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露早已麻木。
自从昨天马令芳问她主任哪里找自己了,她说自己可能癔症了幻看了,她就都看开了。
人生嘛,得过且过。
“说点儿正事吧。”佟佳露插话,“程璐招了。”
在许扬明确表示学校要给说法后,马令芳和郭老师等运动会彻底结束,集合舞蹈队的人,又询问了一遍情况。
套话这项技能也算是老师的基本素质之一。
马令芳和郭老师一唱一和,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外强中干的程璐说了实话。
原本,程璐的计划是自己划破自己的衣服,嫁祸冯思怡。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是干坏事的都无法避免心虚,程璐在划破自己衣服后,因为紧张被休息椅的腿儿绊了一跤,手正好抓了一下墙上的海报。
程璐当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好像掉了,但没听见声音。
她找了会儿,没有发现异常,就又赶紧离开休息室了。
而好巧不巧,那颗大头钉就掉在了温年的鞋里。
佟佳露:“综上,虽然你本不该倒霉,但你就是这么倒霉。”
温年:“……”
温年:“那这件事怎么解决?”
“昨天马老师已经叫来程璐和冯思怡的家长。”杨晓桃说,“估计他们这边有了共识,马老师就会联系你表姨。”
这样的话,事情就算是解决了。
半小时后,大家围在一起吃饭。
许扬象征性地表达了感谢,之后就开始扯她年轻时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就是因为她太过美貌,引人嫉妒。
温年和陈迒根本不听,低头吃饭。
而佟佳露则对许扬有了新的认识:敢情你是这样的许姐!
只有杨晓桃听得津津有味,捧哏似的接话,弄得许扬越说越带劲。
温年忍不下去,叫她快吃饭,歇会儿嘴。
“我多说几句怎么了?”许扬说,“今天是祖国妈妈的生日,我高兴!”
“……”
提及生日,杨晓桃好奇:“温年,你生日几号啊?”
“她啊,12月27号。”许扬抢答,“是吧?阿雪。”
听到那两个字,温年瞬间炸毛。
可在座的人都听到了,佟佳露问阿雪是谁?
许扬得逞地挑挑眉:“就温年啊。”
温年出生的那天,北城迎来初雪。
颜清从产房推出来,看到窗外飞舞的雪花,觉得冰天雪地的琉璃世界很美,便说女儿的小名就叫阿雪。
温年小时候常听外公外婆讲她小名的由来。
她外婆许是在国外待久了,染上外国人的浪漫思维,告诉温年她生日那天要是下雪了,一定要许愿,百分百会实现。
所以温年一到生日前夕就会“做法”。
各种求老天爷下雪吧,人家做晴天娃娃,她做雪天娃娃,反正就是一心求雪。
然后事实就是——
“这十几年,除了你出生那天,你生日时没下过雪吧?”
“……”
这件事是温年心里的痛。
偏偏许扬还说,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阿雪。”杨晓桃笑笑,“很合适啊。”
佟佳露深以为意地点头:“是啊,你经常白的我晃眼,和雪有一拼。”
“……”
温年不想理她们,低下头继续吃饭,余光瞥见一直默默不言的陈迒好像在走神。
她以为他也在笑话自己小时候幼稚,信这种话,嘟囔:“谁还没年少轻狂的时候了。”
陈迒看她一眼,继续吃饭。
下午三点左右,佟佳露和杨晓桃离开,陈迒也回家了。
许扬背着温年上楼,给她斟了一瓶水,还问她要不要尿桶,遭到果断拒绝。
“那你自己在家待会儿行吗?”许扬看看时间,“我去直播间打一晃。”
温年本来就因为害许扬不能工作而愧疚,听到这话,让她赶紧去,她就在房间里,不会有事。
许扬点头:“有事电话。”
院子里传来防盗门上锁的声音。
温年蹦跶到书桌那里拿了本书,然后躺回床上。
她有午休习惯,今天因为同学来没睡,现下困意袭来,没看十分钟的书就睡了过去。
等温年再醒来,时间过了半小时。
她揉揉眼强迫自己别再睡,不然晚上睡不着。
温年想刷刷手机,醒盹儿。
视线一扫,她看到门那儿的墙壁上有什么黑色东西滑过。
她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再看。
这次,很清晰了。
是一只壁虎。
看到它,温年第一反应是叫陈迒。
第20章 小城故事
温年用眼睛找手机。
找了一圈, 没找到。
她又用僵尸的速度在被子里摸索,还是没有。
心脏咚咚狂跳。
温年死死盯着墙上那只壁虎,祈祷它爬出去, 她好起来找手机。
壁虎的回答:扫尾巴。
这一扫,差点给温年的魂儿扫没了。
她一个起身打开窗户, 喊了一声陈迒。
都是邻居, 他会听到的。
于是, 温年一面盯着一动不动的壁虎, 一面喊陈迒。
喊到嗓子冒烟, 陈迒也没有回应。
事到如今,求人不如求己,温年先出去再去求人。
她捋着墙边往门那里蹦跶、蹦跶, 心里默念着壁虎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可她不过蹦了几步,那壁虎就跟知道她心思似的, 滋溜一下, 爬到了离门更近的位置。
“……”
温年吓得紧急后退, 碰掉了许扬留给她的凉水瓶。
一声巨响,水花和玻璃四溅。
陈迒刚才在听音乐, 戴耳机。
这是他做手工时的习惯, 可以有效隔绝外界干扰,专心致志。
池林中途发来一条语音, 他点开听, 听完之后, 有那么几秒短暂切开了音乐。
也就是在这个空当, 他听到对面传来的响动。
摘了耳机, 陈迒跑上二楼进了工作间打开窗户, 喊了一声温年。
温年袜子湿了。
幸运的是玻璃碎片没有划伤她。
听到救星的声音,她也不敢动,说:“陈迒,你快来。”
说完这话,不仅陈迒,温年自己也愣了。
她的声音怎么变成尖叫鸡了?
温年摸摸喉咙,想再发声听听,陈迒又说:“我没有钥匙。”
“我……也没有。”
钥匙在楼下的小柜上。
嗅出一丝危险靠近的壁虎又爬了,这次是往温年这边爬。
温年腿软,鸡皮疙瘩冒出来:“陈迒。”
“马上。”
陈迒放下这话便离开了工作间。
没过一分钟,他的声音又从温年门外传来。
“我现在进去,可以吗?”
“等等!”
温年看看她和壁虎之间的距离,问:“壁虎受惊吓会不会乱跑?”
“……会。”
“那,那怎么办?”
“闭眼吧。”
“……”
闭眼更可怕好么,它要是爬自己身上来怎么办。
温年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这人有三怕:怕黑、怕鬼、怕虫子。
一遇上这些,她基本战斗力为零,智力也会退化,完全任凭宰割。
“温年。”陈迒说,“闭眼。”
“可是……”
“我很快。”
“什么很快?”
“你开门就知道了。”
陈巨人还会制造神秘感了。
温年抿抿唇,心想她这金鸡独立也快坚持不下去了,不如来个痛快。
“那你数一二三再进来。”
“……”
“一、二、三——”
话音落下,温年闭上眼。
几乎同时,那雪松味道的风扑面而来,其中还混合着一点点薄荷沐浴露的气味。
陈迒单手搂过温年的腰。
注意着她受伤的脚,直接把人抬起,让她双脚离开地面,然后带她出去。
空余的那只手反手关上了门。
温年再次睁开眼,人已经在过道。
这也太速度了吧?
陈迒放下温年,看她湿了袜子,问:“伤口湿了吗?”
“没有。”温年说,“当时这只脚翘着。”
“嗯。”
陈迒让温年站着别动,返回她的房间。
看着陈迒背影,温年就觉得没事了,可以踏实了。
几分钟后,陈迒手里拿着一团纸巾出来。
温年别过头:“拿远些,越远越好。”
陈迒把壁虎送出一百米外。
大概是刚才的捉捕太刺激,壁虎被放到地上后居然没有立刻窜走,而是留在原地。
“快走。”陈迒说,“以后别来这家。”
壁虎:“……”
回到67号,陈迒可以走防盗门了。
看到门口那个裂了的水缸,他不知道许扬回来后会不会找他算账。
进了小楼,温年还在原地。
陈迒问:“许姨呢?”
“去直……嗯嗯!”温年清嗓,“去……直播间。”
陈迒点头,看着她。
温年脸上发烧,这声音也太难听了,根本不是她。
“你……”
“你是老年人,嗯嗯,耳朵吗!”温年说,“我叫你……嗯嗯嗯嗯!我叫你那么多声,你聋了?”
陈迒戴着耳机哪里听得到?
想想,他说:“你还是你别说话了。”
“……”
他居然敢嫌她!
温年气死了,蹦跶着要回房。
陈迒拉住她,说:“我先去收拾碎片。”
“……”
气得差点忘了。
温年吞口口水,试图润润嗓子,尽可能控制着音调说:“我要喝水。”
陈迒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温年房间门口。
他问温年要不要换袜子?
温年听到时还有些惊讶,因为像陈迒这种直来直去的思维,应该是直接问袜子在哪里。
他这么说,就给了她要不要让他帮自己的余地。
温年回想放袜子的抽屉里没有敏.感的衣物,给他指了位置。
拿到袜子,温年换之前告诉陈迒背过身去,不许看。
陈迒照做。
等换好袜子,温年喝着温度适中的水,优哉游哉地监督陈迒收拾碎片,那感觉就像地主婆在虐待未成年。
温年说:“你一定收拾干净了。”
陈迒:“嗯。”
“不然回头又扎了我的脚,”温年一顿,“本来就丑的不行了。”
她后半句说的小声,但陈迒听见了。
陈迒仔仔细细将地面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一个碎片后,封好袋子,准备一会儿扔出去。
转过身,他看到温年坐在椅子上发呆。
是还在意脚的事情?
陈迒抿抿唇,想起在医务室她红了眼睛,心口莫名有些堵。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想说:“你的脚是你舞蹈跳得好的证明。”
温年一愣,抬起头看向陈迒。
男生还是习惯穿一身黑,站在房间中央,高大的身躯显得房间更小了。
明明是走高冷路线,偏偏手里拎着一个粉色垃圾袋,害他又接了地气,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反差萌。
温年望着他的眼睛,依旧带着淡漠,却也有清澈的真诚。
她有些不敢再直视,别扭道:“你又懂了?也没看过我跳。”
“……”
“不过。”温年莞尔一笑,“有进步。”
“什么进步?”
“就是你的……”
话没说完,陈迒手机响了。
佟佳露打来的,上来就问陈迒他在哪儿?
陈迒怔了下:“在家。”
佟佳露又说:“杨晓桃这个傻缺!非要和温年用同款手机壳,把温年手机带走了都不知道!还是许姨打电话才发现的。”
“……”
“许姨说,直播间出了点儿小状况,她得晚些回去。”佟佳露叹口气,“温年要是饿了,就让你去帮忙给她热下饭。要是不饿,就等许姨回去。”
这番话光是转述就让佟佳露烦躁。
大小姐就是麻烦啊,但还就是有人时刻惦记,吃个饭都得整个双向选择,看大小姐心情。
可偏偏杨晓桃给她打电话时,她也极没出息地想过,要是陈迒没时间过去热饭,她可以去。
疯了,一个个都抖M。
佟佳露又叹了口气:“我现在去晓桃家拿温年手机,你要是没事就过去找温年吧。一个半残疾。”
后半段,陈迒点的公放,温年都听到了。
她想说:你才半残疾呢,天天担心自己没头发。
挂了电话,走廊之上飘过不怎么和谐的安静。
虽说佟佳露电话里也拜托陈迒过来照应,但温年还是觉得不太合适,毕竟那什么男那什么女。
可如果遇到什么事,除了陈迒,她又还能指望谁?
纠结,困难。
温年也叹了口气,陈迒这时说:“我去一楼客厅,你在二楼。”
这个安排倒是蛮人性化。
可温年现在没有手机,她的嗓子又……
“等我一下。”陈迒回了自己家。
温年不知道他脑子又想到什么,该不会再拿出一个堪比手电筒一样有冲击力的老物件吧?
她有点儿担忧,但还有些说不清的期待。
结果,陈迒给了她一个手摇铃铛。
“你别关门。”陈迒说,“有需要就用它。”
温年憋了半天,憋不住笑起来:“这不合适啊,你又不是服务员,对你不尊重。”
陈迒说:“无所谓。”
见他似乎真的不在意,就完全是为了解决问题,温年看看手里的铃铛,摇了两下。
“那,随摇随到?”
“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还真没有温年不敢享的福。
她会跳舞、会钢琴、会三国语言,还会各国礼仪,会一切上流社会家庭女孩该掌握的技能,这里面也包括:使唤人。
是时候重回温家大小姐的巅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