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楼，周辞先是跟着柴晶陈永彬寒暄一阵，然后拿出套票来表示自己买错了票不能退，他又不喜欢看话剧票留着浪费了。
这场话剧柴晶早就想看，苦于江临市一直没有排档，机会难得她自然欣然收下。
然后这时候，按照周弋的计划，一直乖乖在房间里写作业的陈忆棉才走出来说要请家长的事。
柴晶眉毛都飞起来了：“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陈忆棉下意识瞥周弋，得到肯定后才像打了强心针一般，淡淡按照预设的剧本说出：“不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
“前阵子不是期中考试吗，我考得还不错，老师说找家长聊一下，定一下高考的目标院校什么的。”
“我们都是轮流被叫家长的。”
“我们组那个杨欣蔓，这周也是被老师叫家长谈话了。”
“下周就要轮到周弋了。”
周弋适时地插话：“是的。”
也许是周弋在柴晶这里的可信度真的很高，又也许是周弋给陈忆棉临时开的演技补习班确实有效，柴晶对这番话没有起一点疑心。
只是拿着票说：“那让你爸去一趟，我去看表演。”
“不是”陈永彬难得也反驳一次，“柴老师你这个安排我不是很赞同，我也想看表演的嘛。”
“人小辞难得好心送两张票来，你总不能浪费一张吧？”
像是前几日的气还没全消，柴晶白了陈永彬一眼，说：“你女儿高考选学校这么重要的事，你意思是不去？”
陈永彬“啧”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辩驳，周辞在周弋的眼神示意下及时接下话来：“倒是有个两全的法子。”
“要不我去学校一趟？高考选学校嘛，我还稍微有点发言权，可以代柴姨你们跟老师讨论一下，本来下周周弋被叫家长也是我去。”
柴晶起初还有些犹豫。
周辞继续说：“高考选学校嘛，估计这次老师只是想了解一下意向，提醒家长早做计划，到时候高三肯定还会找家长聊的，那时候就比较具体一些，也重要一些，我那会儿就是这样的。”
最后柴晶还真点了头。
陈忆棉松一口气的同时，不得不在背后朝总导演周弋竖起一个大拇指来。
周弋垂着脑袋，看见后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
-
到了周五这天，陈忆棉从下午上课开始就魂不守舍。
周弋看出她的焦虑，安抚几句：“都给你安排妥当了，你慌什么？”
“你说班头会不会提前给我妈打过电话了啊？”
“万一等下周辞哥去，班头说哥哥不行非要叫我妈来呢？”
“没发生的事想那么多”周弋侧过身用笔敲了敲她的脑袋，“有这时间你不如多算几道代数题。”
……
杨欣蔓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压根没跟父母提老师要请家长的事，眼瞅着最后一节课已经结束，宋启文已经在办公室坐着等家长来，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跑到女厕所去打电话。
她给妈妈打电话，支支吾吾刚开一个头，听见妈妈在电话那头提高了音量尖锐发声：“杨天成你今天要是出这个门你试试看！这日子不过算了。”
尖锐的威胁、桌椅的摩擦声、破裂的感情，这一切都让杨欣蔓的话堵在嗓子眼。
正当她纠结要不要挂掉电话的时候，妈妈的声音又从听筒里传来：“什么事，蔓蔓？”
“没什么。”
杨欣蔓蹲着，看着自己散开的鞋带，目光渐渐失焦，声音也透着点心不在焉。
“我先挂了。”
“等等。”
“你最近没什么事吧？我跟你爸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好好学习就行了，知道吧？”
“知道的。”
杨欣蔓察觉出腿有点麻了，站起身来，在跟妈妈说完“拜拜”以后挂了电话。
“怎么可能没关系。”
杨欣蔓叹口气，翻着通讯录不得不采取第二方案。
下课已经十分钟，走廊里零星有几个慢吞吞下楼的学生。
杨欣蔓就站在楼梯角给亲哥杨知嘉打电话。
“你现在有空没？来我学校一趟。”
“上次不小心把手机带学校来了，被老师叫家长了。”
杨知嘉一向跟杨欣蔓不对付，此刻听说她有求于他，更是没完没了地对她冷嘲热讽。
本就心烦，杨欣蔓紧紧皱着眉，终于没忍住发了飚。
“你有完没完？要不是没辙了谁想找你啊，我还嫌你没个正形，到学校来影响我形象呢。”
“爱来不来，谁要求你。”
她径自对着杨知嘉一顿输出，忽地听见身后响起一道清润的男声。
“小同学，问一下你们高二的老师办公室在几楼？”
“杨知嘉你就是个臭傻……”
杨欣蔓一边输出一边迟疑地转过身，对上一双含着浅笑的温柔双眸时，声音硬生生截断。
“傻子。”
“蛤？”杨知嘉在那头一头雾水。
而杨欣蔓看着眼前穿着浅蓝色衬衫，身姿挺拔，一双桃花眼嵌着温和柔软光亮的周辞，莫名产生了一种在他面前说脏话很冒犯的奇妙感觉。
“啊”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匆匆移开视线，“你再往上走一层，右手边走到尽头那间办公室就是。”
“好，谢谢。”
“你骂完没？骂完我挂了。”杨知嘉的声音重新从听筒里传来。
杨欣蔓被陌生人打断的怒气又“蹭”一下冒了起来，她下意识左手撑着楼梯扶手，右脚往上踏一个台阶，说：“我骂完个狗屁，我还没开始呢。”
话是不假思索就能脱口而出，但她再开口前却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猛地回头一看。
男人站在光里，微歪着头，注意到她的目光后，无奈地浅浅一笑：“小同学，借过一下。”
“噢噢噢”像是楼梯扶手烫手，杨欣蔓急急忙忙松开手，闪身贴墙而站。
“喂喂喂？我挂了啊，你跟谁说话呢？”杨知嘉又在电话那头嚷嚷。
杨欣蔓却莫名烧起了脸，她左手抚上脸颊，有些心不在焉的，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周辞往上走两个台阶，忽地回过头去，说：“小孩子少说脏话。”
“有话好好说。”
他象征性地勾勾嘴角，没等到呆滞的杨欣蔓的回应就两步走上楼梯，消失在转角处。
只有杨欣蔓留在原地，耳边早就听不清电话那头杨知嘉咋咋呼呼的声音。
刚刚他站过的楼梯角，有一束光落在扶手上。
在杨欣蔓发愣的时刻，云层移动，阳光忽然消失。
杨欣蔓看着转角，又抬头去追男人的背影。
“就好像”她喃喃开口，“他把光带走了。”
……
周辞礼貌地敲门，陈忆棉就站在宋启文桌前垂着脑袋。
周辞：“老师好，我是陈忆棉的哥哥。”
宋启文随意摆弄着桌上的教案，应了声，说：“我怎么记得陈忆棉是独生女？”
“是这样的”周辞笑了笑，“我是周弋的亲哥周辞，陈忆棉她父母有点事所以委派我来代一下。”
“哟，这俩孩子关系好到——”宋启文推推眼镜，笑了声，“家属都可以共用了？”
作者有话说：
是的，没错（狗头）
第28章 同意
◎“你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宋启文自然也看出来周辞是被拉来救场的, 但是居然也没有因此而为难陈忆棉。
他跟周辞简单交代了几句，然后当着周辞的面对陈忆棉说：“期中考试那个劲头要保持住，高中三年的战线确实长, 但是学习这件事一旦松懈下来，掉队了可就追不上来了。”
“我让你家长来, 并不是为了在家长面前数落你, 只是希望你端正态度, 敲打敲打提醒一下你, 要把这件事重视起来。”
“看你这样子, 应该也算有所警醒，后面学习要抓紧，别老分神到别的事情上去, 明白了吗？”
陈忆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给宋启文作保证：“我真的知道错了老师，我会好好学习的。”
“行了去吧, 我也不为难你。”
“你去把杨欣蔓给我叫过来, 我问问情况。”
陈忆棉和周辞退出了教师办公室。
“呼~”陈忆棉松口气, “居然真糊弄过关了，谢谢周辞哥。”
“好说。”
周辞跟着陈忆棉走了一路, 陈忆棉回到教室才发现杨欣蔓不在教室里。
她嘀咕着：“奇了怪了, 蔓蔓去哪里了？”
“哦周辞哥，我这边没什么事了, 你可以先回去了。”
“行。”周辞跟陈忆棉挥手作别, 转过身的时候忽地回头问, “你那个同学, 是也被叫家长了吗？杨……欣蔓？”
“是的, 刚刚出去打电话了, 不知道怎么没回，没事周辞哥，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找找。”
“她是不是穿着一件浅蓝色牛仔外套？齐刘海的？”
“是啊。”
周辞抿抿唇：“行，那我先走了。”
“你实在找不到她，可以下一层看看，我刚刚好像看见她了。”
周辞转身下了楼，刚掏出手机，隐隐约约听见几声女生的哭声。
这个时间点，教学楼没有多少学生走动，因此这哭声虽然能听出是在极力抑制，但依旧有些清晰。
周辞的脚步顿住，叹口气还是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杨欣蔓看见他的一瞬间，张皇失措的神情配上她那红红的双眼，让周辞联想到进不了家门的小兔子。
他轻声问：“家长不来？还是不敢说？”
杨欣蔓的哭声骤然止住，不自然地吸了吸鼻子，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用牛仔外套的袖子抹了一把脸。
“算是吧。”
她的回答对不上问题，周辞也不深究，只是递给她一包纸巾，然后很自然地顺势坐在她同一层台阶的另一侧。
“早说你缺个家长，我顺便给你听了得了。”
杨欣蔓雾蒙蒙的眼睛带点疑惑。
周辞笑了笑：“我也是被老师叫来的家长。”
杨欣蔓点点头，吸吸鼻子还想再说句什么。
周辞起身，说：“行了，你老师在找你，实话实说吧，老师应该不至于为难你。”
“知道了。”
周辞离开前，留下一句：“你要实在想哭，就再哭会儿吧。”
杨欣蔓止住了要从眼眶滚落的泪水。
现实尽管残酷，还是需要去面对。
她用手里的纸巾擦干泪水，然后老老实实去宋启文办公室承认错误。
宋启文了解情况后，倒是没说什么重话，只是说：“开学那次家长会，我记得你父母也请了假是吧？”
杨欣蔓木木地点头。
“行，没事我知道了，实在不行我找个时间登门拜访一下。”
“你在学校一向表现不错，也没让老师操过心，我这次叫你家长来倒也不是为了为难你，只是看着上次家长会他们也缺席，这期中考试也考过了，你的成绩也挺优异，就想着找他们聊一下。”
“没事了，这也不是你的问题，但是手机问题我还是要重申一下，下次再把手机带到学校来那可就不是这么好糊弄过去了，知道吗？”
“知道了”杨欣蔓感激地点头，“谢谢班头。”
“行了，回去吧。”
杨欣蔓如释重负地走出办公室，角落里却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来，她惊喜地笑笑：“你怎么还不回家？”
“等你呀。”
“喏”陈忆棉摊开掌心，递给杨欣蔓一颗奶糖，“吃点甜的，不想那些不开心的。”
“走走走，我请你吃大餐去。”
“这么破费呢？”杨欣蔓挑挑眉，眼角却有些湿润，将陈忆棉搂得更紧了些。
“那当然”陈忆棉仰起脸来狡黠笑笑，“难得渡过难关，不值得庆祝一下吗？”
-
陈忆棉倒也不算是真的敷衍宋启文，毕竟虽然宋启文有时候有些阴晴不定，但总体而言他是一个真正为学生着想愿意尽心尽力去帮助学生的好老师。
她痛定思痛，在下晚自习的时候将自己有些杂乱的课桌彻底收拾清理了一通，把一些用不上的课外书全部整理出来打算带回家。
周弋就坐在座位上慢悠悠等她收拾，倒是中途提出要帮帮忙，被陈忆棉推了一下回绝。
“你别等下给我翻乱了。”
周弋冷嗤一声，举高双手说：“再乱也不会比现在更乱。”
陈忆棉白他一眼，继续收拾。
将书桌完整收拾一遍，看着整齐的桌面以及抽屉，整齐排列的全都是学习相关的资料，陈忆棉莫名有些自己已经焕然一新的感觉。
她颇为自豪地最后看了几眼自己的座位。
被周弋用卷起来的试卷敲了敲肩头。
“别看了，不出一周你又恢复原样。”
“放狗屁。”
……
陈忆棉带回家的不用的书有点多，她嫌重，让周弋帮她做苦力。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陈忆棉把书往沙发上一丢，然后嚷嚷一句晚上喝了冰可乐肚子好痛就跑进了卫生间。
周弋跟柴晶打过招呼后准备回家，被柴晶喊住。
“小弋啊，来你坐着，柴姨有话跟你说。”
本能的，周弋察觉出一点什么，端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就在思考该怎么圆谎。
柴晶也不拐弯抹角，说：“这个事呢，按理说我跟你陈叔肯定要找棉棉聊，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是想先问一下你。”
“家长会让小辞替我们去，这主意是不是你给棉棉出的？”
周弋并没有避开柴晶的眼神，很坦然地承认：“是我的主意，跟她没什么关系，其实问题也不是很严重，就是我担心柴姨您以后再也不让她画画了，所以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
“其实班主任上午给我打了电话，基本情况也跟我介绍了。”
柴晶表情有些凝重：“我猜到是你的主意，本来想着说要去学校一趟，但我也知道棉棉那性格，我要真去了学校，估计她胆子都吓破半个。”
“但你要说我装作不知道，不追究，那也是不可能的。”
周弋点点头：“是我出的主意。她也知道改正了，柴姨您应该也知道，‘劫后余生’会更加珍惜生命，她以为自己犯险逃脱您的责骂，也会好好反省自己。”
“这不，今天还把乱糟糟的桌子收拾了一遍，打算重新起航好好学习。”
“这件事暂时先这样，我后面再找她聊一下。”
“不过我还是希望，以后有事，你不要帮着棉棉想着怎么瞒住我们。我知道你独立性强，很多时候也是你在盯着棉棉别走歪，但毕竟你也还未成年，很多事情还是需要有家长的参与与引导，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有时候我脾气差就失去对我的信任，剥夺我的知情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