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年疯狂摇铃铛。
第一次,她说水凉了,要陈迒再加热水;
第二次,她说她想吃草莓,要陈迒洗干净送来;
第三次,她就问问陈迒几点了。
最绝的一次,是陈迒在厨房给她热饭,她突然摇铃铛,陈迒举着锅铲就跑上来了。
而她一脸无辜地表示这次不是叫他,她就是觉得这铃铛声音好听,她想听听。
陈迒:“……”
可怜的陈同学随摇随到到八点,许扬回来,他终于解放。
晚上,温年坐在床边看铃铛。
想着陈迒跑上跑下那么多次,她有一点点小愧疚,但更多还是有趣,太有趣了。
她居然能这样使唤陈迒?
这在她刚到怀蓝时,根本不敢想。
因为陈迒给她的感觉除了高冷淡漠,其实是有气势压迫的,她看得出如果陈迒真的生气了,后果会很严重。
但现在看来,陈同学脾气很好嘛。
温年摇摇铃铛,唇边一直挂着笑。
手机忽然震动,她解锁查看,是陈迒的微信。
陈迒:[有事?]
温年一惊,坐起来。
看看窗户,关着的。
陈迒就算耳力再好也不可能听得到她在这边摇铃铛吧?
该不会他为了报复她,给铃铛下咒了?
温年打字要问他,那边又来了一条消息。
陈迒:[影子]
温年又看向窗户,但这次她走了过去,拉开帘。
不是塞内特也不是阿波罗,陈迒站在窗前,刚洗过头的黑发还没完全干透,有几缕软趴趴地贴在他额头上。
温年有想开窗户的冲动。
但最后还是没开,转而发微信。
温年:[没事]
温年:[我还以为你能听到我摇铃铛,吓一跳]
陈迒:[嗯]
温年盯着这个“嗯”,总觉得该说些什么。
温年:[我今天这样逗你,你别生气,不是不尊重你的意思]
陈迒:[知道]
温年:[其实你应该也能感受到吧?不用每次都上来]
好几次,温年摆明就是逗陈迒,可陈迒不管在干什么,还都会第一时间上来。
她都怀疑这铃铛有召唤陈迒的特殊魔力了呢。
温年胡乱想着,又收到了微信。
陈迒:[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事]
——所以还是亲眼看过才安心。
*
十一假期说是长假,但七天时间过的很快。
再回到学校,大家没了之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潇洒,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忧愁。
考场安排提前几天就发了下来。
一中是按照年级排名安排考场的,所有班级全部打乱。
温年没有期末成绩,顺理成章是零分,得去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座位。
杨晓桃和佟佳露看完考场安排回来。
佟佳露顺手给陈迒也看了一眼,说:“第一考场第三个。”
陈迒点头。
温年之前和陈迒合看一张英语试卷时,还以为陈迒成绩一般。
因为他的英语考得并不好。
但后来,他们每次的随堂小测,陈迒在理科上都是满分,无一例外。
现在听佟佳露说陈迒年级第三,要么陈迒理科实在逆天,可以补了英语的差距;要么怀蓝一中学生不行,每一科都不能打。
温年有点儿倾向前者。
“我上学期才四十多名。”杨晓桃说,“我妈让我这次必须进前二十。”
佟佳露嘴角一抽:“你说你这话我这个一百开外的听着扎不扎心?”
杨晓桃笑笑,刚想哄人,孔家奇突然转过头。
“同志们,你们知道范老师学习完要回来了吗?”
佟佳露:“……”
杨晓桃:“……”
陈迒:“……”
温年:“范老师是谁?”
孔家奇说:“范老师,咱们班真正的语文老师。因为暑假被学校派到外省学习,所以没回来上课。”
温年点头:“那他现在回来还教一班吗?”
“教。”孔家奇说,“范老师只教咱们班。”
只教?
这是王牌老师的待遇?还是王牌班级的待遇?又或者……
温年想问问,但看孔家奇、杨晓桃、佟佳露都在看陈迒。
脸上写着:朋友,保重。
第21章 小城故事
期中考试前一天, 班里要做大扫除。
卫生其次,主要是把多余的桌椅搬出去,码齐放在过道。
这次扫除正好轮到温年和陈迒所在的这两组。
佟佳露等杨晓桃, 跟着一起干,见温年坐在位置上发呆, 敲了敲温年的桌子。
“你再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考试都结束了。”佟佳露说, “脚都好了, 赶紧干啊。”
“……”
温年不想干。
为什么到了怀蓝以后, 大家都让她干活儿?很伤手的啊。
原本她打算扫地好了,还简单些。
可大约其他女生和她抱有一样的想法,所以扫帚被第一时间抢光, 剩下的就是搬桌椅。
椅子还都被搬的差不多,只剩桌子。
温年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揪着自己桌子的桌角, 往后门拽。
拽到一半, 一只手按在桌面上。
“我来。”陈迒说。
温年都习惯了, 立刻喜笑颜开:“辛苦辛苦。”
陈迒双手轻轻松松抬起桌子去了外面。
重新无所事事的温年就在板报附近转悠,期间发现宣传委员的错别字。
佟佳露恨铁不成钢:“我过去说说她!”
“说什么?”杨晓桃擦着窗台, 嘴角疯狂上扬, “说我的‘陈年烈酒’CP好甜吗?请你有嗑CP的觉悟,不要打扰人家撒糖!”
佟佳露觉得这话她必须要反驳, 但又无从驳起, 只能说:“陈迒那是心疼桌子被拖, 换成我这样干, 他也帮我!”
杨晓桃哦吼吼地鸡叫:“那你去试试啊, 我拭目以待。”
不争馒头争口气!
佟佳露挑个桌子就过去了。
但这桌子实在太尼玛轻了, 她想拽出温年那种“好沉好沉我不行”的feel,偏就是装不出来。
金鑫进来见了,说:“干嘛?舞桌啊?”
“……”
去他的试试。
佟佳露搬起桌子,说:“边儿待着去!少挡我路!”
“嘿!我这小暴脾气,你能不能……”
金鑫说着动了两步,撞上又回来搬桌子的陈迒,还踩了陈迒一脚。
金鑫“对不住”三个字都说出来两个字了,扭头见是陈迒,又立刻咽了回去,转而说:“我当是谁呢。陈迒陈同学也会为班级做贡献啊,会搬桌子呢。”
听这阴阳怪气,佟佳露叫他闭嘴。
金鑫说:“嘴长我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班里吵吵闹闹的气氛安静不少,大家往金鑫和陈迒这边看。
同学们或多或少都知道金鑫看陈迒不顺眼,但每次金鑫都是打打嘴炮,陈迒并不理会,两人出不了什么大事。
可今天金鑫也不抽什么风,追着陈迒后面又说:“我夸你了,你怎么也不言语?挺不赖啊,连破三个记录。这么牛逼,怎么看自己同学挨打时一个屁不放呢?哦,是不是跑的太快了?”
话音落下,陈迒放下桌子。
所有人瞬间神经紧绷,要问他们为什么,他们也说不清,就是觉得如果陈迒真怒了,绝对不是小事。
佟佳露赶紧过去踹开金鑫,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金鑫还有点儿想骂骂咧咧,但出去了,可他的那句“看自己同学挨打一个屁不放”,大家都听到了。
他们偷偷打量陈迒。
陈迒一个人站在桌边,离他最近的佟佳露尽可能保持平时放松的表情,但眼里还是透出几分警惕和疏远。
这幕让温年不舒服。
她以为金鑫说是的上次在窄巷的事,想和金鑫解释一下,也想过去找陈迒。
杨晓桃这时抓住她的手腕,冲她摇了摇头。
温年又扭头去看陈迒,他似乎也在看自己,但在对上她的目光后立刻避开了。
一中有规定,大考前一天的下午就上两节课。
温年他们做完大扫除也还不到五点,杨晓桃说想去新开的奶茶店喝奶茶,温年没拒绝。
等奶茶制作时,温年听佟佳露说了金鑫和陈迒的事。
和彩虹帮有关。
距离一中不远的一处篮球场一度是一中男生放学后最爱去的地方。
直到年初,以邵亮为首的职高学生也发现了这个地方,就说这个地方从此以后是他们的地盘,谁来打谁。
一中的人不想和职高的有牵扯,虽然这事窝火,但还是忍了,不去就不去。
暑假里,金鑫初中时的好朋友从外省回来找他玩,两人叫了几个以前的同学去打篮球,用了这个篮球场。
“这事也没法儿说怪谁。”佟佳露说,“金鑫那哥们儿不知道有这么个事,自己提前已经在篮球场玩上了。”
金鑫他们几个一看,心想就玩玩呗,邵亮他们还能在这儿盯梢呢?
结果,他们还就被邵亮这些人逮个正着。
金鑫他们无一例外和邵亮他们打起来,也不意外地打不过,被抓了。
邵亮这人又损又坏,让金鑫他们叫爷爷再磕个头这事就算完,他们自然不肯,金鑫的那位朋友反抗最激烈,又挨了一顿打。
这时候,陈迒路过篮球场。
金鑫立刻向陈迒求助,让他帮帮忙。
邵亮说:“陈迒啊,要跟他们一起吗?咱俩好像还没动过手,我不知道你本事多大呢。”
陈迒淡淡地看了一眼他们。
他的同学,除了金鑫的朋友被打的趴在地上,剩下全被摁着跪地。
金鑫眼里全是哀求,而陈迒说了句:“没兴趣。”便走了。
“从那之后,金鑫恨死陈迒了。”佟佳露说,“所以他俩一对上,金鑫就犯病。”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温年和杨晓桃听完后,杨晓桃可能是憋了有一会儿,才小声说:“这事要换我,我也得生气。陈迒怎么能……”
温年打断:“哪条法律规定是个人就得见义勇为乐于助人?”
杨晓桃小鸡啄米点头,你漂亮,说啥都对。
可佟佳露不爱听:“这事是跟陈迒没关系,但陈迒那么冷漠就对?”
“可是……”
“温年,你就是因为陈迒帮了你,所以有滤镜。”佟佳露说,“可在这件事上,陈迒确实没帮金鑫,金鑫不可能一点儿怨言没有。”
温年想说陈迒不是只帮她,他还帮团仔,帮赵奶奶。
但她知道,一个人如果在道德层面被人指摘了,那么除非这个做出大善举,否则很难扭转别人的印象。
这个奶茶喝的一点儿不愉快。
回到67号,许扬正准备出门。
许扬婆婆已经出院,目前在家静养,不用她每天再守夜。
但这么久的治疗,费用不是小数字,许扬现在增加了直播次数,晚上七点到十点还有一场。
“回来了。”许扬套上皮夹克,“饭都备好了,我……”
“表姨。”
“啊?”
温年急需一些让自己有判断的佐证,不然她心里不舒服。
“表姨,如果你在路边看见自己认识的人被打,你会帮忙吗?”
“必然啊!”
“……”
许扬叉着腰,爆炸头今天格外蓬松:“我小甜甜出了名的讲义气,路见不平必定拔刀相助!要不我……”
“你快去直播吧。”
温年摆摆手,进了小楼。
许扬还在那儿说自己以前帮朋友勇闯棋牌室,跟人家单挑的事……温年一点儿不想听,她心里更不舒服了。
晚上八点多,温年借着下楼斟水的工夫,连把厨房里的垃圾放到外面。
打开门,陈迒站在自家门口。
大扫除时发生的事以及佟佳露的话顿时浮现在脑中,温年一时沉默。
陈迒看她一眼便垂下眼眸,转身回去开门。
温年这才开口:“这么晚回来啊。”
“嗯。”
“那……那我先进去了。”
“嗯。”
防盗门关上,将空间隔离成两个。
陈迒拧锁的手微微一顿。
他想起书包里的水瓶,原想给她,但在67号门口徘徊半天都没去敲门。
现在再看,也还是不要敲门。
*
温年失眠了。
她想了很多,以至于早上差点起晚了,耽误考试。
她奢侈地从巷子一出来就打车直奔学校,等赶到考场,觉得这钱花冤枉了。
最后考场的同学都太放松了。
来了的基本都在吃早点聊天,还有打牌的,没来的估计就是单纯想补补觉,错过一门两门也无所谓。
温年深吸口气,走到最角落的位置。
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看她,不同于那些仅仅出于好奇的目光,有些目光让她厌恶。
温年坐下后,她前面的男生就开始找她要微信。
她明确拒绝,男生死缠烂打。
她保持沉默,男生就开始用他的椅子撞她的桌子。
“美女,加个微信聊聊呗。”男生说,“我早知道你,就等这个亲近的机会呢。咱们有缘是不是?”
温年冷着脸,说:“你再晃一下桌子试试。”
“哟?有脾气啊。”男生笑得不怀好意,“我晃的不好还是撞的不好?咱俩找个地方,你教我慢慢改。”
其他男生听了这话都发出别有内涵的笑声。
温年恶心死了,对这种人就必须想办法治他。
她从刚才就开始录音,只要再激怒他一下,让他找茬儿,她就泼他一脸水,到时候他肯定急,那正好把事情闹到教务处去。
温年心里都盘算好了,但班里忽然又安静了。
她紧绷的那根弦不得不分散一下,转过头,陈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还从教室后门进来了。
他走到她的身边,温年问他是有事吗?
陈迒没答,脸冷的不行,看着温年前桌那人,问:“你很喜欢晃?”
话里的挑衅是个人就能听出来。
男生蹭一下站起来要怼回去,就发现自己比陈迒要矮将近一个头,身材倒是看起来差不多瘦,但陈迒不是简单瘦,男生是实打实的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