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心伸出手在巧云面前晃晃:“巧云姐,你笑什么?”
“你现下模样和我头次见你时候一样,我看着高兴。”
何清心摸摸脸:“哪有!当年我才十三四岁,现在我都多大了,就是有驻颜丹每月吃着,眼神也不一样了。”
巧云叹气:“你就会说扫兴话。说说,在西流山怎么样?”
巧云仔细听着何清心在西流山的经历,听到她说她被荣轩邀请还要在西流山半个月时,与何清心的欢快神色完全不同,她脸上带着担忧神色。
何清心叽叽喳喳说完后,这才将脖子上项链放在桌上,取出两颗固元丹和一颗金丹来:“巧云姐,你看。”又笑道:“有这三颗丹药,过段时间你就能恢复成金丹啦。”说着,就将丹药给她。
两枚六品固元丹加上一枚金丹,这是大礼,巧云没有收,她道:“清心,你为我做得够多,这丹药太珍贵,你还是自己收着吧,说不定日后有用处。”
何清心没料到巧云不肯要:“巧云姐,你这是做什么!有这三颗丹药,你就好啦。”
何清心说她的眼神同从前不同,可是在巧云眼中,现在的她拿着丹药的样子与她十三四岁时拿着丹药的样子没什么变化。
巧云将隔音罩打开,从外头看清心居是模模糊糊的样子,更别提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巧云姐?”
巧云正色:“清心,我有些话与你说。”
少见巧云如此正色模样,何清心也不由正襟危坐。
“清心,你先把丹药收起来。”
何清心乖乖从命。
“清心,我当年重伤垂死时候被伯父伯母所救,你是知道的。可是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当年是如何重伤的,是不是?”
“是啊,对你下手的人真狠。娘亲说怕是有不共戴天之仇才能下那种毒手。”
“不共戴天之仇?啧。”回忆当年所受痛楚,巧云狠狠闭上眼睛强自抑制心绪,稳定住不少之后才又睁开眼。
何清心早就担心地为她枕上菊花茶。
巧云一气喝半盏茶,方才继续说道:“伤我的人也是合欢宗女修,她也曾救过我,我当年也把她当救命恩人看待,和你一样什么好的都给她。”
“对你用那么狠辣手段的人是你的恩人?”何清心失声。
“是啊,我对她报恩成习惯,她享受也成习惯,后来我同她一样是金丹,有些东西我就不愿给她了,因为,里外里算起来,我回报给她的几乎可以说是我给她的许多倍了。”
“哦。”何清心有些疑惑巧云这么说的用意。
“但是她凭借恩情从我这里得东西已经成了习惯,我不愿意给她,她就觉得我亏欠了她,慢慢的慢慢的,我竟不知道,在她眼中,我竟成她的仇人,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那种。”
“啊?”
“所以,后来,我就成了在何家的那副样子。”巧云望着何清心懵懂模样:“清心,你觉得你我照这样下去,会不会也这样?”
何清心猛地站起来:“巧云姐,你胡说什么!”在合欢宗这么多年,何清心从未对巧云用这种暴烈的语气。
巧云反而笑了,强拉她坐下:“你听我说。我当年恨得要死,伤好后重回合欢宗却发现她已经魂魄不存,打听后才发现,原来她用对付我的方式对付别人,惹到并不能惹的人,被算计魂飞魄散。”
何清心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见过巧云当年伤势的她这么想是正常的。
巧云继续道:“后来这些年,我仔细想着我和她之间种种,我突然发现我也有错的地方。”
“巧云姐,你有什么错的啊?你知恩图报,是她贪得无厌痛下杀手。”
“我错在没有界限。做什么事都要有个度,我一门心思倾我所有去报恩,却没有注意到要有个界限,反而让她习惯了我的过度付出,当我不再能付出全部的时候,早已习惯我过度付出的她只会觉得我对不起她……”巧云见何清心听得懵懵懂懂,叹口气,继续说。
“我觉得她越来越过分,她觉得我对不起她,再加上旁人挑唆,我在没防备下差点丧命。”
何清心回忆起巧云当年奄奄一息的样子,慢慢点头,心情沉重。
“可是,清心,当年没被我养大胃口的她,也不是个毒辣女修,要不然,她也不能救我。”
“巧云姐……”
“清心,我没有掌握好与她的界限,导致她胃口越来越大,最后我被她害得九死一生。她没有掌握好与我的界限,所以她被贪欲所控制,最后魂飞魄散。”
何清心模模糊糊像是懂得什么,又没有完全明白。
“若是我当年不是那么倾其所有,而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确定自己不受损害情形下回报她呢?我见过这样的,也是合欢宗的,她们现下仍然亲如姐妹。”
“巧云姐,你的意思……?”
巧云望着何清心,没有回答。
何清心皱着眉,思索:“巧云姐,你的意思是我对你付出太多,但是过犹不及,你觉得我要有个度,是吗?”
“任何时候,对任何人,在利益这方面,都要有个度,不要付出全部。还有,无关紧要的话,少说,甚至不说。”
何清心皱眉点头,
巧云拍拍她的手叹道:“你这些年在凤凰山,虽说名义上是合欢宗弟子,但你又不靠双修法生存,反而以卖吃食与炼丹为生,与旁人没什么利益冲突,再加上还有我在旁边护着,所以也没出什么事。”
可是现在不同了,清心自己还是一片天真烂漫,巧云是经历过的人,如何听不出来荣轩对她有些男人对女人的偏爱,偏偏荣轩又是西流阁阁主,剑修大能,身上牵涉太多,清心所得到的偏爱不多,也足以让人垂涎利用。
清心再这样懵懂下去,会害了她自己。
但巧云也不能不让清心去,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难道无缘无故为这点恐惧就不要了?再说,清心在炼丹上确实有天赋,又凭什么放弃西流阁阁主的青眼呢?这青眼又不是用什么歪门邪道的手段得来的!
何清心伏在巧云身上,喃喃道:“巧云姐。”
巧云将何清心扶起来:“好啦,来,现在和我说说,想要去哪里买法衣和护身法宝?想买什么样的?”说着,对她俏皮地眨眼:“这法衣和护身法宝可是要买好的,可不能给堂堂西流山山主丢面子。”
何清心勉强笑笑。
巧云心中叹气,面上不显,不动声色引她说在西流山炼的丹药,说得她高兴起来,方才继续说起法衣和护身法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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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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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巧云满耳朵的教诲,何清心去了缀锦院——巧云姐说,那是修真界女修最喜欢买法衣的地方。
通过和田玉材质的大门,何清心心中惊叹:“怪不得女修都喜欢这里呢,太漂亮了!”庭院中精美的法衣攫住她的目光,让她都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玉璧闪过的光芒。
缀锦院,规制同凡间院落甚像,五进院子,庭院中设着各样架子,多种材质的法衣放在架子上,缀锦院中女修每人管着两个衣架,若有人注意到法衣想要买,那么就上前介绍。
法衣的价值是最不能瞒人,不对,是最不能瞒女修的东西,何清心虽不能确切看出法衣的材质究竟是什么,但她能确定,绝对不便宜。
不知不觉间,何清心将荣轩给自己买东西的令牌拿在手里,眼睛犹自望着一件件的法衣。
就有女修迎上来:“真人,您要什么样的法衣?”
何清心听到“真人”两个字不由脸红:“我姓何,不是什么真人。”筑基中期就成真人了?玉璧遮盖住她的出身和修为,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真人”这称号可是配不上。
“何姑娘,您要什么样的法衣?”自称姓张的缀锦院女修边引着她走,边笑着道:“不同的情形要不同的法衣,拜见尊长时候穿得要稳重,和同辈出去玩的时候就要轻松,去见……”她望望何清心,掩嘴笑着凑到她耳边:“男修的时候,怎么漂亮怎么穿!”
何清心低头笑,她从来不知道法衣还要分这么多种,道:“我去问问别人。”
用传音器联系荣轩很方便:“真人?真人?”
张女修见到何清心拿出的剑型传音器,目光闪闪,走到旁边,以示避嫌。
荣轩的声音传过来:“什么事?你在买法衣?”
听到何清心的疑惑,荣轩回道:“穿得庄重点就好。”余家老祖性情火爆,但长辈的持重是有的。又笑道:“去一趟,索性多买点,也别只买去陪我见人的法衣。”
何清心含糊应声,断联系后对张女修道:“我买两件去见长辈的法衣。”
张女修引着她向庭院后的房间走去。
“屋子里也有法衣?”
“不是,我们这儿屋子是试法衣的地方。”张女修回头笑道:“你要去见长辈穿的法衣自然是要好的,我们这儿越往里去法衣越好。”说话间,就带着何清心穿过两进院子。
行走间,何清心见到好几个美貌女修穿着法衣走出来,其中有位女修,她看不出对方修为,但是她穿的那件嫩黄色的法衣真好看啊,何清心忍不住望了又望,张女修见了笑道:“这是在最后那进院子里买的法衣。我带您去看看?”
这时已经走到第四进,何清心就不想去第五进,毕竟花的是荣轩的灵石,她笑着道:“在这儿看看就挺好。”说着,顿住脚步。
张女修见状也不坚持,笑带着她在庭院衣架中穿梭。何清心挑了两件看起来就沉着的法衣,一件银灰色的一件紫色的,张女修笑道:“你肤色本来就白,穿着它一定好看。”说着,带着何清心去屋子里试法衣。
对着水镜里的自己,何清心不由恍惚起来,她仿佛看到家世没败落的自己,若是何家没有败落,自己也该是这种模样吧。
张女修迅速低头将讶异神色掩盖住,又抬头对着水镜中的何清心笑道:“何姑娘眼光真好,这两件法衣衬得你和那水中荷花般。”又笑道:“可我总觉得,你要是穿件嫩黄色的法衣,更是好看。”见何清心不言语,又接着道:“来一趟,多试试也好。”
多试试也好,何清心身不由己地随着张女修到第五进院子。
最贵的是最好的——何清心望着第五进的法衣,只能想到这句话。
太漂亮了!太漂亮了!太漂亮了!
何清心连着试了三样不同的法衣,有嫩黄色的,还有雨过天青色的,另外一种颜色她都说不出来,就知道好看——试穿在身上更好看。
张女修望着更是赞不绝口,何清心终于忍不住心动地问起价格。
价格让她吓了一大跳,三件法衣中最便宜的也值十个百相丹炉的价格!
何清心连忙换下来,镇定道:“我先买方才那两件法衣就好。”怕自己忍不住买,连忙脱下走出房间,又拿出荣轩的剑型令牌笑道:“我去哪里付灵石?”
张女修还是笑眯眯地带着何清心去付灵石的地方——每进院子最中间的屋子就是,将剑型令牌放到巴掌大的小镜子上,金色光芒过后,就算付完灵石。
张女修又寒暄着带何清心出去,言语间让何清心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这边厢,何清心买了两件法衣的事荣轩已通过令牌知道。他揉揉酸胀的额头,难得走神想不知她买了什么样子的法衣,又赶忙将思绪拉回来。
他正在听有关问心门的消息,知己知彼嘛。
何清心高高兴兴走出缀锦院,又想到了什么——巧云姐说天方苑的护身法宝最好,但是缀锦院也是卖护身法宝的,干脆,直接在缀锦院买全了得了。
再次穿过和田玉大门,何清心心中纳罕:“怎么进个门玉璧还要亮一下呢?”不过何清心也没在意,说不定这是缀锦院的寻常事呢,她照样高兴地去找张女修。
第四进院子没找到,第五进院子也没有,何清心想想,那就去天方苑吧。
到第一进院子,何清心目光被角落衣架里的嫩黄色吸引住,她想到方才试穿的那件法衣,忍不住去看看,心里想着看看就走。
也是巧了,她找了两进院子都没找到的张女修正在那里和别的人闲聊呢。
“……出来,那么个小小的筑基中期,还能攀上西流山的大能,也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
“西流山的?”
“买法衣的令牌是西流山的。”张女修酸溜溜笑:“别看人家是筑基中期,可是合欢宗出来的,那手段,啧啧,了不得。”“合欢宗”三个字被张女修加重音,何清心的脑海中迅速涌起自己曾听到过的关于合欢宗的那些污言秽语。
那张女修又道:“费了半天劲,就买了两件法衣,还说什么去拜见长辈穿。”
何清心忍不住要靠点什么东西,张女修接下来的语气太恶心:“拜见长辈?在客厅里拜见还是在床铺上拜见?听说西流山山主有个师叔祖……”
两个女修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
她们提到奇水,让何清心再也忍不住出声:“要说话干嘛不光明正大些,背后说人的真恶心!”
那两人都愣了,与张女修说话的人连忙想转囿番,何清心连理都不理他,只直视张女修:“我原本想再在你这里买点东西,现在看来是不用了,你人恶心,卖的东西也恶心。”
说完转头离开,又想到什么:“你们卖多了东西就能多得灵石吧?真可惜,我刚刚找西流山的大能,让他和你们缀锦院的人说了,我这单,你一块下品灵石都得不到。”最后句话是谎言,但足够让张女修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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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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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门,何清心仔细观察下,原来,和田玉大门是经过炼制的,玉璧经过的时候,遮掩修为和出身的功能失效——在自己刚进门的时候,就有缀锦院的女修看出她是合欢宗的筑基中期女修。
去天方苑买件剑型护身法宝后,何清心又将食材买好,就回西流山。
突地,有人御剑行于身后,何清心刚还没在意,却听到那剑修问道:“敢问道友,你也是去西流山的吗?”
何清心淡淡点头,并不多言。
没料到御剑修士居然还直接跟着她一起,何清心心中戒备,手中按住飞行器的防御机栝,面上有些紧张。
那修士看出来,连忙道:“道友不必紧张,我也是往西流山去的。”
这时候,传音器响了,是荣轩的声音:“清心,回西流山了吗?”
见到何清心拿出的传音器,那修士面上笑容更是真诚许多:“道友,在下牧晏然,是西流山山主师侄。”他认识何清心手中的传音器的,那可是自家师叔轻易不给人的东西。
荣轩从传音器那里听到声音,对何清心道:“你把传音器给他,我和他说。”
何清心看着牧晏然对着传音器一阵点头,心中倒是确定他没说谎,接过牧晏然递回的传音器,道:“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