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感热恋——姜厌辞【完结】
时间:2023-05-26 23:05:59

  徐浥影完全不敢相信那位被业内称为铁娘子的女人会躲在角落里哭,自然也知道他在满嘴跑火车,但还是没忍住笑弯了眼睛,步伐都轻快不少,“你俩到底聊什么了?”
  池绥避重就轻地扯谎道:“她想让我劝你加入蓝茵。”
  果然是这样。
  徐浥影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没再问下去。
  两个人都喝了酒,没法开车,也没叫代驾,把车丢在停车场,拦下一辆的士。
  半小时不到,车停在御景华庭小区门口。
  池绥心不在焉,走得很慢,徐浥影在前面走着,步子轻快,甩了他一小段距离,
  蹦蹦跳跳到第六节 台阶时,她突然停下,回头看了眼池绥,顾不上脏,一屁股坐下,还拍了拍身侧的空位,示意他也过来。
  池绥脱了牛仔外套,搭在她大腿上,紧挨她坐下,一条大长腿无处安放似的,横跨好几节阶梯,裤腿缩了上去,露出伶仃骨感的脚踝。
  徐浥影学着他的样子使劲抻长腿,却也只够到他的小腿肚,她不满了,“你这条腿怎么长的?”
  迟迟没等来解答,她偏过头,他清晰的下颌线条似近在迟尺,那双眼睛来不及收回,还落在她脸上。
  徐浥影捏了捏自己的脸,“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很久以前,他也是这么看自己的?那时候的她,又为什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她眉眼耷拉下来,将眼底的迷茫盖住,声线带着不太明显的自我厌弃感,“池绥,我上辈子应该是木头精。”
  她话锋急转直下,池绥默了默,托起她的脸认真看了好一会,这回的目光直勾勾的,不带半分折衷,“盯着你看是因为你太漂亮了,木头精可没这么漂亮。”
  徐浥影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外在条件优势,但听他突然用这么郑重的语气说出来,称不上别扭,略显不自在却是真的,只是片刻就被她的厚脸皮压下,扬着下巴一脸骄矜地问:“那是有多漂亮?”
  “不顾别人死活的漂亮。”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酒喝多了,她脑子晕乎乎的,完全招架不住他的甜言蜜语,唇角更是抑制不住地上扬,一副沾沾自喜的反应,可又怕被他看出过于得意的丑恶嘴脸,于是用残存的理智硬生生拉平唇线,最后装模作样地补充道:“你身上也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帅气。”
  两个二十出头的情侣待在一起时的心理年龄不超过三岁,偏偏徐浥影特别吃这套,指着自己鼻子,非要让他继续这个话题,“再换个词夸我。”
  池绥觉得她这种要求多少有点不顾他脑细胞的死活,沉默了会,似在思忖。
  徐浥影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强人所难,大发慈悲地饶了他一回,结果反倒是池绥不依不饶,连着甩出去十几个不带重复的成语。
  徐浥影突然打断:“影影漂漂是什么东西?”
  她差点怀疑自己耳朵进了什么脏东西,腻得她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池绥脸不红心不跳:“哦,我自创的。”
  徐浥影一阵语塞,翻了个白眼。
  今夜的风轻柔和缓,连沉默都让人倍感舒适,在这样宁静的氛围里,池绥突然来了句:“其实我刚才撒谎了。”
  徐浥影脑袋一偏,盯住他的眼睛狐疑地眯起来。
  “盯着你看,可不止因为你漂亮,还有一点,我发现——”
  他卖关子不说。
  她凑过去,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然后才听见他慢悠悠的话腔:“这距离可太适合接吻了。”
  话是这么撂下了,实际上一点行动都没有。
  徐浥影猜测他是在等自己主动,没谈恋爱前还真没看出他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钓系男。
  好像听到了心脏不安分的鼓噪,徐浥影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胸口,砰砰的心跳声一点没盖住,反而有了欲盖弥彰的效果。
  尤其在对上他的眼睛后,那眼尾含笑的弧度看得她一阵臊。
  还真应证了一句话:无形之中的撩拨胜过千言万语,带来的杀伤力轻而易举就能击溃千军万马。
  徐浥影失去了巧言令色的本领,只能缴械投降,然后破罐子破摔地将贴了上去,不待他反应,舌尖在他唇上惩罚似的一掠而过。
  池绥并非那种一点甜头就能满足的,他侧过身,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重重吻了上去。
  寂静的氛围被打破,只剩下恼人的啄吻声,攻势强到足够让城池沦陷。
  回到公寓,徐浥影惊讶地发现镜子里自己的脸还是红的。
  她喝酒容易上脸,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酒气都快散尽,那脸上的红晕只可能因他而起。
  徐浥影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顿觉自己变得不太一样了,米洛倒觉得她的转变很好理解:
  “因为你在谈一段很好的恋爱。”
  “你有在被他很好地爱着。”
  徐浥影相信了,以至于后来有人问起她为什么非得是池绥,她也能理直气壮地回上一句:“因为只有他,才会让我觉得我会被人疼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
  那天晚上徐浥影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醒来也没有一点疲乏的感觉,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一周。
  周六下午,徐浥影在何夕公寓楼门口看见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脑袋时不时往里探,画面看上去有些瘆人。
  楼下有门禁卡,非本楼住户没法进来,估计何舜华也是想寻其他住户开门的空档溜进来,只是这个点,基本没有人上下楼。
  何舜华的算盘落了空,在花坛边抽了两根烟后,甩着一张臭脸走了,徐浥影这才上前,摁下门铃。
  一见到何夕,就把这事跟她说了,最后问:“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何夕也不知道,摇了摇头。
  “那你要搬家吗?”
  “不搬了,搬到哪他都会找来,还不如省点力气想着怎么彻底摆脱他。”
  对于何夕的决心,徐浥影略感诧异,何夕给她泡了杯玫瑰花茶,递到她手边,“其实我已经在申请出国留学了,最早快今年年底就能走,这样算下来也就只剩下几个月,到那时候我就彻底自由了,那你呢?”
  徐浥影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何夕略带抱歉地解释道:“那天晚上你和江透在live house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妈想让你加入蓝茵,你不肯,那你打算去哪?和我一样出国留学,还是加入其他乐团,以你的实力,应该有不少乐团抛开橄榄枝了吧。”
  确实有这回事。
  徐浥影说:“还没考虑好,不过有一点可以明确,我的未来和边婕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何夕点头表示理解,“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对着她那双诚恳的眼睛,不知怎的,徐浥影心里升起同病相怜的悲哀。
  傍晚时分,徐浥影回到公寓,不见池绥的身影,才想起他今天下午满课,在沙发上等他的时候睡了过去,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接着一个撞进脑袋。
  梦境里的主人公是同一个男人,面容模糊,身形高大,一开始西装革履,气质矜贵,右手牵着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高马尾,别着红色蝴蝶结发卡,裙子也是暗红色,丝绒材质。
  他温声细语地说着什么,徐浥影没听清,画面一瞬间扭曲,歇斯底里的眉眼撞了上来,其余五官依旧模糊,猩红的一双眼看得徐浥影后背发凉,渗出密密匝匝的冷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起伏不定的心跳节奏中感知到有人在朝她靠近,清爽的气息扑入鼻腔,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池绥,我做梦了。”
  “噩梦?”
  徐浥影沉默好半会,才点头,“我梦见我饿了。”
  她没说实话,也没打算撒谎,只是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转述这诡异到真实的梦境。
  “……”
  池绥直起身,扬起的下巴指向厨房方向,“正巧带了饭,去洗把脸再吃。”
  看见镜子里泪痕满面的自己,徐浥影的冷静岌岌可危。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还哭得这么伤心。
  徐浥影魂不守舍地回到客厅,池绥正好在这时朝她看去,提着唇角笑了笑,似乎带上点安抚性质,逼退了她的恐慌。
  只是没多久,她回忆起刚才的梦境,不安、无措再度席卷而来。
  如果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陪伴在身边,连难过都会充满幸福的味道,只是这幸福里,又参杂了不少苦涩现实的余味,绵长到就要麻痹她的味觉神经。
  就像现在的她,食不知味。
  池绥看着她说:“吃不下就别硬塞了。”
  徐浥影哦了声,放下筷子,池绥简单扒了两口,开始收拾,她想帮忙,被他拦下,“去沙发上坐会。”
  她又哦了声。
  茶几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是她在无聊时候写的,有她自己的名字,也有池绥的。
  徐浥影心血来潮,抬起脑袋问:“池绥,我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还是边婕他们当初翻字典随随便便给我取的?”
  池绥脑子里只能想到那句诗:“浥浥炉香初泛夜,离离花影欲摇春。”
  “泛夜?”徐浥影诧异,“这不是影咖的名字?”
  他低低嗯了声。
  徐浥影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换了个姿势,平趴在沙发上,双臂交叠,下巴抵在上面,盯住他忙碌的背影看了会,双眼越来越迷离,渐渐和另外一道身影重合,记忆里的脸从模糊转为清晰。
  脑袋一阵钝痛,无数的画面涌了进来。
  她终于想起梦里的人是谁。
  徐严,被她遗忘了十几年、只存在于边婕口中的亲生父亲。
  那个会给她买漂亮玩偶的父亲,喝醉酒对她又打又骂的父亲。
  情绪是急转直下的冰冷,嘴角的弧度仿佛被人用钉子钉住,僵硬到松懈不了半分。
  直到池绥转过身,与呆滞的她对上视线。
  她心跳陡然一滞,别开眼说:“要真是从诗里摘的,那他们给我取名字的时候还挺上心,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他们那时候是爱我的?”
  这种时候得回答“是”——除了这简单的一个字外,其他再冗长的答案都显得苍白无力,词不达意。
  池绥依照标准答案应了声。
  “那为什么他们后来都不再爱我了?”她平静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迎着光的缘故,她眼睛有一霎的刺痛,用手背揉了几下,等她再次睁眼时,身前杵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光全挡去了。
  池绥凭感觉探到落地灯开关,将灯光调暗,然后蹲下身,拉平与她的视线,手掌轻轻捧住她的脸,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徐浥影迟缓地点了下头,眼泪霎那间漫了出来,“我想起来了。”
  “什么?”
  “八岁以前的记忆。”
  她的嗓音干哑,“还有八岁平安夜那天那个被砸得稀巴烂的苹果。”
  “池绥。”
  “嗯?”
  “原来我在八岁的时候,被我的爸爸亲手杀死过一次。”
第58章 58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连暗潮都不再涌动,她猝不及防地使出一击杀手锏,池绥毫无准备地愣住,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找回声音的,只记得自己哑着声音问了句:“那你想起我了没有?”
  徐浥影顿了好一会,轻轻点了点头,“记起来了,我见过你的, 小池哥哥,在我八岁的时候。”
  她忽然问:“在那之后呢?”
  池绥不理解她的意思。
  “八岁到十岁的记忆, 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段时间我们有见过吗?”
  对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池绥没法心安理得地转移话题,或者拿出不存在的事实哄骗她,在经历过艰难的心理挣扎后, 他轻轻应了声, “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你失忆后不久, 你完全不记得我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失忆了, 第二次是在你第二次受伤'失忆'前一天。”
  他说的全是真话, 只是缺斤少两了,他也没想着要隐瞒到底,只是还没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告诉她她那算不上失忆, 只是主人格恢复了意识, 并且遗忘了在副人格诞生前的所有记忆, 而造成她多次切换人格的始作俑者都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其中涵盖的信息量太大, 心智坚强的人也需要一段时间消化接受,他不想自己猝不及防的一击,会击溃她好不容易为自己搭建起的防护墙。
  池绥这番话是看着徐浥影说的,在他的注视下,徐浥影的心跳时而快时而慢,起伏不定的情绪压制住满肚子的困惑,大脑仿佛失去了自主判断能力,他说什么,她就信了什么。
  那天晚上,徐浥影又做了一个梦,画面是前所未有的模糊,一点声音也听不见,唯一能辨出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轮廓,头发扎成松垮的马尾,应该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女生,细胳膊细腿,发育不良。
  她背对着自己,突然间朝前奔去,一瞬的工夫,变成了破碎的拼图。
  徐浥影感觉空气都堆在胸腔散不开,窒息般的痛苦涌上来,她揪着胸口纤薄的布料艰难呼吸。
  忽而手背多出温热厚实的触感,似乎有人贴在耳边低语,大提琴一般厚重的音色。
  徐浥影尝试着睁开眼皮,并未成功,只是听到的声音变得清晰些。
  “别怕,我在这。”
  她的情绪陡然舒缓下来,真不怕了,半梦半醒的状态持续了一小会,最后沉沉睡去。
  醒来时,池绥就跟午夜十二点准时消失的灰姑娘一样,又不见了,客厅传出微弱的对话声,用的外语,嗓音很陌生,还不止一个人。
  徐浥影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看见米洛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窗帘拉着,投影仪反射出的光将她的脸映得透亮白皙,脸上时不时有英文字幕飞过。
  等米洛看过来后,徐浥影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姓池的让我过来陪陪你。”
  徐浥影哦了声,“你在看什么?”
  “《24个比利》。”
  这名字她有所耳闻。
  徐浥影自己找了处舒服的位置,环住抱枕跟着看了几分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男主人格分裂?”
  “岂止普通分裂,他体内的人格有24个,还能互相交谈、下棋,互相控制对方的行为。”
  米洛咋舌,“都说大自然是神奇的,我看人的脑子才是最神奇的。”
  徐浥影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更重了,她将下巴抵在枕头上,瓮声瓮气道:“你不觉得这剧情有点假?”
  米洛不认同,“这可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哪假了。”
  徐浥影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一种说法,觉得也挺玄乎——
  每个人生来就拥有不同的人格,然而各种人格在复杂的演变过程中,会不断摩擦、融合、最后形成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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