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就真不信,这人闭上眼睛也什么都看得见。
在陈忆棉马克笔的笔尖就要触到周弋的脸颊时,一只青筋暴起的手及时抬起,迅速地抓住了陈忆棉的手腕。
周弋懒懒出声:“陈忆棉,晚上不想睡了想加练是吧?”
但很意外的,他没听到陈忆棉的回复,只感觉到她的手腕以很快的速度挣脱开了他的束缚。
再睁开眼,周弋只看见陈忆棉乖巧地伏在桌前,头也不抬一下,拿着笔胡乱转着,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来。
周弋轻轻一哂,摇摇头走出去倒水喝。
等那个高大的身影完全离开了房间,陈忆棉才将笔扔在桌面上,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仿佛刚刚被少年的高体温烫到的地方至今还有余温,她不知是皮肤痒还是心口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抬起指尖来在手腕处挠了挠。
耳朵照旧一片绯红,痒意却一点也没消散。
-
感觉不过眨眼,高三即刻开学。
大家完全没有那种很久没见到同学再见到面陌生又熟悉的新奇感,早自习的时候也少了很多讲悄悄话的声音。
下早自习的时候,陈忆棉还在巩固早上背诵的课文,一边念一边在纸上涂涂画画。
前桌叶晋鹏倒是盯了她半晌,她发现的时候甚至吓了一跳。
她摸着胸口:“有事吗?”
“大画家”叶晋鹏嬉皮笑脸地,“能不能送我一幅画啊?”
“你想要什么画?”
自从陈忆棉从省里集训回来,倒是有几个同学让她在同学录或者本子上画简笔画做留念,也有人美名其曰等她出了名了留一幅画作纪念。
她大多没有拒绝,也乐意给大家留个念想。
叶晋鹏:“我的画像成吗?”
“成倒是成,但是有点费时间,我可能会画得比较粗糙一点,怎么样?”
“可以啊,你等下啊,我给你找个本子。”
陈忆棉拿出铅笔来,接过叶晋鹏递来的本子。
叶晋鹏:“我要摆什么姿势吗?这个怎么样,帅吗?”
他一边说一边比出一个“8”在下巴处,表情也因为过分认真而显得有些滑稽。
陈忆棉乐了,强忍住笑,朝他摆摆手:“没事啊,不用姿势,你就正对着我就行了。”
一开始,陈忆棉确实是比对着叶晋鹏的脸部特征,在构思画面结构。
她时不时抬头看叶晋鹏一眼,然后在纸上勾勒出轮廓。
可再往后,叶晋鹏发现她完全沉浸在画画之中,再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他以为陈忆棉是胸有成竹了,倒也没有出声打扰,只在一旁静静等待。
只是等到陈忆棉的画逐渐成型了,眼瞅着就要完成之际,他身子稍稍前倾,歪着脑袋去看。
画面上的男生,正伏在桌面上,一只手伸长搭在桌面上,下巴枕在这只手上,双目阖上。
男生即便闭着眼,五官线条也流畅十分。
叶晋鹏边看边摸下巴,笑得挺开心,嘀咕着:“这…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帅呢?”
“这……是?”叶晋鹏伸出手来刚想指着画面中男生手腕内侧的一个小黑点发问。
陈忆棉却像是刚从梦中惊醒,猛地将整个身子趴在桌面的本子上。
叶晋鹏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啦?不是快画完了?”
他听见有纸张“撕拉”一下的声音。
陈忆棉脸憋得通红,将空白的本子还给叶晋鹏。
“画得不好,下次有时间再给你画吧。”
“我去接水。”
叶晋鹏一脸疑惑,对着陈忆棉的背影说道:“画得挺好啊……”
接水处,陈忆棉手撑在膝盖上,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确认自己周边没有人经过后,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被自己揉成一团的纸。
画面中的男生五官比例优越,眉头微微皱着,嘴角微微扬起,右手手腕内侧一颗小小黑痣。
所有的细节,都在说明。
陈忆棉脑袋嗡嗡的,整张脸泛红。
嗫嚅道:“我怎么会画了周弋……?”
作者有话说:
bgm预备~~起~~:是心动啊~~~糟糕眼神躲不掉~~~(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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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校考
◎“我考虑什么?”◎
陈忆棉脑子完全是一团浆糊,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将画纸重新揉成一团,挠了挠后脑勺。
心口烧得慌, 陈忆棉感觉脑袋都不转了。
即便她确实没有愚钝到这个程度,但是稍微往某个方面想一下, 就会有千万条理由将她阻隔在外, 告诉她:不行!不能再想了!
她手里紧紧攥着纸团, 念叨着:“对对对, 没什么, 走神而已。”
“高考重要,高考重要,高考最重要。”
仿佛多念几遍, 那种荒唐的可怕的想法就会从她脑子里移除。
“哟,这是拜谁呢,念念叨叨的。”
陈忆棉猛地一转头, 看见周弋的一瞬间像是呼吸都忘了, 呆呆的也不知道反驳。
周弋微微皱眉:“你手里拿什么呢?”
“没什么!”
陈忆棉瞬间提高音量, 紧张兮兮地将纸团塞进口袋里,又从周弋错愕的表情中后知后觉自己反应有些过激。
她抬起双手捂了捂脸, 从周弋身侧错开, 嘀嘀咕咕说:“我书还没背完,嗯我去背书。”
然后小跑着离开了案发现场。
周弋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慌张的背影, 低声说:“怎么神神叨叨的?”
直到第一节 语文课上了一大半的时候, 陈忆棉脸上的温度才慢慢降下来。
语文老师让拿出选修课本, 她在打开抽屉的一瞬间看见角落里那一团纸团, 还是失了神。
她叹口气, 然后将纸团拿出来, 在桌面上铺平。
其实她笔下的周弋很生动,这幅画她也很满意,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把它扔掉的想法,而是把皱巴巴的纸张夹进了语文课本里。
……
开学没几天,1月底,陈忆棉月初的联考成绩发布了。
她在学校丽嘉机房里颤着手不敢点开看,周弋倒也不催她,只问:“要不你出去,我给你查,你看我表情。”
“别胡说八道。”
陈忆棉又做了一遍深呼吸。
“我要自己看。”
她说着,狠下心,紧闭上眼按下查询按钮。
她不敢睁眼,身旁周弋轻笑一声:“你倒还争气。”
陈忆棉这才睁开眼去看,看清分数后“蹭”地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摇着周弋的肩膀:“啊啊啊啊,这应该是高分吧,是高分吧?”
周弋:“照往年来看,肯定是高分了。”
陈忆棉被喜悦击中,巨大的兴奋感过后,她忽地感觉鼻头一酸,嘴刚一撇,周弋就用宽厚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不许哭。”
陈忆棉掰开他的手,倒是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哭了?”
“瞅你那样就知道。”
“真的太辛苦了,集训真的太苦了呜呜。”
“这不是过来了么?”
周弋连夸奖人也是淡淡的,他盖起陈忆棉的卫衣帽子,说:“走了,现在该好好补补你的文化课了。”
陈忆棉美术联考的成绩不错,不单独校考的学校她基本都有把握。
柴晶也为此奖励她一顿大餐,顺便鼓励她再接再厉,也问问她还想不想参加其他学校的校考。
陈忆棉问过周弋:“你要是保送的话,会去哪里啊?”
“京潭吗?”
周弋应了声:“都行吧。”
“切”陈忆棉做个鬼脸,“知道你什么学校都考得起,但你也不至于这么狂吧?”
周弋轻哼一声,没搭理她。
她对大学生活有着天然的向往,如果问她最想去哪里,抛开Notte的因素,她肯定想去所有美术生最向往的京潭美院。
但——
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
陈忆棉回答柴晶:“校考肯定是要考的,反正联考成绩不错,校考我就放心大胆去考。”
“真棒咱们棉棉。”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柴晶慈爱地摸了摸陈忆棉的头。
……
在周弋的指导下,陈忆棉的文化课复习也渐渐步入正轨。
2月,陈忆棉在网上成功报名京潭美院校考。
提交成功的那一刻,她看着加载页面,短暂地失了神,有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轻微窒息感。
压力是铺天盖地涌来的。
进入高中最后一个学期,总复习已经收尾,生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无非是永无止尽的训练、一场接一场的考试。
总有崩溃的时候。
走廊里偶尔能听见小声压抑的哭声,偶尔晚自习只能听见笔“刷刷”落纸的声音时,会有一声突兀的扔笔——伏桌的动静,此时发出声响本人的同桌就会非常心照不宣的,从抽屉里抽出几张纸来递给身旁,埋头的人也会非常默契地接过纸,再过一阵就能听见欲盖弥彰似的擤鼻涕的声音。
陈忆棉在总复习刚开始的时候就去了画室集训,对于这样的场面还很陌生。
经常做着题,就被这样的动静吸引去了目光,然后观察得出结论后再长长叹口气。
每当这个时候周弋就会敲她桌子提醒她:“你再不做题,下一个该给同桌递纸的就是我了。”
陈忆棉“噢噢”两声,才匆匆忙忙将注意力收回来。
3月,陈忆棉去京潭参加京潭美院校考。
她出发京潭之前,听说自主招生的日子也临近了。
出发前一天早自习下课,她跟着杨欣蔓从食堂回到教室,自己座位周围忽然围了一圈人,各个面朝着周弋,兴致勃勃的样子。
杨欣蔓:“开会呢这是?”
陈忆棉干脆回到杨欣蔓座位旁边,说:“估计问问题吧,算了我给他们腾地儿,等会儿再回去。”
杨欣蔓让陈忆棉坐在她的座位上。
一开始,陈忆棉还有心思跟杨欣蔓聊高考过后的打算。
周弋那一圈儿,忽然有人声音拔高,引得周围人应和,动静太大了,就有那么几句飘到了陈忆棉耳朵里。
“牛啊弋哥,想好了?去南城大?”
周弋懒洋洋说:“差不多吧。”
“为什么不去京潭啊,南城大虽然也牛掰,但是到底京潭才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啊。”
这回周弋没回答,倒是有人说:“你傻啊,南城大今年自主招生有个什么精鹰计划,那培养计划你看过没有,我觉得不比京潭差。”
“我看什么南城大自主招生培养计划啊,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
“也是。”
……
几人叽叽喳喳说着。
周弋最后却只是轻飘飘说了句:“没去过京潭,气候没有南城好。”
“弋哥选学校还真是任性哈。”
几人还要多聊几句,周弋一抬头正好看见陈忆棉转过头来皱着眉看向自己这圈儿,于是开口让人散了。
陈忆棉走回座位,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她神经,她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有什么问题就哽在胸口,但她却问不出口。
周弋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
陈忆棉匆匆移开目光,拿出试卷的那一刻,又猛地转头看向周弋。
周弋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微微皱眉问:“有话就说。”
陈忆棉眨眨眼:“我明天要参加京潭的美术校考。”
周弋挑挑眉:“我知道啊。”
“全班还有谁不知道么?”
“哦。”
陈忆棉说不出为什么而失落,将头转回去,弯下腰头自然而然枕在手臂上,整个人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陈忆棉。”
周弋又忽地出声,陈忆棉立刻将脸转向他,期待的眼神完全没有遮掩。
额头稍微吃痛,周弋将一张便利贴贴在她额头上。
“加油。”
陈忆棉将便利贴拿下来,看见周弋在便利贴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陈忆棉专属幸运符。”
“切……”
陈忆棉撇撇嘴,嘴上不太稀罕,却又将便利贴悄悄贴在准考证的背面。
心中说不出是更失落了,还是被抚慰了。
-
陈忆棉抵达京潭的时候是晚上,京潭果然如传闻中说的那样,气候干燥,即便已经入春,早晚依旧冷得人直哆嗦。
柴晶陪着陈忆棉在京潭大学附近的酒店住下,但晚上的时候,陈忆棉却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柴晶已经安睡的面容,蹑手蹑脚下了床,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再溜出房间,在走廊里拨通了周弋的电话。
周弋接电话的速度一向很快。
“你怎么这个点还没睡?”
他这次开口也抢在陈忆棉之前。
“我有点失眠……”
“紧张?”
“也不是,还好吧……”
“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白天在车上睡太久了。”
“有精神吗?”
“嗯。”
“明天也能有精神吗?”
“不知道,但是应该可以吧。”
“不要焦虑,自然而然去睡,睡不着也没事,你就胡思乱想一会儿,不用非逼自己睡着,知道?”
“知道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
“还有什么?”
“我问你……”
两人在沉默过后同时开口。
周弋:“问什么?”
“京潭大学不好么?”
周弋似乎被她逗乐,用气音笑了声:“嗯,确实不太好,虽然是全国第一第二,但是还是不太好。”
“我问你正经的呢。”
她稍微有点恼怒,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急躁了起来。
周弋:“好啊,谁敢说不好。”
“那你为什么要去南城大?”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南城大?”
陈忆棉:“……”
周弋的声音听起来十足困惑,一时让陈忆棉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还是真的失忆了。
“哦”周弋尾音略微上扬,“你说昨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