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得小心翼翼，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夹杂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期待。
那一刻，窗外的阳光恰巧透进屋内，将每个角落都照得亮堂。
贺时舟站在光里，那双素来淡漠的眼眸染上了璀璨。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很多疑问堆积在喉咙底，却始终没问出其中一个。
他身体绷紧了又放松，捏着门把手的掌心沁出一层汗，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有些失控的心跳。
莫名的，快速的，不可抑制的，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白柠始终没听到他的回答，有些奇怪，于是又问一遍：“贺时舟？可以吗？”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紊乱的心跳，尽量使语调平淡无波。
“嗯，可以。”
第40章 你觉得我好看吗
有时候，关系的拉近只需一句回应。
贺时舟听到窸窣的细响，侧眸看去，才发现她拉着校服外套的袖子，企图将其从头上扯下去。
贺时舟下意识靠近，想要帮忙。
但还没待他走到白柠身前，对方就已经拽下了外套，整张脸随之暴露出来。
那是一张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脸。
脸型精致，轮廓清晰，肤如白玉，五官像是雕刻其上的艺术品，每一个细节都彰显出造物主对她的偏爱。尤其是那双眼睛，在挺直鼻梁的衬托下，显得纯澈而又深邃，仿佛轻轻一眨眼，万千星光便能从中溢出。
贺时舟怔然地望着她，一时间忘了眨眼。
直到眼睛酸涩不堪，才缓缓回过神来。
白柠乐了一声：“怎么盯我看那么久？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
她深知自己的外貌优势，但一般不会用来大做文章，只是这会儿瞅见贺时舟的反应，忍不住逗他一下。
然而贺时舟不想搭理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于是没吭声，可冲击还在持续，特别是白柠轻笑的时候，眼里藏着一弯光，像挠人的钩子。
贺时舟垂下目光，脸上仍旧平静，耳尖却泛起了红晕。
还好房间不是太亮堂，否则他会尴尬到原地去世。
“算了，不逗你了。”白柠起身，打算去洗个热水澡，浑身湿哒哒的确实令人极度不适，“在其他人面前我还是不打算露脸，所以你知道我长这样就好。”
“不过，我发现这些人对我长相还挺感兴趣的。”白柠戏谑道，“还专门来堵我，也不知道平时有没有猜过我长什么样。”
当然猜过。
贺时舟顿时想起刘禹之前还对她的长相进行了大胆的分析，说是因为脸上有瑕疵或者是太丑才不敢露脸，现在看来……
贺时舟再次对上白柠那张绝美的脸庞。
贺时舟：“……”
纯粹是在放屁。
“对了，我想去洗个澡。”白柠指向一边的独卫，“能不能麻烦你帮一个忙，把我的校服吹干？”
贺小少爷一听，眉头飞快地蹙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拒绝，但白柠却突然搭上他的手腕。
那张祸害人世间的脸瞬间放大几倍。
“拜托你。”明明她也没有苦苦哀求，但不知怎么的，那双眼睛像有毒似的，亮的出奇，令贺时舟完全没办法移开视线。
因此，贺小少爷理所当然地跳进了坑里。
“行。”
一个简简单单的“行，”就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拎着湿衣湿裤吹了半天，那尽职尽责的样儿，完全可以当选为当代劳模。
…
贺时舟这间训练室占地面积虽不宽，但配套措施一样都没落下。
白柠背靠洗手间的大门，享受着浴霸传来的温度，等待贺时舟将校服递给自己。
“贺时舟。”她突然出声。
水声停止后，俩人之间只隔着一扇门，彼此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贺时舟的活也干得差不多了：“什么？”
“问你个问题。”白柠心情应该不错，一向没情绪的声调竟染上了几分活泼。
“嗯。”贺时舟整理着衣服的褶皱。
“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贺时舟手上动作一顿，好不容易压下的红晕似乎又想爬上耳尖。
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害羞，而且还是在一个女生面前。
“贺时舟？”白柠似乎不打算放过他，半天没听到回应，便再次发问。
贺时舟深吸一口气，极缓极缓地吐出：“好看。”
“有多好看？”
“……”
“行了，可以了。”白柠挑眉，“我隔着一扇门都能感觉到你的尴尬。”
确实尴尬。
贺时舟闭了闭眼，重新切入另一个话题：“你在学校外也戴帽子和口罩？”
“差不多吧，习惯了。”白柠说。
主要是因为兼职的原因，要不然也不用藏得这么辛苦。
贺时舟闻言，有一瞬间的恍惚，思绪突然飘到那天贺川给他打电话，说在医院遇见一个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的女孩。
“那你……”贺时舟想问，但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你去过医院吗？你生病了吗？为什么要去拿治疗精神疾病的药？
他有好多个疑问，全部堵在心口，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切入。这些好似都涉及到了白柠的隐私，如果稍有不慎，可能会引起她的反感。
他不想被讨厌。
贺时舟一怔，碰到校服的手指触电般地缩回。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惊讶和无所适从，他自我惯了，我行我素了十几年，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和目光，可为什么……他不想被这个女生讨厌？
仅仅只是因为她考过了自己，所以不甘心吗？
贺时舟没想通，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像丝线似的缠绕心脏，陌生的酸涩和阵痛令他惶恐。
“你怎么了？”察觉到对方的欲言又止，白柠侧过身，脸贴着门，仔细聆听外边儿的动静。
浴室门用的是磨砂材料，这样望出去，只能瞥见一团模糊的影子。
“没什么。”贺时舟快速回答，有些狼狈，“校服干了，我现在递给你。”
他起身，将校服捏在手中，敲了敲浴室门，脸偏向一旁，若无其事地看向房间的角落。
白柠将门打开一条缝，伸手。
察觉到校服被拿走，贺时舟这才缓缓放下小臂，但动作刚进行到一半，手指猛地被捏住。
那是一种极为温热柔软的触感，带着点点水汽。
贺时舟的心一紧，身体变得僵硬。
“那个，我有个问题。”她的声音从浴室飘出，像被水润湿了般，柔软清透。
贺时舟没说话。
“我觉得吧，经过这几次相处，你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她熟练地发着好人卡，“反正跟刚开始认识那会儿不一样，所以我说这些是想问——”
“能不能加个微信？”白柠扯了扯他的手指，像是在征求意见。
这个小动作不足挂齿，但在特殊的氛围中，却带了那么几分撒娇的味道。
贺时舟只觉心律异常，随时都可能因为供氧不足而嗝屁。
最终，贺小少爷战胜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挑战，咬着牙应道——
“好。”
第41章 抨击
自水池事件后，盛媛便吓得不轻。
她以往只听说过关于贺时舟的传闻，说他杀伐果断，一被惹毛便会斩草除根，可以上都只是传闻，真实感不强，所以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直到那天亲眼所见。
贺时舟站在白柠身侧，像是一头濒临发威的野兽，周身气场凌厉，只消一个眼神就能把人送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盛媛直接被吓出心理阴影，连续好几天都在做噩梦。
现在她处于颓靡状态，舞蹈课没心情上，连论坛也没心情登录了。
整个人就是一大写的摆烂。
“媛媛，你怎么了？”察觉到她与平日判若两人，舞蹈队的小伙伴主动前来关心，“这几天都无精打采的，出什么事了吗？”
盛媛瞥她一眼，有气无力地长叹一口气：“失恋了。”
“啊？？？”
“没什么。”盛媛心里明白，这事一发生，贺时舟估计再也不会正眼瞧她，她那青涩的暗恋还没来得及开花就先夭折了，“你看看论坛就知道了。”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吧，这也是她不想登录的原因之一。
“没啊，论坛什么也没有啊。”小伙伴还刻意将论坛首页在她眼前晃了晃，“还是之前那些老新闻，没什么特别的。”
啥？
怎么可能？
盛媛不敢置信地将脸怼向屏幕，仔细审查了好几番，才发现真没什么水花。
“不是吧……”她喃喃道，“我以为她们会发点什么。”
小伙伴一脸懵：“谁？”
“没事。”盛媛摩挲着下巴。
按非主流三姐妹的尿性，一般做了什么大事，会习惯性发在论坛找存在感，以彰显她们的价值，一是为了给家境稍普通的学生下马威，二是让那些家境优越的富家子弟注意到她们，以发展商机。
比如她这回能找上她们，就是靠以往的记录贴。
“话说媛媛，我在一个匿名帖子看见你的回复了。”小伙伴压低声音凑近她，好奇道，“你说你要让转学生的真面目公之于世，行动了吗？”
盛媛：“……”
能不提吗？
“当然我建议你不要亲自动手。”小伙伴冲她笑，“可以雇人的，最好你连现场都不要去，免得惹上麻烦。”
盛媛：“……”
“而且你下次回复这种帖子最好还是匿名或者小号。”小伙伴指了指她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头像和昵称，“要是出事的话，相当于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盛媛：“…………”
盛媛想锤死自己。
她还是太年轻，只凭借一腔热血，根本就没有进行全盘考虑。
“那我岂不是还要感谢她们什么都没发……”盛媛咕哝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我以后会小心——”
“媛媛！有新帖子！”小伙伴尖叫一声，把盛媛吓得一激灵。
…
页面经过下拉刷新后，顿时迸出一条新消息。
该消息热度飙得极快，短短几分钟，就盖过了之前江以柔发的匿名贴。
只不过两条帖子关键词高度重合，内容都跟转学生的长相有关。
这回发帖的是三姐妹之一，与以往不同的是，她们这回的遣词造句透露着一股浓浓的丧气，与以往的嚣张跋扈大相径庭。
“这……”小伙伴张了张嘴，看了几眼后，直勾勾地望向盛媛。
没错，盛媛在帖子中，担任了被描述对象之一。
这篇帖子的梗概非常清晰明朗，说的是盛媛雇她们去揭露白柠的真面目，将人堵在水池边，还害人家落水，结果到最后什么也没看到，反而惹怒了贺时舟。
现在，她们仨不仅遭到了教导主任的严厉批评，还要等待贺时舟的发难，看样子多半会在红枫待不下去。
这是帖子的前半段内容，而后半段则对盛媛进行了严厉的人身攻击。
因为三姐妹跟盛媛的家庭背景根本不能比，她们很有可能被退学，但盛媛不会，而且盛媛还是红枫的艺体生代表，学校也不会做得太绝。
反观她们仨，不学无术，坏事做尽，这下完全沦落为了过街老鼠。她们想着反正都已经是这样的结局，那还不如破罐子破摔，临走前恶心一波盛媛。
抨击的内容也很直白，大概说盛媛这人就是无脑的傻白甜，做事任性还不负责，自己定的目标完不成，到最后还坑了队友，关键连钱也不付，简直抠到了极致。
盛媛看着这些不堪入目的话语，脸气得通红。
“她们什么意思！过河拆桥吗！”盛媛声音本就有点嗲，一发起飙来，尖锐到发腻，“自己没完成任务还怪我不付钱！现在还来诬陷我！”
小伙伴刚吃完瓜，还没来得及消化，呆滞地张嘴看着她。
“亏我还等着她们发帖！结果发的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盛媛怒不可遏，眼睛瞪得溜圆，“你说！我什么时候是傻白甜了！她们凭什么这么说！”
小伙伴张着的嘴终于闭了闭，默不作声地咽了口唾沫。
其实……还真就是傻白甜。
只是她不敢说。
“而且我看见了白柠的长相！我看见了！”盛媛脑海中掠过白柠绝美的面容，心头一紧，血压持续升高，“而且还是因为巧合才看见的！要我说，她们三个除了瞎嚷嚷什么都不会！”
盛媛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登录了论坛。
而一旁的小伙伴还在消化巨大的信息量：“啥？你……你看见了？”
盛媛置之不理，手指疯狂地点击屏幕，输入密码。
才登上，就见消息界面躺了一堆私信。
见鬼的是，这些私信内容也很统一，估计是被帖子引导了，都在质问她没成功就算了，怎么还把人搭了进去？
盛媛看得心肌梗塞，手指滑动间，翻到了那个人的私信。
也就是江以柔的小号。
语气没有其他人那样激进，但内容却差不多，也是在质问她失败的原因。
——没让她露脸就算了，你反而还暴露了自己的信息，最后还牵扯到了贺时舟，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盛媛咬住下唇，眼睛都在喷火。
这些人……
好，都在说她没见过白柠的长相，现在她就要为自己发声！
第42章 她的事与你无关
短短一天，就迎来了吃瓜人的春天。
大家先是刷到了非主流三姐妹的声明贴，里边儿对揭露转学生真面目的过程进行了详尽的阐述，完了还转眼撕起了雇主，一时间，盛媛这俩字便成了论坛的高频词汇。
大家正把这瓜吃得不亦乐乎之时，一条新帖子突然横空出世。
仔细一看，发帖人竟是盛媛。
吃瓜群众见状，顿时前仆后继地跳进了瓜田。
处于热点中心的人物主动下场，你就说刺不刺激？
于是，作为群众之二的刘禹跟周铭生，也自然而然地走在了吃瓜的前沿。
“这他妈……太刺激了吧，我就几天没登录论坛而已。”刘禹翻着消息，眼睛都看直了，“没想到发生了如此震撼人心的大事。”
一旁的周铭生不甘示弱，也在认真研究帖子：“我也好几天没登了，结果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还牵扯到了舟哥……活腻了吧。”
“他们还真跑去扒新同学的帽子和口罩，疯求了吧。”刘禹扁嘴，“我第一眼见到新同学就知道她迟早会跟舟哥走得近，这些家伙真的是自作孽而不可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