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吗?”温年问,“只要我摇你就会出现,不管什么时候。”
这是个不可能肯定的答案。
如果她在东,他在西,即使她不停地摇铃铛,他都不会出现在她身边。
可依着小酒鬼现在的状态,但凡他说一个“不”字,她肯定大闹特闹。
陈迒叹了口气,走上前,拿起床上的铃铛递了过去。
“只要你摇它,”他说,“我就会出现在你身边。”
温年先是愣了愣,像是不敢相信。
直到双手接过铃铛,闻到了那上面沾染着的雪松味道,她才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仰头说:“骗人是狗。”
陈迒说:“不骗你。”
因为得了铃铛,又或者说是得了一个承诺,温年心满意足,可以踏实睡了。
陈迒也没走,将椅子放在门口坐下,等她睡着,以免中途再出现什么问题。
温年入睡得很快,脑袋有一半埋藏在被子下面。
怕她呼吸不顺畅,陈迒过去拉下来一点被子。
女孩睡着的样子像个小孩子,丝毫不见平日里处处讲究礼貌教养的样子,只有纯净的乖巧。
陈迒看着,又看看枕头边的铃铛。
其实,也不是只为了哄她,如果……
“哎呀。”
睡梦中的温年似乎梦见了不太高兴的事,皱着眉,推开些被子,翻了个身。
而这一动,她的衣服从肩膀滑落下来了一点,并不多,什么都挡的严严实实,但是露出了一点点带子边。
粉红色的。
陈迒浑身一震,慌忙将被子又拉上去。
可大约是热,温年烦躁地又拉了下来,露出的带子也又多出更多粉红色。
最近这段时间做梦梦到的内容登时浮现在陈迒脑海里。
不再是跳舞,也不再只是看着他,他恶劣地加了一些别的内容……画面在这会儿格外清晰。
陈迒不禁看向温年的唇,粉润柔软。
他口干舌燥得厉害,立刻断了视线,退回到房间门口。
生怕再多待下去,自己会做出梦里做的事。
*
温年熟睡后,陈迒放回椅子,关上房门。
他翻找许扬电话,刚要拨号,院子里的防盗门开了。
陈迒下楼,遇上回来的许扬。
“诶,你在了?”许扬拎着一袋水果,“我同事家种的橘子,你拿走尝尝。”
陈迒没要,说了温年的情况。
许扬听了不太信,笑道:“那丫头又吃烧烤又喝酒?我滴妈,这要是让她亲妈知道了,可能得跟我断绝关系。”
陈迒沉声说:“她不知道饮料里含酒精。”
这语气莫名有点儿护崽老母鸡的味儿,许扬啊了声,抓抓爆炸头,又说:“那饮料她妈也不让她喝啊。来我这儿,可是让她‘破戒’了。”
为什么饮料都不让喝?
陈迒并不爱喝饮料,嫌甜,但就算如此,他也不理解为什么家长连喝饮料都要管。
许扬抓了几个橘子塞到陈迒手里,算是解释了一下:“她妈管她很严,千金小姐么,生活的逼格比较高,像是饮料烧烤什么的,不健康。”
陈迒觉得这样管的也还是多,问:“她妈妈二十四小时都盯着她?”
“盯着她?”许扬笑了笑,“她妈手底下管着一千号人,最没工夫管的就是她。都是丢给管家管,等到时候问问管家就知道了。”
印象里最深的一次,是颜清连续在公司加班一个月。
某天,她们俩通话。
许扬听她这样工作,问她不惦记温年吗?不回去看看?
颜清说:“不用,管家在。”
“管家和你能一样?”许扬说,“那孩子不得妈陪着?还有温振渊这个做爸的,太不负责任了。”
提及温振渊,颜清沉默。
许扬又说:“你得花时间陪陪孩子,工作做不完。”
“我陪她她能上好大学吗?”颜清反问,“她该独立一些。我听管家说她最近练琴很不积极,还私下喝了什么奶茶……平日里的规矩都白教了,和她爸一个样子!不成器。”
许扬听呆了。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每天坐下练几个小时的琴还不够?还要怎么积极?
还有,小姑娘不喝奶茶喝普洱吗?
“阿清,你变了。”许扬说,“你念大学时不是这样的。”
“你也说是念大学时,我现在几岁了?”
“可你不能把你认为某些你错失掉的,又或者……啧,我也不会说。总之,你不能把你的东西强加给温年。”
“强加么?那没办法,谁叫我是她妈。”
许扬一直认为颜清是因为爱上温振渊才扭转的性格。
而他们的婚姻成了颜清的手铐脚镣,她无力承担,就只好把重量往温年身上移。
偏偏温年又因为从小缺少父母的爱,对颜清逆来顺受,让颜清的掌控越来越强,母女俩的关系也扭曲了。
想想,温年阴错阳差来了怀蓝,或许要比留在那个豪华的大房子里要好……
想的远了,许扬把思绪收回来。
看看陈迒,她还要说什么,突然一拍脑门:“我这脑子真完蛋了!池林外面等你呢。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我下午见了老池,老池说你破天荒托了他件事。”
陈迒说:“没有。”
就两个字,抵许扬那一堆,愣是让许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该从哪个切入点问了。
但不管啥事吧,许扬说:“有事尽管说,别说这里涉及我外甥女,就是你,许姨也帮。”
陈迒回自家放下橘子后,出来找池林汇合。
池林在小广场等了有一会儿,见人终于出现,看看时间,笑道:“耍大牌耍过了啊。”
陈迒没说什么,跟池林离开南甜巷子,开车去了东边靠近郊区的一家工厂。
这个时间,这一片地静得像一片荒坟。
几个紧挨着的小楼,只有一栋亮着灯,一扇窗户前,站着两个人。
陈迒和池林进了小楼。
陈迒一出现,站在墙角的邵亮就喊他。
“陈迒!陈迒!”邵亮带着哭腔,“我错了!以后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陈迒淡淡看过去一眼,过去找池国栋。
池国栋身边站着个小个子男人,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像海绵宝宝,自带蠢萌气质。
凭这样的外表,谁也看不出他是怀蓝这里人人畏惧又敬重的杨哥。
“杨叔,麻烦您了。”陈迒说。
老杨笑着拍拍陈迒肩膀,说:“你池叔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就别和叔客气了。不过啊,你们还都孩子,出出气完了,别把事闹大。”
陈迒点头。
一旁的池国栋说:“小年轻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咱们外边抽根儿烟去。”
池国栋和老杨离开,池林也没兴趣旁观,跟着一起出去,还能监督他爸少抽两根。
偌大的厂房剩下陈迒和邵亮。
陈迒走过去时,邵亮噗通跪下,求饶:“真错了!兄弟!咱们还都学生,不至于叫杨爷出马,我……对不起!以后我见了金鑫绝对躲远远的!”
其实,邵亮和金鑫的事,陈迒一开始没插手,后面也没想插手。
但邵亮太狂,孔家奇谁也没惹,不仅被打了一顿,还因为这件事让同学议论,连带着他父母都要被诋毁。
陈迒不是圣母,不会说因为孔家奇的遭遇就产生特别的同情,但他知道孔家奇父母为救人牺牲了,孔家奇以及他的家人该得到起码的尊重。
“如果今晚没找你,”陈迒说,“金鑫和孔家奇……”
邵亮哆嗦了下。
上午的篮球赛,邵亮颜面扫地。
最后同意道歉,他确实是在心里盘算好了,等这几天找个机会把金鑫和孔家奇打一顿,只要别闹得太大,骨折住院什么的他都能兜的住,这样就算把面子找补回来了。
在邵亮的认知里,一中学生随便他欺负。
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撞上陈迒这个硬茬儿!
“我知道错了!”邵亮说,“你现在打死我,我也不敢了!咱们这次就过去吧,行吗?陈迒,我求你了。”
陈迒目光移到邵亮的膝盖上。
邵亮一开始没明白,之后突然狠抽自己嘴巴:“我混蛋!我癞蛤码!那女孩,我绝对一根头发都不会惦记!我发誓!”
五分钟后,陈迒出来。
老杨一看事情解决了,他也算功德圆满,约池国栋过几天去钓鱼,又吩咐让小弟将邵亮带出来送回家去,自己先走了。
陈迒和池林还有池国栋等他们都离开了,也往车子那边走。
池国栋说:“这就完了?这不过家家嘛。”
“爸,您这什么话啊。”池林哭笑不得,“难不成您想看小迒火.拼?”
池国栋搓搓后颈,心说也是,他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认识陈迒三年了。
在他心里,陈迒和自己儿子没什么区别,池林也拿陈迒当弟弟看。
陈迒性子最沉稳,从来不会和谁有什么矛盾,这次居然让池林和他商量找老杨出来平事,简直就是……活见久。
池国栋认为年轻人的这个词形容的相当贴切,又说:“那这次就是为许扬那外甥女?小姑娘没吃亏吧?”
陈迒踩中一颗小石子,差点儿滑一下。
他看向池林,池林一副雨我无瓜的样子。
可惜他爸没配合,当即拆台:“对,你哥和我说的。”
池林:“……”
陈迒叹了口气,让池国栋很快经历了第二次活见久。
他把孔家奇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池国栋听着,手里的烟灰都忘了弹,问池林:“他这话比一年和咱俩说的都多吧?”
池林笑道:“嗯,多。”
陈迒:“……”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池国栋咂咂嘴,“不过,你这事做的对。你同学的爸妈是英雄,咱们就是得保护这样的孩子。”
陈迒:“嗯。”
事情算是捋顺了。
陈迒去开车门,池国栋突然又凑过来:“那这就和许扬那外甥女没关系了呗?”
陈迒:“……”
池国栋失望呐。
他不愁陈迒的一切,就愁陈迒这张嘴和这个情商将来怎么找个伴儿。
他还以为这次的事是小子开窍的开始呢,合算还是为兄弟,与女人无关啊。
池国栋长叹一声,坐进后座眯一会儿。
池林笑着摇摇头,打开车门上车前,也问了句:“真没关系?”
“你怎么……”
“只要你说没有,我绝对信。”池林挑眉,“但你要是撒谎了,小心温年不理你。这是撒谎的代价。”
“……”
陈迒上车,保持沉默。
第30章 甜蜜蜜
温年头痛欲裂地醒来。
喉咙干的像是开裂的土地, 呼吸时还有撕裂似的痛。
瞥见桌上有水瓶,她立刻爬下床去喝。
是温水,不凉不热刚刚好, 喝着很舒服,她喝到一滴不剩, 嗓子终于稍稍畅快了些。
看着身上还穿着昨天外出时的衣服, 她就以这副样子睡进被子里……温年洁癖要发作。
她打开窗户透气, 准备一会儿换洗床罩床单。
一楼, 许扬大爷似的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温年醒了, 许扬呵呵笑:“稀奇啊,真稀奇。”
温年这会儿还难受着呢,没工夫和小甜甜说相声, 直奔卫生间。
许扬趿拉着拖鞋跟过来,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说:“你居然又吃烧烤又喝酒, 你忘了曾经的你多么仙不可攀了吗?”
吐掉嘴里的水, 温年说:“那饮料里有酒精是不是?”
“对啊。”许扬点头, “小迒说你喝了三瓶,牛!”
“……”
许扬大概说了说昨晚的情况。
其实温年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记得自己和大家在天台聚会, 她喝了那个好看的饮料,然后就……很模糊, 只记得陈迒在她身边。
“行啊, 恭喜你解锁了人生新体验之醉酒。”许扬说, “但是吧, 我劝你以后还是悠着点儿。”
温年嘴里有牙刷, 说话含糊不清:“肿么了?”
“肿么了……”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 温年的房间里突然响起铃铛声。
饶是许扬在江湖上混过,也吓得差点儿从床上滚下来,毕竟铃铛这玩意儿,给她感觉就是做法用的。
许扬蹑手蹑脚来到温年门前,怕吵到温法师。
推开些门缝,她看见温年伸出一只胳膊在摇铃铛,人还躺得挺踏实,并没有跳大神……但说句实话,这特么的更瘆人啊!
许扬寻思赶紧找找有什么辟邪法器,手机在这时收到条消息。
陈迒来的。
夜深人静,铃铛声那么突兀,吵醒邻居倒也正常。
许扬蹲到角落里问陈迒怎么办?
陈迒:[没事]
许扬:[你来看看,吓死你!]
那边半天没回消息。
许扬琢磨别再是陈迒也怕了?还是这孩子实诚已经抄家伙过来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
陈迒:[她之前就摇过,说喜欢听这个声音]
许扬:[这什么阴间喜好!]
许扬:[你确定这铃铛不是什么邪物?]
陈迒:[我给的]
许扬:“……”
过了会儿,温年不摇了,继续睡觉。
许扬在门外又守了半天,看温年睡得很熟,松口气,心想到白天再说吧……
“你是真喜欢听铃铛声吗?”许扬问,“不怕告诉你,我都怀疑小迒也被上了身,但我不敢言语。”
恐怖片的弹幕里不都说了么,不好奇就不会死。
所以,在温年平静的状态下,许扬选择回房间No zuo No die保平安。
听完许扬这番描述的温年早就不刷牙了。
她寄希望于这是假的,她这是还在做梦,所以,她掐了许扬一下。
许扬疼得直哎呦:“干嘛啊?怎么对你表姨……”
“啊!!!!!”
温年嘴里的牙膏沫喷许扬一脸。
许扬:“……”
倒霉就倒我一个人是么。
温年疯狂跑上楼,关上房门,彻底掀开她的床。
铃铛就在被窝里。
一时间,温年觉得天旋地转,日月无光。
她都干了什么啊?!
她用力想,拼命想,可断片儿就是断片儿,从她喝醉以后的记忆集体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