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好。
明澈悔不当初。实在打不过就加入,更何况对峙这么许久,明澈早已力气全无。“套……戴套!”
这话一出,强|奸立刻变成合奸。好在徐翊白同不希望搞出人命,在矮柜的抽屉里随手一摸,抓出一盒安全套,单手撕开塑封。
老流氓!明澈恨不得指着他鼻子骂他——徐翊白是不是在家里的所有抽屉都备上了计生用品?
徐翊白腾出手戴套。明澈懒得继续挣扎,直接在地毯上躺平,反正跑了也会被抓回来,还跑什么。台灯一抡给徐翊白打得满头淌血,若是不躺平了让他上,以徐翊白锱铢必较落井下石的风格,明澈觉得他能把她祖坟给刨了。
更何况享受的是她,没什么好不乐意的。
【……】明澈头皮一炸,眼膜立刻红得充血,“啊疼疼疼疼疼——!”
从前那么多次,徐翊白都没让她疼过。这老男人床技精妙,造化高深,明澈对这事所有的领悟与想像都由徐翊白一手创造、一手调教。然而这次,徐翊白明显不再耐心。
【……】只是从前徐翊白吻她抱她,抚摸她的额发哄她,这次却居高临下俯瞰明澈,将明澈牢牢按在掌中。
明澈心里明白,徐翊白这是在惩罚她。
这念头猝不及防在明澈心头剜了一下,但奈何刀口太细,明澈来不及觉出疼,甚至难以肯定被剜那处究竟是否有伤口。直至云消雨散,鸣金收兵,徐翊白刀锋一般的雪亮眼神终于轻微摇晃,如同被璀璨灯光刺了心脉。
徐翊白俯身,与明澈轻轻接了个吻。
明澈只觉得累。
那吻不过持续一两秒,明澈并不需要浪费力气躲闪。吻过之后,徐翊白仍未起身,于是明澈奢侈耗费所剩不多的力气推开了他,魂不守舍拾起衣服穿好,头也不回,踉跄着梦游一般离开。
老刘等在外面。
明澈默不作声上车。宾利发动,无声驶离身后亮如白昼的堂皇废墟。无缘无故翘了周一的班,果然微信里到处有人问她在哪。明澈将大多数消息忽略过去,单独给盛南华编了个瞎话,说发烧了,好巧不巧家里路由器坏了,请假消息没发出去。
明澈甚至有些乐观地想,徐翊白这时间赶得不错,来得及让她周二按时上班。只是苦了老刘,大半夜还得送她回去。自打与徐翊白勾搭在一起,老刘没少赶早赶晚地接送她,估计这是最后一次,于是明澈跟老刘道谢,又说:“您这工作可挺辛苦。这么晚也不能休息。”
“习惯了,就是个工作而已。活着哪有不辛苦的,每个人的职责不同。”老刘笑呵呵的,“倒是明检,年纪轻轻能在检察院做得那么好,这才是真了不起。”
明澈低头,无聊地在手机屏幕上瞎按。密码输入错误,密码框晃了晃,瞬间清空。“我那也就是个工作。”
老刘自后视镜看了明澈一眼,“虽然徐律不说,可我看得出来,他很欣赏你。业界里徐律熬到如今的地位,能让他欣赏的人不多。”
明澈没把这客套话当真。她就是一金字塔顶尖律师最看不起的那种菜鸡检察官,不圆滑不世故,空余莽撞与孤勇一腔,甚至对规则与制度天生有种极其政治不正确的藐视。徐翊白从前没说错,她不适合在体制内,夜路走多了,早晚撞见鬼。
明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打岔道:“等我回去之后,您也赶紧回家休息吧。”
“可休息不了,”老刘心里计算一番,“也就能在车上眯三个小时。徐律在外地的工作没结束,得赶六点五十的飞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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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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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明澈编出来的翘班理由略微离谱,可毕竟是称病,也没真正耽误哪桩案子。盛南华不好说她什么,摆手连声说算了算了。
燕昂一大清早也来了一分院。对方刚发完消息就失踪,任谁都会觉得蹊跷。其实昨天燕昂就来找过人,还见了盛南华,但未提起明澈发消息的事,总算没给明澈的谎言留下狐狸尾巴。
燕昂问明澈出了什么事,那条消息又是什么意思。明澈熬了半宿,觉没睡好,此时头脑昏沉,疲惫地按按太阳穴,“没事。发错人了。”
功亏一篑,其实明澈仍旧贼心不死。只是既然徐翊白将她劫走,那么以宋星瀚的思维路径,若想让燕昂免于麻烦,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场交易取消——即使真正办事的是唐巍的手下,但宋星瀚只要想做就不愁没有手段。
燕昂显然不信,“失踪将近三天,你告诉我发错了?”
明澈从前就发现,她和燕昂能沆瀣一气玩到一起不是没有原因的:比如都有一种将话当面挑破、让对方难堪的勇气。
明澈满脸无辜,两手一摊,“真发错了。”
都是经常提审讯问的人肉测谎仪,谎言博弈说不定谁胜谁负。明澈说不准这话燕昂信没信,可总算燕昂没再追问。
中午高雪晴和明澈一起吃饭。明澈将搪塞盛南华的瞎话再次拿来糊弄高雪晴,还倒打一耙,“我在床上趴着的时候就想,怎么你中午吃饭没见我都不想着问候一下?”
“可说呢,”高雪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冬瓜排骨汤,“我昨天就想找你吐槽,差点没憋死我。”
上周末高雪晴去相亲,就和那个在检察系统四处散照片的韩系小伙。席间小伙论起高雪晴比他大四岁,矜持着微笑说女人还是应该趁着年轻早结婚早生孩子,不然一过二十八岁就会在婚恋市场疯狂贬值。
明澈听见高雪晴复述,差点呛着,“那你怎么骂他的?”
高雪晴气得将筷子在餐盘上戳得当当响,“我说男人也一样。现在的女人都喜欢年轻帅气没谈过恋爱的男人——纯洁。那种把自己照片满世界发、四处相亲的男人最要不得,太不安分了,不守男德。”说到此处略微停顿,“然后我问他,你是第一次出来相亲吧?”
明澈隔空给高雪晴点了个赞,“你可真行。”
高雪晴愤愤不已,“我现在算是发现了,世界上最讨人厌的物种就是二十来岁的男的——刚进社会,懂了那么一点社会规则,但又没完全懂,可偏偏就有种觉得自己什么都懂的、臭不要脸的自信。”
明澈筷子一顿,没精打采道:“那你可以找个四十岁的,还能把你当小姑娘。”
高雪晴认真思考了这一提议,“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四十岁还没谢顶且能保持身材的帅叔叔实在是太少了。”
明澈接不上话,埋头吃饭。
“哎,”高雪晴忽然想到什么,两眼放光,“你该不会就是这种审美吧?你喜欢老男人?”
明澈停下筷子,仔细琢磨一番,“老男人挺好的,钱多事少,能帮你解决麻烦,等他死了你还能继承遗产。除了你降服不住他,没有任何缺点。”
临下班前,燕昂又折返回来。
燕昂带人按明澈发送的时间地点寻了过去,一无所获。明澈听燕昂这般说时,竟然心里松了口气——这么着也挺好,总算让她免于因为姑息养奸而自责愧疚。
燕昂将明澈揪到了没人的茶水间,远远避开门口,“是宋星瀚?”
不得不说这两人还是有那么点默契的,可惜这默契棋差一招,燕昂扑了个空。听燕昂主动将这名字提起,明澈觉得很是奇幻,但这事到此为止对谁都好,明澈故意避开重点,“你们两个的事情,别把我掺和进去。”
燕昂知道即使追问也问不出结果,深吸一口气,微蹙着眉,转而问道:“他都跟你说过什么?”
明明是两个无缝衔接的话题,明澈却敏锐察觉燕昂的言下之意,隐晦回答,“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
这要换了别人,明澈还能费劲装装傻。对待燕昂没必要,明澈遂说了实话。
燕昂并未尴尬难堪,也无任何情绪波动,停了两秒,低声道:“机会合适的话,帮我劝劝他。他容易钻牛角尖。”
明澈心说姓宋的都钻了两年了,她能劝得动?再说经过周末那番折腾,估计她也再不会与宋星瀚在同一个屋里待着。
可大饼还是得画。明澈答应下来,总算将眼前这尊大佛送走。
日子好像没有任何不同。
明澈的娱乐生活向来乏善可陈,最大的爱好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其实明澈小时候没这么宅,也天天盼着出门和小朋友玩耍。杨文雅嫌明澈玩物丧志,将她束在家里好好学习,从一年级关到高三,硬是把小时候那点渴望生生关没了。高考之后天下大赦,杨文雅突然对明澈的闭门不出百般嫌弃,说人家天天出去玩、出去认识朋友,你怎么天天在家待着?
明澈酝酿不出答案,甚至想反问一句,你猜?
明澈算是很能自娱自乐的人,待在家里看书能看一天。高中那时每天晚上,杨文雅在客厅镇守,明澈就在屋里偷偷看闲书。后来课外书被杨文雅发现了,全部没收,明澈还挨了顿骂。自那以后明澈的娱乐项目就变成了阅读《现代汉语词典》,一页页读,一字字看,竟也自得其乐。那段时日如果说有什么收获,大概就是直到现在明澈能认出的难检字也比平常人多。或许那时就已注定,未来明澈能咽下无数乏味法条也不觉枯燥。
周末不再有人来烦,明澈乐得自在。盛南华将明澈拎进了几桩大型案件的检察组,机会难得,明澈生怕出了错漏,下班时间没少用功。
风平浪静不过半月,尹铮又找上门。
尹铮前段时间无比安生,没再如刚认识明澈那时每天绞尽脑汁搭讪,或者分享无数生活中的鸡毛蒜皮,以试图开启与明澈的对话。明澈本想推拒,尹铮一再坚持,明澈遂松了口,答应周日中午和他一起吃饭。
明澈应允主要是因为太久没出门,想出去透透气,哪知这贼小子刚一落座就问了个差点让明澈透不过气的问题。
尹铮八根手指扒着桌沿,脑袋往前凑着,四面环顾,而后压低声音,“姐姐,你是不是和徐叔分手了?”
这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服务员正要给明澈倒柠檬水,明澈觉得自己总该做点什么以分散一下注意力,就把杯子往前推推,然后服务员差点把水倒在桌子上。
杯子倒满四分之三,明澈轻描淡写,“都说了没和他谈过恋爱,分什么手。”
尹铮难掩兴奋,又觉得当面笑出声来太不像话,于是表情一时纠结,笑得跟哭似的,“最近徐叔脾气好差,前两天我一提你他就炸了。哎姐姐,你们要是分了,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明澈睨他,“你是不是挨揍没够?”
尹铮一本正经,“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们两个那样……在一起对你没好处。和他分开也好,世上男人多得是。”
明澈不留情面戳破尹铮的幻想,“就算世上男人多得是,下一个也不会是你。你就是个小朋友,你知道吗?”
尹铮胸口中箭,痛苦地捧心状倒在桌上,嗷嗷叫唤,忽地又爬起来,正色问明澈为什么会和徐翊白走到这一步。
明澈回答,“因为他支持两阶层体系,我支持四要件体系,我们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停顿片刻,抽冷子提问,“两阶层和四要件都指什么,你给我说说看。我检查一下你最近看书看得怎么样。”
尹铮,“……告辞了。”
明澈也认真想过,她与徐翊白究竟算什么。徐翊白把她当情人、当宠物,她把徐翊白当炮友,两方都很上不得台面,谁也别指责谁。这段关系就此终结也好,省得她有时候半夜三更突然担心会不会哪天就和徐翊白形同陌路。
午餐结束,明澈被高雪晴劫走。明澈难得有参与复杂重大案件的机会,而近来手头一桩经济案件,标的额高,涉案范围广,明澈之前鲜少接触这类案件,一直焦虑着会不会把盛南华吩咐下来的任务办砸。高雪晴知道之后,就说给明澈介绍个人,说这类案件他有经验,你去偷偷师。
明澈在商场楼下买了个果篮,挎进高雪晴车里,往前拍拍驾驶座问她,“你还不打算告诉我要见的人是谁吗?”
高雪晴“嘿嘿”一乐,“其实是我舅舅。正好我今天要去看他,这不顺便捎上你一起。”
明澈又问高雪晴她舅舅高姓大名,这次高雪晴死活不肯说了,说我跟你吹了好几天,万一你没听说过他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高雪晴的舅舅年轻时嗜烟嗜酒,如今上了年纪,各种毛病都找上门来,据高雪晴说这位人物近来刚把医院VIP病房当酒店住了两月有余。明澈之前从未来过医院VIP楼层,到了之后才发现确实和酒店差不多,医生护士微笑服务,只要没有突发状况,着急忙慌被推去抢救,一切就很平安和乐。
高雪晴挽着明澈,明澈挽着果篮,高雪晴敲了门,两人齐齐跨入房间。
屋中长者个头不高,两鬓略白,此时正执笔立于桌边,蘸墨、挥毫,白宣上的磅礴字迹一气呵成,根骨奇绝。明澈看那字迹,一时有些恍惚,只觉很难想像这般和善悠然的人竟会写出一笔筋骨孤傲的字。
高雪晴甜甜唤了声舅舅,将明澈拉了过去。
说什么万一明澈没听说过很没面子,高雪晴此前的形容着实谦虚。明澈当然听说过他——赵问松,二十余年前名噪一时的刑辩律师,专攻经济案件,是能被刑法司法解释特意针对的传奇人物。
明澈知道他还有个身份。
他是早年间与徐翊白反目成仇的那位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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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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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问松趁蘸墨的间隙望望明澈,笑呵呵问高雪晴道:“今天带了朋友过来?”
高雪晴正要撒娇,明澈率先端端正正鞠了个躬,字正腔圆,一板一眼,“赵老师您好,我叫明澈,是高雪晴在一分院的同事,今……”
高雪晴看不过眼,嫌弃地打断她,“行了行了,你是不是还打算出示工作证?”
“那倒没有。我没带。”
赵问松闻此,哈哈大笑,“不用那么拘束,我又不吃人。”
高雪晴绕到明澈身边,将她挂在身上的果篮揪了下来,退了几步,潇洒扔进沙发,跟赵问松邀功道:“人家为了过来看你,特意给你买了水果呢。”
赵问松睨向高雪晴,故意唬下脸来,“你每次都空手来我这里连吃带拿的,怎么坑你朋友买东西?”
明澈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要买的。一点水果而已,不成敬意。”
高雪晴无辜摊手,撇得干干净净,“你看,不是我坑的吧。”俯身打开果篮包装,挖出一颗黄澄澄的新鲜大芒果,“来的时候打量它半天了,越看越馋。”
高雪晴扭身去小厨房洗芒果,赵问松再度提起毛笔,屏气凝神,吩咐明澈,“帮我磨墨吧。”
明澈愣了半秒,第一反应是掏手机,“哦,好。我查查怎么磨……”
“不难。”赵问松漫不经心指导,“砚堂加水,墨条在上面磨两下就行。”
明澈答应,桌上看了一圈,没找到水,拿起砚台就要往高雪晴那边去。赵问松笑了,探探下巴示意,“水就在那。少加一点,几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