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微微垂眸,略显犹豫。
余溪忽然慌了神,担心自己是不是催得太紧,忙说:“我不是要逼你,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就只是问一问。你不愿意,那我们就还是师祖和徒孙的关系,我以后还是会照顾你,对你好。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慌乱的话语被他伸过来的指尖打断,唇上覆下指尖微凉的温度,余溪放缓了呼吸,心却无法冷静下来。
她静静的看着他,抬起艳丽的眸色,将她的身影映入眼中。
他的手掌轻轻覆在她脸侧,嘴角勾起温柔的微笑,低语道:“我愿意,做你的道侣。”
只一句,胜过千言万语。
“嗯,好。”余溪激动的笑着,俯下身抱住了他的胸膛。
第23章
抱着他的胸膛, 顺势枕了下来,耳朵紧贴在他心口上,听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她嘴角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师祖的身体好香啊,是一股淡淡的带着清苦的茶香味。
胸膛看上去很结实, 但是贴上来软软弹弹的, 枕着特别舒服, 抱着也特别有满足感。
她喜欢师祖, 师祖也喜欢她, 他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嘻嘻。
正沉浸在无与伦比的幸福感中,头顶传来美人的轻唤。
“余溪……”
“嗯?”她微微抬起头,看到了衡芜低下来的略显无奈的视线。
“你今晚就这样睡吗?”他问。
余溪从喜悦中回神, 不好意思地从人身上爬起来,“是不是压痛你了。”
衡芜不予置否。
她抱得太紧,自己连呼吸都不能放松, 若是这样睡上一夜, 只怕身体受不住。
余溪憨笑两声, 退回到他身侧,躺在了他身旁, 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那我睡在这儿。”
身子稍微放松些,衡芜侧过身来面对着她, 微笑说:“睡吧。”
说罢, 闭上了眼睛。
看他睡下, 余溪心里的激动劲儿却久久无法消退, 精力充沛, 思绪乱飞。
好想冲出门去对着天地喊一声。
她有道侣了。还是个这么好看又温柔, 香喷喷,超好抱的道侣。
一边想着,不老实的手在干草堆上摸索,勾住了美人散在身侧的长发,一缕一缕穿插进指缝中,收紧手掌便将它们握在手心,如同上好的绸缎,顺滑柔软。
不够,只是摸摸头发远不足以让她感到满足。
但这个姿势,抱住他会让他睡得不踏实。
视线兜兜转转,停在了他搭在腰间的手上——只是拉个小手,应该不会让他为难吧。
手掌试探着伸过去,落在了他手背上。微凉的肌肤微微一颤,没有躲开她。
余溪露了个得逞的笑容,手指穿插进他指缝间,抓着他的手落到两人中间。
她手心的温度太过烫人,还未入眠的衡芜微睁双眼,看着她的小动作,微微笑了一下,收紧手掌,比少女大了一圈的手轻易就将她抓在了掌心。
像捧住了一团小小的火焰,和着她的心跳一起温热的跳动,让他感到心安。
余溪怔了一下,会心一笑。
燃烧她心里的火焰像是被清冷的月光包裹,依然激动,欢喜雀跃,却不再迫不及待的渴求。
师祖就在她身边,以后也会一直在她身边,这份喜悦和爱意会不断延续下去,更因为他的回应和温柔对待,如生机勃勃的藤蔓不断在她心底蔓延。
斗转星移,月落西山。
清晨的鸟鸣声唤醒了熟睡中的少女。
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睡在面前的美人,脸侧有银丝落下,慵懒随性,带着一股松弛的舒适感。
恍然间,让她感觉自己不是睡在山顶的破庙,而是睡在简单朴素却舒适干净的家里。
欣赏了一会儿道侣的睡颜,余溪心满意足地从地上爬起来。
“嘎吱”一声,庙门开了。
听到陌生的脚步声走进来,余溪站在神像后,警惕地半蹲下身,随时准备抱起衡芜逃跑。
那人没有在庙中乱走,径直跪在蒲团上,对着神像拜了拜,磕头道:“山神老爷,求你保佑我能发大财,只要我能发一笔大财,我一定给您上最好的贡品。”
原来是拜神的百姓。
余溪松了一口气,不作声等他离开。
只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觉察到不对。悄悄走到神像旁,打眼瞧神像前跪着的中年男人,果然,在他背上趴着一团黑影,像是从他身上生出的邪气。
想起刘家村发生的事,知道被邪气反噬的人有多恐怖,她不得不管一下这个人。
压低了嗓子说:“你要钱财何用?”
“山神老爷?”
正在磕头的农夫惊慌失措的抬起头,左右瞧瞧不见人,低头对着面前的神像倾诉:“我媳妇儿总嫌我穷,爹娘嫌我没出息,连我的孩子都不亲近我,只有我有了钱财,才能让他们高看我一眼。”
“辛勤劳作,怎会无财。”
“可那点钱没有用啊,我得有更多的钱才行。只有像员外家那样有钱,我家才会像员外家一样美满。”农夫说着,委屈的落下泪来。
他越委屈难过,对现状不满却将改变的希望寄托于无妄的金钱,便越发陷入执念。
背上的邪气肉眼可见的大了一圈。
余溪注视着他,问:“你要的是钱,还是家庭和气。”
“我……”农夫抹了抹眼泪,一时答不出话。
还知道犹豫,也不算无可救药。
余溪施术抓住了他背上的邪气,像是将一颗长在土里的杂草连根拔起,抓到手边,很快吸收进身体中,凝聚进了空间里,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吃掉邪气的同时,她也感受到了这个人身上的邪念,或者该说是执念。
自己待人冷漠,不关心身边人,等发现亲朋好友开始疏远他,不反省自己的不足之处,却将一切都归咎于钱财。
她以山神的口吻说道:“不要被欲望蒙蔽双眼,对你的家人好些,少些恶语相对,冷眼旁观,多些相互扶持,知心知意,家中和气团圆,万事自然可兴。”
无意识中被拔除邪气,农夫感到一身轻松,像是走出了尘封多年的房间,心境顿时敞亮。
他连连磕头,“多谢山神老爷指点。”
“快回家去吧。”
男人开心的笑着,从地上爬起来,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山神庙。
见人走了,余溪松了松嗓子,转过头就见衡芜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刻正坐在干草堆上打理头发。
她走过去,眉飞色舞道:“怎么样,我装神仙装的不错吧。”
“嗯,有几分神性。”衡芜轻笑一声,朝她招招手,待她伏下身到跟前来,抬手帮她把粘在头发上的一支草叶拿了下来。
“嘿嘿。”感受到他亲近的关心,余溪忍不住笑出了声。
跪坐在他身侧,邀功说:“其实我的体质还是很有用的,像那种不起眼的邪魔,我一口就吃掉了,还能把它们化为己用,也算是做了好事吧。”
衡芜看了她一眼,只说:“事物都有其长短,善加使用,于人于己都是有利的。”
余溪却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的成就感分享给他,“你有没有听见刚刚那个人,我只是帮他吃掉了邪念,他就大彻大悟,重新做人。”
她转头看向神像,满心欢喜地提议说:“要不然,我也像这儿似的建一个庙,坐在庙里受人供奉香火?也免得师祖和我一起四处奔波,没有个安稳的落脚之处。”
听到她兴高采烈的计划,衡芜没有立刻应答,缓了一会儿才同她说。
“你我身为魔修,在一处呆久了,身上的魔气会影响到身边的普通人,可能会让他们生病或者意识紊乱,不光是山里的生灵会凋零,土地也会被污染。”
他平静的说着听上去颇为严重的后果,得知这些,余溪兴奋的心情才回落下来。
“这么严重啊……”
也对,被魔气邪气污染过的地方她不是没见过。
自己和师祖虽然成了魔修,但心还是向善的,不可能没有心理负担的去伤害无辜的人。
她渐渐迷茫了。
“那我们还能去哪儿?”
好像走到哪里都是个祸害。
衡芜告诉她:“在西川的最西边有一片沙漠,穿过沙漠便是蚀骨海,海下便是万魔窟,在那里聚集着世间大魔与修炼极为上乘的魔修。”
余溪眼中重新闪起光亮,“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我都没听说过。”
衡芜解释说:“数百年前,世间魔修与正道修士并行,甚至魔道一度盖过正道,世间厮杀不断。后来正道崛起,将魔道逼入万魔窟,并以蚀骨海封住了万魔窟的入口,世间才重归太平。”
听上去,好像那是个万劫不复之地啊。
余溪心里燃起的希望又小了下来,她担心的问:“那我们去到那里,不会出不来了吗?”
衡芜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他垂眸道:“姬云意该同你说过,我堕入魔道,只有死路一条。”
听出他语气中的失意,余溪忙宽慰他:“师祖别听他们的,自己的命就该握在自己手里,难道他们想让谁死谁就得死吗。”
美人轻轻摇头,额发微乱。
“我已至化神境界,即便元神碎裂,修为散尽,空间也很快会恢复。若我活下去,即便不修炼,魔气也会聚集在我的空间中,修为日渐增长,终有一日,待魔性盖过人性,我会无法控制自己。”
他终究是不愿伤害无辜的人。
余溪也总算明白,为何清元宗执意要杀了他。
这世间或许有解救他的办法,但比起费时费力去找一个不一定能挽救他的方法,还是杀了他更为简单。
她笑着抓住他的手,开心道:“那我们去找蚀骨海,我们就住在那里不出来了,反正那里也有活物在,一定不会无聊。”
能够得到她的理解,衡芜欣慰的笑了。
“嗯。”
“那就走吧。”余溪扶人起来,背上包袱往外去。
打开门,倚在门边的剑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问情从睡梦中惊醒,迷糊着左右转转,“嗯?”
余溪抱起双臂,审视他,“你睡的比我还香啊。”
“没有,我就是打了个盹儿。”问情矢口否认。
余溪叹气道:“还打盹儿,没瞧见刚刚有人进来又出去了吗。”
问情小声嘀咕:“好像有吧,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余溪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抓住了剑柄。
这一抓,藏在剑身上的小毛球被吓了一跳,迅速从剑柄上滚下来,啪叽一声砸在地上。
它也不觉得疼,忙不迭往衡芜脚边滚,撞在他鞋子上,顺着鞋面爬上了腿,眼看着就要钻进衣摆下面,衡芜俯下身握住了爬到小腿上的小东西,把它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趴在他肩膀上,小毛球睁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余溪,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往男人脖子里钻,躲去他后颈上,藏在顺长的银发下,不敢露头。
余溪死死的盯着一路逃窜的小东西,眼见它躲进了衡芜脖子后面,不高兴的嘟起嘴来。
“怎么了?”衡芜关心问。
余溪哼唧着说:“我想摸都没摸过,却叫它抢了先。”
想摸什么……
美人脸颊羞红,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说:“还是先赶路吧。”
余溪不依不饶,可怜道:“师祖有了这个小东西,就把我给忘了。”
看她委屈的表情,衡芜有些无所适从,被她注视着的脖颈渐渐浮起热度,嗓子有些发干。
垂眸答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以后再……”
“以后是什么时候啊?今天晚上?”余溪立马追问。
踮着脚尖把小脸往他跟前送,要让他看看自己这双真挚的大眼睛,比起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坏蛋,明明她才最讨人喜欢。
“你们在说什么啊?”飘在一侧的问情插话问。
余溪把剑抓在手里一拍,“关你什么事,赶紧给我睡觉。”
察觉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问情想起了少女曾说过的那些大逆不道又痴心妄想的话。
余溪喜欢衡芜真君。
如今她成了魔修,真君又身体虚弱,无力抵抗,万一她兽性大发对真君下手,那……那真君不就……!
理顺了前后因果,问情剑身绷直,厉声道:“你不能对真君无礼,不然,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
余溪气的咬牙切齿。
好好的气氛都被这个多嘴的家伙毁了。
要不是看在它待在师祖身边时间最长,她早晚要融了它。
“问情,余溪没有对我无礼。”衡芜出言解释误会,安抚了莫名敌对的一人一剑。
说罢,他轻轻拉了一下少女的袖子,低声道:“先离开这里吧,我们两人周身的魔气太明显,仙门很快就会追查过来的。”
师祖都这样说了,她当然不会再拖延下去,即刻御剑,离了山去。
一路朝着西边飞,身后的太阳缓缓升起,身下的河流山川不断变化。
到太阳升到正空时,从空中向下俯瞰是一片极为茂盛的山林。
余溪特意飞低了一些,近距离的看着山中又粗又高的百年老树,不由得感叹:“好漂亮的森林啊。”
衡芜在她身后道:“穿过这片森林,再往西就是沙漠了。”
沙漠白天极热,风大又有沙尘。
再说,去到蚀骨海下,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这么漂亮的森林了。
她主动提议说:“那我们在这儿歇一会儿,黄昏时分再往沙漠去吧。”
“也好。”大概知道她的想法,衡芜很快同意了。
下落到森林中,循着水声,两人落在一片瀑布下的湖泊旁,湖面宽敞,倒映着蔚蓝的天色,如同一块镜面的蓝宝石。
站在湖岸上,瀑布下坠的水声远远的响在湖泊对面,让人感到清爽又充满活力。
“真美啊。”余溪由衷的赞叹。
把包袱挂在岸边的树上,脱了鞋袜,解去外衣,少女提着粉色的内裙迫不及待的往湖水里冲,踩到岸边浅水处的鹅卵石,脚底痒痒的,腿边溅起水花,裙角很快就打湿了。
干脆放下裙子,站在没过膝盖的水深中,俯身捧起清澈的湖水往岸边泼。
见问情狼狈的后退躲水,她开心的笑声停不下来,“哈哈哈!”
“师祖,你也来试试,这水的温度好舒服。”
少女热情的招呼,银铃般的笑声感染着他踌躇不前的心——脱了鞋袜去踩水,他从没做过这种事。
同她试一试,未尝不可。
犹豫片刻后,他附身脱下了鞋袜,把外衣脱下叠的方方正正,放在树枝上,捡起她随手扔在地上的外衣,同样叠好,放在自己的外衣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