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昨晚,她就在考虑,今天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去接机。
想来想去,也只能把柜子里唯一一套看上去贵重那么一些的小香风套装拿出来穿。
衣服是黑色的,她皮肤本就白皙,被这衣服衬托之下,更有种冷白之感。
领口有点低,就显得脖子上面很空,想要搭配一些首饰来戴,才忽然想起,自己压根就没有拿得出手的饰品。
以前呢,是有一些的,梁西哲送她的。
分手以后,都被她同城快递,直接打包寄回他们家去了。
想到这件事情,她照着镜子,忽然笑了。
再华丽的衣服,再漂亮的首饰又能怎么样呢?
那些都是虚假的。
它们撑不起她现在的窘境。
只会隔着镜子嘲笑她的蠢,还会告诉她,我们从不曾属于你。
突如其来的丧和难过,让她原本的好心情散了一半。
最终什么首饰也没戴,只化了能力之内最精致的妆容出门。
到达机场时,是九点五十分。
小王早就预料过路上会堵车,所以出发的时间刚刚好,抵达的时间也刚刚好。
十点钟,那边飞机落地。
段京洵和助理走VIP通道出来。
机场外,田羽昔站在车旁,双脚有一搭无一搭的点着地面,像是等了很久,有些无聊的样子。
冬日的寒风吹红了她的脸颊,她向前张望的目光里,带着小女孩儿的天真和稚嫩。
她看到他了。
笑着招手,然后朝他靠近。
“怎么不在车里等?”
“那就没有接人的意义了。”她笑,眼中闪着盈盈的光。
“快上车,很冷。”
段京洵为她拉开车门,手掌护着她的头顶,待她坐好,他才抬步上车。
助理张卓在身后全程目睹了两人之间的互动,虽然控制了面目表情,却控制不住眼中的好奇和惊讶。
在两人相继上车之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看了太久,然后迅速开门上车。
后座的对话在进行中。
“你今天穿的很正式,是因为要来接我的缘故吗?”
田羽昔看了看他,忽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以为你要我来接机,是有重要的人需要见,要让我配合你呢?”
“什么?”
段京洵显然没想过,她会把接机这么简单的事情,想的这么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
有点拿她没有办法。
“难道不是吗?是我意会错了?”
段京洵想说,错,大错特错。
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
“你过来。”
他手掌勾了下,叫她靠近。
“看见副驾驶的人了吗?那是我助理,也是我家人安插的眼线,他会把我的情况,如实告知我的家人。”
田羽昔真的信了,神情有些复杂的往前面看了一眼。
然后又凑过去附在段京洵耳边小声说:“那我要怎么做?”
“不是谈过恋爱么?”
“嗯。”
“做人女朋友,不会?”
田羽昔点头,大懂特懂的样子。
她一下坐正了身体,搓搓手,显得有点紧张。
段京洵观察她的模样,有点想笑,又忍住了,怕自己表情泄露,只能转头去看窗外。
右侧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片刻,有温热气息靠近,他的手臂忽然被抱住了。
“出差这么久,有没有想我?”
段京洵表情瞬间僵住,同时僵住的,还有他的身体。
女人的声音很柔,很甜美,却不是刻意做作的样子,像是恋爱中的女人自然而然对男友流露出的粘人姿态。
“说话呀,到底有没有想我?”
她轻轻的晃动着他的手臂,以示不满。
她在撒娇,是对他撒娇。
段京洵转过头来,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上扬的嘴角,那样娇憨的姿态……
他抿着唇,手掌无意识的用力按了下座椅。
说话的声音,明显沙哑许多,“很想,每天都很想你。”
第16章 不用小心翼翼
明知这是一句假话, 可她心上还是有一根弦被一只无形的手隐隐拨动,节奏由缓及重。
她还抱着男人的手臂,大半个身子因为动作的惯性都朝着他那侧倾斜, 她抬头, 他俯视,目光相接,她看到他极缓慢的眨了下双眼,深棕色的瞳仁浮着流光, 目光从她的眉眼间一寸寸滑过,最后定格在那两瓣鲜红欲滴的唇上, 男人左侧的手臂朝她伸过来, 手掌抚着她的脸, 心上那根弦再次拨动, 嗡鸣声从心底发出。
车厢内好寂静,她隐隐嗅到男人身上的沉香气息,裹挟着冬日的清寒。
她的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别处,忘记闪躲, 也忘记呼吸似的,他用虎口托着她的下颏, 拇指轻轻动了,指腹贴着她的下唇轻轻摩擦, 只一瞬,便放开。
“嘴唇擦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 像贴在她耳边呢喃软语, 目光还凝在那上面。
“唇膏。”
“什么颜色?”
“番茄色。”
“很适合你。”他头低了几分, 嘴唇几乎挨着她的耳边说,从旁人的视角看, 像极了他在亲吻她的侧脸。
田羽昔的脸不可抑制的泛起红晕,小声说:“谢谢。”
放开他的手臂,甚至下意识往旁侧挪动开一点距离,她只是想让自己能够呼吸自由而已,但显然,段京洵不允许,他伸臂揽过她的腰身,极霸道且不容拒绝的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并小声说:“别坐那么远。”
他没有把话说尽,但却给她一个眼神,她立刻意识到他说的那个“眼线”,于是下意识向前看去。
果然,那个人真的在通过车内镜看他们。
她立即敲响警钟,乖乖的贴着段京洵坐好,不再有任何动作。
段京洵忍了忍笑,松开手。
转过头时,目光从车内镜里扫过一眼,张卓立刻抬起头,避开老板的目光四下看,表面淡定,内心慌乱无比。
他就是没见过自家老板身边出现过女人,这一出现不要紧,俩人还这么恩爱,老板看起来这么宠溺,他是太好奇,才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是不是有点太没分寸了。
做人助理是不是不能太八卦?
老板应该不能开了他吧?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到一半路程,田羽昔才从方才那些旖旎的氛围里,找回一丝丝清醒。
“这是去哪?”
她很小声的问,段京洵便学她很小声的答,“我家。”
随着这两个字落下,她很震惊的睁大双眼,还没发出疑问,男人手掌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也对,他刚出差回来,肯定是要回家的,那么,她现在作为他的“女朋友”,总不能在接机之后,独自一人离开,这样并不符合一对恩爱情侣的剧情设定。
嗯,是这样的。
她在心里自我安抚。
段京洵独居的别墅位处郊区,背靠一座大山,山后面是海。
别墅周围有很多野生的树木。
叫得出名字的有悬铃木、无患子、银杏树、花榈木和水杉。
眼下这个季节,树叶随风而起,随风而落,满地的青黄交加,形成天然的地毯。
车子一路驰骋,过眼看去,各色树木高低错落,像是静默的卫士,守护着林间富丽的王国。
车子在别墅正门停下,司机降下车窗刷卡,电子门缓缓向两侧退开。
一路向内慢行,院内洒扫的佣人纷纷退居两侧。
她看到那些人中,有几个身着黑色西装,表情极为严肃的男子,猜测他们应该就是保镖。
即便她从前也是住过别墅的人,但看到眼前这座占地面积不小的建筑,以及院中各个分工明确的诸多佣人,还有那些训练有素的保镖,这一切,还是让她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果然,这才是真正有钱人的世界。
车子停下,司机与助理先一步下车,替后座二位拉开车门。
她下车,段京洵在车前等她,见她过来时,朝她伸出手,她低头,看着他摊开的手掌,男人手掌宽大,掌心纹路干净,她盯着看了两秒,抬头去看他的脸,看着他带笑的眼睛,其实在那一刻,就已经懂了他的意思,但她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一时没动。
段京洵偏头笑了笑,在外人看来,那是很宠溺很无奈的笑容,他主动向前一步,稍稍俯身,将她比自己小了两号的手纳入到掌心中。
掌心相贴,她能感受到男人掌心干燥的凉意,他牵手的力度掌握的很好,太紧怕她痛,太松怕她跑。
他牵着她的手,她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进门。
室内,打扫完卫生的佣人见到两人后,问声好便退下了。
偌大的别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从厨房里走出的一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见到他们,尤其田羽昔时,露出很亲切很友好的笑容。
她的穿着虽也考究,但离主人家的身份差的很远,所以田羽昔猜测,她可能也是佣人之一,但是比外面那些佣人身份要高一些。
“二公子,田小姐,你们先稍作休息,厨房正在备餐。”
她竟然知道她?
田羽昔小小的惊讶逃不过段京洵的目光,他笑着拢了下她的手掌,解释说:“这位是李阿姨,我十几岁时,她就在我身边照顾,你今天过来,我有提前和她说。”
“李阿姨好。”
李阿姨笑了笑,慈眉善目的样子,“你们快些休息,待会儿准备好,去楼上叫你们。”
段京洵应了声,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路往楼上走。
他的卧室很大,朝西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尺寸很大的山林水墨画,想来应该是藏品,但她不认得。
窗子朝北侧开,站在窗边朝外望去,能看到别墅的后花园,那里被专业园丁打理的枝繁叶茂,只是眼下的季节,已经过了好些花卉的花期,少了许多颜色,要是夏天来,那风景必然壮观。
她是喜欢花花草草的,以前住别墅时,很喜欢跟着妈妈莳花弄草,看着那些娇艳欲滴的花,在自己的精心养护下开的茂盛繁丽,就会有很大的成就感。有时心情不好,就会独自一人跑到花园里坐坐,闭上眼睛,用听觉和嗅觉治愈自己。
“喜欢花园?”
段京洵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他一靠近,那股沉香气息便又不打招呼的往她的鼻子里钻。
她控制自己不去想方才在车里那些旖旎的画面,故作淡定的答,“喜欢,以前我也有这样的花园,夏天的时候坐在里面很惬意,我的花园也在别墅北面,那里有工匠为我打造的花藤秋千……”她指了指一个方位,然后又说:“后来我们一家被迫搬离出去时,我当时最舍不得的也就是那个花园,那里面有我最喜欢的朱丽叶玫瑰,当时正是它们的花期,开的特别茂盛,满园都是娇艳的色彩,可惜了,后来再也没能看到。”
她的遗憾与惋惜是切实挂在脸上的,那黯然神伤的模样让人心疼。
可段京洵却没有任何语言能安慰当下的她,因为未曾经历过她的苦难,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他看到她眼角滚落的一滴泪。
她已经很少落泪了,家里的变故是很多年前的事情,而这些年她被现实生活几番锤炼,身上那点娇小姐的爱好和兴致早就荡然无存。
有的只是生活赐予她的妥协与将就。
她可以吃几元一桶的泡面,可以乘坐拥挤的公交和地铁。
可以在潮湿的床上熬过一夜又一夜,也可以丢失所有教养与男人对骂。
在她要去擦拭自己的眼眶之前,已经有一只手比她先行一步。
男人的手掌恢复了正常的温度,滑嫩的指腹从她眼角轻轻擦过,动作温柔而小心。
“对不起,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的,影响你的心情。”
“不会,我很乐意听你说这些,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小心翼翼。”
不知道为什么,她那颗自认顽强的心脏,在他的话出口的一瞬间,便涨满了酸涩的气泡,她很没出息的又落下一滴泪,再然后,是一滴又一滴。
直到泪水决堤。
她想,她只是触景伤情而已。
这些年,她每次看到那些华丽的住宅,就会想起自己的曾经拥有。
她想念的,也有曾经奢靡的生活,但更多的,是和父母在一起的欢声笑语。
可那些日子,是彩虹气泡,华丽易碎。
“这么难过?那怪我,让你想起伤心往事了。”
他抬起双手,捧住她的脸,用两个拇指指腹轻轻擦掉她那些金豆子。
见她情绪太过低沉,便叹息一声,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很难过的话,就哭吧,这里只有我能听到。”
是他这句话给了她勇气,她便再也收不住,脑袋埋在他的胸前抽噎起来。
他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拍了又拍。
房间里静静的,午间的阳光倾泄了一室的金黄,她哭泣的声音压抑又克制,让人心疼。
没有人知道,男人朝窗外望去的一双眼睛里,又蕴藏了多少情绪。
他的深沉压抑,在此刻都变成了绵绵不尽的温柔,给了怀中人。
哭够了,田羽昔抬起头来,却又“噗嗤”笑了。
男人雪白的衬衫上沾满了眼泪,那一片全都湿透了,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男人胸前的肌肤。
“对不起,你的衬衫被我哭湿了。”
段京洵低头瞧一眼,笑着拍拍她的后脑勺,“它沾了你的眼泪,现在它是世界上最贵的一件衬衫了。”
第17章 他在说情话哄人
“你好会讲话。”
她的睫毛上还沾着泪, 堪比清晨花园里滴了露水的玫瑰,因为哭的太狠,眼圈红红的, 鼻尖也红, 又不知是否因为他那句话太撩人,使得她的脸颊上也沾了红晕。
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段京洵只稍看那么一眼,便有种再将她抱入怀中的冲动。
然而他没有动作, 只能克制。
“心情好一点吗?”
“这么贵的衬衫都被我哭湿了,心情自然要好起来。”
段京洵笑, 目光还盯在她的脸上, “那就好, 也不算辜负我这件昂贵的衬衫。”
田羽昔摸着手臂, 微囧的模样,“你刚刚还说是因为沾了我的泪,它才昂贵。”
她抬起头,俏皮的笑, 像是在说,看吧, 男人的话,果然都是骗人的。
段京洵立刻笑起来, 抬起手轻拍她的脸,“我现在也这样说。”
怎么办, 这男人太会讲话了, 表情还那么温柔, 会给人一种他在说情话哄人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