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过不回原来的生活,就只能在段家挣扎。
后来,她生下了段京洵,她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依靠。
因为有前面那个长子在那里比着,段京洵从咿呀学语开始,便没得到哪一刻清闲,涂华裳对他的要求已经达到了严苛的地步,甚至有时候,段禹山都要出来为自己的二儿子鸣不平,可涂华裳却不肯松懈一点。
她要让自己的儿子不逊色于任何人,而且,最是不能输给那个长子。
段京洵就是在这样冷酷的环境下长大,他在自己母亲身上从没得过片刻温情。
原本他以为自己母亲本就是这样的性格。
可直到后来,她生下妹妹段霓雅后,她在家中地位逐渐稳固,外面再没有风言风语,她整个人终于松懈下来,也再也不是那个只会逼着儿子学习进步的冷面母亲,而是会担心孩子受伤,担心孩子生病,担心孩子心情不好的慈爱母亲。
可是这些,她都给了妹妹。
段京洵对这个家失望至极,也对母亲失望至极。
他从没真正感受过别人给他的爱,也不知道怎么去爱别人。
有时候因为渴望爱,就比别人更怕失去爱。
所以,他在感情这件事上,有超乎常人的怯懦和畏缩。
作为他的朋友,杜微然和秦弈都能理解,可同时又替他心急。
秦弈已经到酒馆有一会儿了,就看着段京洵一杯接一杯的喝,他想像往常一样,嘲段京洵两句,可瞧见人已经颓丧成这样,又不忍出口。
段京洵已经喝到神游的状态,像是自动屏蔽了周遭的一切,包括面前两位看他的眼神。
杜微然小声和秦弈说:“你瞧他这样,是不是打算把自己喝死,一了百了?”
“我看着像。”
“那你劝劝啊,就这么看着他喝。”
秦弈点了根烟,有点无奈似的说:“我怎么劝?我也不知道他失恋会是这副德行啊,你说他这人平时看着像对什么事什么人都无所谓似的,可就这么一个初恋,至于让他这样么?”
杜微然耸耸肩,“我看他现在这个状态,和当初我得知吴泽牺牲时一个样儿,都要死要活的。”
一旁始终闷头喝酒,沉默不语的男人,终于肯抬起头来,递了个眼神给杜微然,“我没聋,你们两个要是来这看我笑话的,现在可以走了。”
秦弈笑着耸耸肩,不敢说话。
杜微然点了点吧台,笑着说:“大哥搞搞清楚,这是我的地盘。”
段京洵闻言起身,从吧台上捞起西装外套,“行,你俩继续,我走了。”
秦弈在旁边拉了他一把,“去哪儿啊你?我从坐在这,你就没搭理过我,我叫你出来是看你喝酒的?”
“来酒馆不喝酒,你叫我来干嘛”
他给秦弈怼的不知道说什么,心想也对,来酒馆不喝酒,他们来干嘛。
“那你现在走,我怎么办?谁陪我喝?”
段京洵转头抬了抬下巴,“她陪你喝。”
说完没再管秦弈说什么,人直接走了。
他司机一直在外头等着呢,秦弈也没再拦着,就目送他上车后便算完事。
段京洵坐进车里,司机问:“段总回哪儿?”
他转头看了看外面的茫茫夜色,忽然之间哪儿也不想去。
于是他没说话。
司机不敢催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后来,他闭了闭眼睛,说:“哪儿也不回,兜兜风,随便转转。”
司机得令,启动车子,沿着酒馆外的这条街开出去。
他熟悉南城的各个街道以及路况,知道这个时间,什么位置大概是拥堵还是畅通。
走小路,走大路。
绕来绕去,拐来拐去。
但他车技好,开的很平稳,段京洵一度要睡着。
直到司机将车开到一处眼熟的街道时,段京洵朝着车窗外看去,这附近的几条街道,小王开车载着他经过无数次,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家店铺、每一个夜里亮起的灯,甚至连这里的行人,都觉得那么的眼熟。
他看到这里的一切就会想起那个人,心里无端烦躁。
想斥责小王为什么擅自做主将车开到这儿来,可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下去。
段京洵深呼吸一口气,许久才说:“前面找个地方停车,我下去吹吹风。”
“好的段总。”
车停,推开车门下车。
他叫小王等在那,他就在这附近走一走就回来。
沿着这条寂静的街道一直走,夜里的风褪去了白天的燥热,周围有喧闹的地带,那一家烧烤店门前,有几桌客人在外面喝酒撸串,有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在放声歌唱,唱一首前些年很流行的歌曲《求佛》他嗓音很粗狂,音色也不算好,可他是用全部的感情在唱,倒是弥补了嗓音上的不足,也更突出了情感。
段京洵走着走着,就隔着五六米远的距离驻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为这首歌驻足。
那首歌被男人撕心裂肺的唱完,周围掌声雷动,他也在心里默默地为他鼓起了掌。
抬步继续走,他路过了一家药店,他还记得自己在这里给某人买过解酒药,当时是什么心情来着?
他觉得自己又靠近她一步了,他在她的世界里,终于不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同学。
终于不是一个曾经还算相熟的陌路人。
可现在呢……
他是什么心情?
段京洵继续问自己。
他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不经意瞥见那洁净的餐厅里,明灯下相对而坐的男女时,才骤然停下脚步。
女人穿着一条很凸显身材的裹身吊带裙,长发披在肩头,灯光下,她笑意甜美,不知在与对面的年轻男人交谈着什么,而那男人也笑的那么开心,那目光中盈盈闪动的是什么?
同为男人的段京洵,不会不明白。
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又问自己。
愤怒么?吃醋么?
还是嫉妒的快要疯了。
在一个月以前,能够这样看到她笑的人还是他。
他不仅能看她笑,还可以亲吻她,可以抱着她,可以感受她的温度,感受她的所有。
一个月的时间到底有多长?
长到足以毁掉所有美好对吗?
他很想掉头就走,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不管那个男人是谁,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她亲口说过的,不再联系,不要去打扰她。
她说她要谈一场正常的恋爱,她要结婚嫁人。
她对今后的生活有过明确的计划和想法,她甚至可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火速的发展一段感情。
但唯独,对他残忍。
段京洵,你不走,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田羽昔聊天到中途,拿出手机给严若丹发消息,这个人说去洗手间,结果十几分钟过去了还没回。
消息发送出去,她收回手机放进包里,不经意侧目,就看见窗外不知站在那里多久,目光仿佛都凝固了的男人。
他看上去很受伤,也很愤怒。
他们目光对上,田羽昔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
不该去想的,反正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可又忍不住去想。
严若丹的表哥见她不知道在看什么,很久没吭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转头朝他笑了笑,“没有,就是看到一个熟人。”
说着话,两人又下意识瞥向窗外。
可那里哪还有什么人。
田羽昔说:“应该是我看错了。”
安静的餐厅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抬眸,她看见方才在外面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餐厅里,不仅如此,段京洵还走到了她的面前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田羽昔一慌,“你做什么?”
“我们谈谈。”
她被段京洵带着离开,严若丹的表哥一脸茫然的表情,完全状况之外的样子。
田羽昔被他拉着出了餐厅,可他依然没停步,“你要带我去哪儿?”
段京洵不回答,置若罔闻似的,只是他走的很快,带着一股气,也不顾忌她能不能跟得上。
“你先放开我段京洵。”她往回抽自己的手,结果却被抓的更紧,听到他说:“我的车在前面,你应该也不愿意在街上让别人围观吧。”
找到他的车,段京洵打开车门,将她推上了后座,他命令司机,“开车,去苗水街。”
田羽昔一愣,“我不回去,我的朋友还在餐厅等我。”
他不说话,只是死死的拉着她的手,不让她挣扎一分。
“我说了我不回去,你要和我谈什么,就在这里说。”
段京洵仍然不理会她。
从相处到现在,田羽昔从没见过现在这样的段京洵,她也不清楚这人到底在发什么疯,只是打心底觉得此时此刻的他看上去有点危险。
“段京洵,你听不……唔……”
她话未说完,就被段京洵猛地拉到身前,几乎以一种凶狠和发泄的姿态吻上她的唇。
他很大力的吻,在她的唇上辗转研磨,一只手拉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地扣着她的细腰,使她上半身紧紧贴在他的怀里,一动动不得。
田羽昔又惊又愤怒,其中还夹杂一些羞耻。
她使劲儿推着段京洵的胸膛,嘴里传出细细的呜咽声,“司……司机……”
她想说司机还在前面看着呢,这个男人是疯了么?
可是没用,他仿佛屏蔽了周围的一切,他的疯狂,他的愤怒,他的醋意让他什么都听不到。
段京洵的吻更类似于发泄。
他的痛苦、他的想念。
这条街离苗水街很近,司机将车停在田羽昔家门前,段京洵终于肯放过她的唇,却转而命令司机,“下车。”
小王片刻都不敢耽搁,下车后走出这条街。
直到四下寂静,田羽昔才明白段京洵的那句不愿意让别人围观真正的含义。
段京洵拉着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将她拉到他的腿上,他的大手扣着她的细腰,让她一动动不得。
“你发什么疯段京洵?我不是说过,我们互不打扰,你这样算什么?”
“互不打扰?”
他拉着她的手腕,抬眸看着她,目光相接时,田羽昔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痛楚。
“我做不到田羽昔,你听清楚了么?你要的互不打扰我做不到!”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田羽昔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样。
他的突然出现,他现在的行为都很奇怪。
他不是有喜欢的人么?不仅如此,还是要联姻的人。
这样的人,没理由出现在这里的。
“你说你想要婚姻,我给你婚姻,你要谈恋爱,我从此刻开始正式追求你,但是田羽昔,我不答应放你走。”
田羽昔愣住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都可以给你,我的人,我的心,通通都给你,田羽昔,你试着爱我一次可以么?别对我这么残忍。”
“你在说什么段京洵?我听不懂。”
他拉起她的手,摊开她的手掌,带领她去感受他的心跳,眼睛看着她,低声说:“你听不懂么?那你可不可以感受到,我在看着你时,心跳的有多快,这代表什么,田羽昔,你清楚吗?”
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可也好像不是特别明白。
不懂为什么,在这一刻,她鼻子很酸涩,一滴泪悄无声息从眼角滑落。
“我不清楚。”
男人贴过来,唇贴在她的眼角,一点点吻干她苦涩的泪,他抬起手掌,用食指将她耳边的碎发带到耳后,他的吻落在她的耳朵上,听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还不清楚么?我的心跳在告诉你,我爱你啊。”
“你爱我?你说…你爱我?”
“我爱你,所以,你也爱我好吗?你也…试着爱我一次好吗?”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恳求。
泪水失控的落下来,田羽昔哭到抽噎,“你说你爱我?段京洵,我不敢相信……”
段京洵什么都不再说,他的手掌转移到女人白嫩的后脖颈,用力按着她,让她主动送上红唇,他抬起头,不费吹灰之力的贴上去,从温柔到暴戾,他们用力的吞噬着彼此的呼吸,整个车厢内都充斥着接吻的声音,他的吻带着灼热的火苗一寸寸烧过她最稚嫩的皮肤,哪里都是热的,可哪里又都是空的,吻不够,想要更多。
田羽昔肩上的吊带不知何时滑落下去。
酥麻似痒的感觉缠绕心尖。
她在失控和清醒中反复跳转,直到忽然想起什么……
“段京洵……你…你停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男人平复着呼吸,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将她身前的拉链一点点拉到最上面去。
抬眸,下意识吞咽着,喉结微微滚动,眼神克制,声音却暗哑低迷,他问:“怎么了?”
“你家里是不是要你和裴家千金联姻?”
第33章 是你
“联姻的事, 你是听谁说的?”
田羽昔的心脏直直的往下坠,连声音都掩藏不住的颤抖,“所以……这是真的对吗?”
她推着段京洵的肩膀, 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去, “你混蛋段京洵,你要去联姻就去,还来找我做什么?说什么你爱我,你把我当什么人?”
她情绪太激动, 力气也格外大,段京洵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她紧紧抱住, “你听我说完行吗?联姻的事情是真的, 但不是和我!”
田羽昔听后瞬间静下来, 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那是谁?”
她哭的抽抽搭搭的,像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孩子,段京洵心里揪痛着,抬起手温柔的擦拭过她的眼角, “是我大哥。”
“你大哥?”
“嗯,所以你是在哪里听到的消息?竟然误以为是我?”
田羽昔抿着唇角, 表情不太自然,“就是听人无意间说起的。”
她没提自己是在工作室听到的, 生怕这个人要叫秦弈去找她同事的麻烦。
段京洵盯着她许久没说话,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所以, 你这么坚决的离开, 是因为这件事?”
“不全是。”
“还有其他原因?”
田羽昔别扭着不想说。
她之前猜测裴丹禾就是段京洵高中那会儿暗恋的女孩子,可现在, 他又告诉她说,裴丹禾要和他大哥联姻,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想不明白。
究竟是她猜错了对象,还是说,裴丹禾真的是他暗恋的人,只不过碍于自己喜欢的人即将嫁给他的大哥,他只能隐藏自己的情感,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说得通,毕竟段霓雅之前咬死不肯多说一句,想来也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