屈这位大老板了,但如果他本人都不介意的话,那也就没什么问题,正好天冷,她懒得出门呢。
xxxx:没有,那就在家吃,你有什么忌口吗?我列菜单,待会儿去超市买菜。
下午去超市采购,也顺便将空了许久的冰箱填满,回来看消费单时小小的肉疼了一把。
要准备的菜有点多,虽然只有两个人吃,吃不完多半浪费,但招待客人,总不能太小气。
清单上一共列了六道菜。
段京洵说他没什么忌口,他们又都是土生土长的南城人,想必口味上会有很多相似之处。
那些有钱人爱吃的洋玩意不在考虑范围内,她决定就做本帮菜。
牛肉爬草头、松子鲈鱼、爆炒猪肝、油面筋塞肉。
还有两道清口的素菜。
她是掐算着时间做的,等所有菜全部准备完毕,钟表上的时间刚好指向七点五十五分。
段京洵那边没有发来消息,也没说什么时候到,她不好去催,只能坐在沙发上等。
当时针指向八点钟时,院子外面传来刹车上,她开门跑出去,打开院门,果然看到段京洵下车。
“你好准时。”
“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否则还能更早。”
段京洵见她面对自己时,明显比之前要轻松许多,就知道这段时间没有联系她,是很正确的选择。
她招呼段京洵进门,从鞋柜里拿出今天在超市买的男士拖鞋,“虽然水泥地面不讲究太多,但吃饭时间久,还是穿拖鞋比较舒服。”
“特意买给我的?”
他看到拖鞋上的标签还没拆,所以才有此一问。
田羽昔弯腰看了他一眼,脸蛋忽然红了。
这人怎么总问一些让人难回答的问题啊?
“嗯……是,家里面没有男士拖鞋嘛,正好今天在超市看到了,就买了。”
“哦,原来不是特意买给我的。”他眼里有一种戏谑的笑意。
这下她的脸彻底红的没法看了。
进门,他从手中的礼品袋拿出一瓶红酒放在餐桌上,田羽昔扫过去一眼,惊讶的张了下嘴巴,那瓶酒她认得,从前爸爸的酒柜里有很多价格昂贵的酒,其中就有这个牌子,Romanee Conti,罗曼尼•康帝,他拿来的这一瓶酒,大概是六位数的价格。
她想起自己准备的那瓶几百块的红酒……
算了,还是别拿出来自取其辱了。
结束思考,她主动走过去询问:“这个酒需要醒一下吗?”
“有醒酒器吗?”
“有的。”
虽然她和妈妈很久不喝这种奢侈的玩意儿,但醒酒器还是有的。
“那醒一下吧。”
南城进入到十二月份后,天黑的比较早。
八点多钟,夜色已经很浓。
老宅的餐厅在厨房的隔间,餐桌靠窗,窗台上有两盏复古油灯,是田羽昔买来哄自己开心的,虽然眼下的生活很糟糕,但有时候,花一些小的代价,来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是很有必要的。
她今晚喝了很多的酒,一向酒量不佳的人,眼下醉意已浓。
当她再次去拿酒时,被对面的男人无情夺过。
她委委屈屈的目光看过去。
“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可是,我还想喝一点,就一点点,好吗?”
其实她平时不太喝酒的,但今晚的酒,莫名的让她上/瘾。
她竖着一根手指,可怜兮兮的求段京洵,他觉得自己的心,很无可救药的软了一下,但理智告诉他,她真的不能再喝了。
于是,他吓她,“你就不怕醉到不省人事,我会对你做什么?”
谁知,她却“噗嗤”笑了,饱满的苹果肌上面弥漫着红晕,“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