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以婳说道:“你们在车上等我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说完她掀起裙摆,跳下了马车,慕真迟疑了下,待在车上没有跟着下去。
黎玉漪怔了怔,掀开帘子朝着她走去的方向一看,一片衣角从拐弯处漏出来。
她一怔,忽然想到了前些日子傅彧送来私信的时候慕以婳对她说的话,顿时明白慕以婳要去做什么。
“她去哪儿了?”听到侍卫说的话,黎玉纷有些好奇地掀开帘子,却什么也看不到。
“应该去见她的朋友了吧。”王成朗随意地说道。
朋友?谢家小姐吗?
黎玉纷摇着扇子猜测道。
傅彧苦着脸,面色难过。
已经好久不曾和她说过话了,刚刚她甚至没有看向他,上次群荟宴也是这样,甚至之前给她写的信她也没有回,这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她是不是嫌自己窝囊,怪自己不去向她提亲?
傅彧想到这里,愁容更深。他之前试探着向父亲提过几次,然而父亲却因为涟儿身子的原因断然拒绝。
他怔怔失神,眼前似乎出现了涟儿的娇颜。他忍不住自嘲一笑,拍了拍头,再睁开眼,却发现伊人依在。
第53章 断绝
傅彧瞪大了眼睛。
“涟儿,你,我……”几个月不见她,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对她说些什么。
想你,等我,不要放弃……
他想说出这些话,却张了张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还有脸对她说这些吗?
想到这里,他面色黯然。
慕以婳问道:“你刚刚在看我?”
傅彧面色涨红,想不到她会直接说出来。
他的心脏怦怦乱跳,忽然他出声说道:“我一定会娶你的!”
说完,他呼出一口气,顿时感觉全身上下都放松下来。
早就应该说出来的。
慕以婳似乎没有看到他的窘相,说道:“你父亲是不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傅彧微微一怔,“我会让他同意的——”
慕以婳伸手打断了他要说的话,轻轻说道:“傅彧,我一个月前生了一场病。”
傅彧怔怔地听着,他知道她一个月前生了一场病,不过因为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问了几次,知道已经请了大夫后,并没有多焦虑。难道因为这场病让她的身子更严重了?
可是看她如今的身子状况又明显比从前好得多。
他迟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我失忆了。”慕以婳一字一顿说道。
什么?
傅彧微微一愣。
“我忘记你了,所以我现在不爱你。”慕以婳看着他缓缓说道。
我不爱你了……
傅彧惨白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色淡然的女子。
慕以婳说道:“或许我曾经喜欢过你,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所以即使你的父亲同意,我也不会嫁给你。”
“而且,”她直视着傅彧,“即使我没有失忆,你的父亲也一直没有同意,我又该如何?”
他愣住。
是啊,他是男子,所以可以一直坚持等父亲同意,可是她呢?
她已经十七岁了,她没有时间再等着自己了,再等下去,先不说黎将军夫妇,就是京城里的闲言碎语也能将她压垮。
想到这里,他心灰意冷。
“我明白了。”他垂着头。
忽然,他的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他垂眸看去。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香囊,上面绣着两朵并蒂莲。绣得并不十分精致,但可以看出是下了苦工的,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的绣工。
她几个月前说过会送他一个礼物……
不知过了多久,他眨了眨发涩的眼睛抬起头来,却发现女子早已离去。
慕以婳掀开垂帘踏上了马车,刚坐上垫子却发现车上两人惊愕地盯着自己。
她怔了怔,伸手摸了摸脸,却发现一片湿润。
她垂眸,黎玉涟啊黎玉涟,即使你已经死了,却还是会因为他伤心吗?
黎玉漪迟疑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长姐现在一定很伤心,还是不要问她了。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车内寂静。
黎玉漪攥紧放在膝上的手,想着如何转移慕以婳的注意力,缓解她的悲伤,该说什么呢……
黎玉漪抬头笑着说道:“长姐,自从上次法善寺回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坐一辆马车呢。”
慕以婳微微一笑,“是啊。”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这里已经超过一个月了。
黎玉漪正想再说什么,忽然马车晃动了一下。
“怎么了?”黎玉漪掀开垂帘问道。
这个场景好像有些熟悉……
黎玉漪看向慕以婳,见她面色忽然变得凝重。
第54章 见面
车厢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压抑起来。
慕真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向慕以婳。
黎玉漪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一紧,她哑声向外问道:“怎么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
“刚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侍卫回道。
“去看看是什么。”黎玉漪说道。
“是。”
没过多久,侍卫回道:“是一块石头,不知道哪个顽皮孩童扔在这儿了。”
慕真忙松了口气,她看向慕以婳,见她怔怔失神。
“小姐?”她忍不住唤道。
慕以婳抬起头,“慕真,你说某一天我会不会忽然走了?”
走?去哪儿?
黎玉漪疑惑地看着慕以婳。
慕真忍住心里的悲伤,挤出一丝笑容,“将军府就是小姐的家,小姐能去哪儿呢?”
黎玉漪忙拉住慕以婳的手,笑着说道:“长姐放心,父亲母亲不会再送你去别居的。”
慕以婳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过了许久,马车在将军府停下。
“老爷,回来了!”黎夫人喜极而泣,忙迎上去。
黎锋虽然早就料到,但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笑着跟了上去。
几人下了马车,黎夫人忙拉着黎玉漪和黎玉纷,含泪道:“我的女儿啊,你们终于回来了!”
黎玉漪安慰了黎夫人几句,忍不住回头,看见慕以婳面色淡然地站在马车旁。
王成朗忙跪下埋首,“都是侄子的错,侄子不应该带表妹们去长公主府。”
黎夫人扶他起来,说道:“这哪能怪你呀,去长公主府也是姨母同意的,要说错也是姨母的错。”
不,要说谁的错……
黎夫人转身看向马车旁,慕以婳走上前,屈膝施礼,“母亲。”
黎夫人擦了擦泪,随意地点头。
黎锋说道:“都进去吧,叫外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黎夫人啐了他一口,“这时候你还顾着脸面。”
却还是带着女儿们进了府中。
黎夫人坐在座上,面色平静下来,眼圈却还是泛红,黎锋看向黎玉漪,给她使了个眼色。
黎玉漪含笑走上前伏在黎夫人的腿上,娇嗔道:“母亲别难过了,女儿们都在呢,您这样女儿也忍不住伤心了。”
说罢,她作势拭泪。
黎夫人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正要再说什么,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老爷夫人,宫里来人说陛下要见大小姐!”小厮面上满是惊慌之色。
“什么!”
黎夫人站起身,一脸惊愕之色。
陛下为什么要见涟儿,难道事情还没解决吗?
她看向黎锋,却见他也一脸惊诧疑惑。
慕以婳缓缓起身施礼,面色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祁墨,你果然还是如此的谨慎小心。
慕真面色复杂,忍不住说道:“小姐——”
慕以婳摆了摆手,“迟早要见的,如今只不过提前了而已。”
慕真喃喃道:“可是,这也太早了……”
的确太早了,对于皇帝来说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可是对于慕以婳来说,事情只过去了一个月,华辰殿上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第55章 昏迷
琳琅阁外,内侍站在外厅等候,在内厅里的黎锋等人面色复杂。
王成朗有些不解,“这是好还是坏?”
黎锋想了想说道:“也许陛下只是想见一见涟儿。”
黎夫人纳闷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黎锋嗯了一声,“毕竟长公主虽然不可能是因涟儿而死,但的确与涟儿有些关系,陛下应该只是想确认一下。”
确认一下长公主之死是否真的与她无关。
他看向慕以婳,“待会儿进宫之后不要抬头,不要慌张,从容面对便可。”
其实说了也没有什么用,无论平日里如何从容平静,初次面对天子之威怎么可能不慌张?就连他当年第一次面对年仅十六岁的陛下也忍不住浑身战栗。
当今圣上的威严比之前面几任皇帝更盛,是天生就应该当皇帝的人,就因为他自小天资卓越聪慧过人,所以才被他的父兄忌惮。
不过给长女做个心理预防总是有好处的。
慕以婳屈膝施礼,“女儿明白。”
慕真打起纱帘,慕以婳抬脚准备迈步。
忽然,一道清脆声在厅房里响起。
“长姐,你的玉佩掉了。”黎玉漪拾起地上的玉佩递过去。
慕以婳转身接过,看着手上的碧绿通透的玉佩,不由一怔。
忽然她的脑子一片眩晕,身子晃了晃。
“小姐!”慕真惊慌地扶住慕以婳的身子。
黎夫人面色担忧,忍不住上前一步。
“没事。”慕以婳稳了稳身子,摆了摆手。
内侍从外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撇嘴,听说刚刚在长公主府身子好着呢,怎么他一来,就要倒了?
慕以婳挣脱慕真的手,“我无碍,不由扶我。”
说着,心脏陡然一紧,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下倒下。
“小姐!”
伴着众人的惊呼声,内厅里乱成一团,慕真扶着慕以婳,泪珠子滚下来。
黎锋喝道:“快去请太医!”
下人领命忙跑出去,跑的时候撞到了外厅站着的内侍。
内侍身子晃了一下,稳住身子叫道:“发生什么事了呀!”
他探头看到内厅此时的状态,忍不住凑近几步,脱口而出,“不会是装的吧?”
黎锋瞪了他一眼。
黎锋毕竟长年征战沙场,气势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内侍忙缩了缩头。
黎夫人怔怔地看着地上被慕真扶着的慕以婳。
涟儿的身子不是已经渐渐恢复得和常人无二了吗,为何会忽然晕倒?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年前长女还在襁褓中的可爱模样,泪水不知不觉地从她的眼中流下来。
没过多久,太医被下人拉进来。
“哎呦,慢点!”
太医走进来,看到站着的内侍一愣,他长年进出皇宫,自然认识内侍的服饰。
他回过神忙掀开帘子走进去。
慕以婳已被放在卧榻上,闭着眸子,面容平淡,仿佛只是睡着了似的。
所有人见太医进来,忙让开,目不转睛地看着太医把脉。
太医皱眉,又起身小心地翻开慕以婳的眼皮看了看,面色更添了几分疑惑。
黎锋忍不住问道:“小女如何?”
第56章 等着
黎锋又接着问道:“是什么病症?”
太医摇了摇头,众人一愣。
“黎小姐没有生病,身子好得很,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好。”太医说道,有些不解。
上次他来为这位小姐诊治的时候,摸其脉搏虚弱得很,与正常人明显不同,怎么才一个月,身子竟这么好了,不符合常理呀!
没生病?
所有人看向卧榻上昏迷中的女子。
王成朗忍不住说道:“既然没生病,那他为何会昏迷?”
太医叹了口气,皱起眉头,“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黎小姐脉搏平稳,瞳孔正常,但不知为何没有醒。”
黎夫人眼圈通红,“那什么时候可以醒?”
太医摇了摇头,“或许是今日,或许是明日,又或许要等好几年。”
他想了想,看着黎锋夫妇欲言又止。
两人顿时明白其意,面色一变。
她也有可能永远醒不来。
太医收拾了东西离开,厅房内陷入寂静。
黎锋说道:“大家都出去吧,在这里站着也没用,你——”
他指着慕真,一时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慕真上前施礼,“奴婢慕真,就在这里一直照顾小姐。”
黎锋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径直掀起帘子抬脚走出去,眼眸中有一丝泪花闪过。
王成朗迟疑一下也抬脚走出去,黎玉纷忙跟了上去。
屋子里的气氛让她很感觉很压抑,她一点都不喜欢。
黎玉漪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下来。
慕真抬袖擦掉脸颊上的泪水,又向黎夫人施礼,说道:“夫人,可以请几个人将小姐送回水涟阁吗?”
黎夫人有些怔怔,半晌回过神让芝儿去喊两个仆妇过来。
慕真施礼道谢,垂首站在床边。
小姐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好不容易侥幸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为何命运对她如此不公。
想到这里,眼泪似乎又要落下来。
黎玉漪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忙看向慕真,“慕真,刚刚那块玉佩还在吗?”
黎夫人一怔。
“在的。”慕真回神从袖子里拿出玉佩递给黎玉漪。
黎玉漪接过,看着黎夫人说道:“母亲,这块玉佩是之前从法善寺回来的时候捡到的。”
黎夫人点头,她记得黎玉漪和她说起过这件事,不过她当时并没有在意。
黎玉漪接着说道:“这块玉佩经过马车碾压却丝毫无损,足以证明它不是凡物,母亲我们改天带这块玉佩去法善寺一趟——”
黎夫人猛地抢过玉佩,往地上一扔。
慕真一惊,忙弯腰伸出手,却还是迟了一步。
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玉佩摔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黎夫人竖眉:“刚刚你们没有看到吗,涟儿只是碰了这块奇怪的玉佩才忽然晕厥,谁知道这是什么古怪东西,你竟然还想拿着这种邪祟之物去法善寺那种圣洁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