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不喝，还能活着的器灵，你还真是比所有人都顽强。”
明峥憎恶地瞧着靠在岩石边的凛礼，看来缚灵录的灵气消耗了不少。也是，凛礼不光净化了半妖的执念，连带着战场所有的亡魂都解救了，可她唯独没能就下离离。
明峥半蹲在洞外的朝阳之下，而凛礼则躲避在阴暗里。他们像站在了世界的两端，以后便只有黑与白的对立。
“是因为舍不得离离吗？”明峥轻轻问道，“那就将她最后留给你的灵气交出来。断了所有的牵绊，缚灵录便可寻新主了。”
瞧着凛礼事不关己的样子，明峥愈发火大，手中凝结的法术似要即刻至凛礼于死地。
眼见形势不妙，苏恒一把拦下，“她最在乎的便是凛礼，你难不成真要动手吗？”
虽知明峥是将离离的死怪罪于天下人，但他最无法原谅的其实是凛礼。
明峥咬了咬牙才放下了手。
“对不起......对不起......”她无法放开离离留下的灵气，也不愿意再寻别的主人。
凛礼知道，是她的存在毁了明峥和离离的未来，千言万语都难辞其咎，“若是寻了新的主人，就会忘了离离！我不要！明峥，你一定知道杀害离离的凶手是谁的，他究竟是谁？”
凛礼站起身，用力拍打着这只能困住她的结界，她哭喊着，最后的清醒已然决堤，“你告诉我啊！求求你了......”
为什么，什么都不让她知道，他们明明知晓一切，却唯独把自己困在这里。
雷无异试图开口，却又咽了回去，凶手？
这凶手若是全天下呢？守护苍生的器灵如何能追究这份恩怨。
明峥挥出一道法力，将无助的凛礼打向洞穴深处，“为离离的死而愧疚吧，你不需要知道真相。本君要你永远不得自由。”
报复凛礼的最好方式，便是让她这么稀里糊涂的活着，这个山洞可是他特地为器灵准备的“家”，只有饱受思念之苦和内疚的折磨，才能让凛礼为离离的死付出代价。
“回去告诉商老板，剩下的事有劳了。”
雷无异施了个礼，“是，主君。”
只是这一别，便是三十年......
寂北瞧着记忆在逐渐崩塌，洛商也在此刻慢慢消失，原来凛流被囚禁在此，也有他的参与。
“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过是看不过去凛礼如此伤心，让她的意识去云游三千世界，否则，她如何能心甘情愿地待在这里三十年呢？”
洛商最后的身影消散间，带着期待，“回到现世后，想好怎么说了吗？对了！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寂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商堂而皇之地参与这所有事，却根本无力阻止。
他还是和千年前一样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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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离的结局是所有人中最早就设想好的。她是一个完美的人，美丽，温柔，体贴，不卑不亢，勇敢坚毅，无私。
只有这样无限温暖的人，才能拯救凛礼的孤独苦闷和明峥的不安怨恨。
她是一切的催化剂，也是所有人的遗憾。
第76章 面对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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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记忆的那一瞬，寂北也恢复了自己的法力。
他就像是一个知道所有的旁观者，独自看着三十年前的悲欢离合。
凛礼的意识也回到了现世，只是因她重新参与了一次过往，还未完全醒来。寂北犯了难，离离是自尽，可逼迫她为天下献身的是各大捉妖派，何况所有人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难怪明峥要做这些事，于他而言，这世间并无无辜之人。
那些人皆是凶手，可凛礼呢，她会接受这个事实吗？离离用命守护了天下众生免于妖族屠戮，但她自己却死于凡人的阴谋算计之下。
凛礼到现在依旧没有放下自责。她喜欢的人间，害死了她重要的人，她自己的存在也成了这场意外的导火索。
寂北察觉到惊海的不安，那道神性，到现在仍然没有停止对凛礼的念想。
“寂北，你回来了？”
凛礼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进入记忆，她是再次亲历，虽说已有准备，但还是无法抑制住心中的难受。
“你可发现凶手了？”她迫不及待地抓着寂北，一定要问出一个真相。
“先出去，”寂北别过头，却是不敢再对上凛礼的眼神，“此处不宜久留。”
凛礼眼尾却染上了一抹莫名的红，“就在这里说。我回到这里就是为了知道一个真相！”
她从未如此固执过，却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寂北，你不会瞒我的，对吗？”
“离离姑娘......是自尽......”
寂北眉头深锁，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按着她的性子若得不到答案，必不会善罢甘休，“这就是你找了这么久的结果。没有凶手，也没有意外，是离离自己的选择。”
凛礼放开他的手，呼吸急促，“自尽？若真是自尽，你为何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为什么是到如今我还不能知道真相，明峥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她的眼泪再也无法安置于眼眶，犹如等待了三十年的一场急风骤雨，“寂北，我快死了......”
“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你不知道离离对我有多重要，如果不是她，我也撑不过这三十年。如今我只是想知道离离进入上阳关后的一切，可是你却拿什么自尽搪塞我。”
寂北捧起凛礼的脸，皆是苦涩，“别寻什么凶手了，我们回天狱吧。凛礼，若再深究下去，我就要失去你了。”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没有以后了，可若任由那千年的记忆和神性回到凛礼的身体，她就会将他抛下，一人去往无人之境。
“只要你愿意相信，我说的就是真相，离离姑娘死于自尽和其他人无关。”
“寂北，你是个骗子。”凛礼将他推开，丝毫没有给寂北反应的机会，便向后倒去，祭坛内灵蝶四散，带着凛礼骤然消失。
他急忙伸出手试图拽住那衣角，却独留一点灵气的冰冷。
“凛礼！”
寂北不敢耽搁，顺着气息消失的方向飞出祭坛，却发现已无踪迹，她这自说自话不顾人随意跑开的样子又是从哪儿学的。
眼下千舒城内危机四伏，还有躲在暗处的明峥和洛商，一定要尽快找到凛礼！
只是如今的她会去哪里？
想着时间不等人，得先回客栈通知沈司洲一起找。
“沈司洲！同我去寻人！”
寂北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即刻推开门，将正在院中下棋的沈司洲一把拉起，“凛礼不见了。”
沈司洲双指夹着一枚还未落下的黑子，一脸疑惑，瞧着寂北如此，难不成两人是吵架了？
他还把姑娘给凛礼给气走了？
“发生何事了？不过出去了半日就闹矛盾了？”沈司洲被他一路带着出门，还不忘碎碎念。
“半日，我像是离开了一年。”
寂北哀怨道，“我和凛礼进入了离离姑娘的一段记忆，打算寻出当年的凶手。可我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便让她别再追究，和我回天狱。谁知凛礼生气了，还说我是骗子。”
他按了按头，“她还从未这般对过我，似是不愿再见我了。”
寂北失魂落魄地问沈司洲，眼中是难掩的惊慌，“凛礼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自从知道神性的存在后，他没有一刻不在想这件事。
沈司洲虽不知他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出寂北的无措，“你我都明白，凛礼姑娘追寻至此只为一个结果，可你如今却让她放弃，她自然不会甘心。只是寂北，你对她的喜欢是不是有些太过偏执了。我不知你在记忆中经历了什么，但现下的你在害怕什么？如此畏手畏脚，可不是我认识的天狱主君，白夜寂北。”
他竟从寂北的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感觉。以前天地崩裂却面不改色的白夜寂北，如今却在惶恐，这是沈司洲无法想象的一幕。
“若我一旦松手，凛礼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寂北突然问了沈司洲一个奇怪的问题，“我是白夜寂北吗？”
沈司洲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坏了，“自然是。”
“可我不是她的寂北。”他那天青色的衣摆拂动于风中，“走吧，就算把千舒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凛礼找出来。”
——
上阳关对面的山头，凛礼独自望着这山下的千舒城，当年离离便是从此处带着她出逃的，那时没有寂北的帮忙，离离丢了半条命。
如今这处地界倒是没有多少变化，一如既往，只是物是人非罢了。寂北说离离是自尽，难道她寻了这些年的答案是这个吗？
意识神游三千世界也是为了这个结果，只是如今看像个笑话。她站在这山头，孤立无援，好像被这人间抛弃了。
雨下的猝不及防，凛礼却觉得无比清醒。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占满了无根之水，却更像是浸满了冲不掉的血。
那些都是因她而死的人的血，从元窟祭坛内的那些人，再到因争夺缚灵录而付出生命的人，还有离离......
凛礼仰头忘向乌云摧城的茫茫天际，她该如何做呢？
“不冷吗？”
苏恒走至她身后，挥出鳞甲为凛礼撑起一片伞，“离离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子的。”
“拿去吧。”凛礼从掌心取出一抹带着蓝的灵气，“明峥叫你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她将灵气掷向苏恒身侧，“都亲自来了，没必要躲躲藏藏的。”
明峥收回灵气，这才慢慢现了身，“怎么，你非要的真相还是让你失望了吗？凛礼，我说过，你太任性了，这些事你不必要知道。”
他用一种可悲地神情俯视凛礼，像是在得意于自己的胜利，“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其中的事实，只是一直不愿面对。这人间啊，你该如何守护呢？”
“住口！还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
苍葭色的衣衫早被雨水打湿，显得十分狼狈，像是跌落枝头的绿梅，释放着最后的圣洁。
“你说的不错，我就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我无法想象，离离那么喜欢的人间，竟然将她弃如敝履。他们不顾她的死活，为了不让自己的手沾血，逼着她走向了上阳关的死地！我......没办法不恨那些人，可我又不得不保护天下人，这是离离深爱的世界啊，我与她最好的回忆都在这个人间......”
“离离是为了你才喜欢的人间。”
明峥步步紧逼，“凛礼，深爱这天下的，从来就只有你一个。”
离离因凛礼的一句想看看人间，便愿意守护芸芸众生，她或许至死都不知道凛礼为何会这么说吧。
明峥的话冲击着凛礼所有的脆弱，原来是因着祭坛内的那一个不起眼的约定，才造成了如今的死局。
环环相扣，凛礼是一切的开始。她根本无法替离离报仇，她无法做到杀尽天下人来祭奠离离的亡魂，也无法做到原谅他们，所以只能日复一日，没日没夜的和自己较劲。
凛礼的意识快被撕裂了，她前后皆是深渊，退一步地狱，进一步死地。
明峥看了眼山脚下的上阳关，“当年，我屠了关外的所有捉妖师，只为了替离离寻一条回家的路。我能替她另辟一方完美的人间，可凛礼你呢？罢了，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我也未曾逼你杀一人。”
他眼中带着阴霾，“但事情总要有个了结。三日后，我要以天下为祭！到时，你拦不住的。”
灰色的法力一掌将凛礼击落山崖！她在雨中没有任何防备，原以为就此粉身碎骨，不曾想却被缚灵录的力量护住，平稳落地。
如今她连死都是一种奢侈。
怀中的鲛人妖丹已是没了最后一点光亮，在凛礼取出的那一刻化为烟尘再无踪迹。到了此刻，她已无退路。离离的死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如今也该拔了。
她好像能体会离离坦然赴死的决心了，虽然弱小却因为有了要守护之人而无比强大。
心口微微发烫，凛礼察觉到了洛商留在自己体内的法术，想必他已经挑好了上座，就等着三日后大戏的开场。凛礼虽不记得自己给了他什么，但也无所谓了。
天下众生与离离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前者，那怪明峥这么怨恨自己，因他一开始就知道，凛礼永远会选择大义。
如此一来，离离为何而死还需多追究吗？
无论追寻多少次真相都是徒劳。凛礼不会站在明峥那边，更不会像他这三十年一样不择手段地行事，只为了还离离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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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小虐虐。
第77章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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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急风骤雨，寂北跑遍了大街小巷皆寻不到凛礼。
眼看就要冲进主君府寻人时，凛礼却一人推开了客栈的大门，她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
寂北急忙吩咐人去准备热水，她这冰冷的身子，一定是淋了很久的雨，“不声不响地离开，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凛礼，你能不能顾及下我的感受？”他气急，一边念叨着，一边试图将凛礼拉进屋内。
沈司洲极富眼力见，立刻示意在场的人先行离开，只怕今晚将有大事发生，他们待在此处免不了殃及池鱼。
凛礼却将寂北的手慢慢推开，带着歉意和眷恋，“寂北，我们结束吧......”
说完这话后，她才缓缓抬头，对上寂北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掐着凛礼的手劲不自觉地加大。
“再说一遍！”
他大怒，认识凛礼这么久了，他连重话都不曾对凛礼说过一句，如今却发了这般大的火气。
眼眶已然沁出血，银白的长发也暗淡无光，他本应是天之骄子，却在凛礼面前低到了尘埃里。凛礼依旧淡淡的，没有生气，也没有惴惴不安，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摸摸他的眉眼。
可寂北却躲闪了，他的眼中竟有了杀气。
“寂北，我们结束吧......”
凛礼不顾后果地再次重复了一遍，“当年之事马上就会有了结，我也走到终点了，你可以不必再迁就我了。这一路很感谢你。”
“感谢？你不觉得荒谬吗？”
若心碎有声音，大概就如这雷电划破寂静之空吧，“我们共同经历生死，多少次命悬一线，如今你竟想着与我划清界限。凛礼，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为何我怎么暖都捂不热呢？”
寂北一滴无声的泪划过眼角，却在顷刻间被雨水覆盖。
可一想到自己竟对她说了这话，却又忍不住自责，“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
但凛礼不会没来由的说这结束的话，那一定是她见过了什么人！
“洛商和你说什么了？！”一定是他，若不是他插手，凛礼不会对他如此绝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