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京洵呼吸一沉,“为什么不会?”
“你看不上我的。”
“如果看得上呢?”
如果看得上……
她努力的睁大眼睛,用醉醺醺的眼眸看对面的男人,油灯里的火苗在随着心脏跳动的幅度,一闪一闪,昏黄的光线将一切都照的朦胧了,也使得面前的男人像出现在她的梦里一样。
他很精致,是上流社会矜贵公子最该有的模样,他穿着熨烫整洁的黑色衬衫,袖子工整堆叠至臂弯处,露出肌肉线条明显的小臂,皮肤也好白,干净清透的白,尽管光线不够明亮,却依旧可以看到他小臂上面一颗黑色的小痣。
他有一张令人见之不忘的脸,一双桃花眼,高挺的鼻梁,饱满也红润的唇。
都说精致的五官,放在一起未必出彩。
可他不然,他的眼睛、鼻子、嘴唇、所有五官,无论拆开看,还是聚合成的这一副面容,都那么的无懈可击。
怎么会有男人生的这么好看呀,好看到,仿佛在看天上的星、天上的月。
那么遥不可及,又令人神往。
可是这样的男人坐在她的对面,用那样认真的语气问她——如果看得上呢?
他可真会开玩笑。
心里想笑,也就真的笑了。
她玩着手边的高脚杯,摇头笑起来。
“你笑什么?”
段京洵的表情太认真了,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要不是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十分的有自知之明,恐怕此刻,就沦陷在他的眼神里,然后幻想自己会和他开始一段缠绵悱恻的恋情。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去看他,至少此刻不能。
醉酒之后,整个脑袋都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快熟透的感觉,她借口去洗一下脸,来躲避眼下这个会令她坠入梦中的旖旎氛围。
可她两只脚刚离开原地,脑袋就是一阵眩晕,脚跟不稳,身子摇晃,在她要跌坐回去之前,有人托住了她。
男人的手掌护在她的腰上,温度顺着轻薄的针织面料透进来,几乎烫到她似的,引得她轻轻的发抖。
他的眼神也烫,带着烧穿人心底防线的火苗。
田羽昔下意识的舔了下干燥的唇,深呼吸一口气,听见他问:“喝醉了是吗?”
她轻轻点头,又缓缓摇头,眼眸中跳跃着光,不是很敢与人对视的模样。
他并没有放开手,反而掌下更用了几分力气的握住她纤细的腰。
“怕不怕?”
她虽然已经很醉了,但也很快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不怕。”
她像是个一定要与人争出胜负的孩子,在这种时刻都不肯服软,也或许,打心底里将面前这个男人当作一个绅士的、不会趁人之危的君子。
可她不明白,即便是真的君子,在酒精的引导下,在一个漂亮的女人面前,都会毫不犹豫的撕开君子的壳,露出内里的欲、望和心火。
况且,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
“为什么不怕?”
他高大的身躯向前压了一分,这立刻叫田羽昔有了一种压迫感。
她眼神逃脱,微微挣动,却被段京洵又拉近了一分,几乎贴上了他的胸膛。
“回答我,为什么不怕?”
为什么不怕?
因为他是段京洵,是星星,是月亮,是高高在上的人,这样的人,要什么没有,又怎么会对她动心思。
可是这些话,她说不出口。
即便她再不济,再身处泥潭,也还是有几分固执的骄傲。
“因为,我还清醒着,也知道,即便发生什么,也是我自愿。”她语气顿了顿,是酒精让她变得更大胆了一些,又或许还有别的成分夹杂在里面,引着她去说:“而且,就算……我们真的做了什么,我也不吃亏。”
男人呼吸一沉,紧追着她的目光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啊。”
那么云淡风轻的语气。
“真的知道?”
“嗯。”明显带着心虚。
男人忽然凝着她的目光低下了头,她吓得半截身子往后闪,闭上了眼睛,紧张的连睫毛仿佛都在颤栗,然后听见那人在她耳边轻笑出声,热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颈上,“还说不怕。”戏谑的笑
他放开了手,退回到安全的位置上去。
而田羽昔早就已经吓傻了,酒精麻痹过的脑子,尚有些反应迟钝,她木呆呆的看着前方的虚空,听到段京洵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很晚了,我该走了。”
她呆呆的点头,“嗯嗯,拜拜。”眼睛仍然不敢看他。
他还在笑,然后去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往玄关走的时候,故意逗她,“不送我一下吗?”
田羽昔后知后觉的应了声,磨磨蹭蹭走过来,站在玄关看他,等他推开门又忽然转身的时候,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清楚的看到男人眼里几分好笑的神色,令她脸蛋泛红。
“再见,我的女朋友。”男人笑着说,然后帮她带上门。
唔……
田羽昔轻拍着自己的脸颊,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被门挤了,才会对段京洵说出那种“邀请”意味十足的话。
他该怎么想她啊?
会不会觉得她很轻浮?
尤其他们现在还是那种关系。
怎么办,她好想去死一死哦。
第15章 每天都很想你
十二月过了大半, 再有两天就是圣诞节。
最近田羽昔时常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若不是去医院的时候听护士们讨论圣诞节和谁一起过,怎么过, 她压根都没记起来。
不过她对这种节日一向不怎么感冒, 也从来不会特地去庆祝。
从医院回到家以后,田羽昔换回居家服,把平板拿到卧室,坐在床上开始画漫画。
辞职之后, 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她时间变得充裕起来, 网上的更新也比之前勤快。
画了一个多小时, 正当她要下床活动一下筋骨时, 段京洵的视频通话突然打过来。
她吓了一跳。
因为两个人还从没视频过呢。
有时候面对面相处没什么, 但视频聊天,就有点不自在,尤其她从医院回来后还洗脸卸了妆,因为一整天都不打算出门, 也没想过会有谁来找她,所以没顾虑。
谁承想……
她犹豫了几秒, 又担心段京洵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她,不好不接。
于是硬着头皮接通了。
“在忙?”他并没有因为等待许久而不耐烦, 语气也很稀松平常,不像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她去做。
“嗯, 刚刚没听见手机响, 怎么了?忽然找我, 有事吗?”
她刻意躲着一点镜头,倒显得像做了什么坏事心虚一样。
“田羽昔, 你屋子里不会藏男人了吧?”
“啊?当然没,我——我藏什么男人啊。”
“那你心虚什么?”
男人脸上浮着笑意,她这才明白,这人是在逗自己玩。
她脸颊红红,白他一眼,“我才没心虚,是你突然打来电话,我没化妆,还素颜呢。”
她嘀嘀咕咕,段京洵倒是听懂了,意味深长的“哦”了声,“所以刚刚不是没听见电话响,是素颜怕我看见?”
田羽昔眼珠子转一圈,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咬着嘴唇,有点懊恼。
段京洵轻笑,“好了,不逗你了,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要去国外出差,大概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回来,你若有事找我,微信上没有及时回复,就打我助理电话,稍后我会将他的号码发给你,你存好。”
“好,我知道了。”
虽然她也没什么事情需要联系他……
交代完这些,段京洵一时没挂断电话,从视频里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她那边似乎挡着窗帘,光线不够充足。
其实她方才完全不必担心他会看到她的素颜,因为她那张脸在视频里很模糊,根本分辨不清是否有化妆。
“田羽昔——”
“嗯?”
她抬头,面对镜头,“怎么了?”
“你拉开窗帘,看看窗外。”
田羽昔疑惑着下床,走到床边,“嚯”的拉开窗帘,依他所说,看窗外。
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
“你让我看什么啊?”
“今天的天气是不是很好?”
“啊?”田羽昔表情愣愣的,半晌才点头,“嗯,是,是很好。”
“那我回国的时候,你会来接机吗?”
“啊?”
这两句话有什么逻辑关联么?
田羽昔傻了。
段京洵对着镜头笑了声,“回国前,我会把航班号发你,记得来接我。”
“啊?哦,好,好的。”
圣诞节前一天,田羽昔画了一整晚漫画,以至于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起。
她刚洗漱完,就听见院外有敲门声。
站在门口询问:“哪位?”
“你好田小姐,我是段总的司机小王,段总让我来给您送东西。”
确实是小王的声音。
打开门,见他立在门旁,手中拎着一个礼品袋,见到田羽昔后交到她手上。
她看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就问:“这是什么?”
“段总说是送您的圣诞节礼物。”
“圣诞礼物?”
“对。”
作为他的合约女友,也有礼物收?
田羽昔有点受宠若惊,但也不必和小王说太多,便笑着道谢,“麻烦你跑一趟。”
“田小姐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除此外,段总还交待说,田小姐若是有出行需要,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我24小时待命。”他摸了一下口袋,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交到田羽昔手中。
有没有需要是一回事,总不能当着段京洵司机的面驳了他的好意。
便接过再次道谢。
“田小姐不必客气,若是没有吩咐,我就先走了。”
“没有没有,你慢走。”
“田小姐再见。”
“再见。”
段京洵送她的礼物是一条祖母绿的钻石手链,上面一共有五颗钻石,每一颗钻石的大小大概都有七克拉那么大。
她好歹也过了许多年的奢靡生活,自然知道这手链定是价格不菲,如果是一些小玩意儿,不值钱的东西,她收下也就罢了,可这手链……
她可消受不起。
于是,她拿起手机,想着要怎么和段京洵说,纠结许久,才想了一个开场白。
“你在忙吗?”
发完消息很久没有回复,她才忽然想起,他们现在是有时差的,这里现在是下午一点多钟,他那儿此刻应该是深夜或是凌晨。
也不知道他是已经休息了,还是在忙工作。
她不好再打扰,只能把这昂贵的礼物小心翼翼收好,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手机连续响了两声。
grass:才从酒会上离开,怎么了?
grass:是收到礼物了对吗?
XXXX:是,方才你的司机送来的,我看了一下,礼物我很喜欢,它很漂亮、精致,但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
早就猜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段京洵垂眸笑了下,似有些无奈。
grass:是你喜欢,它才贵重,你若不喜欢,它就只能属于垃圾桶了。
看着段京洵发过来的消息,她仔仔细细读了三遍,才确认,这个男人在暗示她,暗示她如果不肯收下,这条手链只能被丢掉。
她一面想,不会,他吓你玩的,那么贵的东西,怎么可能说扔就扔呢,可一面又想,他可是段京洵啊,那可是南城首富的儿子。
她认为贵重的东西,不过是人家手指头缝里露出来的一点点而已。
他说丢,就一定会丢了。
啊,好纠结,好心痛。
怎么办?
田羽昔不知道要怎么回复了。
又过了几分钟,那边似乎是因为一直没等到她的回复,所以干脆发来视频。
她吓了一跳,手指一抖,直接按了接听。
可能是慌张下的反应,下意识叫了声他的名字,“段京洵——”
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男人坐在车里,车内的光线昏沉,他没穿外套,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领带倒是妥帖的系着,显得他整个人有种清冷的禁/欲感,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灯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他轻声笑,却又带着一种懒怠感。
“怎么每次视频,都这么慌?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
田羽昔的脸“唰”的红了。
她第一次觉得,人的脸红,是可以有声音的。
对,抽象的声音。
“我,我没有啊。”
不对,这样说也不对,可是要怎么说,她又好像大脑短路了一样。
段京洵笑了声,声音有些低迷。
“刚刚不回复,是还在纠结吗?”
田羽昔诚实的点头。
“不要有负担,就当是我不能陪你一起过节日的补偿,收下它,好吗?”
他语气很轻,很温柔,像在哄着她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而且,她听着这句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偏偏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我——”
她想说真的不能收,但又觉得这样未免不识好歹,而且他的眼神好真诚,好温柔,就这么看着她,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跟着加速了。
拒绝的话,也就说不出口。
“那我先帮你保存着。”
没说收下,也没说不收,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段京洵知道,所以不会逼的太紧。
他笑了声,抬手按了下眉心,“我有点累,先休息一下,不和你说了,好不好?”
“嗯,好。”
“那回国见。”
“好的。”
她在段京洵的引导下,一问一答。
视频切断的一瞬间,她就像是从某一种法术的囚困中脱身了一般,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段京洵刚刚都说什么了?
她又说什么了?
怎么觉得脑子乱乱的呢。
……
一个星期的时间,过的非常迅速。
段京洵回国的飞机是在上午十点钟落地南城。
司机小王在八点三十分时,准时来接上田羽昔。
她之前有暗自揣测过段京洵要她去接的用意,猜想或许是接机的人中,或者随行的人中,有什么重要人物,是需要她配合演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