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把我当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家里的任何事都在和我商量。
我以为他会带我去那种家具城,但是他把吧车开到了一个胡同里的店门前。这家家具店并不是特别大,都是店主自己淘来的家具,也是店主一个人在经营。一进到店里,就能感觉到店主品位不俗,店里灯光泛黄,还有着悠长安静的音乐。
店主不似其他销售一样过分的热情,当我们说随便看看的时候便不过来打扰。我俩几乎把店里每一把类似功能的椅子都试了一遍,最后选好了一对,小巧不占地方,但却十分舒适。因为天色已晚,店主说第二天帮我们安排送货。
两把小躺椅如约而至,摆放好以后我俩就上去试试,确实两人对坐看着外面的风景,别有一番情调。
就在这时,刘青峦的电话响了,他爸爸应该是刚刚出差回来,问问他最近怎么样,考试顺利不顺利,最后他爸爸说,马上要元旦了,希望他回家聚餐,刘青峦答应了,但是他和他爸爸说要带女朋友一起去。
我一听这话连连摆手,这突如其来的见家长把我吓得不轻。刘青峦没理我,继续跟他爸爸说着,说我们两个已经恋爱好几个月了,是一起考研的研友,目前感情很好……
挂断电话以后,他说过两天带我回家吃饭。
“你每一个女朋友都带给家长看吗?”我瞪大了眼睛,还没从突如其来的震动里回过神来。
“那当然不是了,你是第一个。”他语气平淡的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们好像还没到见家长的地步吧……”一想到这事我就头大。
“反正以后都要见啊,虽然我们不在一起生活,可总不能连认识都不认识吧,早晚都要结婚的啊。”高端的食材往往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刘青峦往往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惊天大瓜。
“结婚?怎么又扯到结婚了?”我简直要惊掉下巴。
“你本来就比我大五岁,过两年都三十岁了,你不着急结婚啊,我都着急了。”我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
“现在见面真的不合适,我还没准备好呢。”我推拖着。
“怎么没准备好,也就是碍于还要上学,现在咱俩就登记结婚。再说了,我知道你的顾虑,真不用胡思乱想,你就是我最好的宝宝。你也不用紧张什么,就是过节了吃个饭而已,没事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看来这次见面是躲不过了。
那两天我过的寝食难安,随时打着退堂鼓。虽然这么长时间以来,在刘青峦每天的花式夸奖和鼓励下,我确实变得更快乐更自信了,虽然我也知道人不应该自卑,但是我还是有理智的,并没有变得盲目。
我和刘青峦有着五岁的年龄差异,网络上都在刮姐弟恋的风,但是现实不是网络,固有的思维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女生大男生五岁,是个不小年龄差距。
我现在在这个城市还没有立足,眼看着年龄就要迈向三十岁,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年龄里没有工作,用半年的时间准备了一个研究生考试,现在结果未定,没考上的话面临找工作的压力,考上了三年的时间用来读书,而我那点存款杯水车薪,即便考上了也是喜忧参半。
最重要的是我那个破烂的家庭,我不知道刘青峦家境的时候都没有勇气在一起,现在了解了以后我更明白了这种差距了。如果的家庭仅仅是清贫,那我还不觉得自卑,就连张晓晨那样的条件,我妈都一直撺掇着我赶紧结婚,这要真知道刘青峦的存在,我都能想象,我的家庭一定会像个吸血鬼一样趴在他的家庭上吸血。
年龄差距、这么大了重返校园这两件事,好在就是观念上的事,想通了也就没什么,可是我那个家庭就是个不定时爆炸的雷,是我根本没办法解决的困难。正是因为我很在乎刘青峦,我希望他的生活一直像他前二十年一样体面平静,而不是为了我妥协而陷进泥潭。我越想越压抑,越想越无奈。
“宝宝,你是不是又在为聚餐的事担心,真的不用担心了,我家的情况不是和你说过吗,你也知道我爸不是那种传统古板的人,而且他带的学生里,学姐和学弟谈恋爱太正常了,他都见怪不怪了,不用胡思乱想了,而且这就是简简单单的聚餐而已。”刘青峦一直在安抚着我的情绪。
“你说你也是,为什么非要提起我呢,这边房子你爸爸也不来,你不说他根本都不知道我这个人,你自己回家聚餐就完事了。”我有些埋怨他。
“那怎么能行呢,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呢,我和你谈恋爱的事不光我希望我爸知道,我就是没有钱,有钱我都想买个热搜昭告天下,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刘青峦丝毫没给我拒绝的余地。
我实在拗不过,也就只好作罢。
该来的总是会来,我们约的是元旦晚上五点开饭,中午吃完饭我俩就开车出去采买,总不好两手空空的回去。开始我想买点贵一些像样子的东礼物,后来想想那样太刻意了,不要搞得像把自己定位为准儿媳登门一样,所以就买了一些进口水果、果汁一类的伴手礼,也都是挑的比较精致的,可是都是吃喝的东西,所以看起来平平常常,虽然用心但不会显得太刻意。
我们提前了半个小时到了刘青峦的家。
刘青峦开门进去,田阿姨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着,餐桌上都是配好菜的半成品,刘叔叔在书房里正在忙着什么。听到我们开门的声音,田阿姨和刘叔叔都出来了,他们都很热情的招呼我俩进屋,刘叔叔看着我们俩带回去的那一大堆东西,笑着说:“丫头啊,这一看就是你的心意吧,刘青峦可从来回家都是两手空空,不过咱家不讲究那些,下次你要学他,也要两手空空。”
“刘叔叔,田阿姨!”我有些腼腆的打着招呼,毕竟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见家长。
“丫头啊,你先在沙发上坐,吃点水果,把刘青峦借我用一下,我这个电脑出现了点问题,现在着急用不然就耽误事了,所以你不要见怪,我处理一下工作,一会咱们餐桌上细聊。”刘叔叔抱歉的说,他看起来工作特别忙的样子。
“没事的叔叔,您忙吧。”我赶紧让刘青峦去帮忙。
“田阿姨,我帮您做点什么?”我看田阿姨一直在厨房忙,就想去帮帮她。
“快去沙发做吧,都是现成的,就差炒菜了,也不需要忙什么了,油烟机的声音又吵,咱俩说话都不方便,你就别客气,当回家一样。”她一遍炒菜,一边大声地说。
我一看那状况确实也不需要帮忙,也就没在过分的客套。
刘青峦的家很宽敞,大大的客厅规整的户型,家里面一尘不染,应该都是田阿姨的功劳。整个房子虽然不奢华,但是很有质感,没有过于繁复的装修,但是整个房间的装饰配色都很协调,透着一股书卷气。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吧,刘青峦就出来了。
“问题解决了吗?”我问他。
“嗯,小问题,弄一下就好了,主要是我怕你自己呆着尴尬,就赶紧弄完了。”他小声和我说。
菜陆陆续续上桌,刘叔叔也忙完了工作,张罗着我俩过去吃饭。田阿姨精心准备了一桌子饭菜,应该是忙了一天。
“丫头,你就别客气,就当在家一样,咱家没有那些规矩,你不用拘谨,我血压高也不喝酒,你们想喝什么都行,咱们就是普通的家庭聚餐。”刘叔叔说完这些,正式开席。
席间,田阿姨一直在张罗着给大家夹菜,忙东忙西的,和我说着一些家常话。刘叔叔倒是和刘青峦聊了很多,有自己最近的感触想法,还有更多的是学校里的事。
“丫头,你是哪个学院的?”他一直以为我和刘青峦是同学。
“叔叔,我已经毕业了。”我生怕他继续再问什么。
“林林和我是在自习室认识的,她也今年考研,我俩刚刚一起考完。”刘青峦应该看出了我的尴尬,赶紧把话接了过去。
“考的哪个学校,什么专业啊?”刘叔叔继续问。
“A大的法硕”。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嗯,A大不错的,各方面都很严谨务实。”问完这些,便没再过多询问什么。
吃过饭,刘叔叔和刘青峦讨论的话题还没完事,他俩把战场从餐桌转移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他俩一边喝着已经泡好的茶一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我看着这对父子俩聊天的状态,不禁在心里感慨,人和人的层次真的不一样,我以往参加的家庭聚餐都是吃的杯盘狼藉,随着一桌子男人们的推杯换盏,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到最后必然是喝到那些人舌头都有些大了,还在吹着牛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如此文雅的家庭聚餐,全程没有烟雾缭绕,没有人大声吵闹,更没有人呼来喝去的让女人们干这干那。
最让我羡慕的是,这对父子之间侃侃而谈,可以争论却不是争吵,也没有作为的谁必须要听从谁的压制,经过了这次聚餐,我才明白了刘青峦身上为什么永远自信满满,永远不亢不卑。我看到了那种巨大的差距感,这种差距感不单单是金钱带来的,更是教育和认知带来的。
我在我的印象中,除了有事和父亲说话外,竟没有一次坐下来的闲谈。其实很多时候也是因为妈妈不在,不得不和父亲说的时候,才会硬着头皮和他说两句。最奇怪的是,我和他说话有时候就像对着空气说,明明听到了但就是不给你回应。
我记得我小时候很傻,我和他说完话他没有回应,我就一直站在那不知所措,直到过了好半天,他看着我说一句“杵在这干啥呢。”然后我吓得赶紧回房间。后来就是我能躲着他就躲着他,躲不开的时候说完话就走,生怕触到他的逆鳞。
“田阿姨,我帮你吧”。聚餐完毕的厨房总是需要收拾好半天,这次田阿姨没拒绝,我帮她打着下手。
“林林啊,你说你都毕业了,你今年二十几了,比青峦大吗?”田阿姨和我聊着家常,但是第一个问题就让我紧张的流汗。
“嗯,我确实比青峦大,大了五岁。”我的声音明显缺少底气。
“呦,这我还真没看出来,看着你俩就像同学一样。”虽然田阿姨的话像是在夸我看起来小,但是我看到她听到五岁的年龄差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父母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啊?”继续闲聊。
“我爸爸就是普通的工人。”我答道。
“妈妈呢?”田阿姨继续问。
“我妈妈年轻时候上班,但是后来就没再上班了。”我只能如实回答。
“哦,没在上班啊,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全职在家做家庭主妇蛮少的啊,是家里有老人要照顾吗。”田阿姨听出了有些不对劲,别看田阿姨很轻松的和我拉着家常,但是我能感受到,她这是在探探我的家庭。
“嗯,那时候妈妈怀了弟弟,因为政策原因,就没能再上班了。”我实在是不善于在这种情况下撒谎应变,只能她问什么说什么。
“哦,儿女双全,这蛮好嘛,不像我不能生育,也没有个自己的孩子。”在她的语气里我听不出这种态度,是真的认为儿女双全是好事,还是只是为了聊天能继续下去。
“林林啊,你父母倒是蛮开明的嘛,工作几年了很少有父母支持孩子继续读书的,尤其是女孩子呀,时间不等人的。”田阿姨的表面上夸奖,让我越来越明晰了她的态度。
“是我要坚持的,我自己很想读书。”我不想再掩饰什么了。
“其实女孩子嘛,终究是要相夫教子的,家庭才是最重要的,不过现在年轻的小姑娘嘛,想法自然是和我不一样了,我瞎说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随着聊天的深入,我理解了刘青峦所说的,为什么刘叔叔面对田阿姨的执着,迟迟不肯下决心娶她,本质上她和刘叔叔不是一类人,只是年龄不同对婚姻的需求也不一样了,所以他俩才有了结合的可能。
我听出了虽然表面上田阿姨和我和和气气的聊天,但是她和那些大众的阿姨妈妈们没什么差别,最在意的还是现实的条件。我的条件自然是达不到这个家庭的标准的,但是换位思考我都能理解。
两个人在一起干活快了很多,田阿姨是真麻利,厨房里里外外擦的透亮,干完活她拉着我去吃水果。坐在客厅里闲聊了一会,我们俩便回家了。
我有点琢磨不透刘叔叔和田阿姨的态度,他俩面对我的到来很热情,刘叔叔也是我想象中的样子,田阿姨在表面上的时候不多说什么,一直在张罗这张罗那,可是在我和她独处的时候,她总是以闲聊的语气很执着的问一些问题,明明我都含糊的说过去了,她还是执着的继续问。
这让我有点迷惑,如果她是刘青峦的母亲,我倒是能理解,作为继母的角色她显然有点过于操心了,难道是刘叔叔让问的吗,可是刘叔叔看起来又不像是那种旁敲侧击的人。
我想不出个头绪,虽然聚餐的结果早就料到,可是真的经历了,这现实的差距还是让我的心情阴云密布。刘青峦肯定不能理解我的处境,因为我总不好第一次见他的家人就说出我心底这些猜忌,况且田阿姨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不过是我隐隐感觉不对。
我只能把这些想法放在心里,如果真说出来,就等于让刘青峦无端的卷入了这场猜忌,一边是女朋友,一边是并没有什么很深感情的继母,这种微妙的情况下一旦发生矛盾大家都不好看。
第52章 硬着头皮回家
随着春节的临近,我的心情越来越糟,一面是对我和刘青峦未来的迷茫,另一面是春节还是要回家的,一想到面对我那个家就头疼,我也怕我妈问起我和张晓晨事。
我和张晓晨的事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如果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我妈肯定觉得我俩一切正常,必然会不停的催婚,如果我说我和张晓晨分手了,怕是家里的房盖都会掀翻吧。
因为提前和我妈撒过谎,说我这半年参加培训,只有基本工资,她也知道我没钱,所以这次过年回去我就不想买东西了,爸妈各包一个一千块的红包就算了,以前会给弟弟买点名牌的衣服和鞋子,今年一切从简,就只给他包个五百块的红包就算了,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孩子而已。
以前过年是我最累的时候,想着买各种礼物年货,还要给一大家子包红包,生怕大过年的有人会撂脸子不高兴。也许是大半年没了家庭的滋扰,我是越发的懒得想这些事了。
我小的时候爸妈是从来不会给我压岁钱的,家人们的压岁钱是一分都到不了我的手里,可是每当过年的时候,我就像个散财童子一样,把一年下来辛辛苦苦攒的钱散掉了大半。
最可笑的是,没有一个人念及我的付出念及我的好,这些都是应该应分的,总会拿着父母供我读书来说事,天知道我念大学的时候他们一共才给了我几个钱,如果靠着他们给的钱,第一个学期我都撑不过。
过年期间没有人说我不好,这仿佛就是对我最大的奖赏。
不论我觉得再不开心,时间不会挺住脚步,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我登上了回家的车。最舍不得的当然是刘青峦,我们俩恋爱开始就像个连体婴儿一样,天天粘在一起,这是第一次分开。一年才回一次家,总不好呆个一两天就走,我预计一周后回来。