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回去写作业吧,只有学习才能使她快乐。
温年拧开锁进院子,康奶奶这时发来一条微信,问她到没到?
她说自己已经到了,看到也在开门的陈巨人,又想起他们还没加微信。
“加个微信吧。”温年绷着脸说,“我也说不准几点从梅梅家出来,快出来了,我给你微信,省得你过去太早。”
陈迒拿出手机。
这回倒是机灵,自己亮出名片,免去她点来点去,直接扫就可以了。
然而,即便是去梅梅家弹琴只剩两天,其中一天也因为梅梅父母来视频电话,温年预计出去的时间提早了很多。
她想时间不算晚,干脆也不麻烦陈迒,自己回去。
可当她拐出那条小巷,陈迒就站在灯下。
路灯把少年的身影拉的很长,他静静站在那里。
他的话也还是很少,几乎没有话。
只是陪她走过一条条小巷,看她进了院子后,转身回家。
*
随着国庆临近,学生们心里的草越长越高。
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原则,大家完全不想放假回来就是考试,每天课上课下聊的都是国庆节怎么玩。
温年和杨晓桃、佟佳露中午在食堂吃饭时,聊的也是假期安排。
佟佳露说想去旅游,但她妈怎么都不同意。
“这没办法同意啊。”杨晓桃说,“咱们还那么小。”
佟佳露不以为然,但十一出不去,周末总能吧?
杨晓桃摇头:“我不行。十一回来期中考,我妈让我老实在家复习。”
“我也不行。”温年说。
梅梅参加完唱歌比赛了,得了第一名。
团仔昨天特意给她送来“邀请函”,请她这周末去家里吃饭。
都不能出去,佟佳露很痛苦,见温年在那里挑香菜,她也痛苦:“你怎么这么多事?再挑你一会儿彩排迟到了。”
随着国庆节到来的还有运动会。
郭老师这几天让参加开场舞的队员中午也去彩排,恨不得把动作刻在她们脑子里。
温年嘟嘟嘴,叹了口气:“我说我不吃,阿姨还给盛。”
她放弃挑菜,转而只吃炒鸡蛋。
在食堂吃了有段时间,她以为她的胃早晚会屈服,但实际她越吃,胃越不合作,她觉得她最近都瘦了。
“大小姐就是麻烦。”佟佳露舀了一勺自己的红烧肉过去,“吃吧。”
温年真诚地说:“还是你吃吧。”
“给你你就……”
“这都你吃过的了。”
“……”
再对你好,我是狗。
佟佳露哼哧哼哧埋头吃饭,温年和杨晓桃看着都笑。
杨晓桃问:“温年你跳第几排啊?”
“第三排。”
上周郭老师想给她调到第一排,但后来又没再提,她也不在意,反正在哪儿跳都一样。
“肯定又是那帮女的勾心斗角。”佟佳露说,“五班程璐算一个。”
杨晓桃同意:“程璐和咱们班冯思怡关系不好。因为去年文艺展演,冯思怡把程璐的领舞挤下去了。所以……你懂的。”
佟佳露举手:“我不懂。就跳个舞,谁前谁后有差吗?”
“当然有啊!”杨晓桃说,“能领舞,那肯定是长得最好,专业也好,这是种认可。不过如果是温年领舞,在那儿交通指挥我也爱看。”
温年笑笑:“谢谢支持。”
“不谢。”杨晓桃双眼又开始冒桃心,“你跳舞就是仙女下凡。”
佟佳露要吐了,瞅见陈迒从她们后桌起身过来,她赶紧打招呼,换换心情。
陈迒还老样子,冷着脸,不说话,冲佟佳露点了下头。
佟佳露见他手里拿了个小包,说:“又去画画?”
陈迒利用午休时间在学校里的僻静地方写生是常事,他再点了下头。
温年看去,和陈迒的目光短暂触碰半秒,又断开。
从食堂出来,温年去舞蹈教室。
不少同学已经换好衣服在热身,她去了靠边的位置,也开始压腿。
程璐看见她,突然提高调门说:“哎呀,真领舞来了。看看人家这长相和功力,有的人怎么好意思不下去呢?”
和程璐要好的几个女生听了都说是啊是啊。
温年嗅出火.药味,看了眼不远处的冯思怡。
冯思怡也在压腿,垂着眼,看不出生不生气,更没呛声。
她都没说话,那更没温年什么事,温年继续热身。
过了会儿,郭老师抱着花名册来,让大家填一下衣服和鞋子的尺码,开幕式时统一着装。
运动会不是艺术节,舞蹈项目要展现的是青春活力。
温年昨天有看到服装照片,红色百褶裙配白色T恤,还要手持五彩啦啦花球,简直土的不顾人死活。
不过让温年意外的是,一中还舍得花钱给统一鞋子,看来是真的很重视这次运动会。
填好尺码,温年站到一边。
对上冯思怡的视线,对方冲她腼腆地笑了笑,她也回以礼貌点头。
排练时间一向过得很快。
没练几遍,午休时间就要结束了。
大部分同学回教室准备上课,但一班第一节 课是体育,温年就不着急了,从舞蹈教室出来先去洗手。
洗完手,她去格子间换衣服,发现自己的钥匙扣没了。
那钥匙扣是许扬给她的,一个搞怪的小猪造型,还蛮可爱,她不想弄丢。
温年沿路返回舞蹈教室,在暖气片下面找到钥匙扣。
装回口袋里,她瞥到窗台上扔下的一把舞蹈绸扇,微微一愣,拿了起来。
每天都有练基本功,但温年却觉得她好像已经不会跳了。
是因为这段时间跳操跳的?
还是因为她来了怀蓝?又或者是她再也回不去以前的生活?
温年莫名感到一阵恐慌,但她不能认。
不管外界怎么变,她都是她,是最好的。
如此想,温年一个提步,双腿灵活顺滑走了一圈。
扇子在她手里开启,每挥舞一下,都是在应和她的动作,哪怕没有音乐,她心里有……
陈迒速写完,剩下时间不多,直接去操场。
为了抄近路,他从办公楼穿过去,途径舞蹈教室。
他并没有注意有人在教室里跳舞。
是一道光影在他眼前快速划过,他才停下了脚步。
走到门口,陈迒透过小玻璃往里看去。
是她在跳舞。
午后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罩在她身上。
她仰起的头展现出修长的颈线,双臂举过头顶,手里的扇子展开翻出一朵桃红色的大花。
扇子绸面折射出一条条彩光,在房间里流动飞舞。
随着绸扇慢慢低落,她用手拨开绸面,一点点露出她的脸,回眸时,那双眼如星般明亮。
陈迒完全愣住了。
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不是仙女下凡。
是精灵勾人魂魄。
第17章 小城故事
第一次去人家家里做客应该带礼物。
温年这么想, 但不知道带什么,她还不怎么有钱。
许扬今天破天荒起的早了些,打着哈欠两眼发直地坐在客厅神游太虚。
温年问她:“我中午去团仔家吃饭, 带什么礼物合适?”
许扬张嘴要回答,先打了个巨长的哈欠, 瘫倒在沙发上说:“不用带。”
“那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许扬说, “都街里街坊的, 你还是小辈, 搞那么麻烦做什么?”
温年忘了辈分问题, 想想也对,换了个思路说给小朋友买零食好了。
许扬笑道:“你倒是没有优越感。”
“什么?”温年没听清。
许扬摇头:“没事。”
换好衣服,温年出门。
对面, 陈迒看书等待。
他穿的还是黑色裤子,但上衣是浅灰色带帽卫衣,一下让他的高冷拉回少年人独有的酷帅。
对于团仔的邀请名单里还有陈迒, 温年一点儿不惊讶, 毕竟他也有帮忙接自己回家。
温年说了声走吧, 陈迒合上书,向她走来。
偷窥了一会儿的许扬从院子里蹦跶出来, 笑道:“你俩现在关系挺好啊。”
“……”
温年脸上一热, 瞪了许扬一眼。
许扬没个正形,抓着爆炸头嘿嘿笑:“再忍忍的, 小迒。我这儿马上完事, 你就熬出来了。”
不等陈迒回应, 温年不乐意道:“什么叫‘熬’?我让人这么痛苦是吗?”
“怎么会呢。”许扬挑眉, 用了她小甜甜的嗓音, “你最好了啦, 快和小迒出去玩玩,不要迟到到哦。”
“……”
来怀蓝这些日子,温年觉得就不是许扬在照顾她,而是她跟着许扬历劫。
也年芳四十二了,就不能有点儿大人样子吗?
温年心里小抱怨,不知不觉和陈迒来到小超市。
陈迒拿了小篮子,她负责往里放。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年总觉得陈迒欲言又止。
这倒是稀奇,陈同学还有有话的时候?
温年也不问,看看某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挑着零食,看到一款进口玉米片,这是超市里少有的进口货,她就多拿了两包。
陈迒说:“普通的就行。”
温年扭头看他,他抿了下唇,似乎是在斟酌措辞,说:“团仔家……”
“怎么了?”
“你可能会不适应。”
这话大概就是憋在陈迒心里的话。
但温年不明白“一个家”能有什么让她不适应?
温年还是多拿了进口玉米片,过去结账。
今天这顿饭是为了表示感谢,按理说该梅梅家请客。
但梅梅得了第一,她的爸爸妈妈很开心,就利用周末时间让梅梅和她外婆去了省里,一家人好好玩两天。
所以,团仔揽了这事。
温年也不图感谢,举手之劳,梅梅外婆也送了点心,够了。
但团仔十分真诚,亲手做了邀请卡,上面一笔一划写着“请温年姐姐吃饭”,她就没办法拒绝。
温年和陈迒来到小步行街的团团鲜果店。
温年以为是来接赵奶奶和团仔,她怎么都没想到,团仔的家就在店后面。
一个十平米不到的屋子。
屋里放了一张小双人床,一个课桌,还有两人座沙发,以及两把椅子。
温年下意识看了眼陈迒,他是一贯的平静。
赵奶奶站在门口,一只手碾着套袖边缘,笑得颇为僵硬,说欢迎来吃饭。
而团仔仰着小脸在笑。
他穿了一件宝蓝色毛背心,上面织了一只黄色小狗,特别可爱。
学着大人的动作,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欢迎温年姐姐。”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温年马上收敛掉那些没用的情绪,弯腰递给他袋子。
“谢谢你邀请我吃饭,这是我的回礼。”
零食并不贵,但团仔当宝贝似的接过去。
好像这种把他当做大人对待的“礼尚往来”让他格外满足。
“来就好了,干什么破费?”赵奶奶说,“本来就……”
温年说了句应该的,让团仔带自己进屋。
团仔领着她,她很自然地坐在双人座沙发的其中一边,和团仔道谢。
赵奶奶暗自松口气,说:“你们先玩会儿,菜马上就好。”
赵奶奶一走,团仔又拉来陈迒坐在温年旁边。
团仔很粘陈迒,一直和他说话,说的什么温年也听不懂,外国话似的。
她看了看这小屋。
小是真的小,但收拾的很干净整洁。
床靠着的那面墙上,贴了很多照片,大多是团仔和妈妈的合影,还有赵奶奶和团仔的;
床边的长条木桌上则立着一幅绣品,绣的是一个花瓶,花瓶旁边绣着“平安”二字,看绣工,应该不是机器绣的,是一位很有经验的老师傅;
除了绣品,桌上放的就是各种小东西了,什么木头小坦克,竹编小球,等等。
温年猜到出自谁之手,但还是想问:“都是你做的吗?”
“是陈迒哥哥!”团仔抢答,“陈迒哥哥超厉害的!”
说着,他还看向当事人:“哥哥,你也给温年姐姐做一些摆在床头。”
温年立刻拒绝:“我不用。”
陈迒看她,她别过头嘟囔:“我又不是小孩,那么麻烦干什么。”
这话说完,温年就觉得自己打了自己一嘴巴。
她麻烦他的事还少?
陈迒看到女孩又泛起粉色的脖子,低头时不觉弯了弯唇,说:“我去帮忙。”
温年说:“还是我去吧。”
这话不意外又收到陈迒的目光,她以为他肯定会说:你会帮什么?
但陈迒没有。
温年心想难道他明白自己的用意?
她不得而知,但陈迒确实没有阻拦她,带团仔出去玩了。
小屋侧面有个很窄的过道,通着厨房和厕所。
赵奶奶见温年过来,连忙叫她回去。
温年说:“陈迒带团仔出去玩,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您怎么做饭,我也学习一下。”
赵奶奶笑了笑:“那要不咱俩一起剥豆角?”
温年和赵奶奶坐在逼仄的过道剥豆角。
赵奶奶偷偷看了温年好几次,确定她是真的没有嫌弃自己家。
为了表面客套,装一会儿好装,但要是嫌弃不会过来帮忙,大可以留在小屋里,起码还干净。
“孩子,谢谢你。”赵奶奶突然说。
温年笑道:“您客气了,我很喜欢团仔。”
所以不会瞧不起,不会让孩子自卑,心里难受。
赵奶奶心里温暖,又说:“你和小迒,你们都是心善的好孩子,团仔遇到你们是他的福气。”
团仔爸爸在团仔三岁时意外去世。
本来就是没签合同的工地临时工,工地不会赔钱,给了两万就当仁至义尽。
三岁的团仔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过年的时候爸爸妈妈会回来,爸爸还会给他带礼,所以那年他没等来爸爸,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这孩子有个毛病。”赵奶奶说,“一哭啊,就不会说话,变哑巴了似的。他妈总说是那次三十儿晚上哭太多,哭坏了。”
看着赵奶奶眼角闪过的泪花,温年想起在窄巷第一次见团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