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灵飞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双鱼玉佩。
它来自于朱崖岛梁冷烟的赠送,是她给她的赔罪礼,与之一同的还有黄盛手中的那一枚双鱼玉佩,但她确认过,黄盛的那一枚双鱼玉佩并没有什么异象。
曾经的六大宗门之一,广寒宫遗府的钥匙,有着一座大宗门的遗藏。
梁冷烟一定是不知道这一枚玉佩的来历吧。
她轻易地就将这一枚双鱼玉佩送到了她手里,还不知道错失了何等宝物,这枚玉佩是何等要紧之物,又代表着多么大的一个机缘。
这份机缘很大,大到能铺出一条通天之路,这份机缘也很重,重到能砸得人满头包。
顾灵飞不知道这枚玉佩代表着什么样的机缘与危害,但她知道拿了别人的好处,要将别人给的坏处也一并接着,只吃饭不干活的好事代价会更重。
那么大的一个宗门覆灭,代代都有人飞升的天仙道统,说没就没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谁又能知道呢?
天上的异象还未散去。顾灵飞捡起双鱼玉佩,圆月的清辉照射下来落在双鱼玉佩上,玉佩微微散发着冷冷的光辉,无形之中已同那天上的大月一样,有了几分高不可攀的清冷气质。
月光照耀之下,玉佩附近的灵气似乎流动的也快了。
留下这么玉佩,还是交出去给师傅?
这是她自己的机缘,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
第37章 庆典
天上月辉还没散去, 小弥峰上已经有不少弟子来此围观,惨遭黄显月哄走宿林江略微缓和了手脚,就撤去守护阵法, 放人进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惹了好大一场戏出来。”黄显月,当先就问。
宿林江体内灵气不停运转。那一阵当头寒气冻得他至今没有暖和起来, 若是有人摸上他的衣服一下, 便会对他感同身受。
只是几人都是他的经年故友, 没人会想来摸他一下量一量体温。这等举动, 太过亲密也太过失礼了。
他手脚僵硬, 面上被灵气逼出几分血色,显得无事。“老道士我也摸不着头脑呢。或许是我这一脉哪一位了不起的前辈,看我老道士诚心向道特意来此关照的?”
他这话就是纯粹的大话, 说出口都没人相信。
老道士的功法是什么个来历,他们三人心知肚明。说来老道士还是他们看着走上修行道路的。
四十多年前,老道士还不算老, 头上扎了一个发髻, 穿着件破烂衣裳, 还是个细皮嫩肉的小伙子,跟着老道士干些偷鸡摸狗的下九流生意混饭吃, 做过贼, 当过盗,胡同里边要过饭, 天桥底下算过命。
后来老乞丐死了, 也不知道细皮嫩肉的小道士在哪里摸来摸去, 竟然从老乞丐算命骗钱的那张破烂牛皮上得了修行的功法, 跌跌撞撞地走上修行路。当初若不是黄显月护持, 老道士早就没了。
从这开始, 那骗钱的牛皮纸还真让他参悟出来了几分天机,老道士越悟越多,身体也越修越老,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老腊肉一样的老道士。
他上品灵根的天赋沦落到左道修行,这次两筑基这样的关卡都没有成功破开,黄显月有心想要安慰他,却老道士抢了话题。
老道士“哈哈哈”几声大笑,筑基失败他倒是半点不觉得灰心丧气,朝着霍洵这位成功人士大肆欣喜恭贺,“霍洵,这一回叫你抢了些,老道士我可不会一直落在后头,小心我哪日就追上了你,也把你甩在后面。”
他得意洋洋起来:“说不得老道士我灵光一闪,下一秒就立地结出一颗混圆金丹来,也混上一句‘真人’来听听。你们都要叫我前辈了。”
霍洵知道老道士不想让她因为自己的失败而心有挂碍,故意以此来缓和氛围,插科打浑之间压抑伤感的气氛散了不少。
霍洵明白他的心意,心中动容,却生来不善言辞,万千思绪只在胸中,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嘴巴张开又闭上,好几次,才蹦出来一句话,“好。”
一个字简简单单,不知道的还以为霍洵是对老道士有意见。
黄显月与杨子坤对视一眼,修行之事,终究还是要看自己的。
劳老道士能够自己想清楚,这就再好不过了。只要他能保持这样豁达的心境,老道士再一次将修行提升至练气圆满尝试筑基,他一定可以马到成功。
老道士笑容不改,没有半分愁容,发自内心的喜悦充盈着他的脸庞,“依我看老霍筑基成功,这是大好的事情。宗门应该要为此举办一场庆典,将左邻右舍都邀请过来为老霍庆祝庆祝。”
老道士又看向杨子坤,“老杨,当时筑基成功,我也说要为你举办一场典礼来庆贺这件事情。老杨偏说他自己是左道修士,举办筑基庆典会引人笑话。现在这一回,老霍也成了,不如两回合在一起,你们俩的事情一起办。”
“现在我们水月宗有了三位筑基修士,又有谁敢,小看我们。不仅要办,还要大办。”
黄雪月当即就赞同下来,于是这件事,水月宗的庆典就这么定了下来。
黄显月手中的人都散入了宗门各个方面,李意肉眼可见地又忙活了起来。
这次要办的是一件喜事,即热要张扬声势,四处奔波给左右的邻居们送帖子、邀请附近的大小势力一同参加庆典也就不可避免到了。
这时候年纪小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大师兄李意要到处跑,她这个小师妹就可以趁着年纪还小躲在房间里安静修炼,直到庆祝宴会那一天,顾灵飞才和黄盛走出了房门。
黄显月身为宗主,身边最该有人随侍在侧,寒文虽然的黄显月的侍女,但这等场面怎么能身边只有一个侍女在呢?
这不是显得黄显月后继无人吗!
李意不得空闲,跑进跑出地到处忙,庆典哪里都需要他把持。这就到了顾灵飞与黄盛出场充脸面的时候。
黄胜站在黄显月左侧,顾灵飞站在右侧,一左一右,正好一对金童玉女般护持着中央的黄显月,更是显得今日盛装打扮的她高贵优雅,恍若神仙妃子降临凡间,一显仙家气象。
若论皮囊,今日来此的女修胜过她的不少,娇美艳柔各有千秋;但若论威仪气质却没有半个能比得了的。水月宗大权在握,在座没有哪一位女修能比她更有底气的了。
“黄宗主这一对金童玉女,可真是俊啊!”说话的这个人是距离水域中最近的奉来岛上新麻观的观主,只瞧了一眼她一左一右的两个小孩,顺口就夸上了。
“这个女孩看着才不过九岁,已经有练气二层的修为了。这是黄宗主去哪里找来的小天才?让老朽羡慕的眼热啊。”
顾林飞微微抬起头,露出自己羞怯的笑容,偷偷看了一眼,很是不好意思。心中却想到,这是今天第几个这么夸她的人了?这些人的台词都是串通好了,怎么都是大差不离的,没有半点新意。
新麻观观主,看见面前小女娃的娇娇俏俏的笑容,心中是当真在羡慕黄显月了。
九岁就有练气二层的修为,她才修行多久?黄显月探亲归来还不到半年,这么快的修行速度,筑基又需要多久?她得是上品灵根的天才了吧。
黄显月听见这人夸赞自己弟子,消热热切几分,“马观主,您可千万别再夸奖他了,这孩子我早就说过她了,她偏不听,每每夜里别人都睡下了,只有她还在那里打坐修行。您再夸她,她还觉得自己是对的,也不怕熬坏了身子。点点大的娃娃,哪里来的这么大气性。”
马远观嘴角略微抽搐,明面上是数落自家弟子,贬低了一通弟子不听话,话里的得意都要洋溢出来了。
都已经是修士了,还差那几个时辰的睡眠怎么滴?
马远观扫了眼自己身后恨铁不成钢的弟子们,听听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怎么修行的?你们呢?连个九岁的娃娃都比不过,一天净想着玩。
马远观越想越气。
“到底还是你把孩子教的好啊。”马远观转过头,一句话对付了场面,匆匆忙忙就带着身后的弟子们入了席位。
这天没法聊了。
这样的场面,黄显月已经历过数次了,顾灵飞呼出一口气,退到黄盛身后揉了揉脸,快笑僵硬了。
不过这也有一桩好处,她倒是将水月宗附近的势力以及许多弟子认了个脸熟。
水月宗附近还有不少的修行势力,但值得一说的只有三家,分别是商曲岛姜家,来的是当代家主、筑基修士姜延,同章岛武家,来的也是当代家主、筑基修士武新萌,以及顾灵飞刚刚见过的奉来岛新麻观观主,马远观。
这三家都是有筑基修士存在的家族,值得水月宗高看一眼。他们也很给脸面,带着门人弟子亲自来了。
练气期的势力,也多是以家族为主要模式,或者某位修士将旗子一竖便聚集了一帮人叫个某某岛某某堂的名号,山大王一样的做派,一看就是不长久的。
这些练气势力有不少想要投靠水月宗,言辞热切,恨不得为水月宗马前卒。
黄显月却一个也没有答应。到底都是左右同道,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也一个都没有拒绝。
这些练气势力都是些散修,人员复杂,修行低微,收下他们没有半点好处,宗门平添负担罢了。水月宗此时声势已足,要紧的便是好生教导弟子,培养新的筑基修士,扎实根基才是首要。
此时,水月宗邀请的人员已经来得差不多了。门口唤名的执礼弟子都已经有了几分慵懒与身旁的人唠起嗑。
“你说咱们宗门这么大的一次盛典,会不会再招收弟子啊?”
“没听见理兰岛那边要修建新的别院,应该不会再招收弟子了吧?”
“要是招收弟子就好了,我妹妹今年已经测出了灵根,下品金水灵根,能入得宗门该多好啊。”
“你就梦吧你。我还想让我爹也加入宗门呢,最好再带上我娘,我哥和我几个外甥!全家都在水月宗那才是好的呢。可那能成吗?咱们水月宗自有规矩,招收弟子更是严苛不容半点徇私。”
“我不就想一想吗!想想又不违反宗门规矩!”执礼弟子反驳。
“你看那是什么?”执礼弟子一身惊呼,大叫道,“遇袭!宗门遇袭!”
灰暗的天幕之下,便连海水也是暗淡浑浊的。许是老天爷给面子,今日水月宗大喜,并未有雨水落下,算是难得的晴天。
暗淡的天幕之下,但见得远处有一道身影驾驭着十数丈高的巨浪不停向行中岛方向进发,威势赫赫,杀意凛然,来者不善。
巨浪进发到行中岛安浦城近处,却没有半点减缓声势的趋势,执礼弟子顾不得其他,当即就大叫道:“敌袭!敌袭!”
高塔上的值守弟子闻讯,看了一眼远处风浪高涨,大声朝海面叫道:“此乃水月宗海域,哪位前辈来访?还请速速停下!”
“此乃水月宗海域,哪位前辈来访?还请速速停下!”
“此乃水月宗海域,哪位前辈来访?还请速速停下!”
一连三遍,风浪未减,值守弟子却引来兴风作浪者的击杀。
一滴水珠携带巨大的力量自那人指尖弹出,直直射向值守弟子。
“叮!”
水滴似乎一枚钢钉撞上了铁板,被法禁拦住。
今日为了招呼诸位远道而来的道友,黄显月已经打开了整座行中岛的阵法,本意是为了避雨,此时却救了值守弟子一命。
“快通知宗主!有筑基强敌来袭!”
守钟弟子一听,当即就敲响了高塔之上悬挂的示警大铜钟。
“咚咚咚咚咚咚!”
铜钟杂乱无序,不停作响,急促交织,瞬间就传遍了整座行中岛。
黄显月当即脸色一变,手中金杯掷在乌木案几上,“各位道友,稍请安待,黄某去去就回。”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黄宗主遇此强敌,我等岂能安坐?正该追随黄宗主一起,为黄宗主助拳啊!”
这种事情但凡有一个人带头,后继之人必然跟上,便是有危险也会有侥幸的心理,想着倒霉的万一不是我呢?
霍洵与杨子坤都已追随黄显月前去应敌,留下老道士在此接待各位道友。这般一起哄,他就有些拦不住这许多人,还是阎洪海自发相助,终究是留下了殿上的各位来客。
顾灵飞虽也担忧敌人来此,但也要强撑着脸面应付小客人们。
“顾灵飞,你就不担心你师父吗?”
“我当然不担心了,”顾灵飞信心十足的样子足以欺骗住这一座的小孩,“我师父可是我们水月宗的宗主,筑基大修士,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边,我师父才不会输给敌人。”
这话不仅说服了一座小客人们,也说服了顾灵飞自己。
对,就是这样,师父不会输,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水月宗,这个样子怎么输!
但凡宗门立足之所,都有大阵布置,便是奉来岛新麻观那么个小作坊都有一座小阵笼罩道观。一来汇聚灵气,二来防备的就是敌人突袭。
黄显月赶往安浦城的路上,便以宗主法令开启了完全状态的守护阵法笼罩行中岛,金色的碗状结界倒扣在行中岛上,神秘的字符从各个方面飞起,一道道符箓加强整个法阵的威力。
顾灵飞看着神秘的字符,她好像认得这些“字”。
数量以万计的怪字,大概能分为三个意思,第一个意思是强化、坚固,第二个意思是粘合、防御、不被攻破,剩下的怪字形状不同,意思却大体相似,顾灵飞认了又认,才发现大概是聚集、会和、不消散之意。
她不大确定最后一种,但前两种她是十分肯定的。
“这是哪种符法?怎么从未曾见过?”马远观心中暗自惊叹于水月宗家底厚实。
好大一处阵法,说布就布置。这么大的阵法,一旦开启,每一天都是流水的灵石不断消耗。阵法越大,效果不一定会更强,但消耗的灵石一定会更多。
仅仅开启一次阵法消耗的灵石,就是他这个筑基修士看着也是肉疼。
更令他惊讶的还在阵法之上的符文。
当今天下,若论符法皆是祖自灵霄宗符元道君。虽然符法之上的真正重要的秘密不会外传他人,但一万多年的历史了,多少会有些溢散在民间的旁支末法,得以让天下散修一窥符道奥秘。
今日自水月宗大阵处看见的这些符文,完全是不同于灵霄宗的符文体系,如何能让他不为之惊叹。
他这一问却无人回答了。
不知道的无从答起,知道的绝不会告诉他。马远观自知自己问了个傻子问题,怏怏住了嘴,跑到角落外想要描绘下这从未曾见过的符文。
地上白纸堆了一地,他发现自己怎么都不能描写得与符文完全一致。
这些符竟然都在变化?
每时每刻、无时无刻不处于变化之中。
顾灵飞跑到马观远身边,惹得马观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被主人家抓了包,他咳了咳若无其事地将白纸收起。
顾灵飞实则并不在意他的描摹,在她这半个行家看来,他的描摹本就是离题千里,错漏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