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无关，”凛礼不知寂北为何觉得自己见过他，但不重要了，“是我自己的决定。离离死在了算计之中，明峥三日后要让所有人血债血还，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万千生灵枉死，但我也无法原谅自己和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以死谢罪，好让明峥减轻怨恨。”
“我不能拖累你，寂北，你为我做的够多了，今生今世无以为报。可器灵没有来世，所以我注定是要欠你一世的情了。”
她很庆幸能在仅剩的岁月中遇见寂北，是他不顾世俗之见，用尽全力爱自己，可凛礼却无法给他同等的这份喜欢，她迟早有一天要远离这人间。但寂北不同，他还有好多美好的日子，还有等他回去的故友。
而凛礼，孑然一生。
“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间陷入危机，我便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将我抛下，独自赴死吗？”
寂北无法接受这个说辞，就像千年前一样，凛礼一直替他做着决定。“不管三日后如何，我都会与你一起面对。为何你从来不信我？凛礼，你甚至不曾说过爱我......”
他耿耿于怀，始终觉得凛礼从未将心腾空。“若你觉得无法报答我，那就一直欠着，直到我的来世，只有让你永远欠着我，你才不会不要我。”
寂北实在嫉妒，嫉妒离离能让凛礼怀念三十年，嫉妒那个人能先遇见凛礼。
“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也不会同意就这样结束。”
他垂首靠在凛礼的肩头，如此无助，“我只怕不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在你身边。天狱的聘礼，喜服，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点头了。凛礼，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凛礼单手拍了拍他的背，却是早已下定了决心，“可是说什么都晚了，你是了解我的，只认死理。”
寂北一惊，还未回过神时，时薇夫人便带着守卫将客栈围住，开口道，“来人，将缚灵录器灵拿下，押往主殿！没有我与主君的吩咐，谁都不许探视！”
守卫得了指示一哄而上，寂北却突然间头晕目眩，是凛礼刚才拍他时下的法术。
她知道自己是绝不会对她的设防的，所以利用了这点偏爱！
整个客栈的人皆不能说什么，他们此时已被时薇夫人控制，只能咽下这口气。
“凛礼......”寂北没站稳，直接被其他的捉妖师按住，他终究是要与凛礼背道而驰了吗？
“你我之间只是一个意外。”凛礼未曾有半分留念，只是轻飘飘地否定了这段日子经历的一切。
既然想断，便没有什么可犹豫的，长痛不如短痛，现下的分别总好过亲自面对死亡的那一天。她不知道为何，自己能对寂北如此心狠，大约是因为知道怎么伤他最痛，才如此的坦然。
她觉得自己卑鄙，或许器灵本就不该奢望情爱，明峥说的不错，她这样的人压根就不配。
一夜雨后，星光璀璨，凛礼才忽然发觉，自己不应该踏入红尘嚣嚣，只有无尽的孤独和寂寞才是她的归宿。
无论是离离和寂北，都是她灰暗岁月里独一无二的光彩。
只是获得这份美好的代价太大了，她绝不能让寂北落得离离一样的结局。
——
虽说是在千舒城守卫的层层包围下进的主殿，但好在他们也没有为难凛礼。
不过让时薇夫人意外的是，凛礼竟愿主动透露身份，用留在千舒城来换他们打开上阳关的结界。
时薇夫人不解，“身为守护苍生的器灵，竟要打开关押恶妖的结界，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不知器灵大人是如何打算的？”
凛礼抬眼瞥向时薇，“三日后，明峥会挑起战乱，夫人以为他会带谁来灭了千舒城？”
想到世外盟已毁，明峥虽为天师，但恐无足够的捉妖师来助阵。可若是妖呢？边境时常有妖族魔化的消息传出，难不成，明峥竟要已魔化妖族颠覆如今的局势吗？
“他要动用魔化的妖族！那些可都是没有意识，嗜杀成性的野兽，他就不怕万劫不复吗？”时薇夫人不愿相信，这世间竟有人会疯狂至此。
凛礼瞧着她恐惧的样子，眼底却无半分波澜，“你们当初为了自己的权势，也没好到哪里去。如今若想保全更多的人，只怕也要冒险了。”
三十年前离离亲自封印了上阳关的结界，如今自己却要为了那些害她之人而重新开启，说出来真是讽刺。
“器灵大人是要借着那恶妖的力量，与魔化的妖族斗的两败俱伤吗？”
时薇不经倒吸一口冷气，这稍有不慎就是玩火自焚，缚灵录的器灵未免太不计后果了。
凛礼摇了摇头，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掌，因太用力，那指甲已陷进皮肉，原本无瑕的掌心已是血肉模糊，“我要让那些恶妖，也魔化！”
她极其严肃地望着面前的时薇夫人，“就算他们曾是作恶多端的妖，如今也抵不过明峥饲养三十年的魔化妖族，唯有用我的血将他们也同样魔化，才有一拼之力。”
但这主意任凭谁听了都不会答应，更何况是千舒城的主君夫人。
“器灵大人可曾想过若是不可控该如何？”
“我会以缚灵录所有灵气将上阳关，夷为平地。”
凛礼将上阳关当成了自己最后的目的地，也是解决所有纷争的终末之处。“即使再不情愿，我也会护住千舒城。”
这些人，甚至不知道当年有一个叫离离的人为了拯救他们而丢了性命。
时薇夫人现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是白夜主君那里，器灵大人可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吗？到时他若向我千舒城要人，我哪有凛礼给他。”
别明峥的事还未解决，又多了个天狱与他们为敌，这可就真是四面楚歌了。
凛礼听到寂北的名字时，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紧，“白夜主君会以大局为重的，他不会借故向千舒城发难的，夫人可放心。”寂北不是她一个人的寂北，他的身后更是天狱的捉妖师。
事到如今唯有抵御明峥才是要事。
既然凛礼保证，时薇夫人也没有过多追问，看着样子，他二人已然是告别过了，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殿外的守卫匆匆来报，“夫人，万宝斋商老板前来求见。”
洛商，他此刻来千舒城做什么？
“快请进！”
时薇夫人连忙上前迎接，万宝斋是轻易得罪不起的，且有商老板相助也能多分胜算。
凛礼却并不高兴，洛商前来准没好事，但千舒城马上就要燃起战火，他向来只会躲在背后，怎的这次却直接现身，到底有什么阴谋？
“呦，好久不见啊。最近过的如何？”
洛商旁若无人地和凛礼攀谈，却笑意不达眼底地询问时薇夫人，“主君夫人能让我与凛礼单独聊聊吗？”
一想凛礼也不会跑，时薇夫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将主殿的大厅让给他二位。但缚灵录器灵什么时候和万宝斋商老板扯上了关系？
“你来干什么？”凛礼却丝毫也不愿与他多聊。
洛商挨个掂着茶壶，这千舒城如今是落魄到连口热茶都没了吗？“不要这么急，我知明峥马上要对天下人不利，特来向你通风报信的。”
他不顾形象地跳上边几，随意一座，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凛礼自知洛商是来看戏的，口中也并无真话，“你不应该和他是一路的吗？如今跑来这里，不怕他发现后先剿灭了你的万宝斋吗？”
想必洛商早就知道自己见过明峥，不然也不会直接来主殿寻她。
可他却摇了摇头，噗嗤一声，笑靥绵绵，“我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啊。再说了，他和我追求的人间，到底还是有些差距，既然走到了这步，我自然是要寻位更加可靠的盟友了。”
凛礼皱了皱眉，满是不屑，“那你要失望了，我马上要死了，再也不可能同你达成什么交易。”
当初洛商送她意识神游，如今却依旧没有改变什么，该来的事是躲不掉的。
“就是因为凛礼要死了，我才想来捡个漏。”
洛商摸了半天，从袖口处捻出一片花瓣，“是不是很熟悉？”
那正是离离的转生轮回。
凛礼试图抢过，却被洛商轻轻躲开，“你怎么会有这个？！”
“自然是离离姑娘当年为了救被困世外盟的明峥，拿来同我交换的东西。”洛商细细品鉴着，真是相当纯粹的力量，“想要吗？不如凛礼也同我做个交易吧。”
他恣意地在大厅中左瞧右看，丝毫没有客人的谦逊。
看他这架势，想必早就打算好了一切，“我如今还有什么能入你眼的东西吗？”
即将消失的器灵，除了灵气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洛商把玩着桌上的摆件，十分喜悦，果然凛礼是不会拒绝他的，“我要的这样东西只有你能寻到。”他悄然瞬移至凛礼耳边，说道，“龙渊的混沌回环，我要你亲手毁了它！”
他的咬字如此清晰，一字一句都是愤怒。
“那是什么？我从未听说过。”
他这要求未免匪夷所思，龙渊听起来像个地名，可如今人间并无此处，更何况这混沌回环更是前所未闻。但洛商不会放过交易的机会，凛礼也定要拿回离离的转世轮回，可这事分明是强人所难。
“不要急，我只是先来确定一下咱们的交易内容，很快你就会想起所有的。”洛商从未如此激动过，他等了这一刻已经千年，马上就要到最让他期待的一幕了。
“啊！忘了告诉你，白夜寂北，接下来有的忙了，估计如今已是顾不上千舒城了。”
他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寂北遇见了麻烦，可明峥不是说三日后才会动手吗？“你做了什么？”
“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洛商慢慢遛至门口，“明峥确实是要三日后才动手，但想着分散下战力也算是我与他狼狈为奸的情义。”他打了个响指，“我也养了一些魔化的妖族，如今除了千舒城，想必各派都被波及了。凛礼，喜欢这份礼物吗？”
“你为什么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说出这种话？”
凛礼正欲上前追他，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下，只能瞧着他大摇大摆的来去自如。
洛商才是这个人间最大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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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奔赴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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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化的妖族突袭人间，打得各派措手不及。寂北收到这消息时，凛礼已然随了时薇夫人进入千舒城主殿。
他又再次面临着选择，凛礼还是天狱？
直到百里宴的一封急函，他才踏上了前往天狱边境的归程。
天狱边境损失严重，若无他坐镇，只怕魔化的妖族便会突破最后的防线，直达天狱主城。寂北选择了天狱的臣民，他在这主君的位置一日，便有守护他们的职责。
只是凛礼，他一定会在三日后赶回千舒城，寂北不相信这是他们的终点，也不会就此结束这段来之不易的缘分。
寂北陡然间明白，这世的他永远无法成为那个人了。
这就是洛商一直想看见的画面吗？明明心有不甘，却只能熟视无睹。
或许这就是凛礼如此在意区分前世和今生的原因吧。他们之间相距甚远，他无论怎么做都不是千年前的寂北了。
凛礼呢？她会怪自己的不告而别吗？
应该是不会了，她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人间苍生，其次是离离，至于寂北，早就不知排到第几位了。
仁爱众生的神女，却唯独对他残忍。
他本欲唤出惊海，却想着这法器也算不得是他的，便随意拾了把剑，只要他的法术还在，用什么武器又有区别。
“百里宴，如今战况如何？”
寂北御剑而行，劈开一条血路回到城墙的烽火台一侧，“可知这些妖因何魔化，怎么出现的如此突然？”
百里宴身上的盔甲沾了半天未干的血迹，“你一来自然扭转局势，素儿在守着主城，只是这突然来袭的妖族我也没查到源头。人族与妖族的边境也未曾破坏，何况当年二族约定互不再犯，偶有流窜的妖族也有捉妖师处理，这次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也纳闷，哪来这么多的魔化妖族，还一齐出现。
寂北看着他们的攻势，取出地图，想来是各派之间的联络点都被这些妖族切断，无法相互援助，如此一来他们也好来个瓮中捉鳖。
“魔化的妖族没有意识，虽力量强悍，但不可能筹划的如此周详。先借世外盟被毁一事，让各派相互猜忌，再放出明峥三日后攻打千舒城的消息，可背后却在逐个击破捉妖门派的边界城池。真是好手段啊，洛商！”
能做到这些事的便只有他了。
“你是说万宝斋的商老板？他还干饲养魔化妖族的勾当？但这数量也太多了吧。”
搅乱人间的妖族，他得花多少时间和力气啊，虽说他是妖，但费这些心思也是让人无法理解。
百里宴只知他行事乖张，可不至于行此被人唾弃的事。
寂北冷冷道，“他可是谋划了千年。”
自那事发生后，洛商就不是当初的他了，靠着世上绝无仅有的神性和时间禁术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报复人间。
“你带一队人绕道妖族最密集的后方，打乱他们的阵脚，我在前面击打他们主力，让大长老另率一队捉妖师御剑而行，从上方攻击他们的薄弱点，其余人守好城门！”
“是，主君！”
寂北来了，天狱的气势便已燃起，瞬间点燃了烽火喧嚣，此刻是真正的战场。
剑气卷起飞沙，一点莫名的星火引爆了妖气，一时间大地变色，黄沙冲天而起，覆盖着最后的一点天际。
无尽的撕咬声干扰着捉妖师的定力，这是一场只能胜利的战斗。
绕后的百里宴发丝发扬，一根虎首棍首当其冲，丝毫不给妖族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如今重返天狱，也寻回百里家的荣耀。
眼下正是他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候，若能平安归去，大长老想必也不会再拦着他与尺素的婚事了！
杀红了眼的百里宴暴怒而起，不顾自身修为的极限，施展出百里家独有的法术。一招石破天惊，无数石柱拔地而起，打得魔化妖族一个措手不及。
这全力一击，也让他消耗过度，回过神时已是力竭。
原以为算是完成了任务，谁知后方还有一个并未死透的妖族试图拉着他一起下地狱。百里宴已无力反抗，难不成他今天真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快起来！还行不行？”
熟悉的剑气划破那妖的妖丹，转瞬间将百里宴救下。
寂北挑起虎首棍，百里宴一把接住，“先回城治伤，我可不会救你第二次。”
百里宴摸摸头笑道，“了解，主君大人！”
真是嘴硬，分明是特意赶来救他的，竟然还不承认。
只是现下他们破了这第一波攻势，只怕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妖族会冲上来，他们如今的修为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