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吻玫瑰——阿姜呀【完结】
时间:2023-05-21 17:17:13

  成为富太太没什么不好,有钱有闲,休闲自在。
  后来张晓淳自己也这么觉得。
  她没再找工作,做起了富太太,除了陪伴顾嘉远以外,她平日插花养鱼,学画学钢琴,日子过得也算是充实有趣。
  但她却忽略了一点。
  她能永远享受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顾孟靳一直都是爱她的,尤其她还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女生,她没有能够与其他女人抗衡的资本,太容易被淘汰出局了。
  当张晓淳意识到这些时渐渐变得非常神经质,她翻看顾孟靳的手机,偷偷跟踪他,歇斯底里的质问他他身边出现的每一个女人是谁。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被大家仰视的漂亮温柔又优秀的大学校花。
  她被婚姻生活磨平和煦面目,变成也个怨妇,仰仗丈夫,又生怕丈夫变心或离开,日子被争吵和担惊受怕占据。
  顾孟靳疲于应对,当初满腔爱意被彻底消磨耗尽。
  他没法对一朵玫瑰永远保持热情,何况这朵玫瑰日渐枯萎,刺都变成毒牙。
  但他也并未打算离婚,娶张晓淳这样背景的女人他才比较自由,不妨碍他在外的诸多风流韵事。
  张晓淳在这样的摧残下,变得越来越极端。
  后来有天夜里,她抱着顾嘉远出门,想把顾孟靳逮回家,却不料出了车祸。
  张晓淳在医院醒来时,得到两个消息。
  一则是她的孩子顾嘉远离世了。
  另一则是她怀孕了,肚子里又有一个新生命,便是顾屿深。
  “她可能觉得是我带走的顾嘉远吧,我的到来只让她觉得痛苦。”顾屿深说,“不像顾嘉远,至少顾嘉远还能让她拥有以前和我爸那段不错的回忆,我的存在只能不断提醒她所有不好的记忆。”
  顾嘉远变成了顾屿深。
  张晓淳对顾嘉远这个名字是希望他能够成为一个美好的、有远大志向的人,那么对顾屿深呢?
  也许她什么都没想,只是她当时身处深渊,便随便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南知蹙起眉,想安慰,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上次那个爷爷才说的你妈不怎么管你吧?”
  “算是吧。”
  她迟疑片刻,还是问出了口:“那你父亲呢?我刚才在那个房间里翻到了你父亲的一个病历卡,我看了,他好像那时候去看了心理医生,他……有暴力倾向?”
  顾屿深喉结再次滑动,但最后他依旧笑了声,沙哑又温柔:“原来那儿还有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他还能想到去看心理医生。”
  他只说不知道他看心理医生,却不否认知道她有暴力倾向。
  南知黑睫一沉,沉甸甸地垂下来,拢住眼眸。
  心脏像被人抓住,呼吸不畅。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顾屿深的肩膀上。
  她回忆从前看到那处疤的样子。
  细长的一条,他肤色白,疤痕也就显眼,横亘在他肩头。
  她轻轻出声:“那你肩上的疤……”
  “嗯。”
  他承认了。
  即便做过心理准备,但这一刻南知还是愣住了。
  她不忍心再看,偏头看向车窗外,抬手捂住了眼睛。
  她从来不知道,顾屿深曾经遭受过这些。
  她根本想象不到,也许谁都想象不到。
  顾屿深张扬自傲,锋芒毕露,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人群中闪闪发光的那一个,是被所有人认为的天之骄子。
  他怎么会经历过那样的事。
  南知喉咙发紧,艰难地问:“怎么弄的?”
  顾屿深单手扶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头发:“转过来我看看。”
  就因为她这一句话,南知鼻酸得不行,哽着声说:“干嘛。”
  “看看你有没有哭。”
  “没有。”
  “没有你不转过来?”
  南知这才转头,她眼眶红得厉害,下眼睑的红抵着眼尾蔓延开来,看上去委屈又可怜。
  顾屿深皱了下眉,很快将车停在路边,松开安全带将人搂进怀里:“怎么了这是,过去这么多年的事还能让我们滋滋哭啊?”
  她又无端闹起别扭:“都说了我没哭!”
  “好好好,没有没有。”顾屿深跟哄小朋友似的。
  南知手抵在他胸前,忍不住去解他的衬衫扣子。
  顾屿深也随她解。
  她泪眼朦胧的,看不太清,怎么也解不开,最后烦了,干脆直接暴力扯开两颗,纽扣滚落在地。
  顾屿深靠在椅背上,见她这样还懒洋洋地取笑她:“心急什么,都是你的。”
  这人真是现在这时候还不正经。
  南知扯开领口,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那一处的伤疤。
  她又问了一遍:“这是怎么弄的?”
  “顾嘉远去世后,她的神经质越来越严重,而顾孟靳则越来越疲于这种婚姻生活,最开始,他开始动手打我妈。”
  南知一愣。
  “再后来,我妈就自杀了,割腕。她去世的最后一段时间我就在她旁边,她一直拉着我的手,用最后的力气不停唤着顾嘉远的名字,她到最后放心不下的也只是那个只存活在记忆中的孩子。”
  “而自那以后,顾孟靳无人发泄,便开始打我。”
  顾屿深语气很平静,“他是意识清楚下的暴力行为,也因此不会在我外露的皮肤上留下痕迹,免得遭人议论。”
  南知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顾屿深说的这一切。
  她的家庭虽然也有过波折,但父母恩爱,家庭美满,根本无法去想象顾屿深说的那一切。
  “而这道疤是在高三那年留下的。”顾屿深说。
  南知一顿:“高三?”
  到高三,顾屿深还在持续性地遭受来自顾孟靳的家庭暴力吗?
  “嗯,在你出国前那段时间。”
  顾屿深垂眼看她,黑睫在颤,脸上却没有更多的受伤情绪,“那段时间的我实在太糟糕了,所以……对不起滋滋。”
  其实顾屿深长大些后就几乎和顾孟靳很少再有接触。
  他生意越做越大,也越来越忙,两人能够见面的时间也少了。
  直到后来顾屿深忽然发现顾孟靳新找了一个女朋友,正准备领证结婚。
  那个女人很年轻,甚至比顾屿深都没有大几岁,名牌大学刚毕业,很漂亮,出生在普通家庭,一切一切都让他想起他的妈妈。
  甚至和张晓淳还有三分像。
  他并不恨这个或许会成为他“继母”的女人。
  他只是觉得悲哀。
  或许多年过后,这个女人就会成为下一个张晓淳。
  失去自我,成为一个只会围着丈夫转的歇斯底里的疯女人。
  顾屿深不想再看到下一个悲剧了。
  他去找了那个女人,跟她说了一切,包括顾孟靳的暴力倾向,和自己身上的伤疤。
  他丢掉自尊挽救了一个本该闪闪发光的女人的未来。
  而换来的是暴怒的顾孟靳。
  那天的顾屿深刚刚从外界流言中得知南知家道中落的消息,他刚准备出门去找她,却迎面遇上了顾孟靳。
  他当然不会站着由着顾孟靳打。
  但顾屿深尚且还是个理智尚存的“人”,不会去做脱离道德底线的那些彻底没有理智的事。
  但顾孟靳会。
  他在盛怒之下是完全没有理智的,完全成为一头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野兽。
  他冲进那间空落多年的厨房,从刀架里抽出一把水果刀,满心满眼都是要给这个不服管教的儿子一点实质性的教训看看。
  当时出了好多血。
  顾孟靳就拿着沾了血的水果刀站在他眼前,他似乎也在鲜血中重新恢复了理智,丢了刀,嘴里骂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那个家。
  而那个画面在那一刻深深刻在顾屿深脑海中,无声的,但格外鲜活,永远挥之不去。
  后来顾屿深在家里自己简单包扎后去了医院,幸好伤口没有感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
  张晓淳和顾孟靳结婚时一定想不到未来有一天会是这样的局面。
  顾屿深的到来似乎成了这个家庭的转折点,彻底走向下坡路。
  象征着他们从前甜蜜时光的顾嘉远早已经去世,顾屿深的到来似乎从一开始就背负着罪名、带来对张晓淳来说更深重的束缚和灾难。
  张晓淳在生命的最后还是在恨无辜的顾屿深,恨他的到来带走了自己心爱的孩子。
  而活着的顾孟靳也从来没有爱过他。
  反倒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折磨他,将少年的傲骨一次次打碎折断。
  关于过去那些细节顾屿深并没有全部告诉南知。
  他只简单交代了肩上伤疤的来源,便不再多说了。
  可南知却在这简单的话语中,忽然有些理解了,那个困扰她六年的,两人分开前最后说的那一句“那你走呗”。
  -
  她的顾屿深,本应该有资本骄傲到自负的顾屿深,其实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成了被人弃之弊履的包袱。
  没人对他好,没人理会他,他甚至还要去邻居家的老爷爷那才有口饭吃。
  他被不断伤害、不断打碎。
  难怪她从前就觉得,顾屿深虽然面上是和那些公子哥一般无二的散漫懒痞,可骨子里却依旧孤零零一人,他还是偏执的、狠戾的。
  他一直都在被丢弃。
  顾孟靳是这样,其实张晓淳也是这样。
  南知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而当初她决定离开,她告诉顾屿深,她要走了。
  年少轻狂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再次被砸入从前的境地,他觉得自己要被再次抛弃了,他那点本身就强撑起的岌岌可危的自尊心再次摇摇欲坠,即将分崩离析。
  他很重视南知,这个朝他伸出手的人,所以他拼了命地对她好,想让她真正留在自己身边陪伴。
  学校里那么多人,顾屿深身边也总那么多人,可他却是最孤单的那个。
  但没想到,他最为珍视的这个人最后也要离他而去。
  他这辈子都逃不开被丢弃的命运。
  他愤怒又惊恐,悲哀又无奈,可百般滋味在心头却无法在脸上表露,最后只化作一句冷漠的“那你走呗”。
  既然都要离开,至少他不想被人可怜。
  少年骄傲自负,又刚过必折。
  他说出了这句话,苦果由自己背负。
  他强撑着、强撑着,回想张晓淳割腕自杀却拉着她的手喊顾嘉远名字的模样,回想顾孟靳拿刀砍在他肩头的模样。
  他强撑骄傲,不想卑微乞怜。
  可得知南知真的离开的消息时,他还是在众人的视线中疯了似的冲出教室。
  哪里还有什么尊严。
  在南知面前,他早已引颈就戮。
  -
  天色渐晚,马路上的车辆也渐渐多起来,红色的刹车灯亮成一片。
  顾屿深捏了捏南知的脸作为安抚,便重新将车驶入车流,继续往锦绣山庄方向开去。
  南知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她思绪很乱。
  就连现在心底是心疼还是愤怒,她都分辨不清。
  直到车停在锦绣山庄外,顾屿深轻轻在她头顶敲一记:“走了。”
  她跟在顾屿深身后进屋。
  踏进屋的瞬间她忽然感受到一种归属感,这是她和顾屿深的家。
  她从身后环住顾屿深的腰,脸埋进去,顾屿深动作一顿,抬手按住她的手,温声:“怎么了?”
  “以后我们再也不回胧湖湾了,我一点都不喜欢那里。”她声音哽咽,“我们就在这里,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顾屿深安静很久,才沉声道:“好。”
  他指腹在她手背上来回摩挲:“滋滋,我们先把门关上。”
  她松了点劲,但依旧搂着他腰,顾屿深把门关了,拽着她手臂把人拉到自己眼前,弯下腰,抹了抹她眼角:“乖,不难过。”
  “对不起。”她忽然哭出来,“我太任性了。”
  她哭得像个孩子,一点掩饰伪装都没有,眼泪簌簌地滚落,她就这么仰着头哭,连眼泪都不去抹,小手紧紧揪着顾屿深的衣角。
  顾屿深难得觉得手足无措,温声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从来不去问你怎么了,也不知道你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跟你发脾气,以前是,现在也是。”她越说越难过,“我对你一点也不好。”
  她甚至,在那时刚得知顾屿深提亲消息以后,还怒气冲冲地打过他一巴掌。
  他从小遭受的。
  她又再次施加给他。
  南知觉得自己简直无法被原谅。
  顾屿深起初还伸手抹她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干净,他便俯身在她眼睛上落下一个极轻柔的吻。
  “你对我很好,滋滋。”他的吻一个个轻柔落下,“你是对我最好的。”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只觉得好像是把那六年积攒的眼泪都一次流干了。
  “过去的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相信你的爱。”
  顾屿深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也因为克制着的情绪尾音带颤,“因为滋滋,那时候的我是破碎的。”
  顾屿深说。
  对不起,滋滋。
  因为那时候的我已经被彻底打碎了,我连自己都厌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爱你。
  那个年轻的少年,学校和生活都从来没教过他该如何去处理这样的困境。
  他只能用那些最最可笑的自尊来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可怜。
  ……
  后来,顾屿深都不再说,就默默抱着她,任由她哭着发泄。
  他好像总是这样。
  不说、不做,站在原地,坚定又无望地等待。
  就像过去那六年,顾屿深孤身一人,默默等待。
  哭尽兴了,南知吸了吸鼻子,仰起头,主动吻了下顾屿深嘴唇。
  他微微欠身,让她可以吻得不那么费力。
  渐渐的,这个吻变了味道,小姑娘生涩又笨拙地主动伸出舌尖,欲拒还迎似的。
  只要对象是南知,顾屿深便轻而易举被撩拨。
  他喉结滑动,哑声:“嗯?”
  南知轻声说:“你转正了。”
  他笑:“好。”
  “?”
  他没听懂吗?
  之前拿“转正”这次不停耍流氓的可是他。
  南知睁开眼,咬了下他嘴唇,强调:“我说,你转正了。”
  这回顾屿深没说话,但也没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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